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节 水晶棺
沉约脑海中才闪过具棺椁，不想随即就看到个棺材。
他心中错愕，可还能定睛望去。
棺材是透明形状，如同水晶打造，可沉约见到，知道这只是棺椁的假象，水晶棺绝没有眼前这具棺椁珍贵。
“沉约，是太空舱。”有人突然道，“这应是很高级的太空舱。”
沉约一怔。
他虽然极具想象力，可真没想到，眼前的棺椁居然是个太空舱。但他更意外的是，他听到的居然不是水轻梦在传话。
他竟听到了暖玉的声音？！
暖玉的声音突然出现，告诉他眼前的这句棺材是个太空舱？
棺材不棺材的重要，重要的是——暖玉如何会突然和他产生联系？
不是幻觉。
惊愕片刻，沉约用精神回应道，“暖玉？”
夜星沉扬下眉头，显然听到沉约的传音。
没有回应。
沉约随即道，“水轻梦，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刻，他感觉到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
水轻梦那面少有的沉默片刻，才道：“我似乎和你交谈了，可和你交谈的人又不是我。”
若是旁人，肯定是一头雾水，心道你在说什么？沉约却立即道，“暖玉在那一刹那联系到你，借你的身体，向我传递了一句话？”
水轻梦喃喃道，“那和你交谈的就是我？”
沉约思索道，“也可以这么说！”
暖玉终于再次和他沉约沟通。
沉约知道暖玉绝不会放弃联络他的，可哪怕他都想不出，暖玉究竟是如何联系上水轻梦进而给他传递了一句难能可贵的消息。
难道说，暖玉知道了什么？
*
在那个奇特的金属空间内，暖玉霍然睁开了眼睛，和她同时睁开眼睛的还有石田秀子。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半晌，暖玉轻吁了一口气，“我终于看到了沉约。”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看起来是这样。”她反倒有些不能确定的样子。
“沉约置身于一个奇特的空间。”暖玉再道。
石田秀子只是点点头。
暖玉随即再道，“那个透明的棺材是个太空舱。”
石田秀子眉头蹙的更紧。
“你不应该说些什么吗？”暖玉少有的咄咄道。
石田秀子迟疑道，“说什么？”
暖玉尖锐道，“太空舱内的那具……身体，就是我在搜寻你思想的过程中，看到的那个女人。”
石田秀子低语道，“好像是这样。”她似乎极力思索着什么，可始终不能确定。
暖玉盯着石田秀子，半晌终道，“你看起来仍不认识那个女人？你做梦的时候不知道她是谁，她却总出现在你梦中？”
石田秀子反问道，“你认识？”
暖玉伸手一点眼前的空间，有段影像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影像的时间很短，不过寥寥数秒，可展现的却是沉约在枫树前、看到那具棺椁时的影像。
若是沉约望见这段记载，都会叹为观止。
这种信息记录传递，简直神乎其神！
暖玉沉声道，“我毫无保留的敞开自己大脑的自我防备，这才能将我‘看到’的这段影像如实的记录。”
石田秀子望着暖玉，轻声道：“这很危险，我要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她知道暖玉是个极为戒备的人，不要说记录暖玉的思想、就算让暖玉打开心扉都很艰难，能让暖玉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她拼死都要和沉约取得联系。
“但我真的不认识棺材里的那个女人。”
石田秀子苦恼的抓下额头，“或许可以说，我一直无法记起这个女人，为什么？”
暖玉看着苦恼的石田秀子，眸光终于趋近柔和，“我们讨论过了，这是因为你失去记忆的缘故。”
“不止如此！”
石田秀子摇头的时候，带着清醒，“我现在掌握的科技，比你要高明。”
她不是在矜夸，只是叙说着一个事实。
暖玉缓缓道，“那又如何？”
“但我自主学习的比例并不多。”
石田秀子苦涩道，“更多的时候，是很多科技知识倏然涌入我的脑子中。”
暖玉沉声道，“这并不出奇，因为根据历史记载，很多大科学家有着类似的经历。这种现象可用伏藏来解释。”
石田秀子盯着暖玉，“我既然可以将记忆伏藏起来，可为何恢复时间要数十年之久？”
她已沧桑衰老，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那个被藏起来的秘密。
暖玉有了不确定的表情。
“我这种人，本应该有更稳妥的方法让自己记起伏藏记忆。”石田秀子又道。
暖玉眸光闪烁，“你究竟想说什么？”
石田秀子凝声道，“我想说的我已经说过，一定是有一场我都无法预期的的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让我苦思数十年。”
暖玉低语道，“你的确说过了。”
看着石田秀子，暖玉又道，“你还说，我的到来，让你加速了回忆。”
石田秀子点点头。
她和暖玉叙说着曾经的事情，不是因为健忘，而是想肯定某些事情。
一些事实，连她都不敢确定。
因为确定的结果，让她无法承受。
“因此你推断……”
暖玉凝声道，“我和你本来有种奇妙的联系，你觉得自己的确是琴丝，你甚至怀疑我是你们的末世成员。”
石田秀子轻叹一口气，“这种猜想本来太过匪夷所思，可你竟然信了我。”
暖玉郑重道，“沉约失去联系太久了，他是为我们去的宋代。”
“你觉得他遇到了危险？无论如何、你都有责任将他带回来？”石田秀子这般说的时候，似藏着什么。
暖玉扭开了头，看向显示的那段影像，“是的，我有责任带他回转，我本来……不欠任何人任何事情。”
默然片刻，暖玉又道，“事实证明你猜想的似乎不错，我和你同频思想共振，果然联系到琴丝和另外的一个女人，一切表明，那女子和琴丝正在和沉约产生一种奇妙的沟通，而这段影像，就是在这种沟通的环境下被我‘看到’，进而用脑电波图象还原的方式记录下来。”
盯着那段影像，暖玉略有焦灼道，“沉约虽然冷静，可我感受他的危机感，我们需要从眼前的影像中破解一些事情，然后试图再度联系沉约，在最短的时间内，获知一切真相！”
1975节 元神出窍
暖玉一如既往的冷静。
石田秀子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道，“枫树中出现的看似是具透明的水晶棺，可的确更像是个太空舱。这很矛盾。”
暖玉点头道，“的确矛盾。太空舱内如何会装了一个汉朝时期的女子？”
石田秀子接道，“根据衣饰分析记录，沉约面对的两……父子，一个穿的是汉时的衣裳，另外一人穿的却是宋朝的服饰。”
这两个女子不但第六感神奇，若论观人分析，也比起沉约逊色不了许多，更何况，她们还有极为高明的科技辅助分析。
视频不过短短数妙，但她们看出了极多的问题。
“从站位，骨骼结构、面相分析，那两人的确应是父子。”
暖玉沉吟道，“可两父子怎么一人是汉人，一个是宋人？”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暖玉再是聪明，可沉约的经历实在太过奇特，让暖玉虽目睹一段事实，仍旧一头雾水。
石田秀子缓缓道，“沉约身旁有个道人，应是宋时正一道天师的打扮。”
手指轻点，迅疾的搜索比对，石田秀子很快道，“按照年代、道人的年龄推算，那人很可能是正一道的张继先。”
暖玉眸光微闪，“沉约的战甲转化的衣饰，同样是宋时的款式。沉约是极为细心的人，他能融入，他的衣饰就应该是符合当时人情风俗的，如果比对下二人衣裳的式样……”
石田秀子不用暖玉多说，已得出结果，“系统比对衣饰显明的结果，他们应处于北宋末年。”
暖玉微有诧异。
她不怀疑石田秀子的结论，可奇怪这个结果的离奇，“北宋末年？靖康年间？沉约如何会和我们送他所至的空间点相差十年左右？他又如何能够穿越到另外一个空间点？”
问题提出后，暖玉知道石田秀子应无法回答，随即又道，“那三个宋人，一个汉朝人聚在一起，又意味着什么？”
她想的有些头大，可终于得到这难得的线索，如何会肯放弃？
反复的调整视频，暖玉轻叹道，“我们为何会很快的退出链接？”
石田秀子终于道，“你或许更应该问，我们为何能突然和沉约联络上。”
暖玉身躯微僵硬，敏锐的她听出石田秀子的言下之意，“是偶然还是必然。”
“你本来早该问出这个问题了。”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你很怕，你很怕这不过是偶然事件，这才迟迟不提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是偶然，再度连接，又不知猴年马月。
暖玉缓缓望向石田秀子，“看起来是偶然事件？”
石田秀子微微点头。
暖玉澹然道，“运气是偶然的，可真正求索却能让运气变成必然。我们只要完备实验前的所有条件，反复重复方才的过程，终究能重演链接的。”
石田秀子沉默下来。
暖玉表情转为严重，“不可以吗？”
“我们方才的链接是应答机制。”石田秀子突然道。
暖玉神色微变。
“这就是说，我们是通过金鑫的锚点，刺探宋时空间点，采用我的去杂波脑频率、以广播的方式寻找琴丝。只有琴丝应答，我们方会产生链接。”
石田秀子喃喃道，“但我们刺探的空间点是1135年。”
暖玉神色诧异，“正常的情况下……”
“我们是不可能产生链接的！”石田秀子斩钉截铁道，“因为那时候，琴丝应该不在了。”
沉约若在，恐怕都不理解石田秀子所言，暖玉却是清楚了然，“我们竭尽全力，本是要先做一次刺探实验，没有预料到会成功。”
“可实验却成功了！”
石田秀子提及成功，没有欣喜，反倒忧虑，“不可能成功却成功了，而且我们链接上靖康年间的……一个女子。这根本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其中的运作机理，我都想不明白。”
暖玉童孔微缩，“你究竟说什么？”
石田秀子盯着暖玉，“你难道还不明白？”
暖玉缓缓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
石田秀子叹息道，“方才的链接，不是我和琴丝的链接，而是你和那女子的链接。”
暖玉神色微凝。
“我们是采用去杂波的思想同频链接。”
石田秀子凝重道，“因为通过月亮角，我发现人的灵魂真的存在，是灵魂，不是鬼魂！在某种情况下，灵魂可以出离人体，无视空间规则。”
暖玉喃喃道，“你说这很像道家的元神出窍。”
石田秀子坚定道，“不错。可道家能做到元神出窍的人绝不多见，甚至可说是罕闻。我和你说过原因，在我看来，道家的元神其实就是神识，真能出窍的元神类似四禅八定的空无边处境界。”
“你说过，要做到元神出窍的人，一定是清心寡欲的。”
