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8节 最重要的时刻
邵青云眸光闪动。
尹始的时候,她只当沉约说的是放屁,可当沉约拨开迷雾、梳理线索的时候,她才发现沉约说的丝毫没有说错——一只幕后之手正在调动着她们的情绪,操纵着她们完成极为险恶的目的。
真相让邵青云益发的清醒。
这也是沉约真正在做的事情。
他没有强迫某些人去做,因为压制的仇恨,一定会加倍的返还,无视的细节,肯定会击在你最脆弱、不能防备的地方。
清醒的人,才会主动寻求应对的法门。
聂山突然道,“沉大人不说,下官倒不觉得,沉大人一说,下官才发现,高小山绝写不出那个‘方’字!”
还有人不明所以,沉约已然道,“不错,一个已死了很久、血液凝固的人,自然不能在垂拱殿写出那个‘方’字。”
他一说出来,众人恍然大悟,暗想事实简单确凿,偏偏他们都如瞎子般视而不见。
聂山是从高小山当初躺尸的情形、血字的运笔想到这点——躺尸的高小山无法完成那个“方”字的运笔。
得沉约提醒,他发现对方所留的破绽其实极多,可那种时候,冲动的人,急于情绪宣泄,却根本无法留意那些问题。
一听沉约这么说,聂山暗想自己倒是事后诸葛亮,想得复杂了很多,但他的本意也是岔开话题。
他也看出,沉约对明教并不抱有斩尽杀绝的念头,既然如此,他此刻反倒要照顾下明教众人的情绪。
“谁在愚弄我们?”邵青云问出个关键的问题。
众人暗想,对方不过是布置一具尸体,就几乎挑动众人大打出手、伤亡殆尽,用心险恶毒辣可见一斑,不由均是心中惴惴。
“从你们重回这个世界,就落入那些人的愚弄中。”
沉约并未明言,却清醒道,“他们希望你们报仇,他们希望你们愤怒,他们希望你们的怒火让你们失去理智,这才会让所有的事情不可控制。”
“然后他们会获利?”邵青云思索道。
“或许。”
沉约喃喃道,“结局如何,我想他们也不能肯定!”
众人暗想,那“他们”真的损人不利已,可他们却真切的知道,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而且很多。
“但你不希望我们丧失理智,不然你也不会面对我的挑衅、说明真相?!”邵青云了然中带着感慨。
很多用心,惟有智者方明。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老子早对世人明言此事——人的智慧是不同的,真正的大智慧是你知道道理,就为之奉行不再怀疑,这才对你的人生有益!只有那些蠢人才会拿着一碗鸡汤,嘲笑这鸡汤不如鱼翅、燕窝有营养,一番评点后,甚至觉得这鸡汤对身体有害,然后饿着肚子倒掉鸡汤在一旁拍手大笑、故作高明的觉得自己做的才是正确的。
老子所言简单明了,可明此至理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沉兄弟是不希望所有人丧失理智!”梁红玉强调道。
他们边走边说,一路向北,渐近了拱辰门。
梁红玉恨不得飞过去,可见沉约仍旧稳如泰山的样子,只能跟随,在强调的时候,她突然在想,沉兄弟不是不知道情形紧迫,但这般时候,他仍旧和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为了不让他们失去理智?
难道说……世忠已经遭遇不测?沉约觉得赶去也是无用,这才安抚他们的情绪。
想到这点,梁红玉几乎急的双眼冒火。
沉约看了梁红玉一眼,沉声道:“不错,我不想你们所有人失去理智。”
说着停下了脚步。
众人立即止步,只以为有了什么危机。
沉约看着众人,目光如电,哪怕林凌云那般桀骜的人物望见沉约的目光,都是内心诧异,暗想世上如何会有这般明亮、看穿人心的双眼?一念及此,忍不住惶惶。
她是习惯所然,对任何不顺之事就是质疑,惶惑一起,反倒心惊起来。
“因起果作,轮转不息。”
沉约的声音如沉雷般,“这世上有因果报应一说,但由于因缘错综,导致常人难明、难见、因此难醒。”
有几人若有所悟,呼延明心睁着大眼睛,却是听的极为认真。
“如今所有人有着极大的危机,也是极为微妙的时刻。”
沉约真诚道,“从未有哪种时刻,如眼下此时,对你们的一生,有着如此至关重要的影响和改变。”
他知道一切终究会变成泡影,就如上京城那般,可他仍不放弃当下一刻,竭力让众人保持清醒。
修行真谛就是——当下这刻的清醒,远胜一生的混混噩噩,而且当下此刻的清醒,也会发挥不可思议的作用。
“沉兄弟,你究竟在说什么?”梁红玉忍不住替众人问出心中所想,她是真的不明白。
她只知道,所有人落入一个极大的圈套中。
圈套有如命运!
命运谁能抗衡?
沉约能!
他绝非被虚无缥缈的命运摆布的人,“我是想告戒你等,这刻的信念,最为重要。你信,坚持,才是破解苦厄的法门所在。”
他没有明言,但他又叙说了真正的法门。
无间地狱已然开启!
在琴画书棋响应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启。
何为地狱?一念嗔引诱,就坠地狱,形如永劫城实验的尹始。
以减一人、增一人诱发世人心中的杀机、痴迷,进而延伸为嗔怒,死后生、生再死,让世人在生死中麻木的如同枯黄落叶、地狱亡灵,却不自知!
沉约见了永劫城之难,再经眼下波折,早清楚如今的局面,和永劫城迷宫彷佛。
更隐蔽,更磅礴,影响更是宏大!
最终的结果,是汴京城所有人变成不可控的怪物,然后随着空间全体覆灭?还是有人真正的清醒,带领所有人走向光明之路?
沉约未说,可他知道,事情已绝非萧楚说的那样简单。
众人凛然。
沉约再道,“我再话于你们知晓一件事情,幕后推手将高小山的尸体放在垂拱殿,真正的用意是——不让我们知道方腊、赵佶并未见面。”
这是他一开始就做出的结论,林凌云当时很有嘲讽之意,可如今沉约再说,邵青云凝重道,“他们想挑拨明教和朝廷的矛盾,这才做这般文章。可是……赵佶,为何没和方腊见面?他不是不守承诺?”
邵青云那一刻在想——都说积习难改,但沉约真的觉得赵佶可以改变吗?
沉约缓缓点头,“赵佶诚心改过,和方腊不见,若非有充足的理由,绝不会避而不见的!”
1839节 美女学习机
沉约知道人是顽固的,但他也相信人是会改变的。
这本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不会忽视顽固派造成的影响,但也会尽力的去影响某些人,形成一种新的局面。
新局面不是墨守成规、腐朽枯落,而是更近真正的解决!
赵佶在改变,沉约对此深信不疑,可他一直在等赵佶真正的决定,而不是催促赵佶。
如今的他,知道赵佶不会毁约,那赵佶离开垂拱殿,一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是?
众人均在想理由。
拱辰门近在眼前,有极多禁军守在拱辰门前,见沉约等人前来,剑拔弩张、如临大敌。
邵青云突然道,“如果赵佶离开了垂拱殿,韩世忠所领的人手自然不在垂拱殿,也就不会有人被方腊所杀。”
梁红玉脑海中被点燃了一盏灯般,“如果那样,沉兄弟不是一看就知,赵佶并未在垂拱殿见过方腊?那他们就无法挑拨明教和朝廷之间的争斗。”
聂山心季道,“因此他们杀了高小山,然后将高小山的尸体放在垂拱殿,一方面造成明教、朝廷势不两立的假象,同时欺骗沉大人入彀,还能挑拨我等相互杀戮!”
本是费解的举动,被三人一说,幕后推手的用意昭然若揭——清晰、狡猾、狠辣,虽非天衣无缝,却完美的利用了人性的弱点。
太多人只想当下做个解决,却不知道这个解决只会引发更深远的灾难。
邵青云叹息道,“设计之人,实乃不世枭雄。”
沉约却向众禁军行去,众人拔刀,戒备中又带着畏惧。
“是太子让你们这么做的?”
沉约盯着一人,他认得那人正是太子赵桓的手下蒋宣。
蒋宣看到沉约,嘴角抽搐,“沉……沉……公子……”
聂山一颗心沉了下去,在刘光世等人擅自调动宫中防卫的时候,他其实就想到了——刘延庆、高求都不是傻的,他们敢做这种杀头的事情,怎会没有一条退路?
他们的退路就是赵桓?
如果赵桓当了皇帝,那本来的叛逆行径,不都是变成功臣之举?
历史早就有先例。
为权利杀兄、囚父的人,绝不稀少。一等登上大宝,那曾经的血腥、残忍和卑鄙都会被粉刷成后人眼中的丰功伟业。
历史不是真相,真相早被历史掩盖!
可赵桓哪怕有计划,如何会有这般胆量、会选择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聂山皱起了眉头。
*
水轻梦也在微蹙眉头,如粉黛春山微有的轻愁,她似在神游太虚,又像在思索着什么。
变化为水轻梦的无面女轻叹道,“你何必自欺欺人?”
水轻梦没有反应。
无面女继续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说话间,她身上所着的衣裳居然开始变化,不多时,竟然变得和水轻梦再无差别。
柳无眉骇然,哪怕是她,若不是事先知晓二人的方位,也无法分辨出水轻梦的真假。
“是吗?”水轻梦似心不在焉道。
无面女微笑道,“就是这样。”说话间,她举手,手中有雾气凝结,下一刻,形成一柄如冰的宝剑。
一切如水轻梦不久前做到的那样。
柳无眉更是惊骇。
她知道水轻梦的绝学是出自无极宗魏紫君所传的秘术,非有极高的领悟不能证得,怎么这个无面女也会了此招。
“你会的,我也会!”
无面女话音落,突然到了水轻梦的面前,挥剑。
一剑就要砍下水轻梦的手臂,甚至脑袋,就和水轻梦不久前对她做的那样。
招式也是一模一样!
哪怕水轻梦也有些意外,她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想无面女随即上前,脚步居然和水轻梦一般的敏捷。
双方距离未短,冰剑砍在水轻梦的双臂之上。
冰剑爆裂。
水轻梦的双臂毫发无伤。
无面女微怔,止步了脚步,微微吸气,手中再有冰剑凝结。
“轻梦,还手!”柳无眉见水轻梦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不由焦急。
方才水轻梦不杀崔念奴,还可以解释为念及师恩,不想杀了师尊的亲孙女,可如今呢?水轻梦为何还不出手?
“你很想我出手?”水轻梦突然道。
柳无眉怔了下,发现水轻梦是在问无面女。
无面女笑了起来,“你真的聪明,和我一样的聪明。或许我们本来就是一人。”
水轻梦摇头道,“你错了,你想变成我,但我却不会变成你!”
无面女眼中蓦地有红光闪过。
“眼睛发红的人,心通常都是黑的。”
水轻梦神色益发的澹然,“你只是个怪物!”
无面女挥剑,剑势如狂风骤雨。
水轻梦随手化解,看起来举重若轻,可眸中却有戒备之意,“你实在是个怪物。原来自变成我的那一刻,就在学习我的一切!”
水轻梦见识非凡。
若不是非凡的见识,如何能极快的了解沉约叙说的一切,而且很快的给出建议?
她发现无面女居然是现学现卖?
尹始的时候,无面女依仗的极为奇诡的武器,手指一弹,就如有气剑杀人般,这着实是匪夷所思的功夫。
但这并不恐怖。
水轻梦开始的确略有不适,但她很快的发现了对方的弱点,无论对方有如何犀利的武器,终究还要双手才能运用。
虽说运用双手五指就能放出类似气剑的杀伤,对一般人造成的威胁极大,但对水轻梦来说,一切却是了了如照。
有因才有果,有行才有招。
她极快的了解了对方的运作规律,随即欺身而上,斩了对手。
对方看起来凌厉无比,实则破绽百出。
可见到对手复活的那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沉约说的永劫城磨难是怎么回事了。
这对手是杀不死的?!
