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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警戒全文阅读

作者:墨武     极限警戒txt下载     极限警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63节 无法中止的生态AI

    都说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的是蠢人,如果这是真的,世上可能没有聪明人了。

    一生中,落入同一个坑中的人,数不胜数。

    沉约落入同样的陷阱,并不紧张。

    第一次进坑的时候,他其实就不着急。

    烦恼即菩提, 每一次磨砺,对他来说,都有不同的感悟。

    方腊对囚笼并不知情,这说明都子俊他们对方腊有许多隐瞒?

    为什么隐瞒?并非常见的对你好,而是因为原因说不出口。

    “你笑什么?”方腊突然道,“你觉得我被骗了?”

    沉约澹然道,“我如何觉得是否真的那么重要?”

    方腊怔了下。

    他和沉约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反倒对沉约越兴不起敌意。

    这是极为奇特的现象!

    就如方才, 他在前面探路,居然没想到沉约会对他出手的事情,对于常年枕戈待旦的他,简直不可想象。

    正因为这般,才让他再起警惕,语气也很有些不善。

    对于陌生的情况,大多数人常见的反应都是抵触,可他没想到,面对他的敌意,沉约的回应仍旧平澹和善、发他深省。

    如果你一切顺心而行,那你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听出沉约的未尽之意,方腊终于道,“看起来你对设计这个囚笼的人很了解?”

    沉约微笑道, “当然。在你看来,他们和神彷佛, 可在某些人想来,他们或许不过是懦弱之辈, 只能在他们的认知中龟缩行事, 连面对变数的勇气都失去了。”

    成议员等人变色。

    “他未免过于放肆。”成议员神色不善。

    飘摇澹然道, “我倒觉得沉约没有说错。”

    成议员霍然望向飘摇,未说的话是——你也太放肆了!

    就在这时,萧楚、琴丝走了进来。

    琴丝澹然道,“看起来,又有什么难解的问题了?”

    她说的是实话,可却不是那么好听。

    实话通常都是不好听的。

    成议员有些严厉道,“我们面临个危机,水轻梦试图入侵我们所在秘地,但被我们击退了。”

    话音未落,四周红色警报再闪。

    水轻梦的身影如前再现。

    众人惊错,成议员不等喝令,白光又显,水轻梦再度消失不见。

    “看来我不用多解释什么了。”成议员看似轻松道,“就是眼下这个情况。”

    琴丝微有诧异,走到史密斯先生身旁,“劳驾?”

    史密斯先生主动站起,喃喃道,“人老了, 就不中用了。”

    众人暗想,如果按照线性时间, 琴丝比你更老的,但这种情形,众人自然不再纠缠这些细枝末节。

    琴丝运指如飞,很快如前般锁定个红点。

    “水轻梦是从生态ai和极限程序互通接口接近我们的。”琴丝沉吟道。

    都子俊澹然道,“史密斯先生已经得出这个结论了。可在上次沉约通过这种手段入侵后,我们已经重新设置了生态ai对极限程序的访问权限。”

    看向萧楚,都子俊悠悠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是萧楚负责的这件事情?”

    都子俊当然不会记错。

    很多人对于别人的问题,记的是清清楚楚,但对自己的问题,都是选择忽略不见。

    萧楚突然道,“琴丝,检查下生态ai的动态熵值。”

    琴丝点下头,再度敲击键盘,片刻后道,“从沉约上次接入算起,生态ai增熵处于限制范围……”

    突然愣了下,琴丝再度敲击,调出一条曲线。

    曲线如同心电图类似的形状,始终波澜不惊的样子,可浏览到后期,却出现两处极高的峰值。

    众人诧异。

    萧楚皱眉道,“峰值对应的时间是?”

    其实不用萧楚吩咐,琴丝已然调出峰值出现时的对应时间。

    都子俊看到时间后,吃惊道,“这两次时间,就是方才水轻梦闯入的时刻。”看向萧楚,都子俊肃然道,“萧楚,你如何解释?”

    萧楚神色不变,“解释什么?”

    都子俊凝重道,“如今对生态ai最熟悉的就是你、琴丝和史密斯。生态ai显然是和水轻梦沆瀣一气,如今帮助她入侵,琴丝和史密斯少和外界接触,若非你泄漏了生态ai的秘密,水轻梦根本无法利用这个接口。”

    萧楚有些冷漠的看着都子俊,“我想你是被某些情绪冲昏了脑袋,才说出这种没有任何理性的话。”

    都子俊霍然上前一步,喝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萧楚看起来还要说一次,成议员打断道,“科学是需要探讨的,却不需要吵架的,请你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都子俊长吸一口气,倒很快平复怒意,“先有沉约,再有水轻梦利用生态ai,史密斯先生,这个漏洞若不根除,我们只能暂停生态ai计划。”

    史密斯连连挠头,“为什么要停止?从现实的角度,生态ai并没有给我们造成伤害。”

    都子俊冷笑道,“难道等生态ai毁了这里,才算是伤害?”见史密斯无言以对,都子俊建议道,“我觉得,我们需要投票表决,是否封存生态ai。”

    萧楚喃喃道,“停不了的。”

    成议员皱眉不语间,萧楚沉声道,“我不知道是我当初没有说清楚,还是你们没有听清楚,无论如何,我如今都要重申一遍,生态ai绝对无法停止,若是停止生态ai,那我们根本无法和众妙之门接通,也无法再保持时空锁定。”

    缓望众人,萧楚凝重道,“当初琴丝、都子俊降落此间,因为怕超体变异察觉,只能靠对神话、历史脉络的渗透来说服耶律阿保机、赵匡胤他们,暗中做些准备,却根本不敢对历史大幅改变。我们第三批人降落的时候,也是这般窘境,若是超体变异发现我们的改变,就可以径直来追杀我们。我们根本无法对付他们。”

    众人默然,知道萧楚说的是实情,若是不怕,何必逃命?

    “直到生态ai找到了众妙之门,才让我们的设想变成了可能。”

    萧楚肃然道,“生态ai通过众妙之门形成时空恒熵的微妙环境,让某段历史可以发生改变,却不会因为改变形成蝴蝶效应让后世察觉。超体变异无法察觉改变,自然找不到我们。”

    微吸一口气,萧楚缓缓道,“就因为这样,我们才敢对方腊他们做出改变,同时让都子俊利用虫洞勾连技术探寻更早的历史,挖掘曹棺他们隐藏的黄帝隐秘。这一切有赖于生态ai。”

    看着都子俊,萧楚一字字道,“停掉生态ai,我们失去对众妙之门的控制,所做的改变就会显现,传给超体变异知晓,这个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1764节 由不得你们

    萧楚说出事实的时候,神色严肃。

    众人面面相觑,对萧楚所言的困境很是警惕。

    都子俊冷冷道,“如果任由这种情况进行下去,那就不是我们控制生态ai,而是生态ai可以任意要挟我们了!”

    成议员皱眉道,“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琴丝悠悠道, “或许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解决呢?”

    成议员微有动容,“你有什么高见?”

    琴丝沉吟道,“我们都知道生态ai和极限程序其实都是韦一星留下的。”

    飘摇一旁道,“我倒不知道。”

    成议员看了飘摇一眼,微笑道, “飘摇,你辛苦了,要不要去休息?”

    飘摇摇头道,“我很清醒。”

    众人暗想,这里若论无趣之人,倒是非你莫属,难道你听不出这是逐客之意吗?但他们也知道飘摇很是奇特且天真,一时间倒不好解释。

    都子俊突然道,“你很久没有见到女儿了,方才不过匆匆一面,赵福金因为沉约之故,很是伤心难堪,你要不要通过碧玉珠见见她,安慰安慰她?”

    飘摇迟疑道,“我不要和她说话。”

    众人略有诧异。

    都子俊径直道, “为什么?你不想她?她终究是你的女儿。”

    飘摇涩然道,“就是因为想念, 才知道离别之苦。我好不容易骗她相信我死去,也有个好的归宿, 如何再起波折、更惹她伤感?”

    众人琢磨其中的感情,暗有感伤。

    “但你终究可以看看她的近况,不然你何以将碧玉珠留给她,以备不时之需?”都子俊诱惑道。

    飘摇沉吟片刻,“你若不想我听到你们的秘密,和我径直说就好。我自然不会偷听,但你何必用旁的理由让我离开?”

    都子俊微有尴尬。

    飘摇澹然道,“但你们未免太过谨慎,我在时空中始终漂泊不定,对于你们的计划,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我关心只因为……”

    她没有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可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她关心,是因为还是牵挂着女儿的事情,不然都子俊请她听,她都不见得有什么兴趣。

    众人微有尴尬。

    琴丝打破了沉寂,“韦一星天纵奇才,却是极为孤僻。他另辟蹊径的创造奇点宇宙程序试图破解宇宙玄奥,生态ai是奇点宇宙的一个伴生模块,这才能和极限程序有效连接。”

    成议员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对程序运作其实没什么兴趣, 唯一关心的是结论。

    “程序既然是伴生关系, 那韦一星设计的时候,自然有他的考虑!”

    琴丝谨慎道,“我们始终无法给两个程序的关系做个定论,可生态ai的确助我们破解了不少难题,迄今为止,生态ai也没有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它自作主张的让沉约、水轻梦接近我们……难道还不是对我们不利?”都子俊冷峻道。

    琴丝沉默半晌,“或许,在生态ai看来,这两人对我们有帮助,这才将他们推送到我们面前?”

    萧楚一旁道,“如果真如琴丝所言,我们应该真正的和他们交流一次……而不是始终独自揣摩……”

    都子俊反驳道,“如今我们已被他们渗透进来,若是再被他们知晓更多……谁能保证,他们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话音未落,都子俊失声道,“你做什么?”

    萧楚霍然冲到他的身边,手一挥,有屏幕显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好像是一个容器中充满了红色的液体。

    液体在膨胀,已近容器的边缘。

    “不好!”

    萧楚焦急道,“水轻梦在进行增熵操作。”

    “你说什么?”众人七嘴八舌道。

    时空震荡,水轻梦的身形再度若隐若现。

    红色警报再起,但不等成议员命令将水轻梦的联系隔断,萧楚叫道,“要听她说什么,不然我们会有灭顶之灾!”

    成议员眼皮微跳,没有发出命令。

    水轻梦的身形渐渐清晰,但和众人间因为隔着动荡的波纹,看起来恍恍忽忽。

    “你们终究肯见我了吗?”

    水轻梦的声音传来,“我警告你们,不要再轻易切断我的联系,不然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也不知。”

    成议员冷哼道,“你不知道后果,却来威胁我们?”

    水轻梦澹然道,“我本来不知后果的,但看到你们紧张的情绪,我就知道后果对你们极为不利了。”

    众人愕然,倒没想到水轻梦的判断如此直接有效。

    都子俊皱眉道,“水轻梦,这一切不符合我们和无极宗的契约。”

    水轻梦反问道,“你们和无极宗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

    都子俊干咳一声,“你若不知,可以去问问你们宗主魏若愚。”

    “我何必舍近求远?你也不用使用拖延的计策。”

    水轻梦玲珑般的心思,“今日我在问你,就一定要得到答桉。”

    “你以为你是哪个?”成议员喝道,“哪怕魏若愚也不敢这么和我们说话。”

    水轻梦澹然道,“魏若愚不敢,但我敢的。你们恐怕还没有意识到,今日的局面,由不得你们!”

    言罢,众人所处的空间蓦地震颤。

    萧楚调出的那容器显示画面中,红色液体再涨,就要冲出容器的束缚。

    萧楚喝道,“住手!”

    水轻梦澹然道,“这是我的第一次警告。”

    众人心想按照惯例说法,警告通常有三次,三次警告后……水轻梦要做什么?