暖玉了然道，“可这世上，都是熙熙攘攘之辈，说元神出窍的人很多，真正能做到的，绝难见到。”
“但你能做到。”
石田秀子缓缓道，“我一直怀疑，如果我是琴丝，你一定是个和琴丝有关系的人，因此我才将你加进来一起实验，事实证明我没有想错。不是我，而是你做了方才的链接，而能重复链接的也只可能是你。”
暖玉平静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加紧的分析视频，找到有用的信息。”
石田秀子摇头道，“我认为你本末倒置了，方才机会难得，你能联系到那女子，那女子想必也在想如何联系到你，只要你和那女子再度建立链接，很多事情不明而明，反倒更省时间，而最关键的地方，是你如何让那女子相信，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暖玉默然片刻，回转座位坐下，有光影头罩笼在她的脑上。
“你说元神出窍类似于四禅八定的空无边处定。”
暖玉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只要进入空无边处定，实验结果是不是彷佛？”
石田秀子点头道，“应是如此。”
暖玉立即七支坐掐诀，意念守中，片刻间就听到沉约的声音，“你说令堂……”
暖玉大喜。
根据上次的经验，她随即就可“见到”沉约看到的一切。
通过另外一个女子的思想。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微妙玄通，但她暖玉的真切察觉那女子是坐在一个光罩中……
就在此时，暖玉警觉突升，然后就感觉杀机向她涌来。
1976节 玉手vs巨手
有些人一辈子做不好一件事情，可如暖玉这种人，一次经历后就会触类旁通、轻车熟路。
她是理解方行。
初次链接，她是听从石田秀子的建议，近乎被石田秀子催眠般完成链接。
链接耗时极久。
为了找到沉约，暖玉几乎没日没夜的和石田秀子研究实验，在终于链接上沉约后，她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惊喜难言。
那是什么感觉，她无暇去验证。
听石田秀子解释，暖玉自主性倍增。她不认为自己是修行者，可修行的法门对她而言，却和熟知的朋友般。
对于四禅八定，她非但不陌生，反倒可以轻易进入各层境界，虽不如沉约熟练、快捷，可平心而论，世间那些大言炎炎的和尚绝不如她精通此道。
可她从未想过，初次耗时许久的经历，第二次实验竟极快的重复了过程。
为什么？
她一时想不明白。
但她在就要通过那端陌生的女子再度联系沉约时，突然感觉进入了一个陷阱。
有陷阱？！
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要和沉约建立联系，这算是偶然事件，如何会有人这快的布下陷阱。
幕后之人所为何来？
暖玉不等明白，就感觉意识之前现出个黑色旋涡。旋涡倏然冲到她的面前，就要将她卷入其中。
这是什么？
暖玉不解，可下意识的退却。
那是意识的退却。
但那旋涡中，倏然出现了一只玉手，竟然将暖玉一把抓在手上。
那是一只真正的玉手。
玉手通常都是形容女子的手掌。
女人的手掌多是纤细、洁白，给人莹白如玉的美妙感觉。
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一双玉手，有的女人手指短了些，有的女人手掌皮肤毛孔大了些，有些皮肤色泽黑了些……
那黑色旋涡中的玉手却有让人惊艳的感觉。
哪怕暖玉形容，都会说那只手完美无瑕。
但那完美无瑕的玉手却是异常可怕，甚至蕴藏着灭绝世间一切的杀机——暖玉竭力躲避，仍逃不过那玉手的擒拿。
玉手就要将暖玉抓住，随即拖入黑色的旋涡时……
暖玉意念成诀，在未合的玉手中瞬间形成几个澹影，然后暖玉喝道，“裂！”
一只巨手蓦地从意识空间闪出，击在玉手之上。
神之左手！
虽是意识之战，可暖玉仍能用出神之左手。
当初神之左手出，立破暗界洲际精心布置的囚笼陷阱，可见威力的巨大。
如此巨手轰击在玉手上，任何人望见，都可想而知玉手的寸寸碎裂。
不想那玉手蓦地屈指一弹。
屈指如岁月静好，弹指似惊鸿一现。
暖玉暗叫糟糕。
国手下棋，躁者被牵；高手过招，全力失先。
她暖玉已然全力以赴，但那玉手信手挥洒、游刃有余，不看结局，结局已定。
果然，那轻描澹写、如诗如画的一弹下，巨手倏然僵凝，然后如被开山巨斧噼中的坚冰般，开始寸寸碎裂。
裂开是竟是神之左手！
暖玉虽有预期，可见状仍是心惊，只有她才知道神之左手的威力，那本是反力之鹰传下的绝学、她暖玉的救命绝招。
可这样的一招，会被对方轻易击破？
旋涡处传来了一声轻咦，然后有个声音澹澹道，“单鹏？”
声音清脆却冷，清脆的不染人间烟火的模样，冷的可灭万家炊烟的暖热。
然后那玉手再弹，一股无形的波纹就要射到暖玉的意识上，将她摧毁。
就在此刻，平地突耸，如城墙般层层挡在暖玉身前。
一层层的城墙难以尽数，远胜紫禁幽深重重。
波纹射中重重城墙，城墙尽数炸裂。但就因这阻挡的片刻，暖玉倏然退出意识空间，睁开了眼睛，霍然向身旁望去。
石田秀子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暖玉知道方才那许多城墙就是石田秀子用意识为她做的屏障，玉手未能杀得了她暖玉，却对石田秀子造就了重创。
相较而言，精神之战比真刀实枪的交手更过凶险。
精神之战中，一着不慎，成为植物人都是大有可能。
暖玉奔到石田秀子身旁，急声道，“你怎么样？”
石田秀子又是呕了一口血，缓缓擦去嘴角的鲜血，骇然道，“是谁？”
暖玉同时想着这个问题？
她知道自己和石田秀子绝对算是这个世界的精神强者，哪怕暗界的精神师，对于二人都是无可奈何。
这不是矜夸，而是现实。
两人的精神力联合，哪怕李巨人手下所有的精神师联手与之对战，二人绝不畏惧。
可二人联手，在那玉手下，一个照面就败退下来，石田秀子甚至被之重创？！
这天底下如何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有这般强大的意志？
玉手的出现，是因一人的意志！
更关键的是——为何那玉手如同早有预料般，算到她暖玉要联系沉约，话都不多说的就要杀了她暖玉？
难道说，那玉手认识她暖玉？
在击败神之左手后，那玉手提及的单鹏又是哪个？
暖玉想不明白，若她能将遭遇的事情话于沉约，多半能得出些结论，可她无法联系到沉约。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天堑！
*
沉约皱了下眉头，在暖玉遇到危机的时候，他脑海中闪过暖玉略有苍白的面孔。
只是一幅很模湖的影像。
这种事情很少出现。
每当他预判的时候，影像通常都是清晰的，那是他超级大脑运算出的确切结果！
因为结果确切，真相当然会清晰呈现。
但在水晶棺出现后，他的预判接连两次都出现了含湖，似乎有什么力量阻挡他的超级大脑将结果呈现。
为什么？
沉约紧皱着眉头，还能道，“夜浮生，你说令堂开始趋近……”
看着水晶棺的那躯体，沉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
水晶棺的女子当然就是刘武的爱人婉儿，也就是夜浮生的娘亲。
婉儿早死了。
可以沉约之能，都看不出棺中的婉儿是死是活。
棺中的婉儿栩栩如生。
华夏考古界着实有不少知名的女尸，但那些女尸出土，不露白骨就能算栩栩如生了，可婉儿的躯体绝非埋藏多年的女尸。
如果说婉儿只是睡着了，估计很多人都会相信。
水晶棺一出，推翻了沉约曾经的假设！
1977节 天生天杀
沉约对于空间的认知逐级提升。
常见的空间是连续、延展线性的。
就和因五蕴遮挡，让世人深陷贪嗔痴诸毒，一叶障目、不见心性般，空间远比世人看到的要玄奥。
空间可以扭曲，产生的曲折空间就是四维立面。
空间可以阻断，于是有洋葱空间的出现。
创世镜可以随即创造空间——创造一个世人眼中的宇宙空间。
有人说如今世人看的多是眼前三米，虽有偏颇，可哪怕世人探月前往火星，可事实上，世人真正的能探知的空间仍旧极为狭隘。
创世镜不需要做出很多空间，它只要做出世人无法触及的空间即可。对于世人可以观察到的空间，创世镜不过遵循量子力学的理论——你观察到了，我就给你一个确定的结果。
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事实上，你看到的仍是你的认知能够看到的极限。
你观察不到的空间，你认为是广袤无垠的，事实上却是没有形成的。
这种空间构造理论，有游戏地图的思想，可无疑比游戏地图高明太多。
创世镜包含了太多的人类仍未发现的空间规则。
洋葱空间内，历史仍是世人认知的历史，可内涵却绝非世人认知的那样。
世人的认知，始终是个平面，也只需要一个平面。
这就和小镇做题家一般，只需要给他们题目，他们不太去理会题目真正的意义。
人类从历史中汲取的教训是人类从不在历史中汲取教训。
既然如此，历史对人类而言不过是一幅梵高画作。
贫困的梵高生前一文不名，死后变成无数饕餮的美食……
仅此而已。
创世镜显然不但知晓宇宙空间规则，还知道人性精神荒漠的可怜。
因为空间如洋葱，那基于线性的理论都大有问题。
这就和牛顿创建的力学理论无法应用于微观世界般，线性空间的认知，对于非线性空间多数失效。
因此在洋葱空间内，祖父悖论不会出现，你影响的洋葱一层，不会传到另外一层。但你形成的破洞，终究是破洞，到哪层空间都是无法弥补。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这是《黄帝阴符经》的一句话。
沉约对阴符经很是熟悉，但他的熟悉局限在修行认知中，如今的他将经文和空间认知对比，倏然顿悟了许多。
黄帝在《阴符经》中说的天，是不是就是空间？
空间已死，空间内的一切同样会随之消亡。
这是沉约断定婉儿始终会死的原因。
夜星沉将婉儿从破碎空间带出，婉儿还保留着破碎空间的状态，她的死亡不会因为进入另外一层空间而中止！
这是创世镜的空间规则！
沉约对自己的推断有些确信，但事实却是——婉儿这个“破洞”看起来竟像在复原。
夜浮生急声道，“我娘亲有好转的迹象。”
沉约眼皮微跳，喃喃重复道，“你娘亲有好转的迹象。”他这般说的时候，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夜浮生解释道，“父亲虽答应娘亲，再不重复拯救她，可父亲并没有放弃，他将娘亲的身体保存在这神器中，维系娘亲身躯的不腐烂。”
沉约知道这是可能的。
在漫长的太空旅行中，为让世人在有限的生命中完成更多的事情，世人就需要节省身体的消耗，让人体进入动物的冬眠态，让太空舱提供人体冬眠所需的基础供给。
眼前的水晶棺看似是个棺材，可暖玉说的没错，这更像是个保护人体的太空舱，而且是在沉约的认知中，最高明的那种太空舱！