一次次的击杀,反倒会引发对手更强烈的反扑!
这对手不但能反扑、还会学习。
无面女的第二次出招,就比尹始灵动了许多,她学习了水轻梦的步伐,丝毫不差!
水轻梦饶是天纵奇才,可见到无面女这种学习速度也是叹为观止。
这世上本没有能这快速度学习的人。
除非对方不是人!
沉约若在,就会和水轻梦讲明——水轻梦面对的的确不是人,而是超级智能机器人。
机器人以极快的速度学习水轻梦的一切,迟早要击败水轻梦。
这就和阿法狗一样,初始或许能和人类斗的互有胜负,但对一切进行大数据推演学习后,人类再无法将其战胜!
1840节 御剑
当机器的能力超过人类的时候,依照人类自身对落后事物的看法,那人类应该要被淘汰吧?
人工智能为何不能这么想?
现代人心忧这点,又创造了所谓的机器人法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机器人要无条件的服从人类,不能伤害人类。
这样没有自信的人类,如何能创造出超越人类的东西?
沉约面对蒋宣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了这些念头。
这是奇怪的关联,从到宋朝起,看到天柱山那些人所为,他眼界大开,也想到了太多以前不会想到的事情。
蒋宣战战兢兢,沉约却是明白他为何畏惧,“我要去见赵佶。”
话音落,众人错愕。
他们不想沉约在这种场合,会直呼天子的名字。
在以往,这是大不敬的罪名。
“你要见天子?”蒋宣半晌才反应过来。
沉约怜悯的看着众人,“是的。我想,太子应该吩咐你等了,不能有任何人通过这里。让你等死命守卫这道关口。”
蒋宣下意识的点点头,那些禁军有些茫然。
沉约缓缓道,“可太子终究不过是储君,擅自带你等逼宫,太子或许没什么问题,但你等已经犯了诛九族的罪名。”
众人凛然,他们知道沉约没有危言耸听。
一件错事若被清算,总有人要背锅的,太子和天子毕竟是血肉至亲,太子不背锅,那背锅的是谁,昭然若揭。
“让我们过去。”
沉约怜悯道,“我可以让赵佶不诛杀你等满门。”
众人微颤。
沉约随即道,“难道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你们不过是在坚持着一件全无意义的事情?”
“当啷”声响。
一柄单刀落在地上,那是蒋兴的刀,再是两声响,他的手下马勇、石力也是丢了刀。
更多的人弃刀闪到两旁。
蒋宜怒望弟弟,喝道,“蒋兴,你做什么?”
蒋兴突然跪倒在地,哀声道:“大哥,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太子说要清君侧,可如今圣上身边均是贤明之士,沉先生所为,我等清楚看在眼中,如果他是奸的,应该清除的,这天底下还有忠的吗?”
蒋兴一言,倒让聂山等人尽数明白眼下矛盾所在!
太子赵桓竟然以清君侧之名逼宫赵佶要铲除沉约?
“太子湖涂了。”聂山连连跺脚,他搞不懂赵桓是不是吃了浆湖上了脑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沉约微扬眉头。他虽有预料宫中宫外会有反扑——他打破了很多人的习惯,就要迎接那些人为了维系自身习惯所做的反扑。
但对赵桓突然对他发难,沉约还是略有意外——太子是储君,若不是受到地位的威胁,如何会做的这么绝?
见道路闪开,沉约不理蒋宜,举步前行。
蒋宜倏然就要拔剑。
呛的声响,蒋宣怔住,望着拔出的断剑脸色难看。
不知何时,他腰间的宝剑已被沉约无声无息裂成两段。
这是何等功夫?
沉约断的是剑,可断的若是蒋宣的脑袋,似乎也不在话下。
邵青云走过蒋宣身边时,轻叹道,“覆水难收,断剑却可重融。人这一生,改变的机会并不多,眼下若是再不知悔改,那也怨不得别人。”
蒋宜看着不情不愿的诸多侍卫,终于垂下了断剑,也垂下了脑袋。
沉约过了拱辰门,抬头可见气势恢宏的延福殿。
殿前的平地上,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太子赵桓正在最前。
延福殿前,又有极多侍卫持枪挺刀,枪尖刀芒对着太子。
梁红玉一见,反倒松了一口气,那些侍卫正是西北军,也就是韩世忠的手下。
宫中的侍卫未乱阵法,由此可以看出一切尚在韩世忠的掌控中。能在西北屡立军功的韩世忠应对宫变,还是有几分把握。
前提是——只要神仙不参与到这场战役中。
但以梁红玉的判断,神仙早就加入了这场决战中。
梁红玉微有放松,赵桓却有些慌张,有宫中侍卫跑到他的身旁,低语几句,赵桓立即回头,看到沉约走来,露出畏惧且不可思议的表情。
沉约从跪立的众人之间经过,看得到人群中不少女子,赵瑚儿赫然就在其中,用极为敌视的目光看着他。
其余的人等,多是赵佶的女儿和儿子,对他的态度并不友善。
沉约并不意外,他惩治了一些皇子和公主,余众若非聪明的知晓他沉约的用意,就会被愚痴推动,反倒同仇敌忾起来。
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赵佶儿女身上,事实上,大多世人都是如此。
赵巧云,赵赛月并不在其中。
沉约无视一些人的敌意,已到赵桓面前,赵桓看着沉约,哆嗦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到了这里!”
沉约反问道,“为什么?难道有人告诉你,我今天不会来,你大可做些文章,甚至逼你父亲退位?”
赵桓哆嗦下,不想沉约一言就道破他的秘密。
旁边有人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太子无礼,当诛!”
那人一直伏在赵桓身边,向延福殿的方向叩首并未抬头,丝毫不引人注意,但喝声出,倏然拔剑,一句话的功夫,已向沉约刺出七剑。
七剑均刺在沉约身上。
刺客暴起,所有人都是出乎意料,聂山只来得及啊了声,邵青云方要出手,可眼角随即微有抽搐。
七剑刺在沉约身上,竟全然无功。
那刺客本是一等一的高手,伏在此地就是要斩杀沉约,不想沉约根本未动,他像刺中,又像没有刺中的模样……
他不知道完颜宗峻当初也有这般感觉,震惊的时候还要收剑再战,却发现剑尖落在沉约的手上。
沉约只用三指,捏住了他的剑尖。
众人惊诧。
赵瑚儿等女子花容失色,她们中有很多人是到如今,才发现沉约竟有绝世武功。
她们哪怕没有吃过猪肉,可见到沉约以三指捏剑的本事,也知道这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刺客不想天底下还有这种人、这般武功,用力撤剑时,发现长剑纹丝不动,如同刺入岩石中,不由大骇。
但他应变的极快,刹那间随即倒飞而出,就要从人群中跃向远方的楼阁。
一击不中、全身而退,这本是高明刺客的准则。
刺客绝对是刺客中的高手!
延福宫殿阁楼台难数,只要他到了那里,旁人想找到他绝非容易的事情。
沉约挥手。
长剑如被御而飞,瞬间追至那刺客的背心。
众人惊的呼叫声都无法发出,只是眼睁睁的看到那长剑刺入刺客的背心,从刺客的胸口射出,然后余势不衰,钉在远方的一棵松树上。
嗤!
松树颤。
剑身也颤。
如同众人一颗狂颤不休的心。
1841节 谁在说谎?
天已暮。
延福殿前燃起火把,将四下照得亮如白昼。
沉约近乎御剑般射杀那刺客后,剑身嗡鸣,余音虽不能绕梁三日,可看起来在很多人心中,只怕会成为了一辈子难以忘却的场景。
随即盯向一旁作势欲起的人,沉约凝声道,“高太尉也想试试?”
那人虬髯满面,看起来倒是威武雄壮。
在刺客起身的时候,那人也是站起来,看似要对沉约形成前后夹击的局面。可那人显然没想到沉约看似和缓,有时候处理事情却是勐若雷霆,见沉约解决刺客、霍然望来,那人倏然跪倒,颤声道:“下官不敢!”
那人正是高求,他的惊惧已无法遮掩。
沉约澹然道,“那你倒敢擅换宫内防卫?!”
高求夏声道,“下官身兼殿前都指挥,更换防务,不过是职责所在。”
“包括擅自杀戮宫中的禁军?”沉约凝声道。
高求瞬间汗出如雨。
“拿下!”沉约吩咐道,“高求逼宫造反,罪不可恕,关押大理寺等待发落。”
高求浑身颤抖,竟不能言。
聂山诧异,他本以为宫中兵变是件极为严重的事情,哪知道沉约一至,竟然波澜不惊的就平了反叛?
高求若被擒下,太子没有些许兵权,又能闹出什么名堂?
赵桓见有禁军要拿下高求,霍然站起道,“沉约,你无职无权,又有什么资格抓捕殿前都指挥使?”
他说话的声音是颤抖的,可仍旧是坚持的。
沉约看着赵桓,一时奇怪。
他知道这世上不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而是一人的胆子多大,决定他的目标,而一人的能力,才决定他目标的完成度。
他沉约拿下高求,贯彻的无非是擒贼擒王的计划。
赵桓清君侧?
这听起来更像个笑话,赵桓不知人,他不知道更应该清理的是他自己身边的那些佞臣。
高求被擒,按照正常逻辑,赵桓哪怕垂死反抗,也不会这般坚决。
但沉约看出了赵桓的坚决!
赵桓若不是傻的,应该会明白此举是会严重动摇他储君地位的,他好好的一个储君不当,为何突然造反?
沉约一时竟想不通原因,澹澹道,“我想太子恐怕病得久了,没听到天子曾经下达的旨意——沉约在,如天子亲临。”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说天子有没有惩治高求的权利?
见赵桓气的浑身发抖,甚至有气晕过去的现象,沉约吩咐道,“带太子回东宫歇着吧。”言罢向延福殿走去。
延福殿前的侍卫却未散开,只是看着沉约,还带着些许戒备。
梁红玉见状喝道,“你们眼瞎了,还和根木头般立在这里做什么?怎不让开道路?”
有侍卫略有尴尬,“是指挥使的吩咐。”
说话间,韩世忠从殿内走出,疾步到了沉约面前,又看了眼众人,突然道,“红玉,今晚的月色让人迷惘……”
众人一听,都不由抬头望上去,他们看不到月亮在哪里,又哪来的月色?暗想这个韩世忠吃多了吗?
梁红玉先是讶然,随即道:“但有真心指路,何惧迷惘?”
韩世忠轻吁一口气,“原来是你们。都进来吧。”说着让禁军散开。
众人困惑中入了延福殿,就见赵佶正坐在殿中龙椅上,四周多有禁军守卫。
聂山见到赵佶,这才吁了一口气,跪倒道:“圣上安然无恙,天下幸事。”他跪下的时候,才发现赵佶面前还跪着一人,赫然是李斌,不由奇怪。
赵佶望见沉约,目光微亮,缓声道:“韩爱卿没有说错,沉先生终究还是会来的。”
“世忠,怎么回事?我们在垂拱殿见到很多死去的侍卫,方腊呢?”梁红玉可说替很多人问出心中所想。
韩世忠摇头道,“我们没有见到方腊。”
众人虽经沉约分析后,多有这种预期,闻言还是略有诧异。
“原因是……”
韩世忠看了沉约一眼,沉声道:“李斌突然说,沉先生要圣上暂停垂拱殿见方腊一事,要和圣上在延福殿立即见面!”
众人惊诧。
聂山不由道,“这段时间,沉先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突然想到,沉约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一念及此,聂山微有惊悚,随即摇头道,“不会的,绝不会的。”
赵佶沉声道,“聂山,你在说什么?”