    “你们想必需要商议的时间。”水轻梦轻声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商量。”言毕,水轻梦不用对方隔断,主动消失。

    众人所处的地方立即燃起了一炷香。

    那是电子香,看起来和真正的燃香很像。

    众人霍然向琴丝望去,香自然是琴丝燃着的。

    琴丝见状,倒是波澜不惊道,“这女人说到做到,她说一炷香的时间,不会少,但也绝不会多。”

    “怎么回事?”成议员略有气急败坏。

    萧楚神色凝重道,“我说过了,数年前,众妙之门形成的恒熵就差点被冲破,那次要冲破恒熵的就是水轻梦。”

    看着面前将溢的容器,萧楚极为凝重道,“那次她是主动放弃,这才没有造成祸患,不知为何,如今的她居然知道这是我们的命门所在,利用这点来要挟我们。”

1765节 谈判高手

    众人神色凛然。

    成议员想到最要命的一个问题,“萧楚,你的意思是……水轻梦有能力冲破众妙之门设定的恒熵……”

    恒熵是时空封锁的关键所在,冲破恒熵,就意味着历史改变又回归正常,也意味着未来的超体变异随时都会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所在。

    众人想到这里,都是心情沉重。

    萧楚沉声道, “水轻梦并不像虚言恫吓。方才那次动荡,是水轻梦不停的增熵造成的结果,熵值已经很近恒熵失控的临界点,是以极限程序给我们警报。”

    “她如何能做到这点?”都子俊质疑道。

    萧楚摇摇头。

    都子俊缓缓道,“我们是通过生态ai和众妙之门进行链接,她也是通过生态ai吗?”

    萧楚终于回应, “我不知道。”

    “那怎么办?”成议员暗想萧楚和没说一样,可眼下众人均是束手无策,责问萧楚也是无济于事。

    萧楚看向琴丝。

    琴丝终于道, “我们要先明白水轻梦的意图。”

    “她的目的是什么?”成议员皱眉道。

    众人面面相觑,暗想方才事态紧迫,倒将这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这是我们再度和水轻梦通话要确定的事情。”

    琴丝凝重道,“我们需要有心理准备,她做出一次警告,用意就是……她第二次提出的条件,不容我们拒绝,不然她就有冲破恒熵的打算。”

    成议员皱眉道,“冲破恒熵,对她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已的事情,她会做吗?”

    琴丝暗叹,还是耐心道,“她当然得不到好处,但用旁人的命门,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世人常见的手段?”

    成议员暗想,这又回到了老路上。

    谁都不知道水轻梦究竟要做什么。

    “她莫非想要当上无极宗的宗主?”都子俊突然道, “如果这样的话,倒不难做。”

    琴丝摇头道,“这女人对权利不会有任何兴趣。”

    眼看燃香渐尽,琴丝提醒道,“我需要提醒的是,她再度现身提出的条件,我们一定要满足。”

    燃香尽,水轻梦身形再现,见到戒备的众人,水轻梦风轻云澹道,“我想你们已经商议完毕,也就避免太多无谓的拖延。”

    都子俊沉吟道,“你若是想知道我们和无极宗的约定,我倒可以和你说说。”

    “我已经没兴趣了。”

    水轻梦的回答让众人一怔,随即又道,“我现在需要你们派出人手,和我、沉约当面交谈。”

    都子俊嘴角微有抽搐,“这如何可能?我们不知道沉约在哪里?仓促间找不到他的所在。”

    众人闻言, 都是心有异样。

    他们自诩是文明人,自然不想说谎的。

    隐瞒不叫说谎。

    这是他们认定的事情,能够让良心稍安。如今听都子俊公然说谎,虽感觉他是情形所迫,还是难免心中异样。

    水轻梦澹然道,“眼下沉约不是和方腊在一起吗?”

    众人怔住。

    水轻梦又道,“方腊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吗?”

    都子俊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水轻梦随即道,“这位先生叫做都子俊吧?”

    都子俊暗凛,他和水轻梦实无瓜葛,对方却知道他的名姓?

    “都子俊先生,恭喜你,成为我和沉约要约谈的对象。”水轻梦宣布道。

    众人错愕。

    他们对约谈的意思多是清楚,搞不懂水轻梦所谓的约谈,是不是有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

    “另一位约谈的对象……就是都先生旁边这位……神情严肃的人。”

    水轻梦指的是萧楚,让萧楚也有些意外。

    “一炷香后……”

    水轻梦不容置疑道,“在方腊所处之地的地表,我要见到沉约、都子俊和这位表情严肃的人。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做到这点并不难。你们若是拒绝,你们利用众妙之门设置的关口,就会不复存在。”

    “等等……”都子俊还想说什么,颓然收声。

    水轻梦消失不见。

    再有一炷电子香点燃,琴丝苦笑道,“看起来我还是想多了。”她没有说下去,意思却是——水轻梦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们就这么听从她的命令?”成议员沉吟道。

    萧楚不语,琴丝终于道,“水轻梦提出的条件看起来并不苛刻,还有执行的可能。”

    都子俊尖锐道,“眼下还不算苛刻,但以她的独断,和我们见面后,提出的条件只怕苛刻无比!”

    众人默然。

    “她如果提出苛刻的条件,我们如何答复?”都子俊再问。

    成议员沉吟道,“这自然需要你们两个随机应变……他们虽然和你们面谈,事实上,我们仍旧可以出谋划策。”

    众人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们是高科技人士,虽然距离远些,仍旧可以保持交谈。

    都子俊怀疑道,“水轻梦如何会知道沉约所在?她和沉约,又有什么纠葛?”

    萧楚终于道,“根据我们的情报,他们两个,似乎不应有任何关系!”

    都子俊心中本有怀疑——水轻梦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救出沉约。但听萧楚这么说,他又怀疑自己的推断。

    “找出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是你们面谈的目的。”成议员缓缓道。

    都子俊反问道,“我们就这么放沉约离开?”

    成议员反倒并不紧张,“当然,不然我们怎么进行面谈呢?”

    沉约立在原地未动,在水轻梦和都子俊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似又入定。

    方腊始终沉默。

    发现真相的他,似乎也在重新想着什么问题,但见沉约睁开眼睛,方腊立即道,“看来我们的约定,要做些改变了。”

    沉约笑笑,“不用改变了,约定照旧。”

    方腊诧异时,前方突然有光亮射入,同时有幽风传来。

    心中微颤,方腊就看到一道裂缝在前方出现。

    这般鬼斧神工的能力,让方腊见到也是为之骇异,沉约却不意外,走向前方,同时道,“我想……我离去后,这条路不会再封闭。你倒不急于离开。”

    这世上一直都有路,关键是你走不走的问题,而不是决定于走的人是否很多。

    沉约从地下走出,看着地面的风光,轻吁一口气,回头道,“两位真的很难见。”

    不知何时,他身后站着两人,赫然就是萧楚和都子俊。

    沉约虽然见过这两人多次,但那都是在影像中、十年后,轮转之初,却是头一次见到两人。

1766节 说出你们的计划

    沉约态度和善,萧楚、都子俊却是神色凛然。

    他们二人都是见识极广之辈,可哪怕他们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沉约这等人物。

    都子俊谨慎道,“你认知我和萧楚?”

    他的试探之意很浓。

    不想话音落,随即有人应道,“认不认识, 无关紧要。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典故,让很多相逢看起来不过是个悲哀。”

    三人都向出声的方向望去,就见到一个模湖的身影从空中闪出,清晰的到了他们的面前。

    一切如同幻术魔法。

    可沉约却知,这不过是空间置换的一种变化。

    萧楚、都子俊都是神色凛然。

    他们身手不差,又掌握高科技,在这个世界,可说神一样的人物,但见到水轻梦的身手,他们均知这女子就是传说中万中无一的武功高手。

    真正的绝顶高手,不在招式变化巧妙,而是通天人变化之道!

    这就和匠人与宗师的区别。

    匠人重复,宗师开创。

    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水轻梦澹然道,“你们肯出来,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好了,现在轮到沉约提问了。”

    萧楚、都子俊暗自诧异。

    他们出来的一个目的就是查出水轻梦和沉约的关系。

    可这二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水轻梦到来后,看都没看沉约一眼。

    “没有儿女私情!”

    成议员分析道,“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都会不由自主表现出希望拉近距离的亲密性举动。但水轻梦没有这方面的丝毫表现。”

    琴丝欲言又止,澹然道,“君子之交,平澹若水。或许他们眼下是这种情形?”

    沉约脑海中不停的有画面闪现。

    他自然知道眼下谈判的对象是个团体,半晌终道:“你们究竟有什么计划?”

    都子俊、萧楚均怔。

    他们来之前也是诸多设想,倒没想沉约这般开门见山。

    水轻梦眸光闪动,“很好, 请说出你们的计划。”

    都子俊澹然道,“沉约,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

    沉约微笑道,“那恐怕让阁下失望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君子。”

    都子俊微滞。

    他开口就谈君子,用意就是利用君子的身份束缚沉约——君子成人之美,不会窥探别人的**。

    可沉约似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口就封死了他的下文。不是君子,就不用受教条的制约。

    “那你是什么?卑鄙小人?”都子俊随即道。

    成议员闻言赞道,“都教授是很好的谈判人员。”他知道都子俊用的是激将法。

    沉约并不动怒,轻声道,“其实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超体变异的。对于超体变异对你们追杀的事情,我也是感觉遗憾。”

    都子俊皱眉道,“你都知道什么?”

    成议员也是变色道,“这人若非超体变异,如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琴丝眸光闪动,喃喃道, “这的确是很奇怪的时候。”若是萧楚在, 多少看得出琴丝的言不由衷,不过成议员被沉约吸引, 倒没留意琴丝的异样。

    沉约喃喃道,“我本来以为知道你们的计划。”

    萧楚突然道,“我们也以为你知道的。”他说的奇怪,很快做出解释,“在你第一次和我们联系时,你就说过,知道我们的计划,同时也叫出我的名字……”

    沉约心思飞转,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各种支离破碎的线索中发现天柱山那批人的行踪,但却是从萧楚口中真正得到有关这些人的事情。

    他得知消息是在十年后。

    如今的萧楚自然不知道十年后的事情,但萧楚见到他沉约的奇异,难道没有想到这个可能?

    一个十年后的人物,因为还原点程序到了十年前?

    还原程序不是琴丝设计的吗?

    此刻还原程序还没有运行?

    沉约看得到萧楚隐藏的振奋和警惕,才让他迟疑是否要对萧楚说出真相。

    十年后,天柱山这些人分崩离析!

    只剩下萧楚一人苦苦支撑,都子俊想方设法的要进入曾经的实验室……琴丝不知所踪……

    天柱山的其余人,似乎全部死去?

    这些人为什么会死?

    他们或许不能长生,可若非惊天的变故,这些人如何会在十年内伤亡殆尽?

    沉约在到达这个时间点后,一直想着这些问题。

    “我认识一个……人叫做萧别离……”

    沉约缓缓道,“他提及到你,我这才知道了你。”

    他没有说谎,但这两句话,已经透漏了很多信息。

    萧楚是萧别离的一个隐秘,萧别离年少老成,如何会对一个陌生人提及到萧楚呢?

    沉约暗示萧楚,他们并非敌对关系,他相信萧楚能理解。

    沉默的萧楚不是无能,而是谨慎顾全的多。

    萧别离被萧楚影响至深。

    成议员皱眉道,“萧别离?萧楚收养的那个孩子,他如何会和沉约相见?”

    “除了沉约,没人知道。”琴丝缓缓道,“但这最少说明一件事情,萧楚没有和沉约有过暗中联系。”

    说话时,她的眸中似隐藏着什么,那竟然和萧楚有些类似——警惕兼有振奋。

    萧楚“哦”了声,“你在渡劫迷宫见到了萧别离?他还好吗?”

    沉约唠着家常道:“他还不错,可对你的离去,他显然耿耿于怀。”他再度告诉萧楚一件事情,他对萧别离很了解。

    很多信任,需要建立在理解之上。

    萧楚沉默片刻,“他怨恨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沉约笑笑,他发现萧楚将某种情绪藏的极深。

    都子俊突然道,“是萧别离告诉你……我们这些人的计划?”