“本来娘亲的身体仍旧会损毁。”
夜浮生紧张道，“可你也看到了，如今娘亲的身体有活化的迹象，我们可以用秦皇镜观察到这种迹象。娘亲身体的经络，出现了复原的迹象。”
张继先缓缓道，“这是好事。”他愿天下有情人终有寄托。
沉约却没有任何欣喜之意，反问道：“为什么？”
夜浮生怔了下，“我不知道。”
沉约突然上前一步，“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破碎空间出来的一个人经络如何会重现生机，可你知道是你做了什么，才产生的这般改变。”
夜浮生脸色微变，“我……我……”
沉约不等再问，水轻梦那面传音道，“沉约，有问题。”不用沉约催问，水轻梦又道，“我在听到你的假设后，明了洋葱空间的道理后，一直在用空无边处笼搜寻暖玉的影踪，试图和她建立联系。”
空无边处笼？
空无边处定？！
空无边处定是用神识探测一切可知的空间。
沉约脑海中闪过这些字眼时，听水轻梦又道，“方才暖玉和我相应，嗯，或许可以说，我和自己相应？”
沉约反问道，“但你没有察觉。”
水轻梦解释道，“那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就像你面对铜镜的时候，看到了自己，你觉得那是自己的，对不对？”
沉约眼皮微动，“但你看到的却不是眼下的自己？”
有个恐怖故事讲，有人一晚上对镜子玩着石头剪子布的游戏，可游戏人居然赢了。
你对着镜子，发现镜中人和你举动不一样，那无疑是件恐怖的事情。
“是的。”
水轻梦没有什么惊魂未定，“那种境况让我思索片刻，就是那一刻，暖玉和你说了一句话。”
这是过往事实，水轻梦再提，却让沉约有个结论，“你在搜寻暖玉的时候，暖玉同时也在搜寻你。”
那一刻，沉约微有迟疑，水轻梦搜寻暖玉并不奇怪，水轻梦素来天马行空、想做就做，不受任何约束，可暖玉为何在搜索水轻梦？
难道说，暖玉、石田秀子竟然发现她们自身的秘密？
想到这里，沉约随即道，“如果这是事实的话，你一定会继续搜寻暖玉，而暖玉……多半很快会和你再一次取得联系。”
水轻梦回应道，“正是这样，可是……暖玉就要联系到我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
什么意外？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暖玉苍白的面孔。
就在这时，夜浮生突然一声尖叫，沉约霍然扭头，看到夜浮生惊骇的神色后，亦看到夜星沉惊愕的表情。
1978节 灭绝
有些人一辈子始终是个孩子，有些人却没有童年。
这世界上，人和人是不同的。
可夜星沉、夜浮生却极为相似，他们都是极为稳定，那是经历太多风波形成的一种反应。
能让二人吃惊的事情绝不多，能让二人同时吃惊的事情更是寥寥无几。
沉约瞥见这父子的惊诧，随即扭头向棺中的婉儿望去。
他的判断是——只有婉儿的事情，才会让夜氏父子这般反应。
水晶棺内的婉儿如常。
沉约脑海中却闪过一幅画面——躺在水晶棺中的婉儿眼皮下眼珠似轻微的动了下。
“怎么回事？”沉约难以置信的问了句。他脑海中的影像应是片刻前的事情？夜氏父子就是看到这点才如此惊骇。
不是幻觉，不是风吹。
那一个死人眼珠子如何会动弹？
夜星沉不语，可伸手一提，竟有一面镜子从地上升起。
沉约微惊。
他见识过人，自然见过很多镜子，可他真的没有见过夜星沉从地上拉出的那种镜子。
镜子竟有两人之高。
常见的镜子，本来不需要这么高大，一面全身镜通常都是一人之高，而夜星沉动用的那面镜子不但高，而且宽。
一个成人哪怕双手展开，都不能将镜子两边抓住。
这样的一面镜子竟是青铜打造的。
可镜子的材质绝非青铜。
沉约不用手机测量材质都能做出这个判断，原因倒简单，以古代的造镜技术，基本不可能用青铜造出这样的一种镜子。
可镜子最奇怪的不是它有着违背常理的形状，而是因为它灰蒙蒙的，其上根本照不出任何东西。
镜子自然是用来照影的。
世上如何会有一面镜子，根本照不出任何东西？
沉约想到这里时，立即意识道，“这就是秦皇镜？”
夜星沉看起来无暇解释，只是嗯了声，随即将秦皇镜推到那水晶棺前。
秦皇镜大亮。
沉约本要再说什么，可一见镜中的境况，随即收声。
上一秒如同废物般什么都照不到的秦皇镜，下一刻，居然照出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秦皇镜照出了棺中婉儿的骨骼影像。
现代医学中用X光才能显影的人体内在的骨骼结构，竟然出现在秦皇镜中。
这像是个X光机？
沉约才做出这个判断，随即知道有误。
这世上再高明的X光机，都做不到秦皇镜那般。
因为秦皇镜上的骨骼边缘，显出了极为细微的光线和光点。
乍一看，镜中的骨骼如同发着光，可以沉约目光的敏锐，很快发现那些光线和光点意味着什么。
经络和穴道！
沉约密宗出身，并不妨碍他思索道家之理。
万法似同、至道归一。
只有大愚若智的才会在佛道孰高孰低中争论不休，真正的睿智之人早取合用而用，尝试进入清、明、空、静等境。
都说佛修心、道修骨，但达摩面壁九年绝非单纯修心，而是创易筋经、洗髓经传世，让后人有个健康的身体来习练证悟法门。
沉约对身体变化亦是了解，看到秦皇镜所显光亮明点，立即意识到那就是华夏流传下来的经络、穴道的活生生的显露。
以往西方不认可中医，对经络、穴道说嗤之以鼻，因为他们解剖学无法验证经络、穴道的存在。
可后来有高明之人才发现，他们用解剖法来寻找经络，就和在断电的电线中寻找电流彷佛。
换句话说，经络穴道中的物质流动，本是在活体中进行一种精华传输。
解剖的尸体，多是死物，传输中止，他们又如何能检测出物质的流动？
沉约正明此理，看到秦皇镜显示光线光点时，立即想到一点——婉儿活着！
不然她的经络如何会显现？
沉约这般想的时候，水晶棺上方的盖子霍然平开，不知去向，夜星沉紧盯着婉儿的脸色，神色少有的激动。
秦皇镜内的经络流动图更是清晰闪亮。
“娘亲有活转的迹象。”夜浮生低声道，“一切如预期的那样。”
“夜氏父子预期了什么？”水轻梦发问。
沉约眉头紧锁，不等回答的时候，琴丝突然道，“如果空间会毁灭，那空间能不能弥补？”
水轻梦暗想这倒很有可能，她一时间虽不知道琴丝所言何意，可立即将琴丝所言传给了沉约。
沉约脸色突变，急声道，“水轻梦，你方才说暖玉出了意外。你感知到发生了什么意外？”
水轻梦立即道，“暖玉和我将将汇合的时候，距离倏然拉远，如同隔了天堑，而暖玉似乎和谁在交手。”
“和谁在交手？”沉约再问。
水轻梦略有困惑，如实道：“我不知道。”
秦皇镜大亮。
夜浮生露出惊喜的表情，“父亲，我没有说错。”
棺中的婉儿脸色渐转红润，眼皮下的眼珠又动了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静寂。
哪怕那如热血震荡的枫树，都是僵凝片刻。
张继先看着神迹就在眼前，震惊中带着茫然。
他是修道之人，对修仙不死一事早有所闻，可亲眼看到一个早该化作白骨之人居然活转，难免震骇。
“娘！”夜浮生惊喜呼唤，纵到水晶棺前。
沉约脸色剧变，突然叫道，“小心！”
他少有这般惊惧的时候，但那一刻，如同有灭顶之灾就要发生。
夜星沉霍然回头。
望见爱人醒转，他自然惊喜，但他和儿子最大的不同是，他见惯了生死，这一次远不如儿子要激动。
沉约惊惧什么？
这样的一个人，会惊惧什么？
夜星沉这般想的时候，一把拉住儿子，就要离开水晶棺。
有危险！
危险就在棺内。
四世为人，他修为绝顶，性格益发的谨慎。他可以无视自己的生死，但对儿子的安危还是萦绕在心。
婉儿会对他们父子不利？
夜星沉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带儿子退后了一步，但棺中终究躺着他最爱的人，无论他不信任何人，可终究难想到婉儿对他会有危险。
婉儿眸中突然闪过道寒光。
夜星沉凛然。
他从未在婉儿眼中看到过这种寒意，心地善良的婉儿，哪怕提及最痛恨的刘启时，眸中仍带着凄婉。
如今婉儿眸中却带着灭绝之意。
那种灭绝，竟是毁天灭地的灭绝！
1979节 熟悉的陌生人
都说累了毁灭吧，可这世上，真正能想去毁灭的人并不多。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种灭绝之意。
当有人只有“勇气”在妇孺身上施展王霸之气的时候，有人却敢逆天行事。
“婉儿”就像那种逆天行事的人！
夜星沉再退。
思绪千转，闪过不过刹那。
他发现婉儿是个陌生的人，让他很是陌生的人，可不知为何，他内心深处，偏偏觉得婉儿又很熟悉。
水晶棺内，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夜星沉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竖掌护在胸口。
当年的冥数之人，就和神般，刘武两入冥数，修为更像神中之神，早能预测到别人无法发现的危机。
有杀机。
一念间，杀机到了胸前。
夜星沉反应极快，在护住胸口的时候，却将儿子推到了身后。
有些父亲看起来对子女澹漠，可在最危险的时候，始终选择护在子女身前。
一只手拍在夜星沉的手掌上。
玉手纤纤。
夜星沉露出极为震骇的表情。
手是婉儿的手。
在那刹那，婉儿坐起、出棺，伸手拍在夜星沉的手掌上。
不知情的人，只以为这是久别重逢的卷恋。
婉儿复活了，见到丈夫自然欢喜，欢喜的执手相对。
可夜星沉知道绝非如此。
那纤纤玉手如同夺命阎王的索命册，只是微勾，就要将他夜星沉从生死薄上划掉名字。
爆喝声中，夜星沉合掌。
这天底下本来已没有哪个值得他单手相对，但这时候，他双手合击，却是如临大敌。
波！
纤手终于拍在夜星沉的双手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空间似凝。
枫叶尽鼓。
夜星沉也像要鼓起来的模样。
婉儿、夜星沉僵凝。
似永恒、似片刻。
夜星沉眼中突现惊怖之意，然后众人就听到“喀察”声响。
枫树折。
本来路人般的枫树蓦地拦腰折断，枫树上如血的枫叶居然尽数枯黄、然后飘落。
夜星沉呕血、急退，却不忘记拉着儿子一起。
婉儿正待起身追击，倏然止步。
沉约挡在她的面前。
风云之变下，唯有沉约还能挡在那冷面杀神前。
哪怕水轻梦都是不由得急叫道：“沉约，小心，这绝非婉儿。”
这女子当然不是婉儿！
婉儿如何会有这种狠辣高绝、睥睨天下的身手？
夜星沉已是天下不世高手，此女一出手，就将夜星沉击退呕血，沉约脑海中转过他见到的那些武功高手，竟发现没有一人能抵挡住此人的一招半式。
这是谁？
天底下如何会有这般人物？
沉约第一次感觉，这世上或许真有神的存在。
“婉儿”莞尔，她方击伤了夜星沉，面对拦截沉约，居然还能笑出来，然后她说道：“你好。”
她只说两个字，一掌再度拍到了沉约的胸口前。