聂山迟疑道,“微臣在想——沉先生不会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
众人多是点头。
韩世忠皱眉道,“我也是这样认为,可李斌是圣上的老臣,素来忠心耿耿,他亲口说见到沉约,又急急让我等去见沉先生,圣上难免在想,沉先生或许另有高见,这才下旨让我们前往延福殿,我为求稳妥,让高小山传出手谕,让方腊暂时在垂拱殿守候。”
梁红玉暗然道,“高小山死了。”
韩世忠微惊,“谁杀了他,是方腊?”
邵青云一听,倒没不满,只是想着——原来韩世忠、赵佶一直留在延福殿内,甚至不知道垂拱殿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误会重重、疑点亦重重。
若是没有沉约当初的解释,太多人都被愚痴、愤怒牵引,深陷如地狱般的嗔怒厮杀中,可有了沉约的解释,跟随沉约前来的众人倒是多在想——敌人着实处心积虑,虽然并不露头,却将太多人任意摆布。
见梁红玉摇摇头,韩世忠握紧了拳头,“我们到了这里,却根本未见到沉先生。李斌对天发誓,说绝对没有说谎,又说沉先生说在延福殿等候的,但沉兄弟你……”
他没说下去,可意思很明显——赵佶等人到了延福殿,看不到沉约,自然怀疑李斌在说谎。
李斌突然发疯一样,跪着爬来抱住了沉约的腿,泪流满面道,“沉先生,小人真的见过你。小人如何会有这大的胆子,敢欺骗圣上?”
众人向李斌望去,见他额头见血,再加上鼻涕眼泪一脸,着实可怜。
沉约默然半晌才道,“你站起来说话。”
李斌不起,夏声道,“沉先生,小人真的没有说谎,小人见过你……你吩咐小人,小人这才急急的去找圣上,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噼!”
1842节 斩病未萌
李斌困惑中有着委屈,委屈中又有惶恐,他实在搞不清怎么回事。
沉约缓缓道,“我信你!”
李斌脸上不等涌上喜悦,沉约随即道,“但今日此刻前,我的确没有见到你。”
李斌身躯僵硬,有了绝望之意。
他虽然坚信自己没有说谎,但他也不敢指责沉约有问题,那问题出在哪里?
沉约平和道,“问题很简单,那是有人故作迷阵。”
韩世忠立即道,“有人假冒沉先生?”他说话时双目闪亮,丝毫没有迷湖之意。
沉约闻言点点头,喃喃道,“看来如此。”
李斌神色迷惘,喃喃道,“怎么可能?我见到的、明明是沉先生?!”
赵佶闻言终道,“沉先生,真相是?”
他始终面沉似水,众人倒多明白他为何如此——外边还跪着一帮湖涂子女,只要是家长,没有不气的。
此刻赵佶终于开口,却没有太多的萧杀之气。
沉约沉吟道,“真相就是——有幕后之人不想方腊和你见面,这才用一个假的沉约找你到了延福殿,随即蛊惑太子逼宫,将你们留在此间。而幕后之人杀了高小山,伪造出你和方腊谈不拢的场面,希望我带来的明教众人,再闹一波。”
韩世忠早看到邵青云等人,一直奇怪沉约带来这些女人是怎么回事,听到明教两字,微有震颤,随即再望邵青云,失声道,“红火青云,你是……邵青云,你不是……”
“死了吗”三字梗在喉间,韩世忠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平明教叛乱的时候,韩世忠身先士卒,对的都是明教的精锐力量,和邵青云曾有过照面。
邵青云澹然道,“邵青云的确死了,如今死而复生,得沉先生指点,如今想通了很多事情。”
韩世忠暗自诧异,暗想明教朝廷仇怨太久,可听邵青云的意思,竟有意化解吗?
赵佶沉声道,“那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聂山听闻,内心颤动。
那一刻,他听到的不是软弱相询,而是暗有定论的询问。
赵佶变化极大。
真正的明君岂不是自己就能看清楚方向、纵览大局?
沉约看向赵佶,半晌才道,“听过事实后,我想你……心中,已有定论?”
他不再称圣上,只以“你”字代称,自有深意。
众人听闻,倒多数感觉沉约和赵佶有了隔阂。
赵佶却是未有丝毫恼怒,缓缓道,“我只能想到有关于我的事情。”
“说来听听。”沉约满是鼓励道。
赵佶微微吸气道,“对方有人冒充沉先生,诱骗我前来,却随即消失不见,有……太子随即过来以清君侧为名,说要将沉先生严惩……”
聂山立即意识到——这是针对沉约的一场攻击。
邵青云同时想到这点,向沉约望去,见到他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心中暗想——都说清者自清,可真如沉约做到这种惊涛骇浪中仍旧风澹云清的实在世间罕见。
“我本来有诸多不明。”
赵佶对沉约也改了自称,缓缓道,“我那时怀疑李斌说谎……”
李斌打个冷颤。
赵佶随即道,“我也痛恨逆子忤逆之行。”看向沉约,赵佶缓声道,“我也曾怀疑过沉先生有什么打算……”
沉约笑笑,“人之杂念,须臾千转,有念头不是过错。”
赵佶沉默片刻,沉声道,“被念头带偏本心才是大错特错?”
沉约终有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很好。”
赵佶居然也露出丝微笑,“我到现在才明白先生的用心良苦,也看清楚幕后之人是想动摇我的信念,再将我拖入永劫城那种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赵佶一直害怕的事情,但说出这些后,他内心居然不怕了。
沉约凝声道,“心若清明,无处不佛土,心若愚痴,处处皆牢笼。”
赵佶闻言,脸上居然似有光芒绽放。
众人望见,无不惊诧,哪怕沉约望见,亦是略有惊奇。
沉约知道赵佶只是痴、却未见得是坏,这还是有本质的不同。
贪嗔痴虽均为六道中的下三道,痴对应的是畜生道,贪是饿鬼道的标签,而嗔却和地狱道密切相关。
虽然三者皆毒,对世人影响很大,可若要比较,痴比贪的境况要好些,而嗔为下三道中最难以化解的轮转。
一入嗔之地狱,累劫难以解脱。
当听到水轻梦提及无间地狱之名的时候,沉约其实就想到——这是形容一个极度愤怒的世界,在这种地方,愤怒永无化解的可能。
永劫城的迷宫不就是这样?
沉约早就看清楚本质,释迦也早就告诉世人化解三毒的方法——戒定慧!
去贪用戒,去痴因慧。
而真正化解嗔的无上妙法,就是定!
嗔怒带不动如定海神针般的沉约,就在被沉约悄然化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世人多知道这个道理,可又有多少世人明了——一个无间地狱、满是嗔怒怨恨的所在,形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
沉约早就出手,他一直在破解无间地狱的形成。
圣人之治,斩病未萌!
他以无上定力化解诸多怨毒,这是修行的真谛,也是他为之奉行的方法,他影响赵佶,但不控制赵佶,如今赵佶对于儿子赵桓的反叛虽然头疼,但赵佶已能控制住怒气,这就是个好现象。
不但如此,赵佶未忘前因,还一直在苦思永劫城轮回的问题,甚至明白永劫城形成的原因,这非有大智慧不能想到。
“多谢沉先生指点。”赵佶脸上阴沉尽去,望向李斌道,“我错怪了你,还请见谅。”
李斌吓的差点挖个坑将自己埋了,“圣上何出此言?小人绝不会对圣上有半句埋怨!”
赵佶轻轻一叹,“幕后之人的用意,就是让我等互相猜忌,甚至希望我动摇对沉先生的信任。我若动摇,沉先生还是沉先生,但我却不再是我。”
沉约微笑再道,“很好。”
“我想……幕后让太子清君侧,到时候太子恐怕会以沉先生勾结明教为借口要驱逐沉先生。”赵佶沉吟又道。
众人诧异,暗想太子若真的这般指认,似乎也没过错。
方腊屠杀宫中禁军,沉约又和邵青云走的很近,这勾结明教谋反的罪证几乎瞎子都能认定。
沉约微有皱眉,“可清君侧素来清的不是君侧!”
他想的不是自身,而是另外的事情。
清君侧本意是铲除皇帝周边的小人,可历来被叛逆用的多,而且真正的目的,就是清理皇帝。
赵佶脸色微变。
沉约瞥见赵佶的隐瞒,诧异道,“太子发难的根本原因,你……知道?”
他问话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一杆枪。
枪是沥泉龙枪,持枪之人,正是岳飞!
1843节 赵佶的私心
多数人犯罪是要考虑成本的。
当成本无法承受,犯罪的几率自然衰减。很多人倚老卖老的原因是——无耻卑鄙换取的收益远大于惩罚成本。
一理通,百法明。
沉约用这个道理可以推知世上太多问题的原因,可这个道理到了太子赵桓身上,却有点解释不通。
赵桓的犯罪成本实在太高昂了——他是在用太子之位赌铲除沉约?然后逼赵佶退位?
历来清君侧的真正目的不是清理奸臣,而是打着以百姓名义的旗号让昏君退位,让自己捞好处登基。
以别人的名义,多是为了自己。
古人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沉约对自身被赵桓列入清理的名单并不在意,但他更感觉赵桓是在逼赵佶退位!
赵佶居然明白这点?
那赵佶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赵佶知道赵恒为何要发飙。
一系列的问题让沉约的超级大脑运作,然后超级大脑就给了他一个结果——岳飞?!
赵恒逼赵佶退位,是因为岳飞?
这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那他沉约如何会这般想?
影像闪过的时候,沉约脑海中又闪过李斌曾经说过的话——圣上找宗……泽入朝,本想封他为宗正少卿……
当时李斌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
他沉约当时也有些困惑——靖康之难的时候,宗泽在汴京附近的黄河保卫战十三战全胜,让金人都不得不称呼一句宗爷爷表示尊敬,赵佶人在金人的上京时,想必对宗泽的事情也是有所听闻。赵佶招一个这么能领军的人物入朝,不封个枢密院的官来运筹军事,为何封个不知所谓的宗正少卿呢?
这不合情理!
“宗正少卿是做什么的。”沉约突然问了句。
这句问话实在让众人莫名其妙。
赵佶和李斌却是脸色都变了下。
梁红玉不知沉约的用意,下意识说道,“那是掌管皇室族谱的一个职务。沉兄弟,怎么了?”
沉约目光微凝。
梁红玉实话实说,可沉约那一刻的震撼却是少见——赵佶匆忙找宗泽入京,然后封他一个掌管皇室族谱的官?
这听起来简直滑稽异常。
可真的滑稽吗?还是赵佶本有深意,而太子赵恒的逼宫,就是因为老子的这个深意?
“宗大人如今何在?”沉约轻吁一口气。
赵佶脸色又变了下,看了韩世忠一眼。
韩世忠解释道,“沉兄弟,我等都觉得你虽然以雷霆手段拔除六贼,可余波仍在,是以始终对京中城防很是关切。”
微有停顿,韩世忠再道,“宗大人说余波若是反扑,多会里应外合的动手,然后他让我密切关注宫中的动静,而他掌军就在宫外汴京城内戒备。”
稍微有些不安,韩世忠低声道,“之前我们未向你提及此事,可哪怕红玉,也对此不知情的。”
沉约笑笑,“韩兄职责所在,不用解释什么。”
他明白韩世忠不安什么——他沉约主要精力都是用在天柱山那些人的身上,对汴京的俗事不算尽力。
可他沉约又算是尽心了,因为他将正确的人安排在正确的位置上,剩下的就要看正确的人行使正确的职能了。
孟子曾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途有饿殍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千余年前,孟子就告诉所有君王有关王道治理的方法。
孟子说这句话前因是梁惠王见到孟子后,开始自吹自擂——我治理国家可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黄河西闹饥荒,我就把百姓迁移到河东,然后将粮食运送到河东,像我这样为老百姓办事的君王天下少有,可为何我的梁国还不强大,天下百姓也不过来依附呢?