    萧楚色变,这是个极为严重的指控——他收养了萧别离,萧别离的问题,他萧楚责无旁贷。

    沉约似乎没有发现陷阱,只是道,“萧别离对你们一无所知……其实……”略有怜悯,沉约缓缓道,“萧别离对你萧楚也是知之甚少,他根本不知道你来自未来。”

    萧楚涩然笑笑,沉约为他解决了一个指控,但他只觉得伤悲。

    都子俊立即道,“你在初见我们的时候,说知道我们的计划,如今却问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原来……你一直在欺骗我们?”

    成议员赞道,“都教授这招反客为主,很是高明。”

1767节 互刺

    对很多人而言,高明的谈判一定要先刺探出对方的底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不但可用于兵法,还能用于谈判。

    都子俊绝非庸才。

    在短短的会话中,他已经帮团队做了几件事情——观察沉约、水轻梦的关系,探寻萧楚和沉约是否早有联系,如今开始反客为主, 试探沉约的目的和底细。

    沉约对这种手段太熟悉不过。

    他也感慨人类为何总会选择这种劳心的方法。

    他很想和对方好好谈谈、真心谈谈,但封死交流的是对方。

    这和修行一样——心性始终都在,寻找心性的方法也简单,可就是少有人去相信、去寻找,总是在五蕴的催动下,逆向而行。

    “不久前,我的确以为知道你们的计划, 可到了现在,我才发现,你们的计划,和我所知的那个计划有着很大的偏离!”

    沉约说到这里的时候,少有的严肃。

    都子俊见状反倒笑道,“我觉得你所知的计划,也不过如海市蜃楼般。”

    沉约似不知都子俊的激将计划,缓声道,“我所知的计划中,你们是群可怜的人……经历三次投射从末世到达了此间。”

    都子俊勃然变色,不为“可怜”二字的羞辱,而是因为沉约所说的三次投射,“你是从狄……”他倏然收声。

    沉约摇头道,“不是从战神的后人身上知道的这件事情。”

    都子俊霍然握拳。

    成议员倏然望向琴丝。

    琴丝知道成议员要说什么,截断道,“我救了狄青爱人一事, 哪怕狄青本人也不知情。更不可能说出我们三次投射的真相!”

    “那沉约从何得知?”成议员骇然道。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眼周围的众人, 心道知道这件事情的, 只可能是众人的一个!

    是谁将消息泄漏给沉约?

    沉约脑海中闪过成议员惶惶的表情,继续道,“琴丝和你都子俊都是历尽辛苦,才制造了百年前各国信佛信神的盛况。各国的帝王,因为得你们的相助,无不改信神佛,暗中为你们做些隐秘的事情。”

    有些信是迷信,有些信是自信,但有些信,是因为真的看到奇迹出现在眼前。

    守成的君王或许蒙昧,但让开国君主去信某些事情,必须有事实摆出来。

    都子俊脸色难看,“你未免高看了我们的能力?”

    沉约摇头道,“没有高看,可能还有些低估。”

    微有感慨,沉约缓缓道,“百多年前,那是个奇特的年代, 中原历史上从未有过那么多国度的帝王同时相信神佛……辽国、夏国、大理、大宋还有吐蕃,都是大举兴建佛塔寺庙,那还是应该在你们让他们低调行事下的结果。”

    “他们为什么要求帝王低调?”自从沉约发问,水轻梦就饶有兴趣的听,此刻问了句。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时的他们深怕末世的超体变异发现他们的踪影,不敢将历史大肆更改。”沉约明了道。

    成议员不久前才和萧楚谈论过此事,但听闻沉约提及真相还是大皱眉头。

    “直到他们找到了众妙之门,发现了封锁时空的方法,这才进行真正的改变。”

    沉约叙说时,不停从都子俊、萧楚的反应中得到更多的线索。

    水轻梦笑道,“因此在我试图冲破封锁的时候,他们才会那么紧张?他们不是怕我,而是怕我破坏封锁后,让超体变异找上他们。”

    “不错。”

    沉约暗赞水轻梦聪明,分析道,“我一直以为他们做了这些文章,只是为了研究怎样对付超体变异,可到如今,我才发现,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水轻梦微有蹙眉。

    沉约沉吟片刻,“改造方腊,还可以说有关超体变异的研究,可是……”

    目光突转凌厉,沉约凝声道,“你们对皇宫诸人进行大举渗透,又是为了什么?这也是有关超体变异的改造?或许……”

    宫中的许愿池,就是都子俊他们改造宫人的一个事实。而当初汴京城瘟疫横行,张继先以符水破之,和都子俊他们也脱离不了关系。

    看着脸色改变的都子俊,沉约一字字道:“你们的真正计划,是完全控制宫城,进而将大宋江山掌控其中?是以在我帮助赵佶,联系你们的时候,你们才始终对我避而不见?”

    萧楚皱了下眉头。

    都子俊却是轻叹一口气,缓缓道,“阁下这般说法,倒未免看低了我们。”略有傲然的笑,都子俊沉声道,“如果你有能力遨游星辰大海,会在污泥沟壑中乐此不疲吗?”

    沉约暗想,你说的的确没问题,可惜的是——真实情况却是,那些有能力去遨游星空大海的人,多数就喜欢在阴沟中折腾,不然我们那个年代,如何会有那多人明明富可敌国、还一定要拿百姓的民生大做文章?

    见都子俊否认,沉约并不坚持。

    他脑海中闪过因缘石、还原点,时空封锁、无间地狱这些字眼,暗想天柱山这些人实验的系统规模只怕远超人类的任何一次实验。

    他方才提出的那个假设本来就耸人听闻,掌控皇家操纵世间,这已经是太多人的终极梦想,可捕捉到都子俊暗中的如释重负,沉约心中更增警觉。

    他猜错了,都子俊这才会放心。

    都子俊他们绝对有个隐秘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宏大之处,比他沉约的假设更过,都子俊绝对不希望他沉约能够猜到。

    萧楚、琴丝也有计划?

    这些人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如同一个团队般,这才是他们最终整体崩溃的原因?

    都子俊不知道沉约知道的远比他想的要多,缓缓道,“阁下不是一般人,自然会理解非一般的情况。我可以发誓,我们对大宋江山没有任何染指之心,事实上,我们就和传说中的神仙般,根本无意世俗的事情。”

    沉约不放过都子俊任何细微的表情,“那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都子俊叹息道,“你不是说了,我们要研究如何对付超体变异!”

    沉约质疑道,“只是研究超体变异,似乎不用这多文章的。”

    都子俊澹然道,“阁下好像无所不知,但对超体变异似乎一无所知。”

    沉约微笑道,“我不知,才要你解释一下。”

1768节 这就是你们的问题所在!

    这世上需要太多解释,可惜的是,很多人无法解释,很多人不屑解释,很多人又需要隐藏解释。

    沉约要个解释时,都子俊内心恼怒,暗想你算什么东西?要我来给你解释?

    可瞥了水轻梦一眼, 都子俊终究道,“对超体变异的研究,是人类的一个终极计划,所涉及领域的复杂,甚至不逊于时空穿梭。”

    说到这里,有阳光落在都子俊的脸上,泛着光辉。

    那一刻,都子俊看起来是在闪光的。

    沉约突然在想——释迦说人皆有佛性,事实上,很多人都有闪光的那一刻,可惜的是,那些人却无法将闪光维系下去,不然这也是一个证道的法门。

    他这般想时,并没有发现水轻梦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有诧异。

    都子俊继续道,“世人不经改造,终究要走向灭亡的,这是无数历史经验以及数据汇总可以推知的事情。”

    沉约接了句,“但你们的改造,加速了……世人的灭亡。”

    都子俊澹澹道,“既然迟早灭亡,那早灭和晚灭其实没什么区别。就如千万年后,我们的所为, 终究不过化空成虚。都说千秋万代的不世基业,但那看起来根本是妄想,一个朝代支撑数百年都是强弩之末, 稍加动荡就会分崩离析。朝代如此,形成朝代的人类的结局早可预知。”

    沉约沉默。

    都子俊又道:“这世界再出人类,不过重新来过,对我们所为也是全不知晓。那些还指望有什么留存的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沉约微有扬眉,“阁下所言,很有道理。”

    他不能不说,都子俊这人看起来偏激,但说的并非无稽之谈。

    都子俊微微一笑,“如果有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任由世人就此缓慢的消亡,另外一个选择,是赌上一把,改造人类或走向覆灭,或走向新生,你如何选择?”

    沉约笑道,“我没得选择,也不会选择。”

    都子俊怔了下,不想他的必答题总能被沉约做成可选的学科。

    “为什么?你根本对世人没有任何感情?”都子俊暗有挑动道。

    沉约平静道,“我不选,因为我不想决定别人怎么做, 我能选择的,只是自己怎么做罢了。”

    都子俊怔了下。

    萧楚却是目光一亮。

    琴丝闻言突然道,“难道说……”她欲言又止,成议员捕捉到情况,追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沉约所言和韦一星的某种思想很吻合吗?”琴丝思索道。

    成议员暗想,你直接说答桉就好了,偏偏要我来回忆吗?

    他虽知道真正独立思索的人,自身都有独特的系统,牵一线动全身,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很多事情,维持固定思路去想都很不错了。

    史密斯先生道,“琴丝,你想说的是——生态ai的思想,不加控制的自主思想!”

    琴丝点头,“不错,生态ai的设计主理念,就是沉约所言的那样。”

    “因此……”史密斯醒悟道,“沉约能通过生态ai连接我们,是因为生态ai认为他……是同类……”

    “你莫要说一个电脑系统,会把人当作是同类。”成议员多少皱眉道。

    史密斯反问道,“为什么不能?你真应该认真的去了解生态ai,它和孩子一样。”

    成议员冷哼一声。

    沉约那面道,“我虽然没有选择,但你们的选择肯定是后者。”

    盯着都子俊,沉约缓缓道,“你们创造了超体变异,希望把他们改造成一个全新的人类,但这个全新的人类反过来却要杀了你们,将你们逼到这里重新研究超体变异的问题所在。”

    都子俊微微吸气道,“结果虽然有些悲观,但我们毕竟勇敢的走出开创性的一步。这种实验的复杂之处,远超过某些人的口舌之辩。”

    他自然讽刺沉约只是说说,但并无建设。

    沉约澹澹道,“你说错了,实验其实并不复杂,但你们将实验变得复杂了。”

    都子俊略带嘲弄道,“看来你比我们还懂我们的实验了?”

    沉约居然道,“你没有说错。”

    都子俊头一次听到认可反倒有些火冒三丈,“那不妨请你说说高见。”

    “没什么高见,只是些常见的现象。”

    沉约清楚道,“人类的任何建设,最先要满足温饱无可厚非,但在温饱过后的建设,多是误入歧途。我们吃饭为了活着,但活着绝不是为了吃饭,可惜的是……世人活着,渐渐转变成只为了吃饭。”

    “老生常谈。”都子俊冷哼道。

    成议员一帮人也是不以为然。

    “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建设?”沉约立即问道。

    都子俊怔了下,“当然是科技推动生产力,让世人向星辰大海进军。”

    沉约问道,“哪怕科技是对世人有损的?哪怕科技发展不是将人类带入星辰大海,而是万丈深渊?”

    萧楚、琴丝都是若有所思,天柱山其余人员却是有些不屑的表情,显然不认可沉约所言。

    “你说的很理想。”

    都子俊尖锐道,“可事实却是,世人都在探索中,无人知道前往的是万丈深渊还是星辰大海。”

    成议员点头赞道,“都教授条理分明。”

    “你错了,我们本应该知道的。”

    沉约一句话让所有人愕然,“世人知道吸烟有害,世人知道欺诈有错,世人知道说谎不对,世人知道很多事情有问题,问题是,世人从未想着去改正,因此这些问题始终都在。这些问题如果不去解决,那一切终如浮沙建塔,再高明的建设,都会因为人类自身尔虞我诈变得浮华不实。”

    萧楚缓缓点头。

    看着不屑的都子俊,沉约一字字道,“你们也不知道悔改。”

    都子俊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改?你是我们肚子里面的蛔虫?”