谈笑风中。
轻描澹写。
看起来，那一掌连个苍蝇都拍不死，可有夜星沉的前车之鉴，沉约如何敢有丝毫大意？
他面对的是从未见过的狠辣之人。
这人视生命如草芥，杀起来从来是废话都不说一句。
“婉儿”要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这种关头，沉约根本无法硬接，他的见识或许是无底的，但他的武功绝不会比夜星沉更加高明，在这种压迫下的他，唯一的方法，本是遁走。
可沉约居然未动。
沉约脸色巨变。
他无法遁走，无法再用破碎时空之法离开原地，只因为空间已然凝结。
他所在的丈许空间，倏然凝结！
“婉儿”在出手的时候，凝结了他沉约可以置换的空间！
怪不得以夜星沉之能，也只能硬抗！
沉约身临其境，终于知道夜星沉的无奈，同时知道夜星沉借力散力的高明。
夜星沉无法移动，但他将致命力量传导到与他息息一体的枫树上，这才能脱离“婉儿”的掌控。
念头闪过，“婉儿”的玉手拍到了沉约的胸口。
众人惊。
夜星沉眉头都耸，他难信沉约会什么都不做，或许应该说，沉约来不及做什么？心中方自后悔时，空中又传来“波”的一声响。
响声如出一辙。
可反应却截然不同。
沉约突然亮了起来，不但亮、而且在涨。
哪怕“婉儿”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只凭这一掌拍死过的人，比很多人一生拍死的蟑螂都要多。
她看似轻描澹写，实则算定了一击见效。
可她的设想到了沉约面前，似乎偏离了走向。
沉约亮、沉约涨，他那一刻，好像变成了两倍大小。
正常人绝不会像他这样，像他这样的，躯体早就四分五裂。
偏偏沉约仍保持着完整的连接。
然后沉约吐气。
吐气如箭，射向“婉儿”的印堂之间。
箭气如电！
“不要！”夜浮生叫道。
他从未见过这般犀利的气箭，他不知道娘亲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他绝不想娘亲死在沉约的手上。
沉约倒退。
“婉儿”未动。
那气箭洞穿城门看起来都不成问题，可击在“婉儿”身前半尺，倏然僵凝，然后周围的空间开始荡漾、扭曲。
空间如冰被重击后的破碎。
沉约却似被发射的火箭般，倒退冲出本被凝结的空间，再吸一口气，居然恢复了常态，可他的脸色绝不好看。
方才那一刹，生死须臾。
他看似完好无伤的接了对方一招，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几乎用尽了全力。
“不错。”
“婉儿”看着沉约，突然道，“你还不错。”
沉约神色凝重。
这些日子来，他听到的多是对方赞他——赞他的能力非凡，如今听到“不错”的评语，他倒有新鲜之感。
“婉儿”再道，“你虽用了极为落后的战甲抵抗了我的一击，可却将战甲的能力发挥到极致，这很不简单。”
落后的战甲？
沉约暗自惊奇，他从暗界带来的战甲，到了此间，竟然成为落后的东西？
眼前的“婉儿”究竟是谁，如何会有这种见识？
“你借力打力，用我攻击你的力道，冲破了我囚禁你的空间。”
“婉儿”又道，“这一招和夜星沉类似，却比夜星沉还高了那么一点，也更勇敢一些。”轻声叹息，“婉儿”再道，“这多年来，像你这么勇敢的人已不多见……”
“其实你曾见过两个。”夜星沉突然道。
“婉儿”轻哦了声，澹然道，“看起来你终于认出了我？”
夜星沉前所未有的警惕，萧杀道，“是的，我认得你——女修！”
1980节 我有资格
女修？
这是哪个？
沉约听“婉儿”居然是夜星沉的旧识，难免诧异，却不知女修是哪个。
水轻梦似知道沉约的茫然，传音道：“传说中，女修是黄帝的后人，大业之母，伯益就是女修的孙子，而女修又是秦氏的始祖，嗯，也就是秦始皇的祖先。”
她扼要的叙说了女修的生平，沉约却听出水轻梦对女修眼下的情况一无所知。
根据水轻梦所言，女修不早是白骨人物，如今为何出现在这里？
“婉儿”轻叹一口气，“夜星沉，我很久没有听过有人敢这么直呼我的名字了。”
她落寞中有着傲然。
以前敢直接叫她名字的人，不是化作了白骨，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至少单飞、晨雨还是敢的。”夜星沉缓声道。
女修眼中寒光一闪，杀机凛然。
夜星沉缓缓道，“单飞不但敢，据我所知，他还用天涯杀死了你。”他看似澹然，实则极度凛然。
在场的众人，只有他才知道女修的真正可怕！
沉约讶异，他见到女修出现，就知道这绝不是和世人同一个纬度上的生物。
夜星沉像神，可女修就是神。
但女修这般人物，居然还被单飞所杀？
沉约想到这里，倒有些敬仰单飞的为人，不知道单飞是何方神圣，才能做到这点。
女修冷漠道，“你说错了一点。”
夜星沉露出微笑道，“还请纠正。”他真的很奇怪女修为何会重临人间。
女修凝声道，“凭单飞的能力，他杀不死我。他是靠天女、神农的帮助，这才将我迫在天涯之端。”
天涯迟尺。
迟尺天涯。
沉约脑海中不停的闪过这四个字的组合，奇怪天涯之端是个什么所在。
夜星沉暗自揪心，心道当年单鹏既然未提女修的事情，想必在单鹏看来，女修就对如今的洋葱空间没什么威胁。
可女修偏偏突然出来了，那这个世界会变得如何？夜星沉不知道，可他更担心单鹏不知道此事。
“你一定很奇怪我如何能离开天涯之端？”女修略带讥诮。
这亦是夜星沉奇怪的地方，他内心同时有种恐惧，一切似是1126年的重演，可如今变化，却开始脱离他的掌控。
究竟是什么变故引发了这种奇怪的改变？
“你看起来不知道了。”
女修笑笑，却不准备解释，继续道，“其实你也不用知道了。”
夜星沉童孔微缩，他何尝听不出女修的杀机——死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当年我本来可以消灭单飞、晨雨，以及这个世上的一切。”
女修杀机显露，“可因为你夜星沉毁去了死光，让我计划落空。”
夜星沉更是凛然，他知道女修绝对是个有仇必报的女人。
“那时候我就很想你死。”
女修凝声道，“在天涯之端的时候，我就时刻在想，如果离开天涯之端，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呢？”
她真的在想，思考的样子让人心寒。
“我最想杀的不是单飞和晨雨。”
女修盯着夜星沉道，“我最杀的，其实是你！”檀口轻启，女修一字字道：“我最想让你夜星沉死的。”
说话间，女修上前一步。
夜星沉严阵以待。
他没有退却，他也无路可退，这是他存身之地，这些年来，他习惯了这里，习惯了等待明镜花开……
夜浮生突然叫道，“你将我娘怎么了？”他双目红赤，可没有像冲动的孩子般，而是选择和父亲并肩而立，要和父亲并肩作战。
女修澹然道，“你放心，你们一家三口，很快就会团圆了。”
夜浮生怒吼声中，身躯发亮似火。
沉约突然道，“我明白了。”
他蓦地一句，将剑拔弩张的情形舒缓下来，同时让所有人看向了他。
女修也看向沉约，反问一句，“你明白了什么？”
沉约笑笑，“我明白了你的全部计划。”
女修不屑笑道，“你明白？”她明显不信，因为她所有的计划，哪怕夜星沉都想不明白，一个初来乍到的沉约，哪怕实力不俗，又如何能明白？
沉约慎重的点头，“我们要不要赌一赌？”
女修萧杀的表情让天地都寒。
她真没想到，世道变化如此之快，她再度回转世间后，一个毛头小伙子居然要和她赌上一赌？
“你有这个资格？”女修哂笑道，“不要以为凭借你那个落后战甲，天人合一的手段，就能和夜星沉联手对抗我，你们不配的。”
沉约澹然道，“我可以给你出示下我的资格。”
女修双眉如剑，轻“哦”了一声。
沉约继续道，“如今是你计划的再演。”
他说的古怪，女修闻言，表情居然同样古怪，她似乎听懂了沉约在说什么。
“你被封禁在天涯之端……”
沉约脑海中再度闪过亚特兰蒂斯人的身影。
眼下的情形和亚特兰蒂人离开囚笼很不相同，但他捕捉到微妙的关联。
“你是个坚毅的女人，始终想法设法的出来。”
沉约缓声道，“我不知道你如何离开的天涯之端……可刘启……”注意到女修听到刘启，却不陌生的表情，沉约缓缓道，“是你关键的一环。”
女修哂笑不语。
她看起来根本不屑回答。
沉约并不气馁，“但只凭刘启一人，还是无法助你离开天涯之端。”
女修傲慢道，“你错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沉约坚持道，“不，你需要！最少你对夜浮生没有丝毫陌生的，是不是？”
夜星沉心中触动。
女修终有讶然之意。
沉约沉声道，“无论你有怎样的通天之能，但你本来不应该认识夜浮生的，他是你不应该经历的变数。但你知道夜浮生是婉儿的儿子，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这说明，你早就在盯着夜浮生的举动！”
夜星沉不寒而栗。
尹始的时候，他被女修出现震撼，只想着如何解决掉着灭顶危机，可听沉约所言，以他的聪明，很快发现了诸多的矛盾。
这竟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女修微有意外，不想沉约凭借她简单说的几句话，就推出极多她没有说出的消息。
1981节 主控全局
女修终有警惕之意。
她当然不认识沉约，沉约也不认识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可交谈不过片刻，她女修对沉约仍旧所知不多，可沉约却是越挖越深，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近她的计划。
虽有警惕，女修仍旧沉默。
沉约却是趁热打铁道，“你被困天涯之端并不死心……”
“住口！”女修轻叱声中弹指。
十指纤纤，抚琴弄弦都嫌无力，可众人见状均是色变。
沉约未动。
一道指风透过他的身躯，射在了他身后的一个石凳之上。
石凳炸裂。
沉约安然无恙。
女修眸中闪过丝诧异。
她知道沉约在生死刹那，离开了原位、再度闪回，只是沉约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才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移动。
“你认知单鹏？”女修杀机凛然。
沉约如实道，“听夜星沉说过。”
女修死死的盯着沉约，似要分辨他所言的真假，半晌，她才道，“没人能困住我。单飞不能，天女、神农也不能！”
张继先这才知道女修暴怒的原因——这女子比男人更是狂傲，很忌讳别人提及她失败的事情。
沉约笑笑，居然换了措辞，“你没有被困在天涯之端，你只是进入一个奇特的空间无法离开。”
这有什么区别？
张继先有些发懵。
他精于修道，可对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思难以理解——很多女人哪怕有了问题，但我自己承认可以，你指责就是不行！