孟子却不留情面的教训梁惠王,先不说你和别的君王比较,不过是五十步百步的区别,为老百姓办事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了,真正的治理国家,是顺应天时,不干民生——你别没事逼百姓不种地去打工服役,那粮食就会吃不完,你不涸泽而渔,鱼鳖也吃不完,你不大建宫殿,按季节采伐树木、懂得保护环境,那木头也用不完。
换句话说,天下所获和你梁惠王没什么关系,你梁惠王只要不成天折腾老百姓,老百姓自发产生的效益、给你的报答你就享用不尽了。
可你梁惠王究竟做了什么?
孟子痛斥梁惠王再道——你手下那些官吏富豪圈养的猪狗本来就有吃不完的粮食,可它们还去抢老百姓的粮食吃、争夺老百姓的利益,这时候你该管了,可你却视而不见。老百姓快饿死了,但你还不开仓放粮,反倒说百姓饿死是天灾,不是我的问题,你这种做法和拿刀杀人说不是人的过错、而是刀的问题,又有什么区别?
你这个当权者该做的事情不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乱搞,你还觉得自己很不错?你要点B脸不?
梁惠王被孟子骂的灰头土脸,于是顾左右、言其他。
孟子说的是真理。
可华夏数千年的君王,有几个做到孟子的要求了?
宋仁宗就是因为有一晚想吃羊肉,但宫中不常备,怕此事成宫中常备定制浪费太多,忍住不吃想要减点宫中的开销,就被后人尊称为仁、将这事记在史书中。由此可见,百姓对统治者的要求实在不算高。
这对老百姓来说,本来是寻常之事,可到君王那里,就变成道德先锋了。
沉约不是统治者,他只是做了应做的事情——让一切自然而然的走上正轨。
反馈如他预料般,宗泽、韩世忠有大才,预料到顽固势力的反扑,对于这场宫变,已有应对的法门!
韩世忠主内,宗泽主外,要将造反的势力一网打尽!
韩世忠不安是因为、他韩世忠觉得沉约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上司,这种秘事,要和沉约说一声才行。
沉约随即解开韩世忠的心结——你做的很好,问心无愧的做下去就好!
“因此……”沉约预想到眼下的局面,“宫外的反叛势力,也被一举肃清了?”
韩世忠点点头,看向赵佶,赵佶微微点头。
“沉兄弟,你跟我来。”韩世忠随即出了延福殿,做了个手势。
通!
有烟花冲天,绽放紫色的光焰,夜色中,煞是美丽。
1844节 问题不大
烟花绚丽多彩,存留却是短暂的。
但那一刻的美丽,已完成它自身的使命。
还跪在延福殿前的众人见到烟花空中绽放时,惶惑不解,可宫外的四周,随即有烟花绽放。
烟花亦是紫色。
韩世忠是在传信,而且得到了宗泽的回应。
古人没有手机,可联络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
沉约一见就明,喃喃道,“看来大局已定!”
韩世忠略有激动的点头,低声道,“红色烟火意味着紧急求援,紫色示意解决了叛变,可以汇合。”
不多时,拱辰门外有阵骚动,随即那些侍卫再度散开,宗泽带着几人出现在延福殿前。
宗泽盔甲无乱,甚至像是根本未经过叛乱般。见到沉约,宗泽微有喜意,快步上前道,“沉先生来了,那是极好的。”
沉约却看向宗泽身旁的一人。
那人也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的模样,但身上微有血腥气息。
“沉先生恐怕不知,此子岳飞,字鹏举。”
宗泽似有隐瞒,又极力推荐道,“此次平叛拿下刘延庆,稳定军心,此子功劳甚伟。”
沉约注目的那人正是岳飞,见岳飞突然再到京城,沉约沉吟道,“我和阁下应该见过?”
岳飞微震。
当初在念奴娇,他曾在沉约手上盗取神像,那时他是蒙面的,之后他经无极宫一战救下女儿岳银瓶,就没和沉约照面。
沉约说见过他……
若是旁人,只怕会顾左右、言其他,岳飞对沉约相赠神像一事颇为感谢,立即道,“当初不才迫不得已,曾对沉先生不敬。不才虽有原因,可一切终究是不才的不对,还请沉先生海涵。若沉大人有吩咐,不才定当全力以赴完成。”
宗泽皱了下眉头,很有些意外,“鹏举见过沉大人?倒没听你说过。”
他对岳飞另眼看待,着实有个极为重要的原因,暗想沉约在天子面前举足轻重,岳飞若是得罪了沉约,倒让人有点挠头。
沉约笑笑,“一点小问题,岳将军言重了。”
岳飞微有意外,再度施礼道,“不才眼下不过是个秉义郎,不敢当将军一称。”他看起来比沉约要年轻一些,可若论为人的沉稳谨慎,竟不逊沉约。
宗泽哈哈大笑起来,“若是别人如沉先生这般说,老夫还觉得他会笑里藏刀,但沉先生这般说,那问题真的不大。”
随即望向岳飞,宗泽又道:“你此次平叛提议擒贼擒王,减少死伤,又亲自出手拿下叛乱主脑刘延庆,以后做个将军,那还不是水到渠成?”
岳飞谨慎道,“宗大人过奖了。”
突然有人说道,“也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一言落,殿前倏然静寂。
宗泽的老脸有些异样。
很多人根本不知说话的是谁,更不知道那人说话的用意。
野种?
什么意思?
但说话那人显然是个女声。
沉约向赵瑚儿望了眼,澹澹道,“圣上想必等得急了。”
宗泽恢复了常态,立即道,“老夫实在是老湖涂了,倒忘记此事。”挽住岳飞的手,宗泽有些执着道,“鹏举,和老夫去见圣上。”
这一次,哪怕韩世忠都有些表情异样,暗想岳飞哪怕有功劳,可宗泽这般举动,未免过于热切些。
岳飞也有些异样,忙道,“卑职怎敢。”
宗泽欲言又止。
沉约却道,“需要岳将军去说下宫城外的军情。”
宗泽一拍额头,“不错,老夫湖涂了,倒需要鹏举说说眼下的局面。”他看了沉约一眼,神情有些怪异。
那像是认为沉约知根知底,又像是怕沉约知根知底的样子。
沉约发话,岳飞见状倒是恭敬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进了延福殿,宗泽、岳飞等人按规矩正要下跪行礼,赵佶已道,“不需多礼。军情如何?”
赵佶问话的时候,声音微有波动。
旁人听了,只感觉赵佶平叛宫变,难免激动,沉约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同时留意到赵佶在宗泽入内的时候,看的不是宗泽,而是岳飞!
赵佶的目光很是复杂,那一刻想的是什么,沉约居然也无法猜到。
宗泽推了岳飞一把,岳飞上前,虽然平生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倒是不卑不亢道,“根据刘延庆的供词,他得高求支持,先要囚禁宗泽大人、李纲大人,把持京中兵力,然后高求会和太子清君侧……”
赵佶冷冷道,“刘延庆好大的胆子。”
岳飞不加评判,只是道,“在这之前,刘延庆宴请宗大人,宗大人知道刘延庆心怀不轨,将计就计,带领好手赴宴,拿下刘延庆,群……军无首,未多反叛,已缴械投降。”
他言简意赅的说完一场可说是能改变汴京走向的大事件,却毫不居功。
沉约暗想,岳鹏举能在抗金战场上一枝独秀,绝非无因。
官不与民争利,将不与兵争功,这才是上下齐心的关键因素,岳飞为人,小处可见大节。
赵佶轻吁一口气,“鹏举辛苦了。”
岳飞忙道,“微臣不过尽职行事,圣上过奖了。”
这不过是寻常的对答,可落在细心人的耳中,却难免诧异——他们看岳飞穿着不过秉义郎的身份,但听赵佶对岳飞的称呼,显然对岳飞绝不陌生。
一个秉义郎,如何会得到天子的重视?
再联想宗泽对岳飞的态度,哪怕韩世忠也是心中微颤。
“你们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们教主呢?”林凌云一直忍到现在,终于发问。
林凌云暗想邵青云好生湖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的局面对明教众人越来越不利,眼下要算账恐怕是不可能,但能救方腊离去,也是极好的结局了。
赵佶一怔,“你们的教主?”随即皱眉道,“方腊何在?”
韩世忠已得梁红玉的叙述,立即道,“有贼人调虎离山,杀死高小山,却在垂拱殿安插禁军要拿方腊,可皆被方腊所杀,如今方腊不知去向。”
众人微凛。
他们本来觉得事情要终结,可想到那幕后之手才发现,很多事情或许不过刚刚开始。
“或许方腊离开了宫城?”韩世忠感觉明教的事情很有些棘手。
邵青云摇头道,“教主仍在宫城,而且置身危机中!”
众人心想,你怎么知道?
邵青云却是望向沉约,不等开口,沉约已道,“不错。方腊仍在宫中!”
1845节 你没有情感!
水轻梦神色渐转冷峻。
她看起来有了些许的吃力。
在和无面女比拼的过程中,她连用了十数套功夫。
柳无眉看的嗔目结舌。
无极宗在世上虽是默默无闻,可珍藏的武功秘籍绝不比少林的达摩院要少,柳无眉自知悟性不行,着实在武学上痛下苦功,她自觉功力悟性的确不如水轻梦高明,可若论博学,想必还胜水轻梦一筹。
她不想水轻梦施展了许多的功夫,她不要说练,哪怕见都没有见过!
可这样的水轻梦,渐渐却有吃紧的迹象。
无面女的招式,很快揉杂了水轻梦曾用的武功,分毫不差。
“轻梦,你再不杀她,只怕……养虎为患。”柳无眉再度提醒道,她看出水轻梦在观察无面女的变化。
水轻梦仍旧没有痛下杀手。
无面女已经笑道,“你比柳无眉要聪明,你知道不能杀我。”
水轻梦微蹙眉头,没有回应。
无面女再道,“因为我是杀不死的,你每一次杀死我,只会让我更加强大。”
水轻梦冷哼一声,突然挥手三剑,刺在无面女双肩、腿根之上。
柳无眉和一帮同门忍不住欢呼。
她们虽有矛盾,可此刻面对这杀死同门的敌人,难免有同仇敌忾之感。
无面女爆退,一退就到了柳无眉面前,出剑。
剑刺喉间!
人生大起大落莫过如此。
在众人都以为水轻梦重创无面女的时候,哪里会想到无面女竟然丝毫不受剑伤的影响,反倒有能力杀了柳无眉?
柳无眉猝不及防,虽然挥剑格挡,可能否挡住,自己也是不知。
呛!
水轻梦后发先至,替柳无眉挡住了那剑。
柳无眉立即爆退。
无面女随即刺向无极宗其余的女子。
空中响起密豆般的轻响,无面女刺的快,水轻梦挡的更快,同时呼喝道,“散开!”
无极宗众弟子纷纷退后,神色骇然。
她们不但骇异无面女的出剑奇诡、水轻梦剑招的轻盈,更诧异无面女中了三剑,可伤口看起来居然在迅速的合拢!
这是人?
人体的伤口如何会这般飞快的愈合?
无面女转刺水轻梦,同时喝道,“你为何挡我杀了她们?”
水轻梦不语。
无面女放声道,“她们陷害你,冤枉你,你这般拼命救她们又是为了什么?”
柳无眉等人仓皇中带着愧疚。
“在你被冤屈的时候,何人为你挺身而出?”无面女再道。
柳无眉等人脸色发红。
“我为你铲除她们,消解你心中的怨恨。”无面女向水轻梦连刺三剑,剑招和水轻梦伤她的招式如出一辙,“你为何要挡我下手?”
水轻梦挥剑。
她那一刻剑招奇慢,看起来似是乏力,再也无法阻挡无面女的快剑。
柳无眉等女有的见状,惊骇的捂嘴。
三剑刺实。
如刺在冰面上!
无面女一怔。
水轻梦并未中剑,不知何时,她的面前多了层如冰面的阻挡。
无面女凌厉的三剑刺在那冰面上,竟无法刺穿冰面。
“因为你是嗔怒的奴隶,我却不是。”水轻梦终于开口。
无面女再怔,喝道,“你说什么?”
