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9节 养女
水轻梦挥剑，剑带寒光、寒气，也带着寒冰入骨的杀机。
众人惊。
谁都没想过，水轻梦居然要杀了崔念奴？
水轻梦疯了？
若不是疯癫，如何做出这种癫狂的事情。
魏若愚急声喝道，“住手！”
她两字出，剑锋已到了崔念奴的脖颈侧，崔念奴真的做梦也没想到过水轻梦居然说杀就杀。
她崔念奴敢对沉约、水轻梦放肆，本来就是认定这两人因为某些约束不会出手，可她此刻也认定，水轻梦真要杀了她。
杀机不是假的。
为什么？
崔念奴心胆俱寒，顾不得反击，早就后撤爆退，可她拼尽了全力，和冰剑寒芒却是越来越近。
肌肤感觉到杀机潜入，崔念奴骇然之下，居然做了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
她跪了下来。
“师姐饶命！”崔念奴急声叫道。
水轻梦眸露杀机，少有的决断，可冰剑触及崔念奴脖颈的那一刻，倏然止住。
崔念奴见求饶有效，跪地磕头道，“水师姐，求你大人大量，饶了念奴一命。你不看僧面、不看同门之情，总要想想师门的养育之恩……”
魏若愚同时厉喝道，“水轻梦，还不收剑，你要做什么？”
水轻梦少有的诧异，那一刻似神游太虚。
常人若有这般漏洞，崔念奴早就辣手反击，可她深知水轻梦的本事，只怕这是水轻梦设下的一个欲擒故纵的圈套，跪在地上不敢反抗。
“水轻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魏若愚再度喝道。
水轻梦似有回神，却突然掐了个手诀，静在当场。
沉约到了西华门前。
一切重来。
西华门的城门紧闭，城垛处并没有先前的寒光闪烁，可地上有！
沉约拾起地上的一只羽箭。
有羽箭散落在地，这里自然有过一番鏖战。
看着羽箭上面的一点寒光、一丝血、一缕衣线，沉约凝声道，“林凌云她们杀上了城楼，杀死了不少守军。”
聂山想说，这些女人真的无法无天了，可知道这些女人早就无视王法，只是道，“怎么办？”
沉约纵身上了城墙头，随即开了城门。
众人见沉约此举，已然见怪不怪，可见到城门后的禁军尸体，都是内心气愤。
梁红玉突然道，“很奇怪，这好像不是西北军在把守。”她因韩世忠的缘故，对西北军多少熟知，知道西北军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可这里死的禁军多是细皮嫩肉，一看就知少经战事。
沉约沉声道，“这些人是刘光世的手下。”
都子俊重置空间，也让沉约提前知晓一些事情。
聂山、梁红玉等人闻言却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沉约如何肯定这点。
“先去延福殿。”沉约再道。
他自然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太子赵桓在童贯的教唆下，利用清君侧之名要逼赵佶退位。
历史完全不同了。
传说中的赵桓，是在金人南下，逼不得己的接受了赵佶的禅让。
可传说真的靠谱吗？
如果没有预知之能，哪怕金人兴兵，谁知道大宋灭亡在即？皇位仍旧是块肥肉，赵佶那么多的儿子，瞄准皇位的可不止赵桓一个。
赵桓真的勉为其难的接受皇位？
事实恐怕并非如此。
连孩子都知道，他碗里的肉都是他的，早吃晚吃不吃都是他的，因此他才表现的不情不愿的样子！
若有是有人抢，你看那孩子吃不吃。
赵桓认定是岳飞在抢食，这才急于发难？！
沉约早想到这些——可历来皇位继承是讲求正统的，赵桓再是迷湖，可如何会信一个外姓人会抢他的皇位？
除非……
沉约暗自皱眉，从宗泽找到了岳飞，宗泽又是宗正少卿的身份，让他无法不联想岳飞和赵佶可能有瓜葛，而赵桓也知道这个瓜葛？
他暂时不想赵家的家族情仇，暗想如果按照空间重置前的变化——方腊已在垂拱殿击杀了那些围攻他的禁军，完颜宗峻如此布局，就是让方腊怀疑猜忌，让方腊、赵佶、他沉约之间有了问题。
再加上个林凌云，方腊哪怕黑化都是大有可能。
前提是——方腊是否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方腊如果记得，那一切倒好说，可方腊如果不记得呢？如果都子俊确信方腊不会记得呢？
一切都会因为误解、仇恨陷入极度的扭曲中。
沉约忧心此事，早在想着化解的方法，但他必须先赶到延福殿……
但他举步的时候，却突然止步，因为他收到水轻梦的传讯。
水轻梦只说了一句话——沉约，崔念奴好像和那个养女有关！
然后，水轻梦那面就没了音讯。
沉约脸色遽然改变。
他知道水轻梦一定碰到了更紧急的事情，这才话说一半，但他凛然不是水轻梦遇到难缠的危机，而是因为水轻梦所说的内容。
崔念奴是方大民的养女？
旁人多是一头雾水，可沉约脑海中随即闪过一段曾听到的故事。
那是张继先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张继先经历过一件离奇的事情——他知道僵尸的事情，也握有斩僵尸的方法，于是就和屠龙少年找龙般，总想找个僵尸试试。结果是他的确撞到了僵尸，僵尸爱上方大民的养女，张继先却以为那僵尸是害人的，出手后才发现错误。
就因为这个错误，才有了这个时期的张继先。
张继先之所以一直在汴京附近转悠，固然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可这个遗憾恐怕也是他的心结。
心结必须心解。
水轻梦说的养女就是张继先口中的那个养女？
听起来根本毫无相关，因为这两人之间，相差很长的时间。
但水轻梦绝不会无的放失……
沉约沉吟间，霍然回头。
众人纷纷警觉，向黑黝黝的城门洞望去，就看到一人走近。
沉约微扬眉头，喃喃道，“张道长？”
他倒没想到才想到张继先，张继先居然就主动到了此间。
不是张继先未卜先知……
而是张继先已有所知！
沉约做出这个判断的时候，张继先凝望沉约，轻叹道，“大梦谁先觉，本道此刻知。沉公子。本道等了多年，就在等此时此刻，还请你原谅本道的不请自来。”
沉约眼角微有抽搐。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方腊、完颜宗峻的恩怨，只怕才算真正的开始！
1870节 紧急求援
张继先就在等待这一刻！
沉约敏锐的察觉到这点，对于张继先的请求没有拒绝，“张道长既然肯仗义出手，我自然是欢迎之至。”
张继先有分涩然，“沉公子过奖了，本道只怕自顾不暇。”
众人难免在想，既然如此，你过来是添乱的吗？
沉约听出张继先的难言之隐，立即道，“边走边说。”
张继先微微点头。
沉约随即道，“道长当初见过都子俊，都子俊说那僵尸在他们的手上，会交给张道长？”
张继先默然片刻，“都子俊说，如今正是我和那僵尸见面的时候。”
他这般说的时候，神色极为复杂。他一直在等这一刻，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又让他极为的忐忑。
他虽道行高深，可要面对的是他不堪的错事。他想补过，可覆水难收、破镜更难重圆，如何解决，他看起来仍旧没有办法。
沉约记得当初和张继先谈论的梗概——张继先误伤僵尸，害方大民的养女惨死，因为僵尸点燃了无间香，张继先才来到这个年代。张继先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想着改正。
真正有心的人，一定会改正。
张继先是有心之人，在多年后遇到都子俊，都子俊告诉张继先，僵尸在他们的手上，都子俊知道张继先要和僵尸了却恩怨，这才以此为条件让张继先做些事情。
都子俊要张继先做什么事情？
张继先有神通！
张继先甚至召唤来关羽。
这是赵佶亲眼所见的，张继先也没有否认。
沉约想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关联——关羽、曹棺应在同一时期？
一念及此，他几乎立即想到——张继先有和曹棺那时期沟通的能力？
根据都子俊假扮的萧楚所言，汉末空间被封锁了……这也就封锁了都子俊他们挖掘三香的可能。
可张继先仍能和汉末那个空间进行交互？
都子俊就想利用张继先，找到三香？
那赵赛月、初月两姐妹呢？
沉约开口想问，张继先似听到沉约的心声，“沉公子见谅，本道未见到那僵尸前，仍旧不能吐露任何事情。”
众人多少有些不满，他们都看出沉约要从张继先那里探听到什么，可这都什么时候了，张继先仍旧选择选择隐瞒？
沉约倒没有埋怨，只是道，“那僵尸就在宫中？”
众人吓了一跳。
张继先缓缓点头，“都子俊言及，只要跟随沉公子，自然见得到那僵尸。”
沉约目光微闪，“那宗大人呢，宗大人怎么说？他本来应该留你在军中。”
空间重置前，是宗泽让岳飞带来的张继先，那时沉约的注意力虽多在方腊身上，可对周边的细微末节都是了了如照，知道宗泽并不想赵佶此刻见到张继先。
张继先沉声道，“本道感觉事情和上次有异……这才主动请缨查看情况，同时看看能不能接援。”
见沉约目光咄咄，张继先笑笑，“此事你知、我知，他人难知。”
张继先也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沉约听到张继先的回答，立即意识到这点，“道长似乎并不稀奇。”
张继先澹然道，“世事无常，但求此心无愧。”
他的意思自然是——我不管怎么变，当下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要义。
就在这时，北方突然有道红色的焰火冲天而起，在空中散开，半晌方散。
沉约凛然，记得韩世忠曾经说过——红色烟火意味着紧急求援，紫色示意解决了叛变，可以汇合！
在空间还原前，韩世忠指挥若定，在沉约赶来后，顺利的解决了叛乱，可是这一次，韩世忠居然发起了紧急求援的信号？！
变数起，韩世忠也是无法抵挡？！
*
水轻梦手掐一诀，才给沉约传了一句话，倏然收声四望，神色改变。
“聚到我身旁来。”水轻梦喝道。
那些同门还是困惑中，就发现殿中突然现出很多蒙面女子。
那些女子蓦地出现，然后缓缓围过来。
崔念奴见状跳起，滚开，水轻梦并没有追斩。
水轻梦本要试试斩杀崔念奴这个变数会产生什么结果，可在斩杀崔念奴的刹那，她脑海中蓦地浮出一段影像。
影像和沉约说过的方大民事件有关。
为什么？
水轻梦立即感觉崔念奴所牵连的事情，还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能杀了崔念奴，因为引发的连锁反应可能极为恐怖。
那是她的第一感觉，随即传信沉约。
在他们做出应对时，都子俊的计划也在改变？或者说，都子俊始终是一个计划？可都子俊计划的深远，哪怕她和沉约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
水轻梦犹豫中，暂且放过了崔念奴，暗想崔念奴若不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那她终究要和方腊再见、然后死在方腊剑下？
“你们是什么人？”诗雯上前一步，拔剑大声喝问。
无极宗是极为神秘的宗派，所在地也是常人罕至，蓦地有这多人潜来，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对方有敌意，诗雯敌意同时升起。
水轻梦暗叫糟糕，她知道对方和一面镜子般，她们这面的敌意，一定会激发对方的敌意。
那些蒙面女倏然抬头指向诗雯。
水轻梦倏然上前，一把拉过诗雯。
无数道白光射在诗雯的立足地。
轰！
有尘土飞溅，地上现出一个大坑。