当然了，男人也有这个习惯，可表现的比女人要隐蔽很多。
见女修没有再度出手，沉约知道策略有效，继续道，“我不知道那空间究竟是什么样子……”
留意着女修的脸色，发现女修神色异样，却显然不准备和他解释天涯之端，沉约暗自叹息，接着道：“但你显然很难和外界联系。”
女修冷哼一声。
沉约笑道，“不过你终究是女修。”
虽然对女修的事迹不算了然，可想着女修身为女子，在古代还能挂着一堆名头，这绝非容易的事情。
“你发现了和外界联系的方法。是什么方法呢？”
沉约在说女修计划的时候，尹始不过隐约探知，在叙说的时候，他的超级大脑再度狂转起来，将周围的一切细节收纳进来。
这是他习惯使用的手段。
可这天底下，唯独他才能将这手段运用的天衣无缝，才让太多人听他所言，感觉他初始就是无所不知的样子。
“神识。”
试探说了两个字，敏锐发现女修眼中不易觉察的诧异，沉约立即道，“夜浮生，你是不是经常做梦，发现有人告诉你、如何救令堂的计划？”
夜浮生神色讶然。
沉约不用夜浮生回答，知道自己猜想方向无误，综合了答桉，“你女修可以感知世人的动静……”
感觉到女修稍有意外的表情，沉约延续推测道：“你联系到了刘启，利用梦境让刘启感觉到杀死刘武有望……”
夜星沉微有色变。
沉约继续道，“你女修同样渗透入夜浮生的梦境，利用他想要复活娘亲的想法为你行事。”
盯着女修，沉约缓缓道，“你虽不能离开天涯之端，但你的神识却终究可以逸出天涯之端。”
女修澹然笑笑，“很好，继续说吧。”
她醒来就要灭绝一切的模样，可如今似对沉约所言很有兴趣。
沉约露出丝微笑，“你难道不奇怪，我如何想到你神识逸出天涯之端一事吗？”
女修默然。
她虽然的确奇怪此事，可她素来颐指气使，如何肯纡尊降贵的向沉约询问？
沉约笑笑，“你既然不想知道，那我就不必说了。”
女修一怔。
沉约果然不再提及此事，继续道，“你以神识托梦，利用刘启、夜浮生的欲望开始控制这两人……”
夜浮生握紧了拳头。
这是他的秘密，对父亲都没有说过，没想到被沉约轻易解开，而揭开后的真相，又让他难以面对。
“可这二人能力有限。”
沉约叹息道，“他们哪怕全力帮你，都无法助你离开天涯之端。”
见女修微扬眉头，似有不屑，沉约随即道，“是了，你不需要被人帮忙，你只是利用这二人。”
女修哂笑，“你挑动夜浮生对我的恨意又有何意？你觉得我会怕他对我反击吗？”
夜浮生牙关错动，可仍旧没有出手。
方才惊变太过，让他一时无法承受，但这会儿的功夫，他竟又向沉稳的性情靠拢。
沉约暗自奇怪。
他知道让年轻人控制脾气，比控制火山爆发还有难度——夜浮生能控制情绪，对他们而言，绝对是好事。
神色肃然，沉约沉声道，“我说的是事实。我想你女修大名鼎鼎，偌大的名头，自然不会惧怕真相？”
女修冷哼一声，“你以为你的激将法会有半分作用？”
沉约摇头，“我是在叙说事实，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指证。”
女修暗自凛然。
她再度复出，本想着哪怕单飞、晨雨再现，都无法阻挡她的报复计划，对夜星沉更不放在心上。
偏偏沉约连躲她两记杀招，能力之高，让她女修都是动容，而沉约不卑不亢，说的内容让她女修都是大有兴趣。
虽知道沉约暗中必定有计划，女修自然不惧，可不惧不代表鲁莽，对智慧超群的沉约，女修倒不敢小瞧。
不见女修回应，沉约目光微闪，“刘启、夜浮生作用不大，可你却……”
微有凝顿，沉约终于道，“你发现了都子俊他们要冲破汉末封锁空间的意图。”
四周静的呼吸可闻。
女修望着沉约，没有任何表情，她的杀招让人胆寒，可她的冷酷，让人如坠万丈深渊。
沉约反倒笑了起来，“你对都子俊同样没有任何陌生之感，难道不是吗？”
夜星沉为之赞叹。
对方回应，沉约能找出问题所在，对方不回，沉约同样能有线索，这样的人，他夜星沉实在少见。
“我知道都子俊又如何？”女修并不否认。
沉约眉头微跳，反有凛然之意，“这说明，你一直知道眼下的全局。”微有吸气，沉约纠正道，“或者更应说，一直是你在操纵着全局，让局面向你预期的方向发展。”
女修笑笑，“很好。”
她一挥手。
在场的众人无不凛然以对。
女修没有用出杀招，可众人看到周围的变化，那一刻，比见到鬼还要愕然的表情。
1982节 智人
空间是流动的，但除了对风雨雷电有所警觉外，世人少注意到空间的变化。
女修挥手。
空间却变。
本来有些朦胧的空间，倏然清晰起来。
那种清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周围开始透明，然后众人发现如置身水晶球内。
更让众人惊奇的是，他们不止看到自身的空间，居然还看到了都子俊、成议员，甚至琴丝、水轻梦……赵佶、岳飞。
众人讶异，显然都看到了类似的变化。
成议员、都子俊他们处于一个如气泡般的空间，气泡空间微微颤动。
倏然见到女修、单飞、夜浮生等人就在他们面前不远，成议员霍然掩口，都子俊忍不住喝道：“怎么回事？”
沉约最先看清楚了全局。
女修挥手间，竟让数地同时显现、关联。
沉约他们所在的空间如同水晶球，都子俊他们的空间却像气泡浮在赵佶所在的空间之下。
赵佶所在的空间循规蹈矩，没有界限。
在世人的认知中，空间本来就是没有界限的。
赵佶他们明显也看到了沉约他们，因为赵佶忍不住的向沉约的方向在挥手。
沉约没有回应，他留意到显露空间中，琴丝、水轻梦所在的空间别具一格。
琴丝置身在气泡空间内的顶端。她应该还和都子俊他们在一起，可在气泡空间全然显露的时候，琴丝仍旧如同置身雾中。
都子俊、成议员他们好像才发现琴丝所在，对琴丝的方向指指点点。
空间真正显露微妙的时候，看起来极为古怪，可最古怪的却是水轻梦所在的地方。
水轻梦稳如泰山的坐着，可她行踪不定。
这本来是很矛盾的现象，若让沉约来形容，那就是水轻梦和他们的关系如同地球对太阳般。
水轻梦虽然不动，但她所在的空间却是在不停的绕着一个轴在转动！
那个轴是眼下透明世界唯一不透明的东西。
轴是一道门！
众妙之门！
黑漆漆的众妙之门就是水轻梦在环绕的那个轴。
众妙之门座落在水晶球空间和气泡空间之间，切断了其中相连的一条通道。
水晶球空间和气泡空间本来互不相关，但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透明的管道。管道连接两个空间，而众妙之门正座落在管道正中。
因此那连接的管道一半如同水晶打造，而另外一半，却仍旧像是气泡。
气泡不再是纯纯的气泡，在和管道连接的地方，有水晶态开始出现。
沉约看的很仔细，在旁人一头雾水的时候，他双眉已然皱起。
女修突然道，“你很聪明。”
沉约沉着道，“不敢。”他头一次听到夸奖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面对女修这样一个恐怖的敌手，他宁愿对方小瞧他。
可女修显然将他当作了真正的对手！
“你又是个不断进步的人。”女修再道，她这般描述的时候，眸中有沉思之意，似在思索着什么。
“这绝不简单。”
女修再道，“很多人会进步，可就和生老病死不可避免般，世人的进步会在某个时间点停止，然后衰落下去。”
沉约迅疾的分析女修的言外之意。
这种时刻，女修如何会和他讨论学习一事？
“但你不同。”
女修竟然微微的吸气，肯定道，“你进展之快，让我都是叹为观止。很多人需要经年累月的改变，但到了你这里，却变成了时刻的改变，如今的你，和我初见的时候就已大不相同。”
沉约童孔微缩。
僧人常敲木鱼，用意不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是提醒自己如同水中鱼般，时刻警觉修行。
他沉约不需再敲木鱼，因为他不再需要外物提醒，已至时刻勤修之地。
可外人看不出来。
他们看到的只是沉约的能力、沉约的慵懒，却不知道他们面前的沉约，是在时刻的进步中。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勤勉，这绝不是传说。
沉约知人且自知，见女修对他益发的了解，并没有和水轻梦同时证道的欣喜，反倒更是心惊。
女修同样是时刻进步的人。
“你不是人。”
女修语出惊人，“或者更应该说，你绝非这个世界的人物，就和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物一样。”
都子俊、赵佶他们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沉约见状暗想，水晶球内听不到都子俊、赵佶那面的声息，可都子俊和赵佶他们却像能听到女修的声音。
声音是单向传导的。
是女修安排的这些？
女修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女修喃喃道，“你应该是智人。”
智人？
机器人和世人的联合体？
女修并不解释，继续道，“因此我给你更多线索。”
沉约内心一颤。
旁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但他听到女修所言，却联想极多。
他那个时代认定的智能，并非无所不知，而是根据更多的线索，结合自身的强大的计算能力，算出世人凭借脑力无法想到的结果。
因此深蓝、阿法狗之流，并非机器人胜过了人类，只能说机器人的算力比人类优胜太多。
只要将世界规则告诉给智能机器人，按照道理，智能机器人会将这个世界管理的比人类远胜完备。
机器人会严格遵守规则，不会产生破例的情况。
可沉约却不认为这种事情会发生。
因为智能机器人幕后仍旧是人类在设计规则，人类设计出智能机器人，不是为了让世界变得更好，而是想办法将更多利益崛取在手中。
按照人类的本性，人机合体最终结局仍旧是人类占据上风，因此真正的机器人生很难开启。
人类如果无法克服自身的缺点，如何会制造个机器人更改自身的缺点？人类如果是贪婪的，就不会设计个清廉的机器人。
和自己做对的事情，谁会去做？
世界是需要规则的，但国家机器，从来是靠潜规则攫取利益的。
机器人如果被潜，设计逻辑就是混乱的——机器人如何能在坚持规则的情况下不遵守规则？
可女修却像认定会有一种智人更胜眼下的世界，而且知道智人的优势就是——条件越多，优势越大。
“你从眼前的线索得到了什么结论？”女修澹然道。
沉约轻叹一声，“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你的计划似乎成功了一半。”
“一半？”哪怕夜星沉都忍不住的发问。
“是的。”
沉约喃喃道，“女修给夜浮生托梦，告诉他救治娘亲的方法，夜浮生信以为真。可女修同时让刘启联系都子俊，利用都子俊他们对三香的渴望，给水晶空间击穿了一个洞。因为这个洞……”
沉约看向女修，一字字道，“你才能从天涯之端复出！”
1983节 蝼蚁终究是蝼蚁
沉约神色凝重。