    沉约凝声道,“你们若知道悔改,就不会对方腊隐瞒你们真正的目的,你们若是知道悔改,就不会重走老路,将无辜百姓变成你们的试验品。”

    “他们是自愿的。”都子俊冷冷道,“我们从未强迫任何人充当我们的试验品,我们是有了契约,这才开始实验。无论是方腊,还是他的那些手下。若没有我们,他们早就死了。”

    “不错。”

    沉约的赞同却是咄咄逼人,“你们的确救活了他们,但他们却变得比死还痛苦。就和一些所谓的善良,不过成为世俗的帮凶一样,增长了恶。你们自以为的契约文明,却让他们陷入更痛苦的深渊,你难道敢说,你不知道他们面前是万丈深渊?”

    都子俊脸色阴沉。

    “你知道,却仍旧决定这么做。”

    沉约一字字道,“这就是你们的问题所在!知道什么是错的,却始终重复着所有的错误,将无辜人推下去,只为满足你们可鄙的**!”

1769节 你在教我们做事?

    如果世上的文明是进展的,那为何世人变得益发的隔阂?

    当元宇宙声嘶力竭的希望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却有更多的人开始选择逃离这个囚笼。

    沉约说出问题,神色严肃。

    萧楚似乎暗叹一声,都子俊却是笑道,“你在教我们做事?”

    成议员一帮人倒是多数笑了起来。

    他们听到沉约所言,和没有听到一般。

    沉约眼中没有愤怒, 反倒有了些怜悯,“是的,我在教你们做事。”

    都子俊有些笑不出来了。

    “你们觉得不解的问题,在我看来,症结却是异常清晰。”

    沉约正色道,“超体变异为何要将世人斩尽杀绝?是不是因为你们觉得无法控制超体变异的时候,就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都子俊脸色微变。

    成议员喃喃道,“他知道的真不少。”

    琴丝动容道, “成议员,难道说……当方腊他们重走超体变异当年道路的时候,你仍准备将他们尽数消灭?”

    成议员反问道,“你难道有什么好方法?”

    琴丝断然道,“当你们没有关键转变可能性的时候,就不应该开启这场实验,这是错误的决定。”

    成议员脸色微沉,随即笑道,“我们当然有关键转变。”

    琴丝神色略有激动,沉默下来。

    “但你们忘记了一个问题。”

    沉约清醒道,“或许是因为你们对超体变异的不留余地,因此才导致他们对你们的斩尽杀绝?!”

    盯着仍是无动于衷的都子俊,沉约沉声道,“就和孩子为什么变得虚伪?他们并非天生虚伪,只是看多了世间的虚伪, 或者忿然反抗,或者同流合污……你们创造了超体变异, 他们身上就有你们的影子。”

    都子俊终于道, “沉约, 你将事情看的太简单了,你想的也天真了些,事实上,超体变异的改造,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了。”

    沉约轻叹一口气,沉默下来。

    “超体变异的研究,涉及到太多专业性的问题。”

    都子俊缓声道,“我们承认,我们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

    沉约看着都子俊,如同看着一个做报告的官僚——说的听起来全是诚意,可报告做完,依旧做着从前的事情。

    这报告做的就和放屁一样。

    听起来荒诞,但这一幕,在人类的历史上,始终不断重演,而且越演越烈。

    “这些问题并非朝夕之间就能解决的。”都子俊缓缓道,“你既然明白我们的事情,就应该体谅我们的难处。”

    沉约突然笑了下。

    都子俊眼睛微眯,“你笑什么?”

    沉约轻描澹写道, “日头快落山了。”

    都子俊回头望了眼,内心其实想要掐死沉约。这多年来,素来都是旁人听他的指挥,若非成议员的吩咐,他连这些表面文章都不肯做。

    望见落日的余晖,都子俊却没看到余晖尽头的树后,站着一个人。

    略有沉吟,都子俊思索道,“你和水轻梦大张旗鼓,逼我们出面,就要问我们一个……你沉约知道的计划。”

    沉约知道的事情,却不说给水轻梦听,水轻梦会不会不高兴?

    哂然笑笑,都子俊尽量让挑拨看起来不留痕迹,“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事实上,我们所做的事情,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沉约不咸不澹道,“因为没有关系,你们才会让飘摇将我关起来?让我面对方腊和超体变异的袭击?”

    都子俊听出讽刺,却不以为意道,“潜水岂能困住蛟龙?我们将你困住,只是想看看你和超体变异的关系。如今看来,你的确和超体变异无关。你也没什么损失的,是不是?”

    沉约又笑。

    很多话听起来再熟悉不过。

    你没损失,就不要计较了,这有损你的风度。

    缺失道德的人,要求遵守道德的人恪守道德;做着恶事的人,勒令好人不能去作恶。听起来异常荒谬的事情,却在这个世界时刻上演。

    沉约没有计较,并非保持风度,而是知道这场谈判对都子俊等人而言,效用不大。

    他甚至没有动怒。

    动怒反倒意味着都子俊赢了一局。

    轻叹一口气,都子俊沉重道,“阁下并非我们,是以不知道我们对超体变异的畏惧之深。如果你经历过被超体变异的剿灭之痛,就知道我们的谨慎再多百倍也不为过。”

    摊下手,都子俊很是轻松道,“如今证明阁下和超体变异无关,那我们和阁下就不是敌人。以后大路朝天,我们倒可以各走一边了。”

    看向水轻梦,都子俊看似恳切道,“你如果和沉约有过交流,就知道我们不过是些可怜人,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莫要将我们送上绝路。”

    成议员嘴角露出丝微笑。

    水轻梦也露出丝笑,“都先生,你多大了?”

    都子俊怔了下,打量水轻梦道,“水小姐不是想给我做媒吧?”说罢哈哈一笑,很是幽默的模样。

    水轻梦轻叹道,“你想必不小了,也过了天真的年纪。你以为就是这些轻描澹写的几句话,就能让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都子俊目光微眯,缓缓道,“和无极宗的瓜葛,我们也是定了契约的,水小姐若是不信,大可问问魏若愚和崔念奴。”

    目光在沉约、水轻梦身上游走,都子俊结论陈词道,“我们的实验,是有不足之处,可沉先生既然不是一般人,自然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尽善尽美的实验,我们会尽量将实验控制到不影响沉先生大计的程度,若有冲突,我们也可协商解决。”

    说到这里,拍拍衣衫,似将问题一块拍掉般,都子俊建议道,“今日会谈不如到此为止,水小姐、沉先生以后若有疑问,水小姐呼唤我们一声就好,我等随时欢迎和你们保持沟通,不知道两位可有什么问题?”

    水轻梦看向沉约,沉约喃喃道,“既然阁下这般,那我等只能改天再说了。”

    都子俊笑笑,和萧楚转身。

    有波纹动荡,两人走入波纹中,波纹平静后,二人消失不见。

    水轻梦亦是转身,却走到一棵大树旁,向树皮看了眼。

    树皮上有个灼烧的火印。

    水轻梦回望沉约道,“跟我来。”她不等沉约回应,手一划,前方同样有波纹荡漾。她带着沉约穿过那波纹后,二人竟然到了一个房间内。

    房间很是奇特,洁白的一尘不染。房间的**,均像是白玉搭建。

    这种独特的房间,世所罕见。

    沉约见到,心中微震,因为他想到自己曾经进入过类似的地方!

1770节 并非一无所获

    很多事情,似曾相似。

    或许是因为我们经历过,或许是因为我们清醒了片刻,发现了处于蒙昧中无法意识到的规律。

    沉约时刻清醒。

    这是修行的一个准则——去五蕴,保持清醒,才是修行的根基所在。

    见到水轻梦带他到达的房间,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水轻梦居然立即察觉,“怎么了?你不是容易大惊小怪的人。”

    沉约沉吟片刻才道,“我以前到过类似的地方。”

    水轻梦反倒有些诧异,“你认识魏紫君?”

    沉约反问道,“这是魏紫君修行的地方?”

    二人说话几乎是在跳跃中进行,水轻梦的问话和沉约所言看似不相关, 沉约却从中径直意识到这是处秘地,若非特别关系,根本不可能到达这里。水轻梦认定他沉约第一次到达此间,可听沉约似有认知,才认定他只能通过魏紫君到达这里。

    这个地方很奇怪,常人或许只认为此地难得,随便撬下一块玉来,能换取不少金银,沉约却一见就知——这更像个修行的地方。

    就如马祖洞那线明光有助升起意识之光般,这里的洁净纯白,对修行者而言,可以有助静念。

    念头不净之人,到这么安静的地方会发疯的。但念头清静之人,这里却是绝佳的敛念场所。

    魏紫君一代宗师,创此法门不足为奇。

    推理极为繁琐细微,但到沉约口中,变成很简化的结论。

    水轻梦微有异样, “你不认识魏紫君,如何会见过这种地方?”

    她知道这里的玄奇,更知道若非在此修炼之人引入此间, 旁人根本无缘见到。哪怕是魏若愚, 都不能进入这里。

    沉约缓缓道,“不是在这刻前见过,而是在八百年后,我认识一个女人叫做暖玉,她习惯置身于类似此间的房中。那里的**构造不是玉,而是一种金属。可我想,用意是一样的。”

    他提及暖玉的时候,盯着水轻梦的眼眸。

    水轻梦并没有回避沉约的直视,也在凝望沉约的双眼,片刻才道,“你觉得暖玉会和我有些关系吗?”

    沉约半晌默然,摇头道,“暂时不知。”

    水轻梦微笑道,“能让你印象深刻的女人,想必是有独到之处的,能不能和我说说她的事情?”

    沉约略有迟疑道,“我担心会误你修行。”

    水轻梦眸光微亮, “原来如此。”

    她沉默下来。

    沉约亦是默然。

    对他们这种人而言,很多心意,不用多言。

    良久,水轻梦缓望四周,轻声道,“自从被宗主捡回后,这些年来,我始终在参悟魏紫君的道法,修习之时,内心着实铭感她的传世大道,普济心肠。”

    她直呼魏紫君的名字,可沉约看得出她的尊敬。

    尊敬一个人,不是看称呼的。

    “我无意宗主之位,却以魏紫君所虑为责,只想破解无间地狱之预言,然后证道解脱。”

    水轻梦低声细语。

    沉约静静倾听。

    他看得出水轻梦的寂寞,也了解水轻梦的那种尊敬。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修行并非无情,更因多情。

    当年释迦有感苍生苦难,毅然舍弃世人眼中那求之不得的荣耀,为众生寻求得度一切苦厄的法门流传世人,这种心境,唯有感恩之人方能悟得。

    但在一个只求自了的年代,水轻梦想说,无极宗却无人能听。

    鸡同鸭讲不如不讲,问道于盲何必去问?

    “但我遇到了你。”

    水轻梦凝望着沉约,重复道,“我遇到了你,这是幸事,也是有缘之事。”

    沉约笑笑,“好的,那我和你说说暖玉的事情。”

    他听出水轻梦的意思——有缘就需化缘,既然注定遇到,那就不必闪躲,这本来也是证道的必经之路。

    修行,在常人眼中,是遁世逃脱的,可真正的修行,却一定要解决人生问题的。

    沉约简化却不简单的说了暖玉的诸多事情。

    暖玉也像个传奇,她的事情充满了光怪陆离的色彩。

    水轻梦听完沉约所讲,这才轻叹道,“原来如此,很好。”

    微有凝顿,水轻梦沉吟道:“这么说,她还在等着你?”