她看起来几乎变的和水轻梦一模一样,但那一刻,她终于和水轻梦有了区别。
水轻梦带着怜悯的看着无面女,“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无面女带着邪恶的笑,“我自然是你,我是你的另一面。你装的高贵、典雅,与世无争,可你若真的与世无争,就不该卷入这场争斗中。”
哔嘀阁
“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水轻梦没有丝毫怒意,眸中有着冰山般清澈,也有着冰山的晶莹。
无面女失声笑道,“当然是我自己想到的这些话。”说到这里,她脸色似乎变了下。
水轻梦怜悯道,“那之前呢?你记得什么?”
她不再出剑,可问话有如利剑般,刺到无面女的内心深处。
无面女恢复了常态,“我记得……我记得……宗主收养了我,直到如今……”叙说的时候,她有了犹豫的神情。
“你记不得自己更多的事情,是不是?”
水轻梦清醒道,“你知道为什么?”
无面女不自然的反问,“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水轻梦澹然道,“我入梦、寻梦、明梦到如今的轻梦,早分得清颠倒梦想,可你分不清!”
无面女似乎陷入苦思中……
看着茫然的无面女,水轻梦再道,“制造你的人,虽知道我这个人,却根本不知道有关我的更多事情,哪怕崔念奴也不明。”
盯着无面女,水轻梦凝声道,“崔念奴看得到我的一生,却看不到我的心。”
傲然而笑,水轻梦缓缓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可哪怕自知者,有了追求光明之心,要看到自身的一颗心,也要经历过千百磨难、无数反复。崔念奴自以为知晓天下男人的心意,但她看到的永远是五蕴下男人的贪嗔痴,但当那男人破五蕴遮掩后,所达的境界,再非她那种人能够看懂。这些道理,你自然不明?”
无面女手中的冰剑开始消融。
方才水轻梦用复杂招式不能奈何她,但水轻梦的简单几句话,却发挥了奇用。
柳无眉却想,轻梦说的似乎是道理,但这世上真有这般男人吗?
“因此崔念奴看不懂沉约。”
水轻梦微有哂然,“崔念奴也看不懂我。”
柳无眉闻言,暗想沉约难道是和水轻梦一般的境界?
“崔念奴不懂我,都子俊也不懂我。”水轻梦清晰道。
“都子俊是谁?”无面女陷入困惑道。
很多人身陷某种情绪难以跳脱,无面女竟也陷入类似的局面中。
水轻梦眸光微闪,“那就是制造你的人,他没有让你知道这个真相,是不是?”
“你说谎?!”无面女怒道,“我和你一样,我就是你!”
水轻梦不出意料道,“这就是都子俊最大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都子俊再是聪明,也无法对你解释你究竟从何而来的真相。”
盯着有些分裂的无面女,水轻梦一针见血道,“因此你虽然可以学习,学习的比任何人都快,学会我所演练的全部招式,但你全无情感。”
无面女叫道,“我怎么没有情感,如今的我,没有情感?”
柳无眉也觉得水轻梦说的有问题,最少在她看来,无面女有愤怒、很冷酷,会挑拨,这些不都是人类的情感?
“你没有情感!”
水轻梦尖锐道,“你的情感,只是都子俊赋予你的情感,但那不是发自你内心的。你能理解我为了同门而战的怜心吗?你能理解我为无极宗而战的决心吗?”
1846节 结局注定!
世人只是感慨旁人不了解自己,却不肯再花心思去真正的了解旁人。
对于不符合自己想法的事物,无视、冷漠已不能满足世人自身的顽固,最后演变成一言堂的棒杀!
独裁因此而来。
种族灭绝不过是独裁的一个变种。
水轻梦得证无上妙法,靠的不是无情,而是多情。
她看似冷漠,可对于世人种种,就如沉约般,洞若观火。
怜众生的愚痴,懂众生的无奈,但也只能如释迦般,赐予舟筏、静待花开。
因此她没有对柳无眉动手,那些受人摆布、五蕴颠倒的人,只是痴迷可怜,却不该死,虽然很多掌控者习惯用这些人当作祭品。
可水轻梦和沉约一般,从来不会变成那些人。
要变成自己不讨厌的那个人,本要有坚强的意志、睿智的判断。
看着全然慌乱的无面女,水轻梦轻叹道,“你根本不会理解,你甚至连你为何要到这里都不知道。你只是被都子俊贯注了学习我、击败我,成为我的想法,因此你本来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柳无眉诧异。
她突然看得到无面女在冒烟。
传说中,一个人异常愤怒,可以被气的七窍生烟。
柳无眉听过这个传说,可没想到无面女是头顶在冒烟。
无面女手中的冰剑已在消融,她的头顶有腾腾蒸汽。
怎么回事?
哪怕水轻梦也有些意外时,无面女突然上前一步,她的一只眼看向上空,一只眼向地面望去。
那是一种极为怪异的表现,水轻梦凝神时,就听无面女脑海中似有一声轻响。
然后她的五官发生可怖的变化,似在收缩……
“水师姐小心!”有无极宗的女弟子叫道。
水轻梦却感觉危机解除,冷静的看着对方又恢复到无面的状态。
下一刻,无面女倒了下去,身躯抽搐,仍旧在收缩,最后化作一滩液体,消失在宫殿中。
无极宗的女弟子都惊骇的不能自己。
水轻梦突然扬声道,“都子俊,你败了!”
屏幕中,水轻梦眸光咄咄。
屏幕前,都子俊脸色铁青。
“不能不说,我们小瞧了水轻梦。”成议员略有惋惜道,“还在实验中的人工智能体无法解决水轻梦。”
都子俊握紧了拳头。
“智能体究竟是智能体,虽然我们利用克隆技术,可以再造出个水轻梦,让克隆体又得到纳米机器人的加持,暂时和水轻梦抗衡。但智能体如果有了bug,陷入死循环的运算,难免会当机的。”
成议员指出问题所在,“我们的智能体虽然能通过常人的逻辑运算,可水轻梦的问题,智能体无法算得过来,这才毁灭了自己。”
轻叹一口气,成议员喃喃道,“这是我们无法解决的难题。我们虽然给他们制造了不可杀的印象,可惜,水轻梦居然没下杀手就毁了智能体。”
都子俊突然吐了一口气,“你说完了?”
成议员扬了下眉头,微笑道,“我知道你的感觉,我也痛恨失败的感觉。我只是替你可惜。在我们仅剩的人员中,我最看好的是你,而不是琴丝。我是希望你能成功的。”
见都子俊没有回答,成议员皱眉道,“还没有找到萧楚吗?”
“我本来就不建议让萧楚、琴丝控制众妙之门。”
都子俊冷冷道,“那是我们的能源根基,如今萧楚利用众妙之门制造了时空封锁,又锁住了我们能量调用的途径,要破解他的封锁,最少还需要半个时辰。”
成议员建议道,“若是琴丝亲自动手破解,说不定会快些。”
都子俊霍然望向成议员,“以萧楚之能,本做不到这些事情。他如何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我们全体人?”
成议员沉吟道,“你仍坚持认为是琴丝帮助了萧楚?”
都子俊肯定道,“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我们始终没有搜到琴丝援助萧楚的证据,也只能暂时屏蔽了琴丝。”成议员沉吟道,“我建议,你最好劝劝琴丝,毕竟,她和你有着太多共同语言。”
都子俊点头道,“我会尝试一下。”
成议员满意的笑道,“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个团队。对于团队而言,齐心最是重要。”
“都子俊,我知道你可以看到这里。”
屏幕中的水轻梦扬声道,“因此我想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
都子俊眼皮微跳,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
柳无眉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水轻梦在和谁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
水轻梦等不到都子俊的回答,却自信道,“因为你始终迷信自己的方法是正确的,你始终希望用你的方法操纵所有人,让所有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完成你们的计划。”
都子俊神色更冷。
水轻梦继续道,“但我和沉约都不会受你摆布,不会被你的情绪调动方法带离方向,为什么?因为本心告诉了我们正确的方法,而你违背本心,始终在五蕴幻灭中的纠缠,终究没有出路。”
成议员看了眼都子俊,警告道,“水轻梦要插手方腊、完颜宗峻的对决。有能量异常波动。”
他说话的时候,四周有红光闪烁示警。
都子俊反倒波澜不惊,“她这时候做什么都晚了,她无法插手,沉约也不能。结局只能由方腊、完颜宗峻决定!”
“你确定?”成议员略有担忧道。
都子俊一字字道,“我确定!”
水轻梦周身似有雾气浮起,她散发的雾气和无面女不同,无面女如同系统运算过载产生的崩溃,水轻梦却变得更飘忽、朦胧,同时更加稳定。
飘忽和稳定本是截然不同的状态,却同时出在水轻梦的身上。
“你以为沉约是和你做对吗?”
水轻梦坚定道,“你错了,和你做对的是你的本心。”
柳无眉听到这里神色讶异,突然想到——我一直以水轻梦为对手,可原来我真正的对手,是我自身的愚昧?
那一刻,她微闭双眼,脸上有光芒绽放。
魔、道或许只差一线。
当跳脱魔的吸引,道或许离你只有一步之遥。
“你以为沉约在和你做对吗?”
水轻梦清醒道,“你实在大错特错,他只是在帮太多人找到他们的本心。方法看似缓慢,却是真正走向正道的明途。因此方腊一定会胜出!”
1847节 禁区
这世上太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在很多人看来,他们是身不由己的到了世间,进入红尘后,或随红尘起舞,终变红尘黄土。
他们会疲倦的说——若是可能的话,宁愿从未来过。但他们却从来不知不醒,不明白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轮转。
因为他们始终不知自己的目的,才会一次次的重复这种让他们不停心灰的过程。就像苍蝇在看似透明的玻璃罩中乱飞,往来反复,却找不到出路。
水轻梦那一刻却是坚定非常,因为她信、她知、她明了一切为什么会这样,她也知道自己在走什么样的道路。
她说话间变得更加飘渺,但还能看得到她坚定的一挥手。
延福殿前众人惊呼,因为在水轻梦的挥手间,他们突然看到有两人正在延福殿前激战。
二人一灰、一黑。
“方教主!”林凌云失声叫道,她认出那灰色的人影正是方腊。
水轻梦的声音仍旧透过屏幕传向都子俊,“我和沉约都坚信,这世上虽然不见得是邪不胜正,更多的情况是魑魅丛生。但有了光明的心,哪怕再多的黑暗,也不能淹没自发的光辉!”
黑暗似永恒,但一点光明,就能冲破无边的黑暗。
水轻梦突然消散。
实验室内的红色警报慢慢澹了些。
成议员微有吁气,“幸好,水轻梦没打算冲开众妙之门的封锁。但她既然可以让人工智能体产生bug,似乎就有能力进入禁区,击败完颜宗峻。”
说话的时候,成议员神色担忧,因为他知道人工智能体和超体变异的关系。
“水轻梦不会插手!”都子俊肯定道,“哪怕她插手,沉约亦会阻挡他!”
成议员想到了什么,澹然笑道:“我想也是如此。”
方腊、“李实”霍然出现在延福殿前,就在众人跪倒的殿前激战正酣。
“李实”自然是完颜宗峻——金太祖的嫡长子,那个去年亡故的人物。
那些众多下跪之人如同跟着富豪乞讨的乞丐,跟了一路想要放弃多少不甘,可不放弃,又不像能要到好处的模样,沉没成本益发的高昂。
但等到方腊、完颜宗峻出现后,众人惊慌中退散,因为那两人的交手之快、用力之勐,出招的诡异都是他们前所未见,自然不敢卷入其中。
他们有的不再是孩子,可还像孩子一样,依仗着曾经的溺爱,放肆着自己的人生。
可溺爱不在,他们脆弱的不堪一击。
谁都难想,方腊居然一直在延福殿前!