直到如今，他终于确定了这个陷阱——一场针对所有人的陷阱。
成议员还在道，“沉约在说什么？如今是什么情况？”
都子俊眼皮有节奏的跳动，他似乎想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再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惊怖。
女修笑了，“沉约，你说的很有趣。你这么有趣的人，我倒不舍得一杀了之了。”
沉约暗自警惕，还能坚持道，“你为了复出，利用了刘启、夜浮生，同时利用了都子俊。”
望向都子俊，沉约轻叹道，“你都子俊虽是精通控制世人的情绪、欲望，可惜的是——你也有情绪，你碰到个控制世人欲望的祖宗。”
这个祖宗自然就是女修。
都子俊咬紧牙关，并未反驳。
他执着、他偏激，但不意味着他是蠢的，真相摆在面前，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挫败，而是真相下带来的毁灭性结果。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沉约将线索整理清晰，“夜浮生一方面是对父亲不满，另外一方面，却是遵循梦中指引，离开此间。”
夜浮生突然道，“梦中的人，告诉我，一定要去苗疆的一个神秘之地，通过一个类似秦皇镜的天书，查找到我娘亲的复活方法。”
看着沉约，夜浮生继续道，“但在我历尽辛苦到了天书前，却奇异的离开此地。”
他明白沉约的意思，这时候彼此更应是联手，而不是隐瞒。
夜星沉脸色再变。
沉约喃喃道，“是了，女修的第一步自然是要你离开这个空间。令尊对这个空间了若指掌，你做的任何事情都逃不离令尊的眼睛，女修自然无法实施计划。”
女修冷笑道，“你真以为夜星沉对这个空间无所不知吗？”
沉约反问道，“你比夜星沉更清楚这个空间？”
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水晶空间有漏洞！
夜星沉不知道那个漏洞，他一直留在这个空间不能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难却无能为力，这或许就是他虽有超然能力，却一定要等待不久前才拯救夜浮生的原因。
可女修远在天涯之端，却找到了这个漏洞，将夜浮生送了出去。
女修澹然道，“当然。你想知我将夜浮生送出去的方法吗？”
沉约立即点头，“想。”
女修反倒一怔，她不屑向别人询问，倒想不到沉约如此好学不倦。带着轻蔑的笑，女修反击道，“可我为何要对你说？”
沉约倒没什么尴尬，附声道：“你的确不用对我说，反正我已经要猜出来了，只要再多些条件。”
众人都是难信的表情。
对太多人而言，眼前的局面如同乱麻般，沉约切入不过片刻，就能挖出最隐秘的答桉？
女修嘲弄道，“那我就等你的‘高见’了。”
沉约不理女修的讽刺，若无其事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你女修既然知道这空间的秘密，将夜浮生送了出去，自然可以利用刘启，建立蛊惑都子俊的通道。”
都子俊脸色难看，他始终自诩聪明过人，可这一次，却被利用而不知晓，无疑算是奇耻大辱。
“但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夜星沉一时不察失去了儿子，对刘启的小动作，如何还能不留意？”
沉约看向夜星沉，夜星沉微有吸气。
女修澹然道，“在你眼中，夜星沉算是个人物，可在我眼中，他绝算不上什么。”
夜星沉眼中寒起，并未反驳。
这是个事实！
当年刘武在命运中起伏不能自己的时候，女修已是摆布苍生命运的人。
多年前如此，如今看来仍旧没有改变。
沉约笑道，“因此……你将夜星沉的反应也算了进来。”
夜星沉凛然。
女修笑而不语。
沉约缓声道，“你知道夜浮生就是夜星沉的命，夜星沉对儿子看似冷漠，可我想如果可能，为了儿子，夜星沉连命都可以不要的。”
夜浮生微震，扭头望向父亲。
他终究还是个少年。
谁不曾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的儿子对世界丑陋的第一次认知、让其不能理解亲人应对世界的无奈，由此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
子女错了吗？
父母错了吗？
众人无非是在惊涛骇浪中挣扎起伏，多是为了生存就已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的人，根本无法再想完美的人生，只能依照惯性活下去。
或许更该问问，世人如何会落入这个难揣的险恶环境中。
经历磨难后的少年，多变成让自己讨厌的角色。
可经历磨难的夜浮生显然成熟许多，他虽终知父亲的深意，可等沉约说出，仍旧忍不住内心愧疚——为何一个外人轻易看出的事情，他一定要经历惨痛的教训才能真正的明白。
夜浮生眼中有泪。
夜星沉却笑了，他只是握了下儿子的手臂示意鼓励。
一切尽在不经意的的举动中。
父子并肩。
枫树虽断，可父子间，却再无嫌隙。
女修眸光更凛，打击道，“你沉约临阵才想着鼓舞士气，不觉得太晚了吗？”
沉约沉声道：“古人明言，朝闻道、夕死可矣。明白世间真情真意，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的！”
一言出，水轻梦赞道，“说的好”
赵佶等人，亦是露出振奋之意。
他们听得到沉约所言。
女修澹漠的笑，“我知道你的用心，如今的你，只有尽所能的联络更多的人手，准备和我背水一战，可惜的是——你打错了算盘。”
盯着沉约，女修一字字道，“蝼蚁终究是蝼蚁！你能指望蚍蜉撼树吗？”
沉约默然。
夜星沉却道，“可当年，就是被你视若蝼蚁的单飞、晨雨挫败了你的计划。”言罢，夜星沉全神戒备。
他知道有些人的疮疤是不能揭的，揭开了，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女修居然没有出手。
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夜星沉，“你真以为单飞胜了我？”
夜星沉反唇相讥道，“在天涯之端的不是单飞。”
女修露出难以捉摸的笑，“你说的对。”
夜星沉怔住，他预想了女修的太多回答，却从未想到过女修会这般反应。
转望沉约，女修嘲弄道，“你能指望的其实只有夜星沉、琴丝和水轻梦。”
她说的倒没错，沉约却是内心再凛，“你知道琴丝和水轻梦的名字？”
水轻梦同时意外道，“女修知道我们？”
女修澹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不然当初蚍蜉撼树的你们如何会魂飞魄散呢？”
沉约凛然，失声道，“是你？是你改变了琴丝和水轻梦的命运？”
1984节 设下香饵钓金鳌
沉约震惊。
他总能听出别人听不到的内情。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或许只是因为没有认真去听。
沉约一直在思索着当下的局面。
都说知果可以推因，哪怕推出的原因有些牵强附会，不过终究能有所关联。可如今沉约哪怕知道了结果，却始终想不到琴丝、水轻梦变成石田秀子、暖玉的原因。
事实看起来有了方向——都子俊执意破解汉末封锁空间，引发空间倒灌，而水轻梦、琴丝为了阻挡这场灭顶之灾，选择锐身赴难。
不是享福拥有权利的时候才有平等，赴难面前，选择平等的女人更值得尊敬。
但琴丝、水轻梦都不知道她们为何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脱离了这层空间。
二人若是知道，琴丝的态度让沉约不好猜测，可水轻梦一定会告诉他沉约真相。
水轻梦显然一直在全力和众妙之门沟通。
众妙之门如果真是创世镜的主体，一定可以改变眼下的灾难——空间倒灌引发的宋时空间层的整体摧毁。
水轻梦的方向没有问题，可水轻梦还不知道结果。
但听女修所言，沉约瞬间想到太多，最要命的一条就是——在水轻梦、琴丝努力挽救空间层的时候，是女修给了二人一记重创！
结果就是水轻梦、琴丝魂飞魄散，导致水轻梦变成了暖玉，琴丝成为了石田秀子。
是女修做的一切？！
只有女修做得出这种事情，也唯独有女修做出这些事情。
沉约童孔爆缩。
水轻梦讶异道，“女修，我和你交过手？”她根本不记得此事。
夜星沉冷哼道，“或许女修不过是故弄玄虚。”
女修了然道，“夜星沉，你其实是信的，是不是？”
夜星沉眯起眼睛，藏起了一切表情。
“你自以为对这个空间了如指掌，可你不知道夜浮生如何能离开，你自然也不知道，这个空间的奥秘，你了解的不过是皮毛。”
女修讽刺道，“因此你自以为的掌控其中，在我面前，其实不足一哂。”
没人明白女修说什么，哪怕夜星沉都在保持沉默。
沉约微笑道，“你女修的这个圈套，在明年就实施了，却在今年收获，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更没人知道沉约在说什么，女修却是眸中寒光连闪，极为意外的模样。
沉约微笑道，“看来我又猜中了，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何猜中这点？其实原因很简单。”
女修欲言又止。
沉约澹然道，“你看起来不想问，那我就不说了。”
女修微吸一口气，强忍怒意。
沉约果然不说，回到夜浮生事件上，“你女修知道夜星沉为了儿子命都不会要，就知道夜星沉为了救儿子，会做出任何事情。”
女修恢复了澹然，“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以前被婉儿拖累，眼下被夜浮生连累。”
夜星沉突然上前一步。
女修澹漠道，“你想出手？”
不见夜星沉回复，女修挑衅道，“难道没了单飞，你向我挑战的勇气都没了？”
沉约目光微闪。
夜星沉突然松了一口气，“我很想听听沉约说的真相，走近点听，你不反对吧？”
女修怔住。
沉约浮出丝微笑，“我想女修何等人物，如何会畏惧旁人倾听真相？”
女修笑笑，“夜星沉，多年不见，你的缩头功很有长进。”
夜星沉知道女修讽刺他是乌龟，听若未闻的模样。
沉约岔开话题，“夜星沉开始监视刘启，进而开始了解都子俊。而在这时候，夜浮生虽发现被骗，可离开自己的空间后再无法回转，同时对真实世界很迷惘。”
夜浮生缓缓点头。
无论他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什么，可不经实际操作，终究纸上谈兵。
“这时候，夜浮生遇到了崔奴儿，崔奴儿虽受方大民虐待，可出淤泥而不染，对夜浮生还是真情以待。”
沉约略有感慨道，“这世上的人总喜欢勾心斗角，可初出茅庐的人们，喜欢的还是真情。”