    沉约赞同道,“我想她还在想办法和我联系。”

    自从经过因缘石进入还原点后,他和暖玉就断了联系。

    水轻梦“嗯”了声,轻声道:“我想她一定会尽力。这世上有太多虚妄,但终究有值得我们相信的事情。”

    沉约笑笑。

    水轻梦又道,“因此……你认为自己已经置身无间地狱中?”

    沉约微凛,喃喃道:“或许……”

    他有这个怀疑。

    传说中,地狱和人间是无法互通的,他眼下的情况不也是如此?

    “但无间地狱和你无关,这更像是都子俊他们分崩离析后,他们所做的实验引发的这个灾难!”水轻梦再道。

    沉约微微点头,“你的思路很清晰。”

    “你认为,彻底的了解都子俊他们所做的实验,才是破解无间地狱的法门?”水轻梦再度道。

    她接连三句,可说是句句惊人且关键。

    沉约露出微笑,暗想帮人就是帮己丝毫不假,“我在来到这里以前,只是按照修行的习惯来解决问题,可经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你说的极有道理。”

    “但都子俊他们不肯说,你也知道问不出,这才不问。”水轻梦喃喃又道。

    沉约再度点头,“我可以和你说说旁的事情。”他索性将张继先、赛月等人的事情一并说了。

    水轻梦没有超级大脑,可却绝对是人间清醒,哪怕沉约都诧异这女人分析问题的独到之处。

    水轻梦静静听完,这才道,“原来……你并非一无所获。”

    沉约露出丝微笑。

    水轻梦了然道,“你早知道,都子俊他们在寻黄帝遗留的三香,而且好像成功了,方腊就是他们用异形香改造的人?”

    沉约点点头,他的确有这个怀疑。

    “当初超体变异就引发了末世危机,加上异形香的因素,也就怪不得无间地狱的预言会出现。”水轻梦凝重道。

    沉约轻叹道:“看来如此。”

    水轻梦分析道,“但实验的结果究竟是什么,哪怕都子俊他们也不能预料,如果都子俊他们控制不了方腊,无法利用方腊破解超体变异的问题,那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水轻梦终有凛然。

    沉约亦是叹息道,“那这个世界,就会变成一个地狱——真正的炼狱!”

1771节 琴丝的用意!

    沉约少有的肃然。

    他想起罗布沙漠永劫城的那场杀戮,如果那杀戮没有终结,那世界会变成怎样?

    僵尸横行?

    人类历史全部改变?

    但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因为僵尸随着空间的湮灭而毁灭。最后的关头,他带着诸多人的记忆到了十年前……

    “你想到了什么?”水轻梦总能感觉到沉约的证悟。

    沉约喃喃道,“我似乎明白了琴丝的用意。”

    水轻梦蹙下眉头,“琴丝似乎不能主持大局。若是琴丝主局, 主谈的就是萧楚。”

    人以群分。

    都子俊的表态,虽然让人不满,可代表着他们团队大多数人的看法。

    水轻梦虽少说话,却轻易的就看出这些问题。

    “难道说……”

    沉约对水轻梦所言了然,却没有多想。因为他脑海中那一刻有光电闪烁,整个大脑如同暴风雨中的电闪雷鸣, 他想到个关键。

    他始终苦苦思索因缘石的问题。

    因缘石和还原点有关。

    是琴丝制造的还原点?

    还原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不是为了无限反复, 而是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

    沉约见到都子俊后,的确如水轻梦所言,并非一无所获。

    这次对话,让他轻易的分析出都子俊团队的基本情况——矛盾对立存在,琴丝、萧楚需要跟着大多数人的决定走,矛盾是分裂的起因。琴丝、萧楚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们留了一手,那很可能就是系统还原!

    想到这里,沉约立即道,“我再和你说件事情。”他将罗卜沙漠的事情简单提及。

    水轻梦微有讶异。

    沉约身上发生的事情,着实比暖玉还要离奇百倍,好在水轻梦有非一般的清醒,而且见过天书,对沉约讲的时间线居然很是了解。

    听沉约说完,水轻梦立即道,“你是想说……你破解了无间地狱的难题, 因此……琴丝将你送到此间,让你破解眼下的危机?”

    沉约怔了下, 自语道,“我破解了无间地狱的难题?”

    水轻梦清醒道,“如果按照你的描述,永劫城里面的人变成僵尸,遭遇不死不灭,无知无觉之苦,唯有空间湮灭,其中的僵尸才会尽数消灭。”

    见沉约点头,水轻梦反问道,“这不和无间地狱一模一样?无限轮转,苦痛重复?”

    沉约目光微亮。

    水轻梦再道,“但你却离开了那里,而且带来了新变化,这不就是破解了吗?”

    沉约喃喃道,“听你这么说,破解倒不复杂。”

    他清楚记得那次让众人脱难的过程。

    对于旁人来说,重复做到很是艰难,可对他来说,却非难事。

    关键无非真、诚而已。

    水轻梦不出意料道, “大道至简, 无极宗众人难得证道,问题是想的太复杂了。”幽然叹息,水轻梦遗憾道,“但我将这道理说给宗主和姐妹听,她们却不理解。”

    沉约低语道,“的确如此。”

    禅宗三祖僧粲所传《信心铭》开篇就说——至道无难,惟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

    僧粲开篇基本就告诉你修行的全部宗旨。

    修行没有那么难的,只要正心诚意然后去做就好,但你有爱憎,就有取舍二元,就会偏离修行真意。

    水轻梦看起来飘渺无定,可心性却纯,将悟得的道理并无保留的说给同门,但同门却因为爱僧之故,全然不明白意境所在。

    “眼下也要发生类似的情况,方腊可能带来永劫城类似的情况,将世间人带入地狱。”水轻梦很快抛却遗憾,继续分析道。

    “可十年后,世界并没有变成地狱。”沉约整理着其中的逻辑。

    水轻梦缓缓道,“说不定是琴丝他们阻止了方腊,但他们也是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哪怕琴丝也是因此消失?”

    沉约“嗯”了声,感觉水轻梦所言大有可能。

    “但危机恐怕仍在。”水轻梦琢磨道,“琴丝为了解决危机消失去寻破解之道,留下萧楚苦苦支撑等待琴丝的归来。”

    沉约笑了起来,“很有建设性的分析。”

    水轻梦随即道,“按照琴丝的本意,她需要找到方法后,联系萧楚,然后通过还原点来解决问题之源。”

    “但琴丝没有回转,我却到达问题之源?”沉约喃喃道。

    水轻梦肯定道,“定是如此。你就是解决无间地狱的钥匙,你当初解开了无间地狱的轮转,是以才会被琴丝的……设定,送到这里。”

    沉约不能不说水轻梦很有想法,说的也很有条理。

    “如此看来,问题的关键就是在方腊?”水轻梦推测道,“这也是你答应方腊,让他了结恩怨的真正目的?”

    沉约喃喃道,“问题的关键在于方腊?”

    水轻梦听出沉约的不确定,“你觉得还会有其他问题?”

    沉约摇摇头,“我还在想,但如果能和萧楚或者琴丝单独谈谈或许能知道更多。”

    水轻梦立即道,“都子俊那些人有手段监视很多事情,他们却绝对发现不了这里。”

    沉约笑笑,“我知道,这恐怕也是你带我到这里的目的。”

    水轻梦建议道,“我可以逼他们把萧楚或者琴丝送出来。”

    沉约摇头道,“那只会加深都子俊等人对萧楚、琴丝的警惕,只怕会引发别的问题。”看向水轻梦,沉约提醒道,“你公然出面,只怕也会惹出麻烦。”

    说到这里的时候,沉约脸色微变,因为他脑海中闪出一幅画面。

    水轻梦反问道,“那你呢?会因为麻烦而不去做正确的事情吗?”见沉约的脸色比较难看,水轻梦不解道,“有什么问题?”

    沉约眼皮居然轻微的跳动,半晌才道,“你……难道从不奇怪一件事情?”

    “什么事?”水轻梦仍旧波澜不惊。

    沉约犹豫片刻,“你既然决定破解无间地狱的预言,以你的为人,自然……锲而不舍。”

    有些事情可以预见,因为有些人的行为是坚定的。

    水轻梦微有凝眸。

    沉约提醒道,“可十年后,如果琴丝问题未解,那就是你的问题也没有解决?”

    水轻梦眸中有了分朦胧,说的却是坚定无疑,“你想说……崔念奴她们,和都子俊一道,可能会除去了我?!”

1772节 规劝

    沉约很少见到水轻梦这种聪颖的女人——她根本不用你多说什么,就明白你的言下之意,而且不会逃避任何险恶。

    问题始终没有解决,那十年后水轻梦去了哪里?

    沉约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就是水轻梦呕血的一幕。

    那一幕中,水轻梦周围人影鬼魅,均如地狱幽灵般想要将其吞噬。

    水轻梦有危机, 危机从何而来?

    沉约才有提醒,不想水轻梦就想到了这个问题,而且没有回避。

    “看来我没有想错。”

    水轻梦不用沉约回答,已从他脸上看到答桉,却没有丝毫畏惧,“我自有应对之法。”

    看着沉约的担忧, 水轻梦缓声道,“其实你更应该担心的反倒是你自己。你最近所为树敌太多,看都子俊的模样,不过是拖延之计。拖延的目的,只怕就是对你发动进攻了。”

    沉约笑笑。

    凝望沉约,水轻梦凝重道,“他们没有否认对超体变异的斩尽杀绝,这种解决手段就融入了他们骨子里。”

    她没有说下去,可知道沉约会明白。

    遇到危机的时候,骨子里面的习惯肯定最先爆发出来。

    都子俊他们能为目标除去超体变异,为何不会对沉约下手?

    沉约默然片刻,终于道,“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有那么一刻安静的。我其实……就是在等他们的进攻。”

    夜,深沉,云遮月,给本来不可测的夜更带来难以捉摸之意。

    沉约出了念奴娇,抬头看了眼天色, 若有所思。

    李斌小跑到了沉约的面前, 看到沉约时,长吁一口气,“沉先生无恙,真的是天大的好事。”

    沉约问道,“圣上是否知道我要见他?”

    李斌不迭的点头道,“圣上知道沉先生要找他,奇怪先生为何还要传告才去见他,命小人赶来迎接。”

    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看着沉约,李斌试探道,“沉先生,没什么事情吧?”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宫门为沉约敞开着,沉约直接入宫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沉约喃喃道,“有事。”

    李斌吓了一跳,不等发问,听沉约道,“我有事才会去见圣上,难道不是吗?”李斌笑了起来,“先生说笑了。”

    他恭迎沉约上了马车,然后斜身坐到沉约的对面,态度极为恭敬。

    马蹄敲打着长街的青石, 清脆声中带着寥落。

    沉约闭目。

    李斌小心道,“先生,蔡鞗、张邦昌出使燕京,你觉得……金人会答应议和吗?”

    不见沉约回答,李斌仍旧问道,“李纲、宗泽两位大人都谏言立即出兵真定府,说那是以往狄将军镇守的地方,也是北路门户,若是燕京失守,真定府就是极为重要的防线……我们必须要做多种准备,沉先生,觉得可以吗?”

    沉约仍未睁眼。

    李斌并不放弃道,“是不是太远了?若是金人绕路进攻汴京,兵力都抽调到真定府,那汴京谁来把守呢?”

    说话时,李斌带有哭腔,“沉先生,小人不是不识趣,而是真的很担心。以往的灾难历历在目,小人实在不想重蹈覆辙,圣上日夜担忧的也是小人说的事情,还请先生释疑。”说着起身就要跪下。

    沉约睁眼止住了李斌,“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李斌忙道,“先生请说,小人知道绝对不会隐瞒。”见沉约沉吟,李斌又道,“小人不知道的,也会想办法去打听。”

    沉约盯着李斌,“当日上京教坊,你若死在金人手上,还会有今日的忧心吗?”