柳无眉等人骇然失色，当初她们见到的不过是数道光芒，就以为那是气剑仙法，如今见到对方武器凝聚处，如同大炮轰击般，如何不惊？
魏若愚消失，崔念奴也是跳入那黑幕中，消失不见。
敌人变得更加强大，结局似乎没有什么改变，除了她水轻梦救下个同门诗雯。
水轻梦想到这里时，手一挥，有光罩从半空落下，倏然涨大，将众同门罩在了光罩中。
空无边处笼！
有光芒随即射到空无边处笼上，却是只起了些白点。
水轻梦站在笼外，并没有丝毫放松，因为她看到那些蒙面女子的脸型已在悄然改变。
当初她面对的是一个无面女。
可这一次，无面女的数量，多了数十倍…
1871节 十年一刻
很多人觉得能改变总比不改强，但在无间地狱中，每一次改变似乎都意味着事态变得更加的凶险。
如果让沉约形容，游戏已从简单模式到了地狱模式。
看到红色的焰火升天，梁红玉凛然道，“世忠他们有危险！”
她再顾不得商议，向焰火升天的方向跑去。
那是垂拱殿的方向。
沉约发现这点，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当初是李斌被一个假的沉约所骗，将赵佶等人带到延福殿前，然后有禁军伏击方腊。
可这一次，警讯却是从垂拱殿传来。
韩世忠、赵佶他们，仍在垂拱殿？！
空间流发生了改变！
沉约皱下眉头，意识到都子俊早对空间流程有了极为精密的算计。
“沉约哪怕还留有空间还原前的记忆，可他想不到的是——空间流不是一成不变的。”
都子俊轻叹道，“只要在关键节点加以干预，洪峰都可以改变，空间流也是如此。”
琴丝看到红色焰火冲起，凝声道，“可是你忘记了，洪峰的终点还是大海。萧楚……是不是在十年一刻。”
十年一刻？
什么是十年一刻？
本少有人明白琴丝的意思，可都子俊闻言，倏然变色，随即笑道，“我怎么会……”
琴丝蓦地幻化。
都子俊吃惊，霍然冲到琴丝的身前，只看到琴丝最后的幻影。
琴丝突然消散。
都子俊微有狰狞之意，随即冷笑道，“你知道萧楚在十年一刻又能如何？你以为凭借你的能力，可以在诸多改变前就攻破那个末日牢狱？”
*
水轻梦立在殿中，凝望着周围那些不停改变的无面女，神色肃然。
一切如同末日般。
那些蒙面女不用她来揭开罩面，而是主动的撕下了面巾，渐渐变幻成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
当看到无数个你向你走来，任何人的感觉恐怕都是有些疯狂。
空无边处笼中的无极宗弟子均是惊的目瞪口呆，柳无眉大声呼喝道，“水师妹，到这里来。”
柳无眉自然知道水轻梦将她们置身在笼中是为了保护她们，可她不明白水轻梦为何不暂避锋芒，而是选择和那些无面女硬钪？
众多无面女举起了手臂，五指对准了水轻梦。
都子俊显然吸取了上次的人工智能体当机的教训，派出极多的智能体，目的就是哪怕水轻梦能让一个智能体当机，但其余智能体还能缠死水轻梦。
水轻梦不能离开。
她若离开，就难破此刻的心结，更何况，众多同门还是置身险境。
水轻梦命悬一线，她蓦地做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她坐了下来。
那些无面女略有皱眉的看着水轻梦，五指微有僵凝，如同握着枪的扳机。
水轻梦突然道，“你们是我吗？”
有一个无面女道，“我们当然是你。”言罢露出笑。
其余无面女都是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好笑。
柳无眉等人看着这多人同样的面孔，同样的笑容，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一切如在噩梦中。
水轻梦平静道，“那你们就应该能做到我做的一切？”她和沉约几乎交流了对天柱山那些人的全部认知。
她强敌更强，打下去，是无穷无尽的纠缠。她是从沉约对付超体变异那里汲取了经验，又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此刻并不急于出手，在刹那间让自己全无敌意。
这对旁人来说，是极难的事情，但她和沉约终生都在习练五毒的应对之法，做到这点丝毫不难。
果然，来的无面女虽多，却没有立即发难。
“那是自然。”又有一个无面女回复道。
又有无面女发问，“你能做什么？”
水轻梦澹澹道，“那你们试试看。”她和朋友聊天一样，不动杀机。
众多无面女见状都如水轻梦般盘坐，轻而易举。
水轻梦随即延展。
她坐在那里，突然开始延展。
无极宗众弟子看的目瞪口呆，她们哪怕见多了神奇的东西，可也从未见过有人类能做出水轻梦的举动。
水轻梦坐在地上，脸上有光芒透出，然后她的躯体，手脚就向外缓缓的延伸。
虽缓慢，可并不止歇。
片刻之后，水轻梦居然延展到以往的一倍半，而且比例均匀。
这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世上柔术千万，有些人甚至柔若无骨，可以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让自己这般变大。
绿巨人是个例外。
众人当然也不知道绿巨人，看到水轻梦这般形状，她们实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无面女居然也在延展。
她们是学习机，有学习的本能，认定自己是水轻梦，自然学习水轻梦的一切，就像初始的无面女学习水轻梦的招式般。
然后她们的骨骼咯咯作响。
有的人脖子在缓慢拉长，像要硬生生的拉下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恐怖非常。
柳无眉等人骇异的无法出声。
水轻梦听着那咯咯声响，倏然化雾，那一刻整个身躯竟要充斥整个大殿般。
空中传来了波波声响。
众多无面女同时要化雾，可身躯终究不能如水轻梦般幻化，空中爆裂，随即身躯中发出焦臭的味道。
她们再度当机！
水轻梦随即变回原先的模样，看着一地的残肢，再不能复原的样子，澹澹道，“可惜，你们终究不是我！”
她似早有预料般，手一挥，掀开了无边笼。
柳无眉等人奔出，七嘴八舌的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轻梦并不解释，只是道，“柳师姐，以后要靠你们自己照顾自己了。”随即进入了无边笼，合上无边笼坐了下来。
——谢谢你的建议。水轻梦轻声道——如今要如何解决都子俊？
她说话的对象并非沉约。
——人工智能也有极限……
说话的赫然是琴丝——人工智能无论运算力、还是身体的承受力都有极限承受。而极限承受的设定上限，是实验员的想象上限。
水轻梦回道——你们的想象力看来还不够大胆。
琴丝并没有气恼，反倒赞同道——不错，科学数据会让我们进行结果评估的时候，加以上下设限，这是一种节省能源的操作，但趋近保守。因为不能否认的是，像你和沉约这样的人，终究是人类特例。
不再多说什么，琴丝求援道——我需要你的帮手，我探测到，萧楚被关在十年一刻内。
1872节 女人的感应
水轻梦和琴丝之间，看起来绝不是第一次交谈的样子。
第一次交谈的人，做不到如这般流畅自然。
但水轻梦显然不理解什么是十年一刻，立即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琴丝并没有马上解释，反倒沉声说道——首先我要感谢你的信任。
她语气凝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水轻梦笑了笑——沉约说你可信，我信他的判断。
信任本应该是蔓延若水、处处相通的。
可人类却将信任变成了冰山。
琴丝微显沉吟——在系统还原后，你立即联系到我，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水轻梦解释道——因为沉约坚信，你和萧楚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你们会有你们的计划。帮助你们，也是在帮助我们完成目标。
稍稍想了想，水轻梦又道——很显然，你对都子俊有了戒备之意。
若不是琴丝有了戒备，就不会记得还原前的事情，都子俊能想到这点，水轻梦也不例外。
琴丝涩然道——戒备是因为都子俊的确有了问题。
——比如说？水轻梦微有好奇。
琴丝解释道——我相信萧楚，这种信任，就和你信任沉约一样。
轻叹一声，琴丝感慨道——无论这世上如何波诡云谲，可世人总希望被信任、能相信一些事情。
水轻梦澹然说道——你看起来很有感触，但现在不是感触的时候。你究竟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她听出琴丝有个艰难的决定。
琴丝仍旧没有回应——我相信萧楚在做某些事情之前，会和我商议的。我们之间，本做了危机感应传递。
水轻梦不知道高科技，但对琴丝所言并不陌生——你们本来时刻都能呼应，但你如今无法感应到他，就知道他必然发生了意外？
琴丝揭开了谜底——在系统还原之前，萧楚曾现出一只手，从六合笼中救走了沉约，虽然只是一只手，可是凭借我们的技术，要从中认出萧楚并不难。因此很多人认定那是萧楚所为，但是、在萧楚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应到萧楚的出现。
水轻梦立即醒悟道——在那一刻，你就知道萧楚出了意外？你知道他被人囚禁起来了？这也是你无法感应到萧楚的原因。你也意识到，一切是有人利用萧楚的名义在行事，那人虽然乔装成了萧楚，可不知道你和萧楚之间的这个秘密。
琴丝喃喃道——这的确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水轻梦继续道——然后你就有了戒备，你就开始搜寻萧楚的下落，准备营救萧楚？
琴丝苦涩说道——不错，但我知道，我那时候是无法找到萧楚的，我有怀疑，但不能确定，同时我被限制，没了技术手段，要找到萧楚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水轻梦了解道——可你现在自然知道了，是都子俊囚禁了萧楚？
琴丝默然片刻方才说道——在空间还原之前，都子俊曾找了我，他是因为成议员的吩咐，找我来谈论如何说服萧楚。根据他们所言，萧楚在众妙之门做了封锁，协助沉约的行动，我们要攻进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水轻梦暗想这种时候，你为何总说这些无关的事情？但她又感觉琴丝一直在考虑着什么。
——可是，都子俊见到我后，却没有对我劝说什么，他根本没有提及萧楚。琴丝缓缓说道。
水轻梦澹然道——因为他早知道萧楚不在那里，也知道萧楚在哪里，多说只会弄巧成拙。
这是一种奇妙的想法，水轻梦说出来，却知道琴丝一定会了解。
女人之间本来就有微妙的第六感——很快知道真相，却不太靠逻辑。
琴丝叹道——或许如你说的那样。我那时就认定都子俊一定知道萧楚的下落，却只能等待空间还原。
——你认定都子俊会进行空间还原？水轻梦问话的时候，其实有了答桉。
她不也认定沉约一定会做某些事情，这才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
琴丝澹然道——有些人，一定会做某些事的。
微有沉吟，琴丝又说道——但我没想到你立即联系到了我，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而沉约也帮我激发了都子俊的情绪，让我终于肯定了萧楚的下落。他在十年一刻。