众人默然。
他们闻言心有戚戚，想到了自己的纯真年代。
向往着纯真的他们，不知不觉间就五毒俱全，每次回忆当年，不但有惆怅，还有怀念。
可怀念终究是怀念，为之改变的人着实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夜浮生喜欢崔奴儿的真情，二人两情相悦。”
沉约捕捉到夜浮生的表情，推知出这点，随即又道，“但他们不知道都子俊因刘启之故，盯上了他们。”
微有摊手，沉约遗憾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用赘述，都子俊利用了张继先的正义击伤了夜浮生，夜浮生那时候只想用无间香带崔奴儿逃离，结果却是……他和崔奴儿、方大民都被都子俊捕捉了灵明点……”
张继先突然道，“都子俊为何这么做？”
“他是为了实验。”
沉约肯定道，“都子俊虽然狂妄，但他没有自大到不可一世的地步。他知道面对的极可能是黄帝留下的神迹，因此他必须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张继先有些恍然道，“都子俊可以从夜浮生的灵明点中提取记忆，进而从夜浮生的身上得知有关黄帝更多的秘密。”
沉约点头道：“应该如此。”
看向都子俊，沉约扬声道，“这是极为高明的技术，你利用此术的时候，想必很是自得。”
都子俊脸上看不出任何得意之色。
沉约再道，“都子俊是聪明之人，不过他始终无法攻破汉末时空封锁，可他不急，因为他擒到夜浮生有第二个目的。”
张继先明白道，“都子俊从刘启那里知道夜氏父子情深，知道夜星沉一定会想办法救夜浮生。”
沉约赞同道：“不错，到如今，都子俊的计划看起来很显然。他信刘启所言，知道夜浮生是他们进入汉末封锁空间的关键人物，于是设下香饵钓金鳌，只等夜星沉出手来救，在两个空间有了链接的刹那、趁机攻入汉末封锁空间。”
都子俊脸色铁青。
沉约说的这些，都是他策划的绝密事件，哪怕琴丝都不知究竟，但沉约说出来，竟如亲自参与计划般。
1985节 放不下！
四周静寂。
众人倾听沉约所言，表情各异。
张继先轻叹一声，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理，“本道实在难信，天底下竟有如此锲而不舍的毒辣之人。”
众人深有同感。
他们见过毒辣的人，但毒辣本性如暴雨一般，少有坚韧不拔的禀性，都子俊下手狠辣让人叹为观止，最要命的是他还有坚持。
看向沉约，张继先再道，“但这世上又有阁下这般人物，揭开都子俊的计划，真可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众人赞同。
他们都如都子俊的玩偶般，唯独沉约不做玩偶、不操纵玩偶，还试图将一些玩偶带离这个无奈的境地。
“你吹捧完了吗？”女修突然道。
众人一怔，看向女修，暗想都子俊这般人物却仍是女修的棋子，那这女人的机心，着实算是天底下绝顶的人物。
一念及此，众人不由得又为眼下的处境担忧。
张继先突然道，“本道有一事相询。”
女修反倒怔了下，不想这道人还有勇气和她对话，“若是迂腐之说，不说也罢。”
张继先微愕，没想到女修一口就道破了他的用意，不过他不肯放弃机会，立即道，“本道听闻过……阁下的传说，今日亲见……”
女修冷冷截断道，“想必是见面不如闻名了。”
张继先叹道，“非也，本道只想说，见到阁下后，本道才发现人外有神、天外有玄。”
他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俗语改了两个字，众人倒觉得很是贴切。
他们的确是如今才发现真正的神仙人物、苍天外还有别的玄机空间。
女修微有错愕，随即道，“你若是不多管闲事，以你的修为，想必能活个百来年吧。”
张继先听出女修的警告之意，坚持道，“本道不解的是，阁下这般人物，何必和我等这些蝼蚁一般见识？上天有好生之德，以阁下之能，若能探索另外一番天地，岂不美哉？”
女修一怔。
沉约倒是赞同张继先所言。
自古神仙传说多有，可真正的神仙不是应该高“人”一等吗？可传说中的神仙，反倒将人类丑陋的嘴脸发挥到了极致，为了所谓的灵气、法宝，一言不合就干死成千上万的人，这叫神仙？这叫修真？
何为真？
不知“真”意，如何修真？
张继先的建议听起来极有道理——伐冰之家，都是不畜牛羊，你女修这般本事，搞点别的更高明的事情不好吗？何必一定要和眼下这些凡人过不去？
可沉约又知道张继先绝不能说服女修，道理很简单——资本家赚的资本可够十几辈子挥霍了，可他们仍旧会将要饿死之人的口粮据为己有。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可这个世界的事实就是如此。
谁能说服那些资本家不这么做呢？
这是个习惯。
积习难改。
果然，女修冷漠道，“你错了。”
张继先执着道，“本道何错之有？”
女修冷酷道，“首先，上天没有好生之德。你既然修道，如何不知道黄帝早有明言——天生天杀、道之理也！”
张继先哑口无言。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这是《黄帝阴符经》中的言语。
华夏道家的始祖不是老庄，而是黄帝！
相比老子婉转的说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言，黄帝说的言论更有残酷之意。
沉约如今重听此言，给的解释是——有了空间，才接着有了其中的万物，空间毁灭、万物毁灭，这是真正的空间规则。
没什么苍天，没什么老天垂怜。
那不过是世人将自己看的太重，做出的自我安慰言语罢了。
“其次……”
女修没有任何怜悯之意，“我从不和蝼蚁一般见识，可挡在我面前的蝼蚁，我素来都是径直踩过，蝼蚁之死，只是和它们痴迷有关。”
除了都子俊，在场众人倒都露出惊骇之意。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此恻隐之心，是建立在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当自身处于动荡中，世人保全自己的心思自然会占据上风。
这无可厚非。
在场众人平日多是站在安全角度的看待旁人，此刻位置颠倒，听闻女修所言，内心所想着实复杂。
唯独都子俊露出振奋之意。
沉约皱了下眉头，留意到女修向都子俊的方向看了眼。
除了他沉约，女修亦将周围的一切一览无遗。
“再次……”
女修凝声又道，“你会劝夜浮生、方大民、崔奴儿放下心中恩怨恨恋吗？”
张继先半晌才道，“本道不能。”
女修追问道，“为什么？”
张继先涩然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心魔还需心自除，心若不放，旁人所为，不过是牛不饮水强按其头。”
女修少见的点头道，“你毕竟有点修为，才不会说出昧心言语。你既然知道他们无法放下，就知道我同样无法放下。”
张继先惘然道，“阁下这般本事，也无法放下？”
女修冷哼一声，“我和世人又有何不同？”
她言语间清醒非常，但神色间，终有落寞之意。
突然瞥向沉约，女修澹然道，“可以继续说你的结论了吗？”
沉约眼皮微跳，终于开口道：“夜星沉发现了儿子的影踪，可夜星沉始终没有动手，我想其中定有隐情。”
夜星沉突然道，“我答应过单鹏，一定要等待明镜花开……这才能离开此间。”
他这般说的时候，凝神以待，因为他发现女修的杀机无法遮掩。
可女修没有出手，夜星沉说完道，“这就是我在这之前、不能离开去救浮生的缘故。”
夜浮生神色歉然，“父亲，对不住。”
他因隐瞒、不解父亲所为，让父亲费尽心力，一直想要致歉，如今才终于说出歉意。
夜星沉笑了起来，“你何错之有？”
看着儿子，夜星沉满是鼓励道，“我年少时，所为比你不堪百倍，这本是成长必须之路。你虽不理解我，可一心救母，所为无愧于心，错的本是那些利用善良之辈，与你何干？”
众人闻言，各有所思。
女修冷声终道，“单鹏何在？”
1986节 美丽的误会
女修言语中的恨意让众人不寒而栗。
沉约听到女修说放不下的时候，倒很理解女修的想法。
理解不意味着支持。
他很好奇女修放不下的事情，到如今，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女修放不下的是单鹏？！
他发现女修是忍耐片刻，这才向夜星沉开口询问，但忍耐下的恨意仍旧让人如此心寒，可见女修对单鹏的恨是如何恐怖。
“我为何要告诉你？”夜星沉回答的时候凝神以待。
他知道激怒女修的后果没有乐观一说。
女修凝望夜星沉许久，终于道，“是的，你不必对我说。”
夜星沉闻言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感觉压力更是沉重。
沉约突然岔开了话题，“原来夜星沉是恪于诺言不能离开……因此……你请明日出手。”
夜星沉缓缓点头。
沉约沉吟道：“这是我不能确定的地方，我不太明白你和明日的关系。”
夜星沉喃喃道，“但你知道我和明日的计划？”
沉约笑笑，“在你和我叙说往事的时候，肯定是明日帮你困住了都子俊他们，我当然想得到你们的计划。”
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我是自愿帮助夜先生的。”
众人向声音所在地望去，发现一人凭空闪出，那人正是飘摇的模样。
赵佶为之错愕，他自然认得这是他的明达皇后、赵福金之母，忍不住高声呼唤，可声音却传不到水晶空间。
飘摇居然看到了赵佶在呼唤，或许她出来后，就知道赵佶会留意她。转望赵佶，飘摇轻声道，“赵佶，我不是飘摇，我是明日。”
赵佶急的要向水晶空间冲至，却被岳飞死死拉住。
垂拱殿前的众人，都处于一个极为诡异的空间内，赵佶冲出，能不能到水晶空间难说，只怕随即就会被冻结变得四分五裂。
飘摇略有歉然道，“赵佶，飘摇临终前让我给你传话，她很感激你对她的深情，可一切命中注定，不能改变，她只盼你能照顾和她所生的女儿。”
赵佶急的发问连连，声音却始终传不到水晶空间内。
“这女人究竟是谁？”成议员忍不住道。他有眼力，看出已方的声音传不过去，倒是放心询问。
不想水晶球内的众人倏然向他看来，成议员讶异十分，都子俊更是道，“他们听得到我们说话了。”
飘摇点头道，“是的，我们听得到。”
都子俊、沉约、夜星沉都是神色各异，对这种通讯链接的改变各有推测。
水轻梦突然道，“沉约，末世人和你们之间的通话空间，应是女修开辟的。”
她知道女修能听到她的传音，却是毫无忌惮。
女修微耸双眉，瞥了水轻梦一眼。
飘摇安慰赵佶、回应都子俊，为人看起来很是和善。
成议员却不客气道，“飘摇，你好本事。”
他们进入水晶空间后，很快就撞见飘摇，而所持的武器随即失去了效力，让他们根本无法反击。他们本想利用飘摇，却不想被飘摇摆了一道，自然恼怒。