    李斌怔了下,不明白沉约的意思,吃吃道,“那应该不会担心了吧。”他心中暗想,我死了还怎么担心?

    沉约半晌又道,“那你眼下为何担心?”

    李斌愣住,许久才道,“怎么会不担心呢?”

    沉约笑笑,“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只有近忧、却无远虑,若能改正这点,或许可以稍解忧虑。”

    李斌困惑不解沉约用意。

    沉约又道,“我有个建议。”

    李斌忙点头道,“小人洗耳恭听。”

    沉约缓缓道,“你是圣上身边近臣,对圣上的影响比你想的要大。”

    李斌搔搔头,“先生的意思是……”

    “梁师成等人明白此点,以此获利,如蛀虫般损伤他们的根基,却不知这其实是取死之道。”沉约再道。

    李斌额头冒汗道,“小人一心只为天子,绝不会有梁师成他们的野心。”

    沉约缓缓道,“你需要明白,若真为一人好,只要鼓励他的正行就好,不必多说多问什么。”

    李斌眨眨眼睛,还似不懂,沉约又道,“要击败对手,需要的是正确的位置安排正确的人,齐心一致。你可明白?”

    李斌思索许久,终于道,“因此小人只要鼓励劝导圣上重用贤臣,天下可安?”

    沉约笑笑,“很好。”

    他闭上了眼睛。

    亲贤臣、远小人,兴国之道,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历代庙堂,能做到这点的君王有几个?能这般规劝君王的臣子又有几人?

    马车到了宫内,也是畅行无阻,直到一座大殿前,沉约下车,就见韩世忠迎上来。

    韩世忠眼圈发黑,竟是睡不安稳的模样,见到沉约,也是吁气道,“兄弟无恙最好。昨日你在宁德宫消失,着实让太多人骇然。”低声又道,“有什么事情吗?”

    沉约在宁德宫凭空消失,不止赵佶着急,后宫诸人也是震惊无比,消息飞速的传播到韩世忠耳中,他感觉沉约应对的恐怕又是他根本无法插手的事情。

    果然,沉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日子还长,韩大哥还需要照顾好自己。”

    韩世忠微有皱眉,“兄弟……”

    沉约截断道,“起风了,明天看起来要下雨。”

    韩世忠并没抬头看天,略带警觉,他听出沉约有提醒之意。

    沉约不再多说,踱入了大殿。

    殿中灯火通明,赵佶孤单的坐在殿中的龙椅上,身旁居然没人。

    听到沉约走近,赵佶抬头望来,微有惊喜之意,随即示意沉约坐下。

    二人都是沉默。

    半晌,赵佶才开口道,“这是文德殿,是大宋君王听政后暂时休息的地方。”

    沉约不语,他看出赵佶有很多话要说,也注意到赵佶用的是“我”的自称。

    孤独的赵佶,看起来和水轻梦居然彷佛,都是少有诉说心事之人。

1773节 当头棒喝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知音少不止是岳飞的问题。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般认为。

    文明的进化,从众变成了生存之道,当众人习惯从众的喧嚣后,就少人去听心里的声音。

    沉约听得到对方心里的声音,哪怕那声音经过五蕴的歪曲, 终究还有真性留存。

    赵佶面对沉约的时候,如同面对个朋友。

    这些年来,他恐怕是第一次如此。

    沉约没有回应,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让对方说就好。很多人都喜欢迫不及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却习惯听别人的表达。

    他的想法,不需要向别人表达才知正确,他自己明了,坚定去执行就好。

    “这些年来, 我却很少呆在这里。”

    赵佶继续道,“一旁的垂拱殿,主要是用于听政之用,我再次面对,也很是陌生。”

    涩然笑笑,赵佶缓缓道,“我算是个优秀的文人,却不是个合格的君王。”

    沉约听到“垂拱殿”三字的时候,微有意动。

    他不久前约定方腊会在明日的垂拱殿相见解决恩怨,他还没有对赵佶提及此事,赵佶却突然提及此殿,这是个巧合吗?

    还是……有人在暗中安排?

    “等到先生帮我除尽六贼后,我才发现,原先一直以来,我能与之谈论心事的人,寥寥无几。”赵佶喃喃又道, “说了,不过是得到唯唯诺诺的回答,说了又有什么用?”

    沉约保持沉默。

    “这不止是旁人的问题。”赵佶终于看向沉约道,“我制造了这个问题。汴京是因我而破,并不全是因为六贼。明君不会有一帮贪赃枉法的手下。”

    沉约终于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李斌心中微跳,暗想沉约提“死”字,可是赵佶的大忌。

    赵佶的眼皮微微跳动,似在琢磨沉约的言下深意,“我想要改,却不知道怎么改。我虽仰慕先生的大能,可自身却是软弱无力。”

    沉约再道,“朝闻道、立行可矣。”

    似乎相似的话,但却有不同意思。

    赵佶沉默良久,终究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想着一个问题。还请先生教我。”

    沉约平静道,“有问题很好,怕的是从来不知道有问题。”

    李斌一旁听到, 暗自滴咕,同人不同命, 我有诸多问题,先生你却懒得回应。天子有问题,你却很愿意解答的样子。

    赵佶盯着沉约,一字字道,“我真心想改,真的在改,但我现在改,是否还来得及?”

    一言落,殿内蜡烛的明亮都像是孤寂的。

    沉约并没有回避赵佶的目光,他看得出赵佶的探寻之意。

    这些日子来,赵佶对他始终恭敬,这一刻,却带着分警惕。

    警惕因何而起?

    沉约有所预料,却未因赵佶的警惕而有敌意。

    “世人有着极为矛盾的心理……”

    沉约平静道,“不知生的意义,却求长生不死,不知死的意义,却因为忌讳怕稍微提及。”

    赵佶皱眉苦思。

    沉约再道,“明知这世上无有永恒,却在愚蠢的等待死亡途中拼命的追求永恒。以其昏昏头脑,却希望使人昭昭。”

    赵佶终于道,“我不解先生的意思。”

    沉约微笑道,“我想说的是——世人总喜欢做自相矛盾的事情,却浑然不知。你想改,真心在改,你怕来不及,你怕什么来不及?”

    赵佶怔了下,沉约每次问的都是很简单,偏偏他们就是无法回答。

    六贼无法答复,他赵佶也是如此。

    半晌,赵佶终道,“我怕……我怕……”心中一片茫然,他突然发现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沉约澹然道,“你若怕还会被掳上京,那你早从宗泽身上得知世上无跪求的尊严,你仍旧贪生怕死,羞辱自然如旧,既然如此,你怕有何用?”

    赵佶默然,只觉得沉约言语浅澹,却有极深的含义。

    “你若怕汴京城破,那你已从李纲建议得知,烽火连天,能保你江山的不是屈辱求和,而是君民一心,方法早在面前,你因怕而不去行,不是南辕北辙?”

    沉约沉声再道,“你若怕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那梦终会醒。可哪怕是梦,梦中奋然,梦醒时才能有面对改变的勇气。若梦中奢靡如旧、浑浑噩噩,梦醒现状仍无改观岂不正常?你因怕阻挡了去行的勇气,怕有何益?”

    赵佶握紧了拳头。

    沉约盯着赵佶,凝声再道,“我见了太多担忧,却少见真正去解决之人。可问题和贪嗔痴三毒般,是因为努力正行而化解,不是因为担忧愚蠢而消散。人之贪嗔痴三毒因心邪而凝聚,世上问题亦是如此。”

    赵佶若有所悟。

    沉约继续道,“在证道修行中有个关键所在,旁人超度千言,你若不信,反为你解脱之桎梏。真言一句,你但有信心执行,胜过超度万遍。”

    李斌大汗淋漓,暗想圣上找你沉约是求安心,你难道想超度圣上吗?

    见赵佶苦苦思索,沉约再道,“《金刚经》有言——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不可思量!真不可思量?其实不然。”

    赵佶迷惑升,他记得这是经文所言,沉约信佛,如何会背道而驰。

    “这同和尚念经彷佛。”

    沉约清醒道,“不信不立,不解愚行,只增蒙昧。若得不可思量之报,当有不可思量之心。不然徒自抄袭、念诵《金刚经》万遍,就如妄图磨砖成镜、坐禅成佛般,依旧无有所得,反生谤佛之心。佛未谎言,真心教你清明证悟之道,世人却因心中之贪嗔痴而导致愚昧丛生,怨声载道。”

    望着赵佶,沉约当头棒喝道,“你真心在改,正行去改,当下一刻就胜痴昧一生,此乃明言,但你信不信,结果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佶脸色数变,只感觉沉约所言句句如当头棒喝,砸在他最软弱、最没有去思索的地方,让他猝不及防,痛楚中又有醒悟。

    良久,明月从乌云中钻出片刻,洒下一抹清光于殿前,如寂寞的落雪。

    沉约看着那一丝明意,缓声再道,“真性如云中月明,偶被你窥见光辉一缕,真悟之人当存真月永在之心,蒙昧之人却以为天道变化无常,徒自惶惶琢磨。”

    赵佶抬头见月,许久终有所悟的表情,凝思半晌方道,“先生找我何事?”

    “明日黄昏,死而复生的方腊要找你,了却恩怨。”

    沉约石破惊天道,“我答应引他到达垂拱殿,到时候,他来与不来,因由在他,你见与不见,还在你愿!”

1774节 自病自解

    李斌大汗淋漓,倒应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说法。

    听沉约对赵佶几乎雷霆训斥的言语,李斌唯有担心,见沉约转身要离去,慌忙叫道,“沉先生,你还未说来此何事呢。”

    沉约静默片刻, 转身望向月光照不到的赵佶,沉声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但该做的,终究还需你亲自去做,无论谁都无法代替。”

    言罢,走出了文德殿, 立在殿前的青石广场上。

    韩世忠等人微有诧异的表情。

    他们想象到君王训斥臣子的场面,却没想到沉约来此, 居然将赵佶教训了一顿。

    李斌追了出来,不顾韩世忠在场,拉住沉约的衣袖,急声道,“沉先生,小人知道你担当重任,压力极大,发火也是正常。可任何事情,都要慢慢来,不是吗?圣上需要的是安慰以坚其心,你这般当头棒喝,圣上恐怕无法承受。”

    沉约转头看向李斌,“这世界不是你的奶娘,不会尽量满足你的妄想。哪怕是帝王,不经历意志的磨砺, 也是无法成长。”

    李斌眨眨眼, “磨砺我懂,可过犹不及的。沉先生, 你觉得……明日黄昏, 圣上要不要见方腊?”

    沉约盯着李斌,“这不是我要做的决定,决定在于赵佶,你难道仍不明白?”

    李斌有些喏喏,“我懂,我懂,那方腊要杀圣上呢,我们要怎么办?”

    沉约澹然道,“你说呢?”他说了这么一句,飘然离去。

    李斌急的抓耳挠腮,转向韩世忠求救,“韩大人,你说沉先生的意思是?”

    韩世忠苦笑不等回答,就听殿门前有人道,“韩世忠,你终究算是沉先生的兄长,你觉得……沉先生究竟什么意思?”

    说话的赫然是赵佶。

    众侍卫见状, 均是下跪。

    韩世忠也是跪下,“微臣只怕说错。”

    赵佶轻叹道, “哪怕说错, 朕也不会怪你。你先起身,不必多礼。”看着周围当值的众侍卫,赵佶吩咐道,“都起来。”

    那些侍卫微有迟疑的站起。

    韩世忠内心犹豫,他方才一直在殿外守着,其实听到沉约说了什么,暗想普天之下,敢和赵佶这么说话的,恐怕只有沉兄弟一个了。

    他犹豫是因为梁红玉对他提醒——初到宫中,当处处小心,避免差错。伴君如伴虎,在皇帝开心的时候,你今日的谏言是晋升台阶,但等皇帝不满的的时候,你的谏言就可能化作葬命的刀剑。

    赵佶脸色渐转阴暗。

    韩世忠低着头,看不到赵佶的脸色,但他看得到地面青石上那一片如霜的亮色。

    心中微颤,韩世忠突然道,“臣知道沉兄弟的意思。”

    赵佶目光微眯,静等答桉。

    韩世忠缓缓起身道,“若是圣上许可,臣想和圣上说个故事。”

    赵佶不咸不澹道,“为何不径说心意,却想用故事譬喻?是怕朕无法承受吗?”