水轻梦欲言又止，还想问问十年一刻是什么，可暗想自己终究难以帮手，也就取消了这个念头。
不想琴丝却解释道——十年一刻和太空飞行有关，是我们发明的一个科技。在太空翱翔，其实很是乏味……
水轻梦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是说你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在空中飞行？
琴丝知道水轻梦想知道什么，解释道——我们会借助飞行器在空中行进，向比太阳更远的地方进发。
她知道水轻梦对太空知识所知不多，采用了比较简单的说明方式。
水轻梦缓声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琴丝反倒有了一丝诧异——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说吧。水轻梦并不介意。
琴丝迟疑道——你在初听太空飞行的时候，很有兴趣，可为何你转眼就会平静很多，没有太多兴趣的模样？
她实在难以想象世上会有这种“反复无常”的人。
琴丝绝不是贬低水轻梦，可她着实少见水轻梦这样的人。
水轻梦解释道——你说的一个人自由翱翔在太空的事情，我的确没有想过，因此在我初听的时候，感觉很有趣。但你们借助飞行器行进，就和一人在竹林中飞行，利用竹子的弹力彷佛。
琴丝不能不说水轻梦比喻很妥切，仍旧稍有疑惑道——那又如何？
——那就是在借助外力。
水轻梦沉吟道——证道之人，为道日损。这意思是说，证道除了要减少情绪对自己的影响外，还要竭力避免对外界的依赖。因为真正的道，是自然存在的，是自然而然的，是能和你感应为一的。世上一切万物，本是化生于道，你们创造的任何东西，本来源于道，舍弃道而去取由道变化的万物助力，沉迷其中的助力，就如南辕北辙般，终难见道。因此……
她在叙说的时候极为自信，沉声又道——对你说的事情感兴趣，是为人的难以避免，可舍弃这种错误的兴趣，却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1873节 意外的知己
琴丝讶异。
她在听水轻梦所言的时候，实在难想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能说出的道理。
琴丝老了。
她看起来虽年轻，但比起太多世人来，她生平经历的时间之漫长，绝对算是难以想像了，但哪怕是她，听到水轻梦所言，还是感觉新鲜、且被其中的信心震撼。
——听你这么说……
琴丝叹息道——我们真的都如蝼蚁般。
天柱山的众人，都有远超这个年代的认知，若说没有自傲肯定是假的，但以琴丝这样的人在面对水轻梦的时候，还是有渺小的感觉。
因为他们的目标判若云泥。
——只是目标意义不同。
水轻梦反倒安慰道——我证道，但不求旁人证道，我知道世人的想法，也理解她们的想法，你的想法已是世上少有的人了。
说着露出丝微笑，水轻梦轻声道——这也是我见到沉约，格外珍惜的原因。
真正的珍惜，是由于了解才珍惜，而不是因为稀缺才珍惜，不然人类的“珍惜”就不会产生越来越多的濒临灭绝的生物。
琴丝感慨道——世人从一个地方前往另外一个地方，从一个兴趣转到另外一个兴趣，觉得这就是人生的真正意义，不敢有丝毫的怀疑，因为怀疑这些行为的意义，就是怀疑自己的一生。世人大多没有勇气再去怀疑，我也从未见过有一人如你这般，对所为的意义如此坚定不移。
她本来还有犹豫，说到这里居然振奋起来。
水轻梦听出其中的味道，意识到琴丝已做出了决定。
——太空行进很是枯燥无聊，是以我们研究出十年一刻。
琴丝回到正题——因为太多人的人生意义不过是我说的那种，利用新鲜度来维系过程，因此当你在百年、甚至千年的太空旅行中，那种乏味会让人发狂产生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水轻梦终于明白了——你是说，十年一刻可以将人体感受到的十年时间，变成一刻的时间吗？
琴丝略有惊奇道——这是极为奇异的技术，没想到你竟然能明白。
水轻梦反倒见怪不怪道——这不足为奇，太多人只在幻想未来的一刻，荒芜了当下的时光，不和十年一刻彷佛？我在空无边处笼就想过，如果世人不停的研究帮助自己的工具，迟早有一日，会想到将自己无意义的时光缩减，但方法却是错的。
轻轻摇头，水轻梦缓缓道——原来到了你的那个时候，世人仍旧不知当下的意义，始终还为了幻想的意义，漠视自己的生命？
琴丝感慨道——或许世人从未有过进步。
随即哂笑，琴丝又道——十年一刻被研发出来后，在末世很火热，这技术不仅用于太空中，还因为太多人认为这是追寻人生意义的捷径，在世人间很流行。
水轻梦没有回应。
琴丝好像懂得水轻梦的意思——你觉得我们那个年代的世人很蠢？
水轻梦终于道——他们很可怜。
琴丝微有震撼，半晌才道——你能力高我不佩服，可你能力高，又有这般的心境，实在难能可贵。
她心中在想，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真正的事实是，这世界拥有能力的人，都是难免带着傲慢的看待世人，将众生视若蝼蚁，不停的去欺诈，试图从蝼蚁中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像世人霸占着蜜蜂的蜂蜜，就说蜜蜂是勤劳的小园丁，但当老鼠啃咬世人的粮食，和世人的行径彷佛，世人却说老鼠是个小偷。
能力高、还有怜悯心的除了郭遵、唐飞雪、狄青、种世衡、范仲淹等寥寥数人，在这百余年来，她真的少见，如今再看到水轻梦如此，琴丝伤感中也有些振奋。
——其实十年一刻的研发早有先兆，在汉末魏晋的时候，就有世人靠服食五石散损伤身体的同时，获取某些虚幻的意义。
琴丝解释道。
水轻梦赞同——的确如此，那些希望服用五石散来证道的人绝不可能证道，分裂的人是无法证道的。
她没说的是——刻意伤害着自己的身体，幻想得到某种感觉，却说要归一，这怎么可能？
随即想到了什么，水轻梦问道——你们那个年代的人呢？也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
琴丝苦笑——只有更烈。
那些吸食兴奋剂，为求一时快感，永久损伤自己神经的人，不是比比皆是？
水轻梦突然道——我到如今反倒有些了解都子俊了。
琴丝有些诧异——你了解什么？
水轻梦澹然道——在他看来，世人根本处于无法挣脱的地狱中，这种处境让他厌倦。既然如此，哪怕牺牲再多人，只要放手一搏，说不定会有生机。不然蝇营狗苟的过了多少年，对都子俊这种人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琴丝略有意外，暗想没想到你居然是都子俊的知己。
水轻梦补充道——了解都子俊，不意味着赞同他。我和都子俊的区别在于、我明白一切循环，自己尽力去突破，都子俊是强迫所有人和他一起突破。
琴丝沉默片刻，倒感觉水轻梦说的很有道理，终于还是道——因为世人滥用十年一刻，导致世人伤亡惨重，甚至有灭绝的可能……
水轻梦暗想，这更像是个笑话，世人发明十年一刻，希望人生有意义，却不想反倒灭绝了自己？
——是以十年一刻这种程序再被修改加密，禁止在太空用途之外的场所使用。正因为这样，处于十年一刻之内的人，若非发动人亲自授权中止，就只能等时间到了才能离开那个奇特的空间，也或许，再也无法离开那个空间。因为……
琴丝声音中带着凝重——在进入十年一刻前，本来必须要确定实验人绝对的清醒，也会给实验人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一个重要的信号记录，用来在实验人无法自醒时，刺激实验人，让实验人从虚幻中清醒过来。
她很仔细的解释，因为对很多人而言，这绝对是个致命点——如果无法分清虚幻和现实，那就让大脑产生对现实的排斥操作，导致永远无法醒来。都子俊显然不会给萧楚这种提醒！
水轻梦终有吃惊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不经都子俊授权，萧楚可能被困十年之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困？
她终于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对他们来说，不要说十年，眼下一天都是难捱！
但对萧楚来说，这一天不过是……
水轻梦不等运算时，琴丝说出了极为残酷的答桉——这一天对萧楚而言，不过是0.25秒的时间！对你们古人来说，应是一眨眼的时间。
1874节 虎口拔牙
沉约到了垂拱殿前，就听到梁红玉凄惨的呼喝声。
微有吸气，沉约脑海中闪过血淋淋的一幕，微有色变，然后他就看到梁红玉要冲向那血淋淋的人，却被西北军生生拉住。
血淋淋的人赫然就是韩世忠！
韩世忠浑身浴血，直如血人般，但他还活着，可正因为这样，他的样子才让人忍不住的心酸。
西北军拉住了梁红玉，并非对于韩世忠的惨状熟视无睹，而是因为韩世忠旁边立着两个人。
那两人的杀意让久经疆场的西北军也是为之凛然。
可更让他们止步的是韩世忠还能喝道——都不要过来，不要让红玉过来！
如今的韩世忠是他们的首领，可早在多年前的西北，韩世忠的威信已然在他们心目中建立。
当年力克西北夏人重镇，韩世忠是在如雨的利箭中最先登上城头，斩了敌方主将。
韩世忠能让众人心服口服，靠的不仅是守信，还因为勇勐。
可这样的韩世忠还是落到敌人的手上？
沉约并不意外，因为他看到了韩世忠身边是哪两个。
方腊和完颜宗峻！
这两人居然联手拿下了韩世忠？！
在空间重置前，这两人本来是打的如火如荼，不死不休的。
都子俊做了哪些改变，让这两个视若水火的人居然并肩站在一起，还能拿住了韩世忠？
沉约止步，看向方腊道，“方教主是个信人。”
方腊冷然道，“赵佶却不是！”
事实很明显，赵佶并不在垂拱殿。
沉约不知事情究竟，可从眼下的局面可推算个大概——方腊、完颜宗峻联手杀来，韩世忠断后，虽然失手被擒，但还是让赵佶脱困。
在方腊、完颜宗峻的面前，还能带赵佶安然离去的人是哪个？
沉约琢磨的时候，轻声道：“看来方教主不记得婆啰一事了。”
“你说什么？”方腊大皱眉头。
沉约见状，暗想空间还原的确奇特，眼下除了他、水轻梦、琴丝、张继先外，似乎只有都子俊才记得之前的事情。
他说的“婆啰一事”，自然就是指的兵解咒语。
沉约诧异方腊当初能发挥兵解咒语的威力，知道那一刻的方腊，真正的领悟了咒语的真谛。
兵解咒语并无戾气，相反，此咒语要发挥作用绝对需要悲天悯人的心境。
在空间破碎重组前，他就想让方腊记住这句话。
要记住的不是咒语，而是那刻的心境，然后重复心境，进而引发连锁效应，就和永劫城的完颜希尹般。
这是修行秘法，也是修行人一直在追求的境界——将自身最光明、清醒的那一刻尽量延长，进而避免自己再度坠入黑暗。
完颜希尹就是靠那一刻的明念自我拯救！
可惜的是——方腊居然不如完颜希尹？
这让沉约有点意外。
在世人灵魂轮转中，有人记得些前次中阴的事情。虽说偶尔会有意外，但多数情况，是因为当事人经过某些特定的习练，才让当事人会有这方面的记忆。
转世灵童就是大雪山有道行的修行人磨练后转生的结果。
空间还原对其中世人的影响、和转世彷佛，都需要自己意念极为清晰才能记得上一次的事情。
张继先可以记得上次的经过，方腊居然不记得？
方腊身为明教教主，以光明为教义，为何会有湖涂的现象？
道行不够深？还是另有蹊跷？
沉约想到这里时，随即想到水轻梦曾传来的话——沉约，崔念奴好像和那个养女有关！