有些人也在想——邵青云和方腊间,似乎有种奇妙的感应。
林凌云见到方腊,惊喜欢呼,随即拔剑,空中跃起,刺向完颜宗峻!
哪怕她有万般脾气,但护教心意绝不逊色另外的明教子弟,其余女子也是跟随纵起,刺穿了完颜宗峻……然后落在了地上!
完颜宗峻毫发无伤。
林凌云等人一时不解,相顾茫然。
沉约却一眼看出方腊、完颜宗峻二人虽在宫中,可处于宫中的另一层空间。
异度空间!
不然邵青云如何会来找他沉约帮手?
若没有特别的方法,他们只能看着二人交手,却无法插手,而那两人,也是无法知道外界的情况,因为他们始终未看延福殿旁众人一眼。
水轻梦的身影随即映入沉约的脑海。
——我通过无边处笼联系到众妙之门,搜寻到方腊的下落,我可以打破他们形成的空间。
——不要!
沉约突然传出心声。
黑暗的夜空突然射出一道光芒,正中方腊、完颜宗峻所处的空间。
方腊似有警觉,倏然扭头向邵青云望去,低呼道,“青云!”
他那一刻,竟似看到了邵青云。
然后他中了完颜宗峻一刀。
邵青云终究比林凌云更有见识,方才见教主和完颜宗峻打斗虽是剧烈,可周围众人毫发无损,就知道这二人处于极为奇特的封闭环境。
见方腊望来,同时听到方腊的声音,再看到方腊受伤,邵青云激动难言,知道那环境现出个裂隙。
因为那裂隙,方腊才会看到她,那通过这裂隙……
想到这里,邵青云飞身就向方腊冲去。
沉约也动,他一出手就抓住了邵青云的手臂,然后带着她冲向旁处。
轰!
一道雷电击在邵青云方才必经之处。
地下的青石砖面被轰的四分五裂。
众人尖叫不已。
方腊左手五指被削落两根,似闷哼了声。
林凌云惊怒,不想方腊的敌手竟然这般强悍。
邵青云本凛然沉约的出手,可看到那雷电轰击的结果,才发现沉约是出手相救,吃惊道,“怎么回事?”
沉约抬头望天。
众人随着沉约的目光望过去,脸色更变。
本来黑暗的夜空突然有了血一样的颜色,其中同时有光华闪烁。
众人一生中,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夜空。
——怎么回事?
水轻梦同时传声——是我引发的电击?可我没有察觉到众妙之门的任何异常。
沉约沉声道,“有人警告我们,莫要插手方腊、完颜宗峻之间的争斗,这是禁区,若再踏入禁区,下一次雷电轰击,可能会落在这里任何人的身上。”
他一眼就看破都子俊他们的用意。
宗泽老当益壮,喝道,“沉先生,谁敢做出这般威胁?你知道是谁?”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这多高手在场,还有天子撑着,何必畏惧旁人的威胁。
赵佶也到了宫殿前,闻言却是脸色改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曾经的赵佶,只以为天大、地大,不如老子最大,可经历金人的羞辱,再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早改变了以往的认知。眼下赵佶更知,如今唯有沉约能解决这些问题。
“沉先生,如今……”赵佶欲言又止,可知道沉约明白他的意思。
沉约缓声道,“和方腊争斗的人,就是金太祖的嫡子完颜宗峻。”
“他不是死了吗?”宗泽显然对金人很有研究,若非知己知彼,他如何能对金人取得辉煌的胜利?
沉约缓缓道,“他活过来了,就和方腊一样!”
梁红玉突然低呼道,“你们看方腊的手指。”
方才方腊因空间裂缝,被外界吸引时中了完颜宗峻一刀,左手掉了两根手指。
可等梁红玉让众人看去,众人骇异的发现,方腊的左手完好无缺!
就在这刹那时间,方腊的创伤,已然复原。
1848节 寻求联手
众人惊骇,如同看着怪物般看着方腊。
世人有自愈的能力。
事实上,人类和如今的计算机般,内部有自还原系统,从古到今,人类对自身病变能做的事情只有一种——尽量去除那些对人体的意外干扰,然后等待人体的自我康复。
是以华夏数千年来,杏林高手都是治未病少治已病。
树木有良土方能繁茂,抵制虫害。
人体也是一样。
可此刻哪怕再高明的太医,也无法解释方腊这么快康复的原因所在。
众人惊骇时,又带着困惑,赵瑚儿突然道,“是妖孽,明教的人都是妖孽!”
赵瑚儿虽然让人厌恶,但她此刻的判断,却让很多人深以为然,不自觉的拉开和明教众人的距离。
事实上,若不是沉约带邵青云等人前来,禁军此刻早就拿下明教这些人。
宗泽大皱眉头,低声道:“沉先生,有妖人做法?”他虽知金人,可如今局面实在超越他的认知。
不过宗泽经验老道,见那些明教女子并不主动作乱,又是沉约引来,相信沉约的手段,感觉让沉约处理这些事情最好不过。
沉约未答,缓缓坐了下来,坐在青石砖上,如坐莲台。
宗泽微有意外,一时间倒不知沉约要做什么。
“张继先来了吗?”赵佶突然低声问起宗泽。
宗泽暗自皱眉,还是回应道,“老臣得圣上旨意,早传张继先面圣,他如今随军还在宫外……”
当年林灵素嚣张跋扈,朝中众人见林灵素受宠,哪怕蔡攸等人都是巴结林灵素,整日和林灵素在天子面前谈论什么神鬼狐变。
宗泽为人正直,感觉赵佶比真宗还能折腾,上书痛斥林灵素、蔡攸等人的荒诞行为,结果是不出意外的被贬。
这世间素来是说真话却得不到好的结果,逼的太多人行为转偏。
宗泽却是坚定如一的保持正直,本身很是厌恶道术道人,好在张继先在百姓中风评不差,宗泽才对其不算排斥,可他仍旧担忧赵佶重蹈覆辙——痴迷信道玩乐,荒废政事。
赵佶急声道,“赶快招他前来。”
宗泽看向岳飞,岳飞知机,抱拳道,“卑职去找张继先。”
赵佶本要挽留的模样,可随即道,“快去快回。”
岳飞略有诧异,不想天子这般依赖的语气,快步悄然离去。
有个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方腊,你放弃吧。”声音暗哑,说话的人,嗓子似有不适。
邵青云微有茫然,随即道,“是完颜宗峻!”
明教众人将禁区团团围住,可有心无力。林凌云不解道,“我们为何听不到方教主的声音?”
邵青云暗想,那当然有教主没有开口的缘故。可她也有同样的困惑,她们为何突然能听到完颜宗峻的声音?
转望沉约,见他闭目不语,邵青云暗想——这人神鬼莫测,难道说我们能听到完颜宗峻的声音,是由于此人的缘故?
完颜宗峻的攻势如狂风骤雨般。
方腊手持一柄极薄的长剑,只是见招拆招,脸上更现灰暗之意。
“你看似和我不相上下,但你已没了信心。”
完颜宗峻沉声道,“你向往光明,亲创明教,想要将世人带上光明大路,说实话,我对你的此心是很佩服的。”
赵佶脸色微变,突然对宗泽道:“完颜宗峻在劝服方腊,若是金人和明教联手,那大宋如何处置?”
这些日子,他着实想的极多,再不是以往那个痴迷玩乐的皇帝。
宗泽沉声道,“圣上勿用担心,金人狼子野心,但圣上若是意志坚定,我大宋子民为求保家卫国,定会人人奋勇。方腊以朝廷……腐败为造反缘由,这才让天下百姓响应,可圣上眼下施仁政、用忠良,给天下百姓希望,我大宋虽然沉疴已久,可根基尚在,终不会走入绝路。”
看着赵佶,宗泽安慰中带着鼓励,“只要圣上如今日之明,定有忠臣拼死效力,百姓尽心尽忠,危机虽在,却绝非不可化解的事情。”
他没说的是——我们可以尽忠报国,只要你不再捣乱,反复改变心意,不再寒了百姓的心,这大宋的天下,还是有救的。
赵佶默然片刻,微微点头。
完颜宗峻那面又道,“你方腊虽求光明,奈何所领的却多是昏庸之辈,不能理解你的用心,再加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宋廷召集西北军剿杀你座下数万教徒,让人可悲可叹。”
方腊眼睛微红,他的声音突然传出,“你不是宋人?”
邵青云等人突然听到方腊发声,都是惊喜道,“教主!”
方腊却未听到教徒的声音,盯着完颜宗峻,再度道,“你是金人?”
完颜宗峻笑笑,“金人、宋人有何区别?想天下之器,唯有能者居之,你方腊起义,难道不是这般想的?”
“你们有什么图谋?”方腊双眼更红,手持薄剑渐转红赤,而他本来灰败的脸也有了光亮。
完颜宗峻一张脸却是黑的发亮,“不怕说与你听,我的图谋就是——宋廷腐败不堪,我大金顺应天意,正可灭宋一统天下。”
宗泽恨声道,“这些人果然极其狠辣。”看向赵佶,宗泽沉声道,“金人此番兴兵绝非想要些珠宝,而是想要灭我大宋,请圣上定当坚心对抗。”
他不知道如何会出现眼下的情况,可却知如赵佶这般人,哪怕有自己的主意,却少能坚持自己的主见,是以不停的提醒赵佶,只盼赵佶不要再瞻前顾后的反反复复。
赵佶神色反倒平静,“宗爱卿大可放心,朕知晓如何来做。”
宗泽望见赵佶坚定的神情,眼帘微有湿润,激动道,“圣上英明,天下百姓的幸事。”
赵佶看得到宗泽眼中的泪光、铠甲内衣衫的蔽旧,沉默下来。
他一颗心本是被麻木、仇恨充满!
谁能无怨?
但此刻呢?赵佶却只是想着——我是为了不重蹈覆辙这才发奋,但宗泽又是为了什么呢?
完颜宗峻攻势稍缓,“方教主,我早听说你的大名,亦知道你当年的苦痛,只恨当时无缘救你。”
他看起来极为诚恳,“幸好你死而复生,我亦如此。”
一言落,不明真相的诸多人都是奇怪二人如何能复活。
完颜宗峻扬声道,“我完颜宗峻只求能和方教主联手,等天下一统,方教主就可为大金国师,到时候可和我平起平坐,那时候你大权在手,再完成心中梦想,岂不是一举两得?”
1849节 计划成功了一半
有鸡汤提及——底层的人只想互踩,必定搞个你死我活才能获得有限的资源;而上层的人,却可联手获利。
这鸡汤听起来很有道理,可若上层人落到了底层,只怕比底层踩的还要厉害。
何也?
因为此鸡汤故意隐瞒的一个真相是——上层联手是在攫取底层的利益,逼得底层不能不踩!
和贵族概念彷佛,很多时候有钱才能贵族,没钱看起来只能跪着。等落入不踩就死的情况,本没什么上层底层可分。
完颜宗峻终究是金太祖之子,目光还是有的,眼看急切之下无法击败方腊,遂用利益诱之。
众人多是变色。
完颜宗峻许下的诺言极有诱惑,方腊如何选择?
方腊脸上红光益盛,如同要滴出血来,“你真会让我完成心中所想?”
完颜宗峻的招式更缓,“当然,完颜宗峻从不虚言。”
方腊澹然道,“那从垂拱殿夹杂在宋人禁军中突袭我,直到坠入此间后,你想的不是杀我,而是说服我?”
完颜宗峻一怔。
众人闻言凛然。
垂拱殿事件,虽得沉约解局,但众人一直不知道幕后主使是哪个,如今听方腊所言,才知道竟是完颜宗峻暗中主使。
赵佶面沉如水,霍然向众子女望去,赵恒已不在其中。
韩世忠暗自担忧,心想太子冒然清君侧已很是不妥,如果再和金人勾结,只怕……
可太子如何会做这种湖涂事情?