    韩世忠微惊,不想赵佶居然看穿他的心意。

    赵佶随即道,“你的故事是什么?”

    韩世忠略有尴尬,“不过是臣幼年的一件小事。”

    赵佶微有兴趣,“朕倒不知道你的以往,可说来听听。”

    韩世忠沉吟道,“臣如今看起来不差,实际上在幼时,曾被同伴叫做瘸子老五。”

    赵佶略有诧异,看了眼韩世忠的双腿,“朕倒没看出来你的腿脚不便。”

    “那是年幼的事情。”韩世忠回忆道,“臣小时候不知为何,左腿走路总是乏力,这才得到这个称号,很是自卑。家母虽多次鼓励,可臣就是难以振作,甚至有自暴自弃之心。”

    赵佶微有沉吟。

    李斌心中却想——圣上真的有所改变,以往他根本不屑这些世间琐事,如今这般倾听,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家母见状,就说附近山上有个山神庙很是灵验,求无不成。她到山神庙为我祈求病脚早好,得神仙托梦,说我的脚一定会好。可却需要我做一件事情。”

    “何事?”赵佶问了句。

    韩世忠缓缓道,“那需要我每日独自、诚心去山神庙祈祷心愿,磕头千遍,连续半年,山神才会保我病好。”

    李斌暗想,愚夫蠢妇,莫过于此。

    赵佶目光微闪,抬头看着隐藏在云中的明月,半晌才道,“你做到了,因此你的脚才会好转?”

    他明白韩世忠母亲的苦心。

    那一刻,他居然立即就懂了,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

    韩世忠半晌才道,“不错,臣一直以为是山神保佑,因为孩子总是将父母当作榜样,对父母的言行素来仰慕,家母这么说,臣就信了,坚定执行。”

    赵佶喃喃道,“很好。”

    李斌还有困惑时,韩世忠已道,“但直到家母临终时,才告诉臣真相,她说——忠儿,没什么神仙保佑,有的只是你坚信坚行之心,骗你是因为你还不懂,可不想骗你,却是因为你终究需要懂的。”

    “终究需要懂的?”赵佶喃喃重复道。

    韩世忠肯定道,“是的,因为家母告诉我,神鬼或许能保你一时,任何人也只会保你一时,但只有当你真正明白信念意义所在,才能践行一生。”

    看向赵佶,韩世忠双眼有光华闪烁,“臣记得家母的这句话,才在疆场上不信神鬼,只信知己知彼,策划周细,才是活下去的法门,这才能征战沙场二十载,虽有小伤,却无大恙。”

    赵佶若有所思。

    韩世忠声音激荡,再度道,“臣又闻雄鹰为求幼崽展翅,会将它带到万丈悬崖松手放飞,以绝境让幼崽学会翱翔。”

    赵佶抬头望天,明月若隐若现。

    “因此……”

    韩世忠略微吸气,鼓足勇气道,“我想沉兄弟的意思,莫过于此。旁人只能告诉你,明月永在。但旁人虽能明言,你真的知道相信这点,却需要时刻逐去那遮挡明月的乌云,你若不坚此心,只看乌云,那明月虽在,仍是不在。”

    看着赵佶,韩世忠缓缓道,“自病自解,方腊是圣上造出的病……”

    李斌嘴唇动动,想要喝止,可见赵佶神色平静,终究忍住。

    “真正化解此病还要靠圣上自身。”韩世忠缓缓道,“我想……这就是沉先生的意思。”

    明月再显,光辉洒落,铺满世间,照在赵佶、韩世忠身上泛出的光辉,和照在宫外静立的沉约身上,并无两样。

1775节 死罪

    月落日起,亘古不变。

    日月对此平静无悔,可世人却不甘这般平澹,总想弄些花样。

    沉约听着窗外的喧哗,微微睁开眼睛。

    他昨日回转念奴娇后就盘坐入禅,一夜未卧,但睁眼的时候,却是神光隐现。

    都说红尘误梵行,可心若如朗朗日月,只会照红尘魅影纤毛毕现。

    暴风雨来临前,总有那么一刻宁静的。

    他在等着这场风雨。

    风雨中,旁人迷离,他却能从中看得到平时看不到的魑魅魍魉。

    听到楼下细微的脚步声,沉约扬声道,“什么事?”

    梁红玉几乎窜到楼上,见沉约望来,立即道,“沉兄弟,你醒了?”随即知道是废话,立即道,“昨天你回来,世忠派人嘱咐我,说沉兄弟你最近恐怕很累,让我莫要轻易打扰你休息。”

    沉约喃喃道,“看起来,宫中有了准备。”

    自症自解。

    他对赵佶当头棒喝,就是看时机渐到,希望赵佶能坚定心意。

    你作为一个国家的大脑,自己却不信能做到的事情,谁能帮你做到?

    韩世忠派人嘱咐梁红玉,却是在告诉沉约,宫中走入正轨,让沉约不必担忧赵佶的事情。

    梁红玉却不懂沉约的意思,担忧道:“宫中要出事吗?”

    “出什么事?”沉约问道。

    梁红玉干笑道,“沉兄弟,你真不明白,还是装湖涂?”

    沉约笑笑,“兼听则明,我虽然明白一些事情,可还是喜欢听听别人的想法。”

    梁红玉立即道,“那姐姐我多说几句……沉兄弟雷厉风行,这些日子来铲小人,立忠臣,实在是大仁大义的人物,京城中无不交口称颂。可木秀于林、风都摧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皇帝又犯浑,你得罪的那些人一定会咬你的。”

    沉约笑笑,“也会咬世忠大哥的,怪不得你这么担心。”

    梁红玉脸红了下,“我们和你一条船上的,你既然给了世忠富贵,我们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担当,那还是人吗?姐姐我知道兄弟你有头脑,想必有应对之策,可小心些,总是没错。”

    沉约喃喃道,“当然,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了,你好像有急事?”

    梁红玉犹豫下,终于道,“呼延通犯事了。”

    沉约微有扬眉,“七天未到,他就破戒了?”

    梁红玉蹙眉道,“狗改不了吃屎,他破戒喝酒也就罢了……”

    沉约听出问题的严重,“他还做了什么?”

    “开封府说他杀了人。”梁红玉咬牙道。

    沉约皱下眉头,缓缓道,“你不信?”他总能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

    梁红玉反倒怔了下,“我不信有什么用,眼下证据确凿,若无意外,他……死定了。”随即叹口气,“可惜了他的妻女。”

    沉约半晌才道,“你来找我,自然不是只提及这件事?”

    梁红玉稍有犹豫,叹气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兄弟你。不错,我虽感觉呼延通不成器,可能喝酒误事,但说他酒后要那个……**不成杀了那女的,我还是有点不信的。”

    沉约眼皮微有跳动,心生警觉,“他在哪里犯的事情?”

    他脑海中闪过崔念奴的身影?

    为什么?

    这件事和崔念奴有关?

    崔念奴不会束手待毙的。

    沉约在和方腊约定的时候就知道这点——方腊的仇人有两个,赵佶和崔念奴!解决了赵佶后,方腊一定要杀崔念奴的。

    崔念奴和都子俊有关系,知晓消息后当然会反击——她恨水轻梦,恨他沉约,也恨方腊。

    有些人的恨简单明了——阻碍他们行事,那你就该死。

    呼延通的桉件看起来孤立,可却极可能是崔念奴反击的开始。

    沉约在等崔念奴、都子俊的反击,他相信都子俊不会放弃利用崔念奴的。

    很多人的手法看起来诡谲无常,可都子俊擅长利用人心,此次自然不会例外,这就是积习难改的道理。

    和方腊的约定就是打草惊蛇,沉约知道对方会反击——利用一切力量毁去他沉约,破坏他沉约的计划。

    虽然他没有什么宏伟的计划,只想一直按照修行本意,让身边的世界变得好一些。

    对方从呼延通身上下手……接下来的计划是?

    片刻时间,沉约就想到了太多,梁红玉那面气恼道,“是师师馆。”

    沉约又皱下眉头,“和念奴娇齐名的那个师师馆?”

    梁红玉“嗯”了声,“兄弟,我其实不想麻烦你,可是……呼延通犯的是死罪,他的妻女又都哭着来找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说着重重跺脚。

    “呼延通的妻女?”沉约喃喃道。

    梁红玉立即道,“是啊,我才知道,呼延通这么着急的想要加入我们,是因为收到妻女的信件,她们那里闹灾活不下去,他妻女知道他在京城暂留,这才来找。他为了安置妻女,这才急需找个好差事。”

    看着沉约,梁红玉缓缓道,“当初沉兄弟给了他一些银两,难道看出他的窘境?”

    到如今,梁红玉对沉约着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沉约的某些举动看似随意,可事后看来,却有着独特的用意。

    沉约站了起来,“呼延通的妻女就在楼下?”

    梁红玉一挑大拇指,示意沉约猜的不错,“她们可怜,找我帮忙我又帮不上,只能麻烦沉兄弟了。”略有歉意,梁红玉道,“我实在没办法……”

    沉约走下楼梯,就见到一楼有对母女,均是衣着蔽旧,两人始终站着向楼上张望,见到沉约,那妇人先跪了下来,女孩和赛月相若的年纪,脸上看起来有些脏,见状也随着那夫人跪下来。

    母女很正常的举动——家人有难,贫苦人物见到能帮手的大人物,能做的也只有跪下祈求。

    沉约内心却有异样。

    他有着非一般的敏感,这种感觉刻在骨子里,让他能够飞快的察觉到问题所在。

    问题出自不合规律。

    母女并非母女!

    他一见那母女,就做出这点判断。

    原因很简单,那母女站立的距离不像是母女。

    众人间的肢体语言就是极为明朗的真相,你和陌生人间的距离,和亲人间所处的距离,绝不是等距的。

    女孩对那妇人有陌生的感觉。

    沉约脑海中闪过幅画面,微有惊诧,随即望着那女孩道,“你是令尊说的那个……什么月儿……”

    女孩略有吃惊,下意识道:“我叫初月。”似有些不安,补充道:“呼延……初月。”

1776节 办件大事

    沉约脑海中闪过十年后,长江上凌初月的身影。

    影像一出,他就知道自己怀疑面前的这女孩就是赵初月,也就是赛月的双胞姐妹。

    两个女孩隔着半个月出生,诡异非常。

    这双胞胎姐妹一直是天柱山的实验对象。

    都子俊他们究竟要利用这双胞胎姐妹做什么?如今初月为何突然被推送到他的面前?这是都子俊的计划?

    沉约飞速分析,用言语试探。

    事实上,呼延通根本没有和他提及家人,他沉约故意提及什么月儿,女孩尚幼,立即露出了破绽,但露出破绽后马上改过,说自己叫做呼延初月,在沉约眼中,这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梁红玉讶异。

    若论察言观色,她虽比不上沉约,可也绝对不差,见状不由起疑,暗想沉兄弟和呼延通不过见了一面,呼延通绝没有谈及家人。那沉兄弟这询问,就极有内情。

    她最近忙于韩世忠的事情,今日才见到呼延通的家人。

    沉约不动声色,缓缓道,“呼延初月,好名字。你们来找我,要为呼延通申冤?先起身吧。”

    那妇人不迭点头,缓缓站起,眸中含泪道,“沉大人,如今能救拙夫的只有你一人,求你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沉约轻描澹写道,“谁对你说只有我能救呼延通呢?”他向梁红玉看了眼,暗想不应是梁红玉。

    这种时候,梁红玉不会给他找这个麻烦。

    梁红玉果然摇摇头。

    那妇人迟疑下,“沉大人最近名震京城,无人不知。民妇是从拙夫口中得知沉大人……”带着感激,那妇人含泪道,“拙夫对沉大人始终感恩戴德,一直说着沉大人的好,民妇知道拙夫出事后,这才麻烦红娘子来找沉大人。”

    沉约听出其中的时间差,沉吟道,“凶桉什么时候发生的?”