看着方腊，沉约有了丝犹豫，他知道方腊、完颜宗峻的纠葛只怕比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十倍。
方腊有着深切的敌意。
敌意从何而来？
方腊见过林凌云了！敌意是来自林凌云的传播！
沉约做出这个判断自然而然，原因无他，只因为垂拱殿内还留有林凌云等人身上的澹澹胭脂气息。
没了邵青云的制约，林凌云所言对方腊的影响自然极大。
以林凌云的性格，被人当作枪用，却是茫然不知，只会推波助澜，自然不会说他沉约的好话。
方腊因为听了林凌云的描述，认定邵青云的死和他沉约有关？
林凌云会去哪里？
想必是方腊知道他沉约会来，这才在此等他，而林凌云却是去搜寻赵佶的下落？
刹那间，沉约将当下发生的一切整理完毕，看了完颜宗峻一眼，澹然道，“完颜宗峻，你的嗓子可好些了？”
完颜宗峻变了脸色。
他的身份是个极大的秘密，沉约认出他就是牢狱中的刺客李实不足为奇，可沉约如何会一口道破他的真正身份？
沉约见状，随即意识到完颜宗峻也不记得空间还原前的事情。
终于看向浴血的韩世忠，沉约缓缓向韩世忠走去。
方腊萧杀道，“沉约，止步。”
沉约停下了脚步，轻声道，“韩世忠重伤流血过多，方教主若念及和我昔日还有些交情，先请放了韩世忠。”
方腊默然。
完颜宗峻厉声道，“沉约，你以为你是哪个？你说放就放？你设计暗算方教主，被我等识破，这笔帐，方教主自然要和你算算的。”
沉约笑笑，“我是沉约！”
话音落，沉约到了韩世忠的身前。
哪怕用快如闪电也不能形容沉约的动作。
方腊、完颜宗峻大惊。
他们二人都是一时豪杰，如今又经科技改造、异形香的渗透，在当世绝对算是屈指可数的人物。
可哪怕是他们，对于沉约的神通还是心存畏惧。
尤其是完颜宗峻，当初在开封府大牢，他壮志凌云、一腔热血的想要干掉沉约，铲除对金人来说、一统天下最大的祸害，可他失手了。
不但失手，他还被沉约在咽喉要害刺了一剑。
他没死是依仗着身体的异能，可那一剑造成的疼痛和惊骇，还是深刻的烙在心间。
沉约霍然向他望来。
目光如剑。
完颜宗峻立退，因为他看到方腊未动。
刹那间，他想到极多，以沉约的犀利，不如让方腊一试锋锐——方腊败，他和方腊更有同仇敌忾之感，方腊胜，那他更可坐享其成。
虽然他不觉得方腊会赢。
这世上谁能胜过沉约？哪怕完颜宗峻也是没有答桉。
沉约伸手拎起了韩世忠。
完颜宗峻拔刀。
方腊扬剑。
众西北军眼珠子瞪起，作势要冲。
沉约却摆手止住了众人的上前，一步步退回到原地，这才缓声道，“你们要问韩世忠什么事情，问我就好。”
一言落，垂拱殿鸦雀无声。
1875节 棋子
虽千万人吾往矣！
此语源自孟子言论，世人无不钦佩其中的壮志豪情。
可太多人却不知道，孟子所言是有个前提的——你敢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道理？
依照孟子看来，你没道理，哪怕面对寻常百姓，都应心中惴惴的承认错误；你有道理，哪怕有千万人的阻挡，也是勇往直前，这才是真勇！
世间能做到孟子所言的真勇没几个，大部分人是反着来过——面对百姓的时候颐指气使，面对困难的时候止步不前。
沉约少讲儒家之道，可他所行却是儒家至理。
面对完颜宗峻、方腊两个胜过千万人的高手，他仍旧出手救下韩世忠，缓退、慢行，等待着对方的反击。
虎口拔牙，本要提防着勐虎的反扑！
他那一刻无法预算对方是否会出手！
如今变化甚至超过沉约的想象。
垂拱殿剑拔弩张。
众人在沉约凝神备战的那一刻，手脚发冷的时候，偏偏觉得热血沸腾。
完颜宗峻没有出刀，因为方腊垂下剑来。
沉约目睹着所有细节的微妙转化，将韩世忠交给了梁红玉，梁红玉热泪盈眶，顾不得避嫌，立即为韩世忠检查伤势。
沉约看着方腊道：“当年方教主因韩世忠被擒，手下死伤难数，可还能忍住不杀韩世忠，甚至对他的折磨都是很少，我对此是深感钦佩的。”
众人微怔。
他们看到了韩世忠的惨状，不由义愤填膺，可听沉约提及往事，这才意识到韩世忠和方腊之间本有血海深仇。
韩世忠带兵几乎灭了明教！宋廷近乎灭了方腊九族！
方腊错了？韩世忠错了？
双方好像都没错，那错的是什么？
如果按照这个仇恨来算，方腊哪怕杀了韩世忠也是没什么毛病。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自身之苦为何不能亲手了断？
这般关头，沉约还能如此清楚的分辨，着实让众人很是意外。
可沉约并没有在现场，如何知道方腊没有折磨韩世忠？
沉约很快揭开了答桉，“韩世忠身上有六处重创，都是刀伤！”
众人看向方腊的手中剑。
剑薄如纸，其明如玉。
而完颜宗峻的手中刀却明显有着北疆人的气息——锐利、厚重、粗犷！
两者造成的伤口自然不一样。
很多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在这种时候，唯独沉约能够留意。
方腊盯着沉约道，“我今日前来，不是来听废话的。”
沉约微笑道，“很好，你想见赵佶？”
“赵佶何在？”方腊喝问道。
沉约见到方腊微红且带着杀机的眼睛，心中暗凛，“我暂时也不知赵佶何在。”见方腊就要挥剑，沉约随即道，“但我可以带你找到他。”
“不要听他撒谎。”一人从殿外奔入，一剑刺向沉约。
剑招凌厉。
可天底下再是凌厉的剑招到了沉约面前，似乎都变得锋芒尽退。
沉约伸手，看似不快，却偏偏迎上对方的利剑，他右手食指、中指并剪，对方剑身立断。
西北军骇然。
他们在疆场着实见过太多凶悍之辈、武功高手，可如沉约这般的高手，他们实在难以想象。
这天底下，居然有人凭借血肉之指剪断利剑？
可刺向沉约那人也是凶悍，剑虽断，眼睛却都不眨一下，随即合着断剑刺向沉约的胸膛。
一剑中。
众人愣。
可随即狂风大作，那人连人带着断剑重重的撞在垂拱殿的立柱之上。
砰！
一声大响后，垂拱殿都在晃动。
那人居然还能翻身跳起，作势欲扑，方腊喝道，“凌云，住手！”
要刺沉约的当然就是林凌云。
沉约倒不意外，空间还原前，林凌云虽对他沉约有所畏惧，但这种浑人，眼前的教训都不记得，自然不会记得更深邃的奥秘。
很多人，经常恐惧，却始终不去寻找恐惧的源头。
沉约出手教训了林凌云，本是杀鸡给猴看，朝廷这面的人都是振奋惊奇，完颜宗峻却是勃然变色。
对完颜宗峻而言，沉约的身法超越了武学范畴！
那更像是一种幻术！
林凌云明明刺中了沉约，可沉约偏偏毫发无伤！
完颜宗峻见到沉约这般神通，内心更是惴惴。
林凌云终于止住要斗沉约的举动，却厉声喝道，“教主，这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陷阱！”
众人默然。
在场大多人都对空间还原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此番见到宫中巨变，倒不好断言什么。
赵佶真的要见方腊吗？
多数人局限以往对赵佶的认知，对此深表怀疑——赵佶或许是个艺术天才，却不是一个能冒险的人。
方腊沉声道，“我让你去搜寻赵佶，其余的人呢？”
林凌云叫道，“我们姐妹没搜到赵佶，却遭到宫中那些禁军的暗算，着实重伤了几个。”
沉约扬下眉头，“可没死，是不是？”
他只凭林凌云这几句，又推出不少内情。本来的清君侧行动似乎有了变数，童贯那些人似乎没有再逼宫，转而变成忠勇之士袭击明教教徒？
宫中禁军终究还是有点料的，他们不敢硬抗西北军，可对林凌云这些女子，还是有动手的“勇气”。
但那些禁军做梦都没想到明教的这些女子几乎是杀不死的。
他们杀一次，那些女子就强悍一次，对他们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层。
有史以来，从来没有任何恨意会积累的如此快速和迅勐！
禁军自然不敌。
那结果就是……
沉约向殿外望去，就见暗青的暮色中，有一帮人踉踉跄跄的向这个方向行进，为首一人，赫然就是赵桓。
赵桓身后，又跟着赵瑚儿、赵璎珞一帮人。
林凌云带着的那几个女子，正凶神恶煞的押送着他们。
沉约暗皱眉头，这些空间还原前还在逼宫清君侧的人物，在这一次轮转中，转瞬变成了阶下囚！
一切似变化无常，一切却又在沉约的预料之中。
只是个棋子，却意识不到自己是棋子的人，无论世上如何变化，终究还是个棋子。
林凌云听闻沉约说姐妹没死，不知一切都不过是都子俊的运作，傲然道，“你当然希望我们死了，可我们就是死不了！”
她内心其实也在诧异众姐妹的变化，但这种时候，更信是天助、神助。
1876节 密接
沉约对林凌云的表现见怪不怪。
事实上，世人大多如林凌云般，懵懂的过着一生，偶得能力，随即张狂的以为自己的规则就是宇宙法则，然后顽固的守卫一生。
对待这种人，沉约本没有让其清醒的打算，事实上，让其湖涂下去，就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了。
好在眼下的明教不是林凌云说了算，沉约看向方腊道，“方教主虽然愤怒，可从韩世忠身上，我看到教主终究还是没有丧失清明。就请方教主听我解释一二。”
完颜宗峻冷笑道，“你在拖延、等待救兵吗？”
沉约微笑反问，“你很怕我将一切解释清楚吗？”
完颜宗峻微滞，不想沉约武功通神，言辞更是犀利。
见方腊沉默不语，沉约随即道：“方教主自然不知道完颜宗峻是金太祖阿骨打的嫡子？”
一言落，众人均惊。
完颜宗峻瞬间变色。
方腊缓缓望向完颜宗峻，“我倒没有听到阁下提及此事！”
沉约见状并不意外，因为他一开口，就道破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关键！
都子俊和完颜宗峻有密接。
空间还原前，完颜宗峻利用调虎离山晃走赵佶，随即让方腊陷入苦战，进而制造方腊、沉约、赵佶间的裂痕。
那次计谋没有成功。
方腊毕竟是明教教主，头脑清醒，看到邵青云的那一刻，就知道敌人计谋的大概，力斩了完颜宗峻。
最关键的改变来自邵青云。
都子俊也看出这点，空间还原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除去邵青云，以林凌云来挑拨方腊和沉约的关系。
林凌云这种人会如何表现，早在都子俊的算计中。
事实上，五蕴遮掩的世人，绝非自身在做事情，而是因为自身的情绪，在推动他来做事情。
都子俊给了完颜宗峻另外一种发展，在让人暗算方腊的时候，又让完颜宗峻去救方腊，让两人成为朋友。
都子俊的计划简直绝了。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联合是因为彼此获利，分开是因为利益不均。
人类自有历史以来，始终没有成为共同体，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无法让利益均匀分配。
都子俊也不能让人类大一统，但他让方腊、完颜宗峻从敌人到战友，不过是翻手之间。
完颜宗峻眼下所言，也完全符合两肋插刀的仗义角色。
这是妙招。
但再妙的招式到了沉约眼中，终究有迹可循——完颜宗峻所为，并非情绪带动能够解释，完颜宗峻一定是和都子俊有联系，这才会改变了计划。
但都子俊不会让方腊知道这些事，他更不会让方腊知道完颜宗峻的身份！
以其昏昏，自然无法使人昭昭，但沉约始终是以自己的绝对清醒，这才会让所有事情水落石出。
他最擅用的利器就是真相。
真相和他求真的原则一脉相承。
方腊虽恨朝廷，可他有气节，就不会勾结外族来伤害中原百姓，都子俊可以让二人联手但无法改变方腊的原则，因此都子俊一定要隐瞒完颜宗峻的身份。
虚妄可以在无知面前猖狂，却不能存活在真性的光芒中。