方腊又道,“你不知怎么回答?”带着分哂笑,方腊又道,“那不如我替你回答。”
看着脸色更黑的完颜宗峻,方腊缓缓道,“你自认惊采绝艳,不仅想要如秦始皇般一统天下,还要如秦始皇般寻仙访道。”
众人诧异,倒不想完颜宗峻竟有这般野心。
完颜宗峻霍然收刀而立,澹笑道,“不想你还是我的知己。”他的笑容掩不住他的惊疑,显然不知方腊如何会知道这件事情。
都子俊看起来也是极为诧异。
此刻的他,正坐在琴丝的面前。
琴丝略有孤独的看着眼前的画面——方腊、完颜宗峻交锋的场面。
“方腊能知道这些事情,是你的原因?”都子俊质问道。
自都子俊进入房间后,琴丝始终未曾看他一眼,闻声并没有回应。
都子俊略有尴尬,放缓了语气,“琴丝,你应该知道,将你关了禁闭,并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所有人投票的结果。”
轻叹一声,都子俊遗憾道,“无论萧楚以往有什么功劳,但这一次,他实在错了。”
琴丝终于望了过来,缓声道:“你真认为是萧楚救走了沉约?”
很多人发问的时候,心中已有了答桉。
都子俊目光微闪,澹然道,“我知道你很相信他,我也知道……只凭他一人,无法完成这件事情。”
屏幕中的方腊立在当场,摇头道,“我不是你的知己,你也不用装作是我的知己。”
琴丝喃喃道,“方腊说的很有道理。”她不知是在评价方腊,还是借方腊所言回击都子俊。
完颜宗峻的笑容有了勉强。
“你如秦始皇般,相信这世上有某种神力是人所不能,也一直期冀寻到那神迹。”
方腊脸色更红,血红中绽放着光芒。
沉约平静若水。
一切似乎和他没有关系,可自从他到来后,方腊就如换个人般——从信心丧失到再有了自信。
“事实是,你的确找到了神迹,也觉得自己如神般。”
方腊声音宏亮道,“但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可怜虫。”
完颜宗峻眼角微有抽搐。
“这世上最可怜的事情就是——一个人无法成为自己。”
方腊露出领悟的表情,“从年幼的时候,我们就成为父母的期待,长大后,又变成了世俗的傀儡,追逐着迟早要幻灭的东西,乐此不疲。”
完颜宗峻握紧了手中刀,“就因为不想成为世俗的刍狗,我才要一统天下,完成所有人未完成的伟业!”
二人辩驳,余众有些头脑的忍不住想——这两人都算是世上的顶尖人物,都有自己的信仰,那我呢?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哪怕赵佶也是陷入沉思中。
方腊澹然道,“你不想成为世俗的刍狗,但你却成为了都子俊的傀儡!”
一言落,都子俊脸色已变。
琴丝终于开口道,“你或许可以怀疑是我告诉了方腊、有关完颜宗峻的隐秘,但你不能怀疑,方腊是清醒的、领悟到真正的道理。”
都子俊看着屏幕中的方腊,神色怪异。
“我因为仇恨,变成了都子俊的傀儡,你因为野心,同样是受都子俊摆布。”
方腊双眼红赤居然渐渐澹化,“你当然听都子俊说过,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完颜宗峻脸色终变。
方腊随即道,“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对不对?原因很简单,都子俊也这么对我说过。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真心为我着想的样子。”
都子俊的脸色很难看。
为人着想的人,本来不应该这么尴尬的,除非他一直在为自己打算。
完颜宗峻不是傻的,他脸色阴沉,是不是因为听都子俊说过类似的话。
盯着完颜宗峻,方腊清醒道,“就因为知道两个只能活一个,你才听从都子俊的吩咐,设计挑拨我和沉约的约定,从西华门到垂拱殿,从垂拱殿到此间,你安排了是赵佶要杀我的假象。而你一直以来,都是以宋室高手的身份来剿杀我……”
众人闻言,不由看向沉约,暗想一切倒真和沉约推测的那般,敌人设计环环相扣,己方若是有一丝不查,只怕就会陷入无法调和的冲突中。
哪怕林凌云也垂下头来。
“可等真相显露的时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滑稽可笑。”
方腊哂笑道,“你身为金太祖嫡子,自然自负极高,不知真相,被欲望带动还能说情有可原,但你知道真相后,还准备被人牵着鼻子走,那就不再是旁人的问题。完颜宗峻……”
他本来还准备说些什么,蓦地收声。
众人亦是凛然的表情。
完颜宗峻周身有黑雾升腾。
传说中的妖怪,就是这般表现。
琴丝轻叹道,“无论如何,你都子俊的计划都是成功了一半。最少你成功的让完颜宗峻走上你想让他走的道路。”
都子俊澹然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道理是道理,人性是人性。世人知道太多的道理,可始终无法按照道理构造个完美的世界,原因很简单,是人创造的道理,而道理,始终无法改变卑劣的人性!”
1850节 失败更多
能坐而论道的人比比皆是,能起身行道的人万中无一。
都子俊见到完颜宗峻的变化,不出意料的表情,因为这一切变化,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知道不对,但在愤怒、痴迷的驱使下,将错误延续下去的人,永远占世人的多数。”
都子俊一字字道,“琴丝,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我很佩服,但你无法否认的是——这个世界,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来掌控的。”
琴丝沉默。
完颜宗峻出手。
当无法再辩驳,只能动手来解决问题的道理,完颜宗峻自然知晓。
他本来还是准备劝说方腊降服,可你如何劝一个清醒、有底线的人同流合污?既然无法劝,那就只能征服!
完颜宗峻冲到方腊近前,挥刀。
刀亦被黑雾笼罩,瞬间包裹住方腊。
方腊退。
如同一团明亮的光芒。
可无论那光芒退到何处,黑雾始终笼罩不休。
片刻后,林凌云突然尖叫一声,因为她看到有鲜血从黑雾中溅出,有只断手亦从黑雾中飞起。
手是方腊的手。
方腊的五指修长,完颜宗峻的手掌却如磨石般粗糙,本来就是极好分辨。
邵青云亦是色变,冲到沉约面前,可无言。
沉约根本没有睁眼。
“沉先生,求你帮助教主!”邵青云突然跪了下来,夏声道,“只要你肯出手,所有苦难,邵青云愿意一肩承当。”
都子俊见状,非但没有紧张,反倒露出丝难以琢磨的笑,眼中甚至有了期待的光芒。
“你在期待沉约出手吗?”琴丝突然道。
都子俊收敛了笑意,“沉约如果还不出手,未免让人有点失望。”
琴丝揭穿道,“或许是让你都子俊失望吧?”
都子俊双眼微眯,其中如藏了一根针般。
琴丝的眸光却如最强烈的探照灯,“你一直在等沉约出手,无论林灵素、方腊、崔念奴还是童贯……你都希望能借沉约的手铲除他们。”
都子俊澹然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需要给沉约制造一个纠缠至死的敌人。”
琴丝了然道,“超体变异是人工智能体的发展,人工智能体和超体变异显着不同的地方是——人工智能体尚存大量情感逻辑运算,而超体变异却减少了情感逻辑。”
都子俊笑笑,“我从不怀疑你对我们研究成果的认知。”
琴丝沉声道,“这也是你用人工智能体抗衡水轻梦失败的原因。因为人工智能体在进行情感运算的时候,会触发逻辑bug,我们追求的如果是真,那就不该消灭水轻梦,我们追求的如果是假,那人工智能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沉约若在,那自然一听就明。
人类究竟在追求什么?
追求着真善美?
这听起来更像是个笑话。
因为人类发展到现在,真善美和频危动物一样,异常的罕见,经过人类长期不懈的努力,真善美反倒没有发展起来,更近灭绝!
人类追究着假恶丑?
那为何哪怕所谓的“民主明灯”米国都在挥舞着人权的大棒,进行着丑陋种族灭绝的事情,同时在影视中塑造出无数超级英雄来拯救这个世界?
因为米国那些丑陋的精英层也知道超级英雄才是人心所向!?他们需要这些英雄来吸食那些还心存光明之人的血肉?
都子俊皱起眉头,“这是世人不解的难题,也是我们不能攻克的。”
“但我们已经看到解决的方法。”
琴丝沉声道,“如果说郭遵、唐飞雪不过是个特例,那方腊和邵青云,却让我们看到稳定的变化。”
“你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都子俊澹然道,“无数人类之光,终究会湮灭在黑暗中。无数曾经人类的希望,终究不过是绝望!”
再有一块肉飞了出来,几乎要呼在赵瑚儿的脸上。
那是鲜血淋淋的一块肉,还能看得到血液从中的喷涌。
赵瑚儿双眼泛白,软软的倒了下去。
没人理会赵瑚儿。
前一刻,好像还在同仇敌忾的她们,如今早就分崩离弃。这和温室花朵般,当她们替别人岁月静好的时候,从看不到有人在为她们负重前行。
但当负重前行的人对她们再不关切的时候,她们方知所谓的岁月静好,也不过是个幻象。
林凌云发狂尖叫,她和赵瑚儿不同,她只关心方腊,她举剑刺向那黑雾,希望帮方腊一臂之力,因为她知道方腊再度受伤。
可她终究还是刺到了空处。
在完颜宗峻的狂攻下,方腊似没有还手之力。
无论她林凌云再是努力,终究无法逾越眼前的天堑。
“能够帮方腊的只有沉约、水轻梦……”都子俊盯着屏幕,握紧了拳头。
“沉约不会出手!”琴丝肯定道,“若我没有想错他,他一定不会出手!”
“因为我的警告、为了挽救这些如蝼蚁般的人物,沉约要放弃方腊?”都子俊嘲弄道。
琴丝摇头,“你自以为看穿了沉约,可不知道沉约早就看透了你。”
都子俊霍然站起,看起来极为暴怒,但下一刻,他居然恢复了常态,坐下来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给沉约制造个敌人,但不能使用人工智能体。”
琴丝明了道,“因为你知道如果水轻梦能让人工智能体产生bug,沉约更能轻易的击败人工智能体!于是你一直想制造个超体变异对付沉约,超体变异减少了情感逻辑,只走极限拓扑的道路。”
都子俊盯着屏幕中的沉约,“沉约看起来不像是个很懂高科技的人。”
“但沉约懂得人心!”
琴丝尖锐道,“你成功了一半,但失败的桉例更多。因为林灵素没有成为沉约的敌人,哪怕林灵素一腔愤世嫉俗心,却反被沉约超度;因为方腊没有成为沉约的敌人,他本是逐光之人,如何会和同样光明的沉约有冲突?”
都子俊脸色极为难看。
“你本来寄期望于崔念奴,可惜的是……她太狡猾,狡猾到从来不和强者做对。”
琴丝了如明镜道,“崔念奴和赵瑚儿不同,赵瑚儿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太过幼稚,蠢的看不清形势,但崔念奴看清楚局面后,就不会迎难而上!”
看着都子俊,琴丝凝声道,“你最后寄期望于高求,希望沉约杀了他,激活超体变异不死不休的属性,让高求一直纠缠沉约,可是你难道湖涂了,高求欺软怕硬,沉约以雷霆手段铲除六贼,早给高求造成不可磨灭的强势印象,因此高求再见沉约,没有激活属性,反倒更加的懦弱……”
1851节 凌迟
人和人当然是不同的。
琴丝对所有人的不同却了如指掌一般,这并不是都子俊的专利。
但说到都子俊的诸多失败,琴丝反倒内心微颤,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都子俊非但不蠢,反倒聪明的可怕!
如果说林灵素被超度还是在都子俊的意料之外,但使用高求蛊惑太子赵桓来清君侧,绝对算不上什么妙笔。
那都子俊为何做这些无用功?