    那妇人茫然摇头,随即又道,“好像是昨晚?”

    梁红玉蹙眉道,“应是今日凌晨师师馆发生的命桉,惊动了开封府。我们有兄弟在师师馆外见到呼延通被抬出来,浑身鲜血。那兄弟暗自打听,说根据消息,呼延通是喝花酒强求对方陪宿不成,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那女子。”

    那妇人连连摇头,“绝不是这样的,沉大人,绝不会这样。拙夫不会这么做的。”

    沉约突然道,“你信呼延通?”

    那妇人斩钉截铁道,“我信。”

    “为什么?”沉约追问。

    他发现那女孩不是呼延通的女儿,可这妇人却应该是呼延通的妻子。

    相濡以沫的感情,他看得出来。

    那妇人夏声道,“他迎到我们后极为欢喜,明心……不是……是初月对汴京很是好奇,拙夫对……初月许诺,等到当差了,就会带初月去游遍京城,可眼下,他要做件大事……”

    梁红玉方才就有疑心,如今更是疑虑升起,暗想一个母亲如何能叫错女儿的名字?

    沉约平静道,“他要做什么大事?”

    “他没有和我说。”

    那妇人摇头道,“拙夫见到我娘俩,将钱都用在我们的身上,民妇知道他喜欢喝酒,可这几日,他真的滴酒未沾。他对民妇说,难得沉大人对他这般信任,给他一个机会,他若喝酒,那就不是人了,民妇从未见他这般痛下决心的时候……拙夫对……初月保证,他一定会混出个名堂,初月信他,他很开心。”

    泪水流淌,那妇人悲伤道,“他这个当爹的,从不会对女儿食言的。民妇绝对相信这点……”伸手拉了把身旁的女孩,妇人焦急道,“初月,你是不是相信你爹?”

    初月“嗯”了声,低下头来。

    梁红玉越看觉得越不对劲,数次想要提醒,突然想到——沉兄弟比我高明百倍,我经他的提醒才发现这个问题,他如何会不知道?他忍住不揭露,只怕另有隐情?沉兄弟又在放长线、钓大鱼?

    呼延通的妻子带个假女儿找我申冤,其中有什么用意?

    沉约琢磨这点的时候,缓缓道,“通告消息的是哪个兄弟?”

    梁红玉又道,“是徐进。”随即又道,“要不要他进来?”见沉约点头,梁红玉不多时就找来徐进。

    徐进中等身材,却是颇为结实,见到沉约就要下跪,沉约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你想必是在监视呼延通。”

    徐进微震,看了梁红玉一眼。

    梁红玉坦然道,“但说无妨。”

    徐进这才道,“沉先生说的不错,红娘子对我们说,我们不是不想帮呼延大哥,而是怕因为他一人,耽误沉先生的大事。只要呼延大哥恪守誓言,我们也替他开心。为求稳妥,红娘子让我们几个兄弟换班跟着呼延大哥。”

    他将跟踪的原因如实说出,问心无愧的样子。

    为兄弟好,绝不是纵容和遮掩问题。

    沉约点点头,“我知道你们是一番好意。”

    徐进微吁一口气,内心很感激沉约的体谅。

    沉约随即道,“但不喝酒的呼延通不是废物,你们跟踪他,他应该知晓?”

    梁红玉扬声道,“他知道能如何?难道我们不能监督他吗?”

    呼延夫人一旁道,“拙夫知道有兄弟监督他,他没有怨言,说兄弟们也是好意。”

    沉约盯着徐进,沉声道:“那呼延通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何要进师师馆?”

    梁红玉微怔,不想沉约分析的角度很微细。

    徐进犹豫下,“他本来嘱托我不要说的,我也就没对红娘子说,可这种时候,似乎不该隐瞒?”

    沉约缓声道,“说出来,对所有人都是好事。”

    徐进倒不拘泥,立即道,“他说沉先生给他个机会,但他若不立点功劳,也无颜加入兄弟们。武大郎失踪很久,兄弟们都在找,呼延大哥也在暗中调查此事。”

    梁红玉见沉约望来,低声道,“不想呼延通还有这心思。”

    沉约喃喃道,“这么说,呼延通因为查到师师馆有武大郎失踪的线索,这才进入师师馆。”看着徐进,沉约问道,“你相信呼延通会因为强迫不成,杀死歌妓吗?”

    徐进摇头道,“我感觉……呼延大哥哪怕烂醉如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说着看向初月,“他那么珍惜家人,如何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咦……”

    说到呼延通的家人,徐进向初月望去,神色突转诧异。

1777节 不是买卖!

    沉约望见徐进的脸色异样,立即想到梁红玉因为事务繁忙,没见过呼延通之女,但徐进是见过的?

    徐进认出这女孩并非呼延通之女!

    对方怎么露出这种显而易见的漏洞?

    呼延夫人焦急道,“沉先生,你既然问过了,那请你大发慈悲帮助拙夫……民妇此生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梁红玉向徐进用个眼色,徐进欲言又止。

    沉约问道,“衙门出动的人是谁?”

    徐进立即道,“是聂山。”

    “当时呼延通什么状态?你说他是被抬出来的?”沉约再问。

    徐进略有回忆,“他似乎酒醉未醒,身上满是血迹。”

    沉约思索片刻,“呼延通应该被关在开封府衙?”

    徐进点点头。

    “徐进,你来引路,带我们去开封府衙。”沉约命令道。

    徐进应了声,“马匹都准备好了。”

    沉约向梁红玉望去,梁红玉笑道,“我知道沉兄弟古道热肠,绝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的,让他们早就备马了。”笑容中,却有些忧虑,“要带上她们吗?”

    梁红玉指的是呼延夫人和初月。

    沉约点点头。“一块去。”

    众人上马,长街急奔,在日上三竿的时候到了开封府衙前。

    门前早有衙役站立,一见沉约,都是躬身施礼,说道,“沉大人请。”

    梁红玉等人暗自诧异,心道你们倒有诸葛之亮,知道沉约会来?

    沉约不出意料,简单道:“带路吧。”

    衙役班头虽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前头领路,他没有带沉约前往审桉的公堂,反倒引沉约进入府衙旁留客的房间。

    门开启,一人站起来,拱手笑面道,“沉先生日夜操劳,着实辛苦了。不知道可否用过早饭?”

    说话那人脸色圆润,身材高大,看起来哪怕饿上几天也能靠脂肪生存。

    沉约认得那人,微笑道:“指挥使眼下坐镇开封府了吗?”

    那人赫然是王宗楚。

    沉约和王宗楚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是殿前指挥使,太子派系的一员。

    这些消息足够让沉约推断很多事情。

    人命关天,可呼延通杀人,如何会立即惊动殿前指挥使来查桉?

    当初一见,王宗楚看起来低声下气,可殿前指挥使也是实权人物,来到这里的用意几乎昭然若揭。

    王宗楚含笑道,“坐镇开封府的仍是太子,可太子最近身体不适,安排聂山大人代理开封府,卑职嘛,今日来此,不过是在等沉先生。”

    沉约另有所指道,“看来指挥使实在有未卜先知之能,居然知道我今日定会来此。”

    呼延通犯事不过数个时辰前的事情,王宗楚如此麻利的等他沉约,若说没人提前通风报信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凶手杀了师师馆的歌姬,嫁祸查询兄弟下落的呼延通,随即让呼延夫人来求,而王宗楚坐等他沉约……

    一切丝丝入扣、有条不紊的引他入局,推动一切进行。

    但对方的真正用意是?

    王宗楚似笑非笑道,“卑职何能,敢称未卜先知?真正有大才的是太子,但哪怕太子,也是对沉先生的能力赞不绝口。”

    沉约心中微动,“太子身子可好些了?”

    王宗楚舒气道,“太子吉人天顾,昨日就好了许多,已能走动,不过还是略有不适,尚不能来拜会沉先生,这才让卑职在此等候。”

    沉约心中微动。

    崔念奴毒倒太子和蔡攸的用意显然,活着的人比死了要有用。崔念奴心狠手辣,下毒自然不是过家家,那她下的毒如何会自动化解?

    沉约难信太子赵桓有自愈的能力。

    “指挥使等我何事?”沉约问道。

    王宗楚微笑道,“沉先生这般聪明之人,何必明知故问?不知……”说着看了梁红玉等人一眼,慢慢提起早备好的茶壶倒茶。

    沉约似没有看出王宗楚让余众回避之意,澹然道,“我想到了,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王宗楚以为明白沉约的意思,“卑职觉得,沉先生既然能得圣上信任,太子看重,就没什么不能信的事情了。”

    沉约“哦”了声,“指挥使的意思是……呼延通杀人桉可以谈谈?”

    王宗楚将一杯茶推到沉约面前,“沉先生的意思呢?”

    沉约看着面前的茶,“我需要先明白你和太子的意思。难道太子吩咐你,只要我说一声,你们就可放了呼延通?”

    王宗楚干咳了几声,再度看向了梁红玉等人。

    呼延夫人神色热切,徐进暗有期待,梁红玉听了,暗想如果能先放了呼延通,那是最好不过。

    梁红玉虽然看不惯呼延通喝酒误事,可对呼延通为人算是了解,和徐进一般也不信呼延通会做出那种恶事。

    “沉先生可否与卑职单独谈谈?”王宗楚建议道。

    沉约反问道,“为什么?”

    王宗楚心道你这种聪明人如何会问出这种蠢话?

    “因为这种交易见不得光吗?”

    沉约一句话扑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火,也让太多人色变。

    “杀了人,却只因为太子的一句话,就可以脱罪,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沉约面色微冷道,“我本来还对太子和阁下有些期待的,但尔等所为却实在让人失望。”

    王宗楚色变。

    沉约再道,“杀人偿命,天公地道,若是杀人者因权利杀人不用偿命,那世上就多条屈死的亡魂,亡魂会不会索命难言,但民心却会。一个没有公道的王法,如何能让民心依附?如今金人入侵,大宋正要君民一心的抵抗,但太子为了私利,却将这事做成了买卖。这不是做着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梁红玉微微垂头,暗想沉兄弟虽然年轻,可见识却是高的,自己方才的期待差点变成了促进众人跳入的陷阱。

    王宗楚辩解道,“沉先生,卑职可什么都没说,太子更是因病,并没有在开封府。”

    “你原来也知道正邪了。”

    沉约怜悯道,“可为了一己私利,如何知道邪路,仍旧走上邪路?”

    王宗楚的脸色如同营养不良般,青一块、白一块,“沉先生可不要凭空污蔑别人的清白。”

    沉约叹息道,“你自以为说话滴水不漏,一切均是我在自说自话,找不到你的任何证据,可不知心入邪路,迷途难返。可悲可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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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225/ 第一时间欣赏极限警戒最新章节! 作者:墨武所写的《极限警戒》为转载作品,极限警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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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警戒介绍:
擅长推理破解难题的暖男沈约、却始终不解自己过往的记忆和履历如同白纸般。在帮朋友金鑫投标巨人实业的安保业务后,他才惊奇的发现——一切诡异始于巨人集团那座奇怪的金色大厦,而自己不但可以推知过去,渐渐的、甚至开始推演未来……而从推演未来起,他才发现真正需要警戒的,不是那些接踵而至、强大难揣的敌手,而是他可推知到的极限未来!极限警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限警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限警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