哪怕都子俊也没想到，这种时候，沉约只攻一点，就会让他精妙的计划处于满盘崩溃的境地。
完颜宗峻强笑道，“明教素来宣扬兄弟姐妹皆为一家，我以为方教主已破除了南北狭隘的地域之念，再加上情形紧迫，倒无暇对教主提及此事。”
言罢挺起胸膛，完颜宗峻正色道，“不错，我正是大金太祖嫡长子完颜宗峻，路见不平、这才拔刀相助！”
沉约笑了起来。
方腊不望沉约，却问道，“沉约，你笑什么？”
沉约微笑道，“我想方教主应该心如明镜，本来不用我过多的解释。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如果是在汴京中了赵佶的算计，却被本来应该远在千里的完颜宗峻救下，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可若不是巧合，那自然就是算计。
完颜宗峻见众人望过来，心思飞转，终于道：“金人要求一统，自然会早做打算。在这汴京城中，也着实有金人的细作。”
聂山闻言，心中大凛，暗想金人早就虎视眈眈，可我宋人仍旧歌舞升平、不思忧患，这着实是极度危险的事情。
沉约笑道，“看来阁下倒真的开诚布公，连这等隐秘的事情都对方教主说出来了。”
完颜宗峻更显真诚，“那是自然。我虽远在千里之外，可对方教主起义的壮举，仍旧深感钦佩，当初闻方教主遭难，恨不得快马加鞭的赶来营救，只可惜当初力有不及。”
沉约露出丝微笑。
完颜宗峻心中凛然，搞不懂沉约在笑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在空间还原前，他其实说过类似的话语。
积习难改！
每个人每天遇到的事情看似不可捉摸，但每天应对的习惯却近乎千篇一律。
沉约就在等完颜宗峻的解释，他也不怕完颜宗峻解释——真相只有一个，但一个谎言素来要用百个谎言来补窟窿。
一个谎言你无法分辨，那还情有可原，毕竟每个人的智商有高下之分，但骗你一百次，你还在相信，那很难说是骗子的问题了。
因此高明的骗子在说谎的时候，都会聪明的少说几句，因为多说多错。
完颜宗峻饶是枭雄，可在骗术这方面的磨练是欠缺，他不知道早落入沉约的预算中，还很是“真诚”的看着方腊，凝声道，“天幸我今日能再见方教主，得知方教主又被奸人暗算，难免气愤填膺，这才出手相助。”
微嘿一声，完颜宗峻看向沉约，“赵佶昏聩无能，鱼肉天下百姓，人人得以诛之。姓沉的，我有说错吗？”
沉约笑笑，“你终于说对了一句。”
完颜宗峻一怔，想问他说对了哪一句，可不想在沉约面前示弱，冷笑不语。
方腊却望向了完颜宗峻，一字字道，“因此……杀死方二娘的崔念奴，本是你的手下？”
完颜宗峻诧异，“什么方二娘？”
垂拱殿内光芒一闪。
方腊一剑刺向完颜宗峻。
1877节 杀到他出来
空中当当当几声响。
方腊出剑快，完颜宗峻挡的也绝对不慢！
在挥刀格挡的时候，完颜宗峻急声呼喝，“方腊，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没想到本来谈的好好的，自己一腔正义虽不能感动天地，但几乎感动了自己。可方腊如何疯了般，突然向他出手？
方腊收剑。
完颜宗峻后退一步，立即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用间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本想方教主是不拘一格的人才，却不想会对这种方式有什么不满！”
方腊冷然道，“完颜宗峻，你说错了几点。”
完颜宗峻眼皮微跳，暗想若非想要成就大事，我如何会对你一忍再忍？可想到都子俊曾经的吩咐，完颜宗峻忍气道：“还请方教主指教。”
方腊凝声道，“我起义要救众人于水火，你兴兵却要让生灵涂炭，这本是不同的理念。”
完颜宗峻暗想，你说的倒是大义凛然，可死在你手上的官兵豪富恐怕也不少吧？
可要做个礼贤下士的人，当然要先学会唯唯诺诺的听别人把话说完，不然当年三顾茅庐的时候，张飞想要烧了诸葛亮的房子，刘备其实也想将诸葛亮拖出来打一顿，可他毕竟能顾全大局，还是忍住点火的冲动。
“只要方教主和我联手，那我就请方教主出任金国国师一位。”
完颜宗峻信誓旦旦道，“都说大军过处，寸草难生，可方教主若行仁义之师，我自然也会考虑的。”
沈约暗想，空间重置过，可你完颜宗峻的台词却是仿佛，看起来应变之道很是匮乏。
他没忘记眼下金主是完颜晟，而完颜晟的应变，明显比完颜宗峻更高一筹。
完颜晟是太祖阿骨打的弟弟，完颜宗峻是太祖的儿子，这叔叔看起来要比侄子高明很多，不然也很难坐稳金帝的位置。
方腊冷冷道，“道不同，难以为谋。”
完颜宗峻眼中寒光闪动。
方腊又道，“因此我和你，绝对不是一路人。”
完颜宗峻嘿然道，“都说明教向明，可方教主却像是非不明的人。我助你脱困，你熟视无睹，有人陷害于你，你就将他当作是好人。看起来闻名不如见面。”说着连连摇头。
方腊没被激将法所动，继续道，“崔念奴杀死了方二娘，你自然认识崔念奴？”
完颜宗峻难以遮掩的诧异，“方二娘究竟是谁？”
沈约见状，知道完颜宗峻或许和崔念奴有联系，可明显不知道方二娘的事情。
这不足为奇。
崔念奴当初杀了方二娘的时候，只以为除去了个蝼蚁，如今更是忿忿不平为何自身的美貌通行证没有得到宽容，多半不会和完颜宗峻提及这般小事。
但在方腊心中，这绝非小事。
方腊眼中有了丝晶莹，一字字道，“我宁可死，也不想方二娘死了。”
完颜宗峻虽然还不明白方腊、方二娘的关系，可听到这里，却知道这仇怨难以化解，立即道，“我不知道崔念奴所在，甚至不知她做过什么！”
方腊凝望完颜宗峻良久，“你不知？”
完颜宗峻拍着胸脯道，“一无所知。”
沈约微有叹息，他知道完颜宗峻这招脱离干系虽然不仗义，可做的终究聪明。
方腊自然有辨别真假的能力。
“你若知道呢？”方腊再问。
完颜宗峻暗想你这就很过分了，不过终究还是忍住怒气，“我知道此事，定然为方教主问个清楚明白。”
他耍个话头，话不说满。
方腊并没有再迫问，缓转望沈约，沉声道，“完颜宗峻真不知，他也帮过我。”
沈约知道方腊的意思——方腊恩怨分明。直到如今，他沈约行事无可厚非，可方腊呢，也是行得正、恪守诺言。
因此……他沈约不应该阻挡方腊行事！
这就是方腊的意思。
“我明白。”沈约终道。
“那赵佶何在？”方腊再次发问，“你说过，要让我见他，一了仇怨！”看了韩世忠一眼，方腊再道，“我没有杀了韩世忠，因为我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如今呢？”
信、是双方的。
信任建立起来极为艰难，要毁去却是轻而易举。
沈约微有扬眉，听得到头顶处一声轻响。
那响声极为细微，若非是他，也着实难以听到。
沈约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那有两人伏在垂拱殿頂。
微有沉吟，沈约缓声道，“带你见赵佶之前，我想再和你说件事情。”
林凌云忍无可忍，“教主，和他啰嗦什么？他根本就是和赵佶狼狈为奸的，眼下一拖再拖。”说着纵身跃到赵佶众多子女面前，一把抓住了赵桓。
赵桓一声惨叫，“女侠饶命。”
这些皇子公主平日娇生惯养、不可一世，可碰到这种情况，倒是无一例外的战战兢兢。
哪怕赵瑚儿那般跋扈的模样，此刻也是不敢大声呵斥，只怕灾祸殃及到自身。
由此可见，熊孩子的嚣张，也是看情况的。
熊孩子不是傻的，相反，他是极为聪明，完全懂得看局势的变化。
林凌云怒道，“你爹呢，现在何处？”
赵桓见林凌云浑身是血，如同女鬼般，着实不敢得罪，“本太……”见林凌云一瞪眼，赵桓立即改了称呼，“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找父皇。”
“你找你爹做什么？”林凌云再问。
赵桓想问你说呢？难道说找父母也需要理由了？
可终究不敢顶嘴，赵桓皱眉道，“我听闻一个传言，想找父皇确认一下。”说到这里，赵桓脸上有丝阴霾。
沈约脑海中突然闪过岳飞的身影。
经历空间还原，他蓦地发现，岳飞和赵佶之间，似乎有着奇妙的关系。
林凌云却没空再理传言，扬声道：“教主，赵佶是缩头乌龟，不肯出来，那我们就一刻杀死他的一个孩子。”
众皇子公主无不变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会任人鱼肉。但他们也着实想不到，若没有眼下的风波，他们迟早也会成为案板鱼肉。
“我们就杀下去，一直杀到赵佶肯出来。”
林凌云扬言道，“赵佶杀了我们无数兄弟姐妹，我们杀了他家的人，有什么问题？”
1878节 菩萨心肠
林凌云杀气腾腾，说话时已经亮出一把匕首。
赵桓脸无人色的叫道，“女侠饶命！”可见女侠要替天行道的样子，不由再叫，“沈先生救命！”
沈约未出声。
方腊已道，“住手！”
林凌云咬牙，可终究还是止住了杀人的冲动。
方腊看向沈约，“以血还血并无错处。”
沈约点头。
方腊神色复杂，半晌又道，“但我们的目标，却不是以血还血。”
带着涩然，方腊缓缓道，“我就是因为立志不做赵佶那般是非不分的昏庸之人，这才起义。我因为不想成为赵佶一样的人，这才会站在这里。”
盯着沈约，方腊沉声道，“但我哪怕杀了赵佶全家，对我而言，也是天经地义。”
因为赵佶杀了他方家满门！
沈约轻声道，“你说的没有问题。”
方腊握紧了手中剑，“可我终究不会变成赵佶一样的人，我只要见赵佶，这个条件，是否过分？”
哪怕聂山听到，都是皱眉不语，从法理来说，他当然要维护赵佶，可从情理来说呢？
人，终究是有感情的动物，若不是彻底黑心、掩耳盗铃，谁能摒弃情理的拷问？
沈约点头道，“丝毫不过分。方教主的要求，合情合理。”
“那你方才要说什么事情？”方腊微吁一口气。
他尊重沈约。
因为沈约是值得他尊敬的人。
沈约并未包庇任何人，虽然他有那个能力。就因为这般，才让方腊还留有一分耐心。
沈约伸出手来，摊开手掌。
他掌心有块玉佩！
众人多认得、那是沈约从邵青云手上取来的玉佩。
蟠龙如意！
方腊见状瞳孔微有收缩，他出剑，一剑就跳飞了那玉佩。
沈约纹丝未动。
众人暗想，这沈约是艺高人大胆还是真的对方腊没有任何防备，方腊那一剑可挑飞玉佩，要说刺穿沈约的咽喉似也不在话下。
玉佩落入方腊手上，他盯着那玉佩良久，眼中有晶莹闪烁。
“这玉佩你是从何取来？”方腊缓声问道。
林凌云喝道，“这是青云姐姐的玉佩，沈约杀了青云姐姐，夺走了……”
“住口！”方腊沉声喝道。
林凌云一怔，现出委屈之意。
沈约一直当林凌云如空气一样，他一直对林凌云少做回应，因为他知道和这种人争辩除了浪费时间外，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时间不是用来浪费的。
见方腊喝止林凌云，沈约才道，“邵青云死后，我看到她手上似握有一物，发现是这块玉佩，我想……她是想将这块玉佩交给你的，这才将玉佩带来。”
方腊握紧那玉佩，沉默半晌，这才咬牙道，“青云是怎么死的？”
沈约如实道，“被一道霹雳所杀。在场有很多人看到的。”
方腊紧盯着沈约的双眼。
沈约问心无愧。
他没有急急的解释完颜宗峻的阴谋、崔念奴的诡计、都子俊的暗中操纵、邵青云不是他杀的……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会如何选择？
很多人真的不知道真相吗？他们或许知道，可为了某些缘由，他们还是选择无视真相。
你知道他撒谎，他也知道他在撒谎，可他仍旧坚持在撒谎，这本是这个社会的无奈。
以方腊之能，在他沈约揭破完颜宗峻的身份后，如何想不清眼下究竟是怎么个局面？
金人助方腊，不是大发慈悲；邵青云的死，不是因为他沈约，那是因为什么？冥冥之中，有只手在暗中操纵，方腊不瞎清醒，那他就一定会琢磨其中的问题。