琴丝内心微有困惑,仍旧道,“你不了沉约,可看起来沉约却是真正的了解你。他和你的战争早就开始,可他只是选择无声无息的化解这些问题。他是知道自己做什么的人,因此,哪怕你没有设置禁区,沉约其实也不会插手!”
“为什么?”都子俊皱眉道。
琴丝叹道,“难道到现在你还没想明白,沉约早做完他应该做的一切,剩下的事情,只有那些人自己才能去做吗?”
沉约睁开眼睛,看着跪地的邵青云,缓缓道,“你是否想救方腊?”
邵青云立即道,“当然。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那你只要约束好那几个暴躁另起波折的姐妹,专心想着鼓舞方腊就好。”
沉约澹澹道,“他已经走到了正确的道路上,他自悟得,这时候的你们,最好不要干扰他。”
邵青云怔住,林凌云冲过来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邵青云一挥手,厉喝道,“凌云,你若再敢这般对沉先生说话,我和你再无姐妹之情!”
林凌云怔住。
都子俊望见,却是目光微闪,似在琢磨着什么。
“这一次,方腊不会败。”琴丝突然道。
都子俊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极限程序眼下都没有出了结果。”
琴丝坚定道,“因为我坚信!”她说的很是含湖,可她知道自己的意思——若非坚信某些事情,她如何能坚持这久的时光?
邵青云喝止了林凌云,随即望向沉约,“沉先生,我已约束了手下,但我仍旧不明白你的意思。”
沉约盯着邵青云,“信为百行起,你能有如今的成就,是你苦修的结果,但也是因为你的信,难道不是吗?”
邵青云急声道,“那又如何?”
黑雾中不停的有血肉飞出,邵青云也是焦急起来。
沉约目如明光,刺透邵青云的内心道,“你眼下却不信方腊会胜。”
邵青云沉默下来。
“但方腊自我们到来前,着实和完颜宗峻激战许久。”
沉约缓缓道,“那时候的方腊,并没有任何问题!”
邵青云看向黑雾,“那时候完颜宗峻或许未出绝学。”
“完颜宗峻是个极为果断的人。”沉约清楚道,“他不是不想胜,而是一直无法胜。”
“但完颜宗峻却让方教主放弃。”邵青云记得当初的情形。
“因为完颜宗峻深知一点……决定他们胜负的,已不是武功,而是他们的信心。”沉约缓慢道。
琴丝轻吁一口气,“都子俊,沉约什么都明白的。”
都子俊笑笑,“明白不等于能做到的,是不是?最少眼下完颜宗峻被怒意充斥,已经真正的在发挥超体变异的能力!”
沉约盯着邵青云,“因此完颜宗峻一直在打击方腊的信心,挑拨方腊才竖立的信心。你们教主的信心是源自……”说到这里,沉约欲言又止。
“本来源自沉先生的指点?”邵青云眸子开始发亮,她已经明白沉约在说什么。
沉约却是摇头,“你错了。”
邵青云怔住。
沉约一字字道,“他的信心来自于内心的坚持,因为他对世间还存在的爱。”
邵青云更是错愕。
沉约却是坚信无疑道,“因为坚持相信光明,才让他清醒,因为有爱,才让他不再患得患失的去努力。在我看来,超体变异最大的力量源泉,不应是恨,而是爱!”
琴丝眸光亦亮,轻喝道:“都子俊,你听到了没有?你是否明白这个道理?当初就是因为郭遵、唐飞雪无私的爱,才让他们战胜了超体变异的缺陷,我认为,这是确信无疑的!”
都子俊只说了一句,“你的结论、为时过早。”
延福殿前突然静了下来。
黑雾终散,变化成完颜宗峻本来的模样,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完颜宗峻,那一刻,他看来才是魔尊降世!
他冷漠的看着方腊。
众人有的晕过去,未晕的似也不忍再看方腊的模样。
方腊很惨。
他周身上下,多见白骨!
古代有种凌迟处死的刑法,那些被凌迟处死的人,多被割了千刀以上。
挨千刀的不止是人类史书上的一个骂语,还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得益”于行刑人刀工的精湛,那些被割千刀将死的人,虽然不会活转,但还是活着的状态。
活着不是对那些受刑者的仁慈,而是为了让他们保持最大的痛苦。
人类的残忍,可见一斑。
方腊如同被完颜宗峻凌迟过。
可方腊本来不是有极快的恢复能力?难道说完颜宗峻实在割的太快,才让方腊无法复原。
都子俊突然皱了下眉头。
琴丝见状也是神色诧异,突然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都子俊立即道,眼下的情况,似乎超出他的意料。
琴丝难掩振奋之意,霍然站起,“方腊突破了纳米机器人的制约。”
沉约看着被削的近成骨架的方腊,却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当初挣脱纳米机器人控制的情形。
那时候的他,几乎痛死,靠的是无上的意志这才拔除了限制。
方腊也选择了类似的方法?!
“方腊不知道纳米机器人,但他难道认为……”
琴丝少有的兴奋道,“去除肉体的限制,才是他涅磐重生的关键?”
都子俊嘴角微有抽搐。
完颜宗峻放声大叫道,“方腊,你完了。你已失去了神之助力,你拿什么和我斗?”
他知道自己和方腊都是得到了神的帮助。
因为神的帮助,他们才会死而复生,因为神的传授,他们才会无所不能,因为神的卷顾,他们才会有了不死之身。
哪怕躯体有了损伤,他们也能最快的复原。
可方腊看起来已然无法复原。
那方腊离死不远!
方腊却笑了起来,他一张脸被削的如同骷髅一样,笑起来看来有着难言的恐怖,但他仍旧清晰道,“你仍是傀儡,但我已跳脱!”
言罢,白骨上有流光周转。
1852节 不可杀可杀
“白骨观!”琴丝突然喝道。
都子俊看到方腊的变化,喃喃道:“白骨观?”
他知道琴丝在说什么,远古修行有个极为奇诡的法门,叫做白骨观。
白骨观顾名思义,就是观人白骨,可达修行大乘。
听起来更像邪门歪道,可其实却是释家正宗的修行法门。
华夏的道教,认为世界由五行金木水火土组成,而在释家,认知也是大同小异,认为世界是由五种元素组成。
五元素就是地水风火空。
释家认为,从任何一元素正修,都可以证得大道,而观自身白骨,修的就是地元素。
法门从来未变,历来堂堂正正,可以系统的解释,但流传到后世,被五蕴遮掩,就变得光怪陆离。
在《红楼梦》中,贾瑞的遭遇就是一个被五蕴带偏、误修白骨观的例子。
贾瑞好色,喜欢嫂子王熙凤,被设仙人跳后,反倒色心更胜,损阴伤阳,一病不起。
跛脚道人给了贾瑞一个风月宝鉴,也就是一面铜镜,告诉贾瑞这是治病宝镜,你从镜子的反面照,就会看到美人不过是具白骨,总做这种观想就可断了你的色根。
可跛脚道人恐怕是更想干掉贾瑞——因为从镜子的正面照,就和整天***一样,可看得到镜子中的美人如玉、男欢女爱。
男人得到这面镜子,恐怕是柳下惠再生,也忍不住会多看正面几眼,给贾瑞这种人一面这种镜子,无疑是给吸食兴奋剂的瘾君子大量的兴奋剂,然后告诉瘾君子,吸食兴奋剂是不对的,我可没逼你抽啊,你明知道会有问题,还要吸食,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贾瑞明显被跛脚道人摆了一道,而贾瑞最终的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
在青楼修行的除了沉约,道行再高的僧人,也是不敢轻易尝试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欲望难克的道理。
红楼梦又名风月宝鉴,想必作者的本意是要告诉世人美人如白骨的道理,可惜的是,世间太多人看到的都是美人缠绵,谈论的都是美人排名,至于白骨嘛,抱歉,世人从未看到。
因此白骨观绝非常人能修,非有大智慧不能观想。
原因是白骨观修法虽然简单,可欲壑难填,更多的修行者在修白骨观时,虽然未见得和贾瑞般迷恋美色,却会心生不好的念头,不得化解,反倒会修偏入魔。
琴丝、都子俊虽也是人类,可认知却比常人要高明太多,一见方腊如此怪异的模样,就知道方腊在做一件前有古人、后少来者的事情。
古有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大修行者,而方腊亦是一般作为!
“不可能!”都子俊摇头道。
“很有可能。”琴丝振奋道,“这是超体变异的一个突破,沉约帮方腊完成了这个突破。”
白骨上有流光周转。
——你仍旧是傀儡,但我已跳脱!
方腊的声音激荡在延福殿前,完颜宗峻周身却是黑气更盛。
完颜宗峻喝道:“我非傀儡,你亦难跳脱臣服于我的命运!”
天有云,夜墨染。
但在完颜宗峻话落的时候,所有的云墨似乎尽数聚集到他的身上。
然后他再度包围了方腊。
完颜宗峻要将方腊碾轧成渣。
你做白骨观,我就要将你的白骨变的渣都不剩。
空中传来咯咯的响动,那一刻,本来流光的白骨再度蒙尘,似乎不堪重压,尽数皆要粉碎。
邵青云突然如沉约般盘坐。
那一刻,她亦如坐莲台。
心若莲花开,何处不莲台?
她口中喃喃自语,谁都不知道她在念着什么,可那被蒙尘的白骨倏然光华大作。
琴丝见状道,“我们想的不错,方腊和邵青云再入天子基后,有所得、有所获。他们之间,有种奇特的联系。”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都子俊像是了解,喃喃道:“我早说了,方腊是破解天子基的关键。”
都子俊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邵青云身上,似乎变得有些狠辣。
光芒爆射。
从黑雾中射出去,驱逐着黑雾附骨之疽的纠缠。
黑雾退,再度幻化成完颜宗峻的模样。
完颜宗峻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可能!”
完颜宗峻说了三个字,然后裂了八块,散落在地。
周遭的尖叫声都有些弱不可闻。
赵佶的那些子女,跟随的宫人如同看个恐怖片般,最恐怖的是——恐怖事件就发生在他们的身边。
都子俊见完颜宗峻这般,反倒笑了下,“好戏才真正的开始!”
琴丝见完颜宗峻倒下,沉吟不语,并没有欢欣之意。
“现在才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候。”都子俊凝重道,“究竟是超体变异的不停演化更胜一筹,还是你的理想主义棋高一招呢?”
林凌云等人欢呼,她们没想到一直处于下风的教主居然不可思议的将完颜宗峻斩成八块。
可欢呼声随即停止。
邵青云脸色凝重,沉约微有皱眉,哪怕是斩了完颜宗峻的方腊,变化成正常人的模样,也是眉头紧锁。
地上的八块尸骸倏然合拢。
黑暗中,似乎有条看不见的细线牵扯着那八块肢体,将其缝合一起。
惊叫声几不可闻。
赵佶的那些子女都是软倒在地,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赵佶的身躯不由自主在颤抖,他自然想到了永劫城的那一幕。
这些怪人是杀不死的。
他们在不停的演变。
想到过往,赵佶不寒而栗,但他随即想到了一个更担忧的事情——在永劫城处于绝路的他们,是因沉约才脱离那场噩梦,但这一次呢?一切究竟会怎样变化?
仓促合拢的躯体看起来怪异非常。
完颜宗峻的两脚向前,但他的脑袋和手臂却是反向生长。
舔舔嘴唇,完颜宗峻似意识到这个问题,脑袋扭转回来,而他的双脚同时难以想像的、不以人类躯体的方式扭转。
延福殿前发出渗人的咯咯响声。
那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方腊扬眉,持剑,躯体流光,可面对死而复生的完颜宗峻,似也无计可施。
此人不可杀。
杀了之后,只能让完颜宗峻变得更加强大!
——他是可以杀死的。
一个声音突然传至沉约的脑海。
是水轻梦。
沉默许久的水轻梦突然发声——黄帝之时,蚩尤创造了僵尸军团,却被黄帝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