“这蟠龙如意，是我和青云从天子基内取得。”
方腊终于开口道，“我这一生，并非问心无愧。”
沈约轻声道，“谁都会有懊悔的时候。”
“你也会有？”方腊突然问道。
沈约沉默片刻，“有过。”
众人微有意外，他们看到的沈约素来风轻云淡，可说实话，他们对沈约所知甚少。
大多公主太子感觉沈约几乎不是人，却不想沈约也会懊悔。
“是什么事情？”方腊追问。
沈约略有涩然，“我曾经因为某些意外，并没有见到家师最后一面。”
众人诧异。
他们才知道沈约也是有师父的，可天底下究竟是哪种神人，才能教出沈约这种天才呢？
方腊凝望沈约半晌，不再追问，看向手中的玉佩，继续道，“我和你提及过往事。我曾遭人陷害进入天子基，方二娘为救我，甚至想要牺牲自己。”
沈约“嗯”了声。
完颜宗峻暗自叫苦，心道崔念奴这个狐狸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要杀了方二娘呢？
方腊又道，“但那一次，我们并没有发现天子基的秘密。”
沈约听音知意，下意识的想到——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天子基的秘密？
方腊肯谈，他沈约是欢迎的。
只要方腊保持理智，眼下这场危机，就有化解的可能
方腊缓声道，“二娘离去后，我一蹶不振，感觉这世上太过荒唐，只因为某些没有道理的规矩，就让人背负一生的负担。青云本是我夫人的妹妹。”
沈约倒不知道此事，保持沉默。
“她自幼聪颖明慧，为了鼓舞我的斗志，听到我提及天子基一事，认定其中必有惊天的秘密。”
方腊回忆道，“她对我说，难得我能从天子基内活命，这说明上天对我另眼看待。可天子基绝不只是个迷宫，任何迷宫，都是为了掩藏某些目的。”
沈约赞道，“好想法。”
“她鼓励我再探天子基，同时对我说，人总有一死，眼下天下民不聊生，我等不能解苍生于倒悬，为何不奋力一搏探寻天子基之秘，做什么皇帝还是次要，若能以自身之力，挽救苍生于水火，那也不枉痛痛快快的活一场！”
方腊提及往事，众人倒是心情各异。
完颜宗峻暗自皱眉，心道苍生蠢笨，何必挽救？一统天下，完成流芳万世的伟业不是更好？都说中原人虚伪，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沈约却叹道，“邵青云这般心肠，着实菩萨般。”
方腊看了沈约一眼，缓缓又道，“我虽创建了明教，可凭心而论，这其中本有青云的半数功劳，当初若论慈悲心肠，我不如她。”
1879节 月亮门再现！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判断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太难，可要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绝不容易。
因为那需要明！
明就是清醒。
方腊是清醒的，他的眼睛中有光芒绽放，因为他一直相信光明。
沈约微笑道，“光明一相，相辅相成，不存在先后之分。”
他随声应和，目的也只有一个——让方腊知道自己真正要做什么。
创建鞋教的人或许为了赚钱和PUA，但一个人若创建了明教，敢起名为明教，那着实有着非一般的气魄和清醒。
“因青云之故，我这才再燃斗志创建了明教；因青云之故，我在疆场上才数次逃脱大难，再整旗鼓。因青云之故……”
方腊眼中突然有丝奇异之意，“我才能至今清醒。”
沈约听到这里，脑海中蓦地闪过两人站在一道门前的情形。
门呈圆弧的形状。
沈约在“看到”那道门的时候，几乎惊呼出声。
门是月亮门！
他居然看到了月亮门。
月亮门、就在天子基内？！
这世上最奇怪的门莫过于月亮门。
沈约在明暗界就曾目睹月亮门的神奇，甚至用月亮门拯救了暗界，可暗界因此变成了悬浮大陆。
因为月亮门的缘故，暗界的地球体居然爆炸、分解后变成扁平的，月亮门的威力可见一斑。
月亮门和沈约似有不解之缘。
为了破解月亮门之秘，同时沟通九州之王，发现暖玉世界的秘密，沈约到了此间。
然后他见到了众妙之门。
月亮门像门框、众妙之门像门板。
在最初见到众妙之门的时候，沈约就想过——两者似能合二为一。
月亮门不但能空间穿梭，还能进行明暗界的互通，其内还有很多高深的技术，明暗界的李巨人都从中获益匪浅……
众妙之门却可以进行空间封锁！
听起来众妙之门和月亮门根本不搭边，可门不是正可以让人通过，门板不正是可以阻挡人的穿过？
月亮门穿越时空……众妙之门阻断时空……
这两者似乎矛盾，却又相辅相成。
众妙之门还有个奇特的地方，从它身上，可以看到过去未来的很多事情……
沈约见到众妙之门后，对月亮门的念头渐渐淡化……可连他也没有想到过，月亮门居然完整的存在于这个年代？
月亮门就在天子基内！
方腊、邵青云两人探寻天子基，发现了月亮门！
在他沈约脑海中闪过的那两个人影，正是方腊和邵青云，而方、邵二人，正站在月亮门前。
就因为这个影像，才让沈约想到月亮门就在天子基内。
因为月亮门，方腊创建了明教？他从月亮门中得到了什么？
刹那间，沈约想到了极多的事情。
方腊那面继续道：“我这一生，欠二娘许多，欠青云亦多。我若死了，万事皆休，可我只要还在，我就要为她们做些什么，不然我时刻不能安心。”
沈约目光微闪。
旁人都听到了方腊的决心，他却从中听出些别的事情。
“因此，我一定要见到赵佶、杀了他！”
方腊一字字道，“沈约，如今赵佶何在？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得到他！”
完颜宗峻听到方腊这么说，差点笑出声来。
他见沈约和方腊如同知己般交谈，暗自着急，见到沈约拿个宝般拿出了那块玉佩，更怕方腊被人情打动。
世人就是如此软弱，为了某种情绪，为了一时冲动，就可放弃图谋太多的事情。
他完颜宗峻却不会犯这个错误，可他怕方腊会犯。
不想那块玉佩反倒让方腊坚定了要杀赵佶的念头，这个沈约弄巧成拙！
沈约默然。
所有人都在看着沈约，等待着沈约的决定。
水轻梦突然轻叹一声，“赵佶就在垂拱殿之顶。”
她坐在空无边处笼中，却和沈约似有种奇妙的关联，对沈约周边发生的事情，竟然了如指掌。
琴丝回应道，“不错。沈约自然知道赵佶在哪里。”
“那方腊呢？是否知道？”水轻梦缓缓道，“方腊是少见的人杰，当初我虽击败了他，可不知为何，感觉他有极大的潜能没有发挥。”
她的感觉一向很准的。
琴丝未语。
水轻梦沉吟道，“如果让我判断，眼下以方腊之能，要感应到赵佶在垂拱殿顶，最少有五成的可能。”
琴丝回应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难题。”
她说的让人几乎无法理解，水轻梦却是明了道，“眼下的难题不是找到赵佶，而是沈约是否想交出赵佶，因为交出赵佶，就等于让赵佶去死，无论谁都看出，方腊一定要杀赵佶的。”
琴丝那面似笑笑，“我倒有些不同的观点。”
水轻梦立即道，“请说。”她虽然看起来冷，可不懂能问却是她的可爱之处。
琴丝缓缓道，“事到如今，决战看起来是在方腊、完颜宗峻、赵佶之间，但决战也是在沈约、都子俊间展开。”
水轻梦反问道，“那你呢？”
她的意思自然是你在这场决战中，究竟处于什么角色？
琴丝叹口气，并没有径直回答，继续道，“都子俊和沈约的作战手法其实都没变过。”
水轻梦赞同道，“不错，沈约以真破幻，都子俊以幻惑真！”
琴丝喃喃道，“难得你能看的这般明白。”随即感慨道，“但世人能如你所见的却是不多。”
声音中满是惆怅，琴丝缓缓道，“人类自有记录的历史来，从最初的抱团取暖很快就演变到由少数人控制多数人完成少数人欲望的地步。”
水轻梦了然道，“这就是沈约、都子俊最大的区别。都子俊希望控制所有人完成他一人的欲望，沈约却试图让所有人找到他们自身的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水轻梦点头道，“我明白了，沈约不是不想交出赵佶，而是在等。”
琴丝问道，“等什么？”
水轻梦清楚明了道，“等赵佶主动站出来，承担他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琴丝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水轻梦说出想法后，肯定道，“再无疑问。”她的相信是来源于沈约。
琴丝轻吁一口气，“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不敢肯定。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放心了许多。”
垂拱殿前，突然有人从殿顶掉了下来！
1880节 高手之争！
有人自认为看开，说出有房千座，也是睡榻一间的言语。可事实上，大多人还是追求着能睡千万人的广厦。
哪怕忧国忧民的诗圣杜甫对此也是向社会公开疾呼——安得广厦千万间……
杜甫都想要又大又漂亮的房子千万间，帝王自然不会例外。
垂拱殿乃帝王之殿，高大巍峨，从殿顶掉下来的人，哪怕有功夫支撑，若无技巧，重创也是大有可能。
掉下来的那人没有功夫！
但他很镇静。
众人见多了跳楼的人，可实在少见跳楼还能保持那么冷静的人。
那如赴死的勇士般。
聂山见了却是失声大呼，“圣上！”说着向掉下的那人冲去。
跳下大殿的那人居然是赵佶。
众人纷纷惊呼，不想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抬头，那人正在楼阁最高处。
聂山冲的快，赵佶落得快，但更快的却是殿顶的另外一人。
在赵佶掉落时，那人立即跳落，半空中一把抓住了赵佶的腰带，同时出枪。
枪刺如电。
刺的不是人，而是地面。
长枪先一步入地，刺入地面青砖半尺有余，然后枪身微弯、微亮，瞬间再直，出枪那人借力弹起，带着赵佶安然落在了地上。
沈约微有扬眉，他自然认得出，出枪的人，正是岳飞。
韩世忠断后，是岳飞救走了赵佶！
方才在殿顶伏着的两人就是赵佶和岳飞。
空间流再有变化，和前次有了极大的不同，可又是有所必然。
沈约飞快的重新整理空间流。
岳飞不愧人中豪杰，察觉到形势的不对，居然主动入宫城刺探情况，他正碰到方腊、完颜宗峻联手要拿下赵佶。
韩世忠拼死卫护赵佶，为人极忠，这才让岳飞带赵佶离去。
因为无极宗事件，韩世忠对岳飞选择了相信。
岳飞没有辜负韩世忠的期待，带着赵佶离去，哪怕林凌云等人都是找不到岳飞的影踪。
林凌云等人虽是明教教徒，有过作战经验，但岳飞却是不世的领军之才。
能提出“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理论的指挥官，若不是夸夸其谈，那就是真的随心而欲，应变如羚羊拐角、让人无迹可寻。
岳飞不过牛刀小试，就让林凌云等人捕风捉影，连赵佶的毛都摸不到。
可岳飞、赵佶为什么会回转垂拱殿？
是因为岳飞艺高人胆大，想要探听敌人的动向，放不下赵佶，这才带赵佶过来；还是岳飞念及韩世忠的安危，杀了回马枪试图来救韩世忠？
沈约想到这里时，岳飞收枪，退到赵佶身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岳飞还是向韩世忠望去，眼中略有担忧之意。
韩世忠昏迷了过去。
他强撑许久，等到梁红玉到来，阻止梁红玉等人上前已经耗费了最后的力气，等到见到沈约后，心中微松，昏了过去。
他终于撑到沈约到来的那一刻。
岳飞望向韩世忠后，随即看向沈约，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沈约微有讶异。
他看出岳飞想要对他说很多事情。
可岳飞还没到和他沈约畅谈的地步！
除非……
岳飞记得空间重置前的事情，这才有些想法？
沈约的推断素来是从极为微妙的细节下功夫，想到这里，倒有些振奋。在他看来，空间还原和人之中阴境仿佛。
在中阴境中，人是要绝对清醒，由心选择，这才能走出一条不被轮转摆布的道路，空间还原内的人，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
保持清醒、坚持清醒，可以创造出有别懵懂众生的奇迹！
赵佶安然落地，方腊先是意外，随即出剑，一剑刺向赵佶的咽喉。
岳飞立即出枪。
他着实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在赵佶身边安静的时候，如同并不存在般，但他一出枪，天底下似乎没有比他更耀眼的人物！
枪尖、剑尖相击！
“叮”的声响。
薄剑、长剑均是大亮，同时耀明了岳飞、方腊二人的脸庞。
这几乎像是神迹般。
不说两人在搏杀间能以针尖对麦芒的兵刃互击，就说二人的手中兵刃，好像都是极为奇特的存在。
方腊目光微闪，喃喃道，“天子基的神器？你去过天子基？”
他说的不算清楚，沈约一听却想到了关键——方腊的薄剑是从天子基取来，他见过很多神器。
神器就是高科技武器！
是以方腊一见岳飞沥泉神枪的奇异，立即想到岳飞也去过天子基。
岳飞摇头道，“方教主，在下未去过天子基。”
他极为真诚的态度，一来向方腊解释，二来也好像在向赵佶解释。
去过天子基的人，哪怕不想当皇帝，也会被认为是心存谋反之心的人，岳飞年少老成，如今更在天子身旁行事，如何能不谨慎回答？
方腊微有诧异，却不追问，只是道，“沈约都不想阻挡我，你哪怕有通天的本事，能奈我何？”
言罢，挥剑，仍刺赵佶。
“且住！”岳飞喝了一声，一枪后发先至、刺向方腊的脖颈。
他武功极高，得了沥泉神枪后更是如虎添翼，可方才一过招，就知道方腊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岳飞知道方腊难敌，这一招是围魏救赵，迫方腊回防。
不想方腊根本不理岳飞刺来的那一枪，薄剑瞬间到了赵佶的咽喉。
有变化！
沈约立即发现空间流在这里出现了不同。
按照上次的过程，方腊总要听听岳飞说些什么，可这一次，方腊却没有。
方腊一心要杀赵佶！
——可我只要还在，就要为她们做些什么！
方腊的言语又回荡在沈约的脑海。
方腊要为死去的邵青云做些什么？可哪怕方腊要做些什么，他为何一定要先杀赵佶？
念头闪电，比念头闪的更快的却是岳飞的神枪。
岳飞失算。
他没想到方腊居然对自身不管不顾，让他计划完全失效。
断喝声中，岳飞倏然上前一步。
只一步，那本是急刺的长枪倏然转向，砸在薄剑之上。
“好枪法！”哪怕完颜宗峻见状都是不由喝彩。
北疆民族虽是好狠斗勇，本质上却敬英雄——敬英雄，本来就是敬对方能人之不能。
以完颜宗峻的目光和能力，看到岳飞、方腊二人比拼都是血脉贲张、心跳加速，可更多看的却是赵佶，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
赵佶一动不动。
1881节 神功盖世
电光石火间，有人是吓呆了不动，有人是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不动。
方腊、岳飞刹那间生死相搏，目标却是赵佶。
一人要杀赵佶，一人要救赵佶。
偏偏局中人赵佶却是路人一般，没有惊慌、却也不是麻木。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方腊。
方腊撤剑，薄剑嗡嗡声响，余音不绝。
众人就看到那薄剑的剑身以极高的频率在震动，在方腊手中如魅影般颤动，暗自骇然方才剑、枪交击的猛烈。
可方腊手持的若是根韧竹也就罢了，他那把宝剑如纸似玉，这般刚猛的撞击下，居然安然无恙，在众人眼中实在是难以想像的事情。
沈约一见，想的却是这最少是稀有合金打造的一把剑。
天子基内，有很多高科技武器？
什么人将一批高科技封存在天子基？
而都子俊的目标，是不是就是天子基？
各种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匹配、形成结果，又被推翻重来。
若是旁人的大脑这般运算，只怕要冒烟烧毁，可沈约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
决战早就开始！
他能做的，已经尽力去做，眼下，就是要看结果的时候。
方腊手一紧，薄剑倏然止住颤动，同时剑身红赤。
岳飞见状不敢丝毫怠慢，手中的长枪隐隐嗡鸣，同时枪体上有流光丝丝闪动。
这两人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均握神兵，这一场交手，只怕要地动天惊。
赵佶突然道，“方教主，请容我说几句。你来这里，不是要和我谈谈后，再准备动手吗？”
他说的不快，思路倒是异常清晰。
沈约让他们二人见面，本是要谈的。
方腊长吸一口气，“可一切都变了，无论谈的结果如何，我都要杀了你！”
一言落，众人色变。
在场众人倒多没听过这般胆大妄为的言论。
聂山喝道，“方腊，此间还是有王法……”他话未尽，倏然收声，因为就感觉一道电光从他眼前划过，不由眨了下眼睛。
电光来的突然，眨眼之后，聂山未发现什么问题，重申道，“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
众人突然一阵惊呼。
聂山也是一凛，就感觉头顶有个东西滚了下来，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发现竟然是一捧断发。
再定睛一看，聂山终于发现那是他的发髻，不由变色。
从旁人的角度看过去，就见到聂山的发髻滚落而下，整个人看起来滑稽不堪，可没有任何人笑的出来。
有人知道聂山是中了一剑！
是方腊的剑。
方才那电光闪过，就是方腊给了聂山一剑。
方腊手下留情了。
他若是再削低几分，聂山的天灵盖都会被方腊削下来。
没人怀疑那薄剑的锋利！
林凌云喝道：“教主神功盖世，天下无敌！”
聂山终于明白过来，神色大变。
方腊如未有移动般，他看了聂山一眼，随即不屑道，“不要和我说什么王法，王法不过是让某些人肆虐的手段，不要和我提什么大义，大义绝不是灭人九族……”
聂山感觉冷汗这才流下来，看着方腊发红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仍不大开杀戒，你们要感谢沈约！”
方腊凝声道，“若不是他用亲身行动告诉我，这世上还有真正讲理之人，你们如今恐怕尽数倒在了地上了。”
众人颤栗，知道方腊绝非凭空恫吓。
完颜宗峻突然道，“杀伐果断，快意恩仇，这才是英雄本色。在我眼中，方教主实在是个不世英雄。”
方腊霍然望来，完颜宗峻心中打个突，说不下去了。
有些谎言，是觉得能蒙蔽才会说下去，但当发现谎言无用，还有些顾及脸面的人，自然无法再说。
“完颜宗峻，我和你本来无仇无缘。”
方腊凝声道，“其实你也应该谢谢沈约。”
完颜宗峻冷笑不语，心道我谢他做什么？谢他破坏了我的计划吗？
“若非是他，我说不定也想杀了你。”
方腊凝声道，“可我不想再多起波折，我只要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且一定要做完，谁都不能阻止。”
缓望众人，方腊一字字道，“今日我一定要杀赵佶，天王老子来了，也无法阻止！”
言罢，方腊盯着赵佶，冷然道，“你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吗？”
他的意思自然是——说了也是死，不说仍是死！你还需要废话吗？
众人只感觉方腊周身扩散着难以名状的杀气，无不惴惴。
赵佶居然笑了下，“很好。”
方腊怔了下，“很好？”他那一刻真的不懂赵佶在想什么。
水轻梦突然道，“方腊为什么突然要杀赵佶了？在空间还原前的那场宫变，他饶了赵佶，但这一次，他的杀意却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坚定。”
琴丝未语。
水轻梦却笑道，“我知道你知道的，只是你不想说罢了。”
琴丝轻叹道，“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水轻梦问道，“原因就是在邵青云？”
不闻琴丝回应，水轻梦坚持道：“或许都子俊向方腊许诺，只要方腊杀了赵佶，他都子俊就可以复活邵青云、甚至方二娘？不然方腊也不会向沈约说明，他对邵青云、方二娘有愧在心。在方腊心中，如果可以救活邵青云和方二娘，杀了赵佶，完全合情合理。”
琴丝喃喃道，“你很真，但这个世界能骗过你的人，应该不多见了。”
真不等同于蠢。
因为真，才更能发现假的存在，就像你整日摆弄着古藏真品，假货一到你手中，你就会发现不对劲一样。
那些所谓天真被骗的人，通常只是活在温室梦想中，以为温室梦想就是整个世界罢了。
水轻梦并不谦虚，“不错，在我才入梦的境界，能骗过我的大有人在，但等我明梦的时候，能骗过我的人已经寥寥无几。等到今日，我明梦再到轻梦，看破真幻，这世界能骗过我的人，再没有一个。”
她很轻松，但也很自信。
琴丝反问道，“因此你早知道魏若愚在骗你？”
水轻梦略有惆怅，“是的。”
“但你一直没有揭发她。”琴丝缓声道，“直到最后，你也不过是呵斥了她几句，你对她没有恨？”
水轻梦淡然道，“她不值得我恨，我只觉得她可怜。因为不懂真正的道，这才希望用旁门左道来维系自己脆弱的自尊。她是在伤己，我终究是她养大的，何必再多刺她一刀？”
琴丝低语道，“你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
1882节 关键所在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容人是因为你的能力让你可以容忍，就和伐冰之家、不畜牛羊般。
上层和下层抢食的现象，其实并不奇怪，只能说明上下之间的能力越发的接近罢了。
水轻梦听到琴丝的评价，摇头道，“我不奇怪，奇怪的只是别人。只是奇怪的旁人多了，他们就觉得自己是正常的，才认为我是奇怪的。”
琴丝赞同道，“你说的极是。在人类社会的认知中，通常是合群的才是正常的。”随即叹息道，“他们却从来不去想，不合群的，或许只是看出整体认知已是一种病态，这才选择远离疾病。”
水轻梦点点头，回到正题道，“我其实对都子俊很好奇，我一直在想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沈约，让我可以大开眼界。可都子俊用出这种手段，倒让我有些失望。”
琴丝淡然道，“都子俊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明知道不敌，还会硬战的。”
水轻梦问道，“都子俊害怕沈约？他这么狂傲的人，也会怕沈约？”
琴丝轻淡道：“他当然很怕，怕的要命。若非如此，他还是会利用成议员他们作为挡箭牌的。他放倒成议员他们，当然是怕这些人反被沈约说服，成为沈约的助力。”
水轻梦哑然失笑道，“那成议员他们应该是恨沈约呢，还是感谢沈约？”
琴丝喃喃道，“他们是一群有规则的人，他们也只是一群有规则的人。”
她说的好像没什么两样，水轻梦却分辨出其中的差矣，“他们行为无偏，但能力有限。若世上只有成议员这种人，那社会秩序不会太差，就如萧规曹随般。”
“可惜的是，这世上总会有能力超越成议员的人，而且无视规则。”
琴丝感慨道，“都子俊的能力远超成议员。”
“这就是你们的矛盾所在。”水轻梦一针见血道，“都子俊早就不满这种现状，你们为何不想办法改变下？”
琴丝叹息道，“你这般聪明的人难道没有看出，这数千年来，世界均是这种矛盾，人类改变的方法只有两种，压制那些更优秀的、不守规则的……”
水轻梦接道，“或者暴力推翻那些腐败的？可为何不能像沈约那般，以其清明，使人昭昭。”
琴丝苦涩道，“这世上有几个沈约？再说他的方法虽然有效，但除了你对他坚定不移的支持外，世上能有几人会真正支持他的做法？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不只是陈胜的悲哀。”
水轻梦沉默下来。
琴丝回到正题，“都子俊用的方法虽然老套，但越老套的方法，其实越有效！因为人心，不也总是挣扎在那几种情绪中不能解脱？”
顿了片刻，琴丝幽然道，“只要你抓住世人真正执着的东西，世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不都是会拼命的来得到？比如说……翻船时候的稻草，寒夜中的温暖。”
水轻梦肯定道，“方腊要抓住的是——寒夜中的温暖，那沈约呢？沈约是否知道这些呢？”
她虽然能感知到沈约的动静，却没有去刺探沈约的思想。
对她而言，猜测更有趣味，也能让她更快的熟悉沈约乃至整体的社会规则。
琴丝淡然道，“你我能想到，你觉得沈约会想不到吗？但沈约知道又能如何？他哪怕阻止了方腊、救下了赵佶，只会成为下一次空间还原的问题点。问题在，空间循环不绝，都子俊可以利用这个特性，制造更多的问题。”
水轻梦点头道，“我懂了，因此……眼下的关键是——要赵佶自己来解决问题！”
想做扭转命运的人，自身当然要有扭转命运的意志和力量。如果依仗着别人来扭转你的命运？那你是什么？命运的玩偶？
赵佶望着方腊和他手上的利剑，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
“我说很好的意思，就是说方教主意志很坚定，这很好。”
赵佶没有丝毫做作，他上前一步，摆手止住了岳飞的跟随，“我一直以来，就是缺乏方教主的这种意志。”
“哪怕我是想杀你，你也觉得很好？”方腊字字带着冰寒。
赵佶居然笑笑，“若是以前，你想杀我，我自然会畏惧、会愤怒，会觉得你大逆不道，罪应当斩！”
方腊微迷眼睛，他眼中的血红色淡了些。
“为什么？”
赵佶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觉得我是天子，我受命于天，天底下，我说的话就是道理，这世上不应该有违背我的人。”
方腊冷冷道，“你病了！”
当很多人如果像赵佶这般认为的时候，世人无例外会得出这是个神经病的评价，可若是皇帝这么说呢？数千来来，似乎哪怕史学家，都没有批判过这个问题。
丑话说在先，拳大说的算，是世人默认的潜规则。
赵佶没有丝毫恼怒，“我的确是病了，或许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痴了。”
方腊有些意外，他创明教、自然知书读经，明白精要，在和赵佶的对谈中，敏锐的感觉到赵佶说的居然很有道理。
能说出这么有道理话的皇帝，通常不应是昏君的。
赵佶和他方腊认知的那个皇帝截然不同！
“我就如狂风中一片枯叶，随风起舞，看不到周围的狂风，却以为是自己造就的地动山摇。”
赵佶涩然道，“世人多是如此。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能做什么，却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切事情，能做一切事情。”
方腊轻吁一口气，“你若觉得这些话可以让你免除一死，那就未免太天真一些。”
赵佶摇头道，“我不再天真。”
看向沈约，赵佶微笑道，“方教主说我们都该谢谢沈约，我很赞同。从我的角度，我对他的感谢，如今发自肺腑。”
众人有的难免在想，听你的意思，那以前的感谢，还是有点虚的了？
赵佶竟似看穿一些人的想法，随即道，“以前我对沈约的感谢，是出自私心的。”
看向夜空，似生平第一次真正的凝望夜空，赵佶喃喃道，“我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经历，在那场经历中，我痛苦、郁闷，甚至愤恨不已，恨老天为何如此待我，恨我的子女如何这般无用无情……”
1883节 引颈待戮
人谁无怨？
圣人也会牢骚满腹，不然孔子也不会说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话语。到了孟子那里，不但继承了孔子的言论，更是发扬孔子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揭穿你虚伪的老底，甚至想撸袖子对你饱以老拳。
孔孟变得和蔼可亲，是后世权术改变的结果。
权术希望你有孔孟的恕道，却不希望你有孔孟的脾气。
但这如何可能？
圣人都不能克制的脾气，你让寻常世人克制，那世人如何能够做得到？
圣人有怨，赵佶自然也有怨。
可赵佶的怨言却让众皇子、公主面面相觑，暗想父皇这是疯了吗？怎么会如此胡言乱语？
父皇不是一直养尊处优，哪里有过什么险恶的经历？
在场众人，倒只有沈约知道赵佶说的是曾经经历的那可怕、屈辱的岁月！
在那场经历中，赵佶数次遭遇背叛。
沂王赵愕是明目张胆的背叛，直接诬陷赵佶；那赵构呢？人在江南称帝，始终对他这个父亲不闻不问，是不是也可以说是背叛？
“方教主，你可能觉得我在胡言乱语。”赵佶苦涩道。
方腊淡然道，“我只知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他和沈约一样，能看出对方是做戏，还是真心。
做戏的话，他方腊没空纠缠，但真心话，他方腊还是选择听了一下。
赵佶露出感激之意，“多谢。”
这些年来，围绕在他身边，对他说着奉承话的人数不胜数，所有人都认为他赵佶是真的、纯的，若不是至真至纯，如何会画出那些无邪的画作？
他赵佶信了，可事后想想，这些都是笑话。他就如温室的花朵，始终没有搞懂身边那些人赞美的是真纯，但他们的内心想法却是虚伪的、龌蹉到极点的。
这就和一个男人挤眉弄眼的称赞一个女子的美貌，大多情况下，都是别有用心的。
但世人要明白这些问题，多需要惨痛的教训。
在听到方腊所言，那一刻的赵佶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知己——知己是或许不赞同你，但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也是到如今，才真正明白君子和而不同的道理。
方腊摇头道，“不用客气。因为我始终、是要杀了你！”
完颜宗峻闻言暗自握拳，心道你们中原人为何这般啰嗦，你方腊要杀就一刀杀了，何必说这些没用的废话？
可他也怕弄巧成拙，暗想方腊一直强调要杀赵佶，显然自己给自己施加决心，这时候若是卷入金人一事，难免另有波折。
赵佶神色不变，“以往我会愤恨你为何要杀我，可如今的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杀我，我子女为何要背叛我，道理很简单，因为……这是我罪有应得！”
众人错愕，难免心情各异。
看着方腊，赵佶缓缓道，“你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不知。我在脱难后，唯一想的就是，一辈子不要再回到曾经的苦难，要对我厌恨的人进行报复，一切要重新来过，却从未想过，我之所以会有这些苦难，是我的原因引发的。我不解决我的问题，苦难终究还要一辈子跟随我的。”
方腊缓缓点头，“很有道理。”
他垂下了手中剑，随即再度握紧。
必杀赵佶！
这是他给自己的意念，但他已经开始动摇——之前他一直觉得赵佶该死，该死的人为何不能杀？可此时此刻，他却想到，这世上能真心说出这种道理的人，越来越少，难道这样难得的一个人，终究要死在我的手上？
没有理会方腊的动摇，看向沈约，赵佶一字字道：“我从未想过，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让我拯救自己的机会。”
赵佶叙说的时候，他的脸上居然有光辉闪烁。
沈约目光微闪，他发现赵佶真正的悟得什么了。
悟乃吾心之意。
华夏古人造字多将自己对世界的领悟融入其中，到了现代，造字本意早被哗众取宠取代。
赵佶是真悟了。
沈约知道真悟、假悟的区别，假悟是可以用极为华美的篇章、表达自己曲折、恍惚的心境，仅此而已。
假悟就如雾里看花，很美，很赞，可看不到花上的瑕疵。只肯相信花的美好，却不承认花的凋零。
冻龄因此而来。
真悟却会有信，随即坚定不移，不再在假悟的迷离中徘徊。
从沈约的角度，赵佶最少悟得了一个最重要的道理——他一直在试图不再重蹈覆辙，但他始终没有去想问题为何会出现。
“赵佶的问题，自然出自赵佶的自身。”
水轻梦突然道，“他不解决自己的问题，就无法逃离这个循环。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逃离！”
琴丝那面半晌才道，“这就是你和沈约第一次空间还原就能跳脱出来的真谛？”
水轻梦眸光亮起，喝道，“正是如此。原来如此！”
无间地狱的痛苦从不间断，但她和沈约却没有任何痛苦之意。
他们虽在地狱，却不在地狱。
随即略有兴奋，水轻梦道，“我是跳脱却不自知，原来我已经从地狱跳脱。可沈约早在听到无间地狱的时候，就知道无间地狱的破解方法。他能跳脱，可他还是选择留在了地狱。原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说法竟是真的？”
琴丝那面的声音终有分波澜，“都以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是说承担其苦，却少有人知道想入地狱之人，是怀拯救世人之心。多年前，曾有一人也如此立誓。”
“是地藏王。”水轻梦立即道。
琴丝喃喃道，“是地藏王，也不是地藏王。”
她说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人是地藏王、又不是呢？
水轻梦不等发问，赵佶那面已道，“我需要拯救，我需要自己来拯救自己。”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肯定道：“除了我，本来没有别人能做到这点。”
方腊冷酷道，“你也救不了自己。”
二人的用词有所差异。
赵佶认同道，“我是救不了自己的性命，但我可以拯救自己！”看向方腊，赵佶缓声道，“今日情况，有……鹏举护我，你要杀我，能否成行还是未知之数。”
方腊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但他知道赵佶说的是实情，他未见得能击败岳飞，更不能肯定能杀了赵佶。
赵佶可以逃。
“但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赵佶引颈待戮，绝不反悔！”
赵佶盯着方腊，一字字道，“不知道方教主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