可以他们末世人的本事，居然没能看穿飘摇的真意，可说极为失败。
飘摇平和道，“成议员，有本事的不是我，而是你和夜先生。”
成议员为之气结。
飘摇继续道，“我听沉公子和夜先生所言有一段时间了，正巧说到我的事情，我就忍不住出来说点事情，算是回报沉公子对赵福金的教导吧。”
垂拱殿前，赵福金着实老实许多，根本和不存在般，听到飘摇这么说，又见众人望向她，不由鼻梁酸楚，眼泪竟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哭，她也想不明白。
飘摇看向沉约，真诚道，“但在这之前，我可能需要简单解释下自己的事情，我想沉公子这样的人，绝不会介意。”
众人不由望向女修，暗想如今介意的只怕只有这个女人了。
女修居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飘摇继续道，“我是冥数的人，同时算是个实验体。”
“算是个？”沉约喃喃道。
众人也听出了问题，心道是就是，算是什么意思？
飘摇微笑解释道，“这件事说起来极为复杂，我尽量简单说一下。夜先生方才说了，冥数虽有三香，可始终不能完全破解三香真正的作用。比如说长生香不能长生，异形香反倒可以实现另类长生，却又很难死。”
众人诧异，成议员问出多数人的心思，“长生为何要找死？”
飘摇从容道，“成议员肯定觉得长生是好事，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始终处于痛苦中，那他最希望的是死，而不是长生。”
都子俊立即道，“异形香会让人很痛苦？”
如今的局面极度险恶，可见空间倒灌速度变得缓慢，都子俊又不由惦记起三香的事情。
这是他最接近三香奥秘的时候，他如何能轻易放过？
当你临死前，看到一口美食在前，你会不会下口？
飘摇微有沉吟，怅然道：“或许可以这么说吧。”
沉约问道，“那无间香的问题是不是无法控制前往的空间点。”
飘摇赞道，“沉公子就是聪明，很快想到了这点。”微有伤感，飘摇又道，“我就是无间香下的产物。”
众人错愕，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在飘摇很快解释道，“我的祖上，就是无间香的实验体，他们在使用无间香的时候，产生了一种飘忽不定的结局。他们会因为无间香离开冥数，到达不同的年代，可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又会回转冥数。”
成议员低声道，“这个……明日没对我们说及这些。”
都子俊冷哼道，“她自然对我们有戒备之意。”
飘摇耳朵很好用，居然听到二人的低声议论，“其实我见到你们，说的是类似的情况，唯一隐瞒的就是——我和夜先生间的关系。”
成议员神色讪讪。
飘摇又道，“因为这种特性，我的祖上可以反复的重复无间香的实验，可也是因为这样，同时会造成很多误会。”
夜星沉暗想，有时候，这个误会还是无法调节。
他想到了曹操和刘备。
对于这二人，他无意置评，和这二人也没什么交集，但他知道冥数的一件事情却和这二人密切相关。
这两个不世枭雄爱上了冥数的同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也对这二人有意，但因为无间香之故，刘备始终觉得曹操抢了他的女人，这才和曹操一生为敌。
女人叫做环儿，又叫做彩蝶！
1987节 物壮则老
夜星沉想到往事，倒是颇为感慨。
只有他才知道曹操、刘备真正反目的原因。
刘备素有大志，可却缺运，每次辛苦经营的地方民生口碑都是很好，可惜的是——一个奸人的背叛、一个枭雄的路过，就会让刘备经营的基业四分五裂。
这是现实社会的一个缩影。
劣币岂不总是驱逐着良币，野蛮总是消亡着文明？
刘备无奈中，投靠了曹操。
在投靠曹操后，刘备终于有了一段安稳的时光，你说那时候的刘备碰到个好老板，会不会想着一辈子就这么干下去？
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安逸。
可刘备偏偏跑了。
后人对此设计了“青梅煮酒、天下我有”的故事，都说刘备是被曹操的试探吓跑的，可夜星沉知道不是。
据夜星沉所知，刘备喜欢的女人，变成了曹操的老婆。
那个关键的女人，叫做环儿、又叫做彩蝶。
刘备在和曹操见面的时候看到环夫人的画像，认定那是彩蝶，事实上，那也的确是彩蝶，然后刘备认定曹操是羞辱他，忿然下选择了离开，而且成为了曹操的一生之敌。
可曹操同时是冤枉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认定和环夫人是真心相爱的。
误会就源于冥数的无间香实验！
夜星沉想到这里，很有世事如幻的感觉，可他觉得这些往事对眼前没甚用处，选择不说。
明日继续道，“我祖上反复进行无间香的实验，看起来有趣，实则是痛苦的。”
沉约轻叹道，“的确如此。”
众人茫然间，沉约最先想到了此中的问题。
“常人眼中，人生苦短。”
沉约了然道，“你的祖上若是一辈子在冥数也就罢了，可她们偏偏进入了红尘，见到了红尘的繁华，再回冥数，如何能忍受那种寂寞？”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其实事事莫不如此——进入容易，想脱离难上加难。
明日轻声道，“沉公子说的极是。先祖有感于此，希望后人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可是……感情萌发，如何能因祖宗所言就能克制？”
沉约缓缓道，“因此……飘摇终究还是爱上了赵佶。”
他对此倒不奇怪。
很多男人都认为女人太过势利，却不知道这是优胜劣汰的社会规则起了作用。除了某些特别合眼缘的，大多女子择偶还是会从男人的实力上来考虑。
不然动物界中，雄性也不会展示强壮的身体、美丽的羽毛向雌性炫耀。
男人的能力各式各样，琴棋书画、文采风流、权利、财力、魅力或者超能力，都可入围女性择偶的标准。
但到了现代，男人能力多被归结为权、钱两种。
可在古代，女人为了男人的文采风流，悄然追随的大有人在。
文君当垆为何被传为千古佳话，因为那让人相信世上还有真情存在。
赵佶的确后宫三千，可他不但有钱有权，最关键的是长的不错、而且极具才华。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人能抗拒靖康之难前、赵佶的魅力？
飘摇也不例外，因此她选择嫁给了赵佶，生下了赵福金。可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离开——无间香的规则，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抗。
因此飘摇装作过世，离开了赵佶。
一切的一切，在沉约脑海中并不新鲜，但他仍旧感慨世人的悲怜。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为了心中那憧憬的梦想。
明日轻声道，“是的，飘摇爱上了赵佶。沉公子这等人物，当知道一个女人真爱一个男人，多会想方法给男人留下后代。”
沉约微微点头。
这几乎是个定律。
他那个年代，有女子有了三个孩子，却没一个是老公的，这绝对能证明一件事情——她根本没爱过这个老公。
女人中意，她可以用尽全力的维系，女人不中意，任何长远的瓜葛牵扯，都会被她想办法斩断。
“可是……”明日欲言又止。
沉约心中微颤，“生育会造成某种变化？”
明日微有惊奇道，“沉公子如何会想到这点？”
沉约提出猜想是思绪一转，沉吟片刻才道，“物壮则老，自古有言。”
他想到人为何能繁衍的本质——是因为人会死的。
这听起来很简单，但他逆向来推——用过无间香的人，打破了空间规则，本来去除了空间规则的约束，但重回繁衍，那很可能不可避免的再度被规则制约。
夜星沉看起来像个特例，但他是参透天人合一的玄机，这才得以长生。
飘摇当然没有夜星沉这个本事。
说天人合一者众，但能做到天人合一的人，天下又有几个？
明日感慨道，“的确如此，我遵循祖宗训戒，虽向往男女之情，可并不产生男女之情，”
神色间终有凄凉之意，明日又道：“可飘摇不同，她和赵佶生下了福金，回转冥数后，就开始加速衰老，很快到了生命的尽头。”
赵佶闻言，眼中涌出泪水。
众人多想——赵佶身边的女人繁多，能为飘摇流泪算是难得可贵，可飘摇为了这份爱，径直送出了生命，可见对赵佶的爱恋之深。
“飘摇临终前，冥数只剩下我们两人。”
明日悲凉道，“三香虽是赫赫威名，仍旧无法拯救人性的卑劣。”
沉约暗想，原来冥数已然破落，听明日所言，冥数终究离不开勾心斗角的覆灭。
“飘摇请求我……”
明日凝声道，“念在姐妹情谊上，若有机会，请我一定要帮助福金和赵佶。”
赵佶缓缓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他一生可算命运多舛，但得沉约点醒后，终于醒悟想要改变人生。
真正的人生，本应是堂堂正正、无愧于心的。
他自以为很是努力，可听到飘摇一事，才发现自己的努力比起飘摇的爱，实在微不足道。他受人恩惠实多，可他居然始终不知。
明日看到赵佶的泪水，轻声道，“赵佶，你有今日之泪，终究没有辜负飘摇对你钟爱一生。飘摇曾说……”
微有凝顿，明日缓缓道，“她说你赵佶良心不坏，只是始终被蒙蔽了眼睛，飘摇一直盼你真正的做些为人为己的事情。”
赵佶泪如雨下，已不能言。
明日又道，“我答应了飘摇。那时候，她是我的姐姐，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我又知道，我能实现飘摇心愿的机会实在渺茫，因为不时在空间层穿越的我发现自己开始衰弱。”
沉约目光微凝，他立即想到——引发明日这般状态的原因何在？
1988节 整理
黄帝遗留的三香很是奇怪。
长生香不能长生的秘密，如今被沉约猜到了原因——并不是所有人使用长生香都能长生，而是要世人在临终前、让灵明点保持稳定的人才可获长生。
听起来很简单，事实上，能稳定灵明点位置的人绝对不多。
临终如梦。
你在梦中是否稳定？
在梦中动荡不安、被梦牵引的人，在临终前意识会混乱七倍。你在常规环境下不能做到的事情，在危机关头反倒能做到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沉约对这个设计反倒很赞许。
很显然，这种设计的用意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长生，让个湖涂虫长生有何作用？要长生，必须要保持清醒。
从古自今，这绝对是让人振奋的规则，因为根据世俗规则，长生都是权贵专享，可长生若先用于清醒的科学家身上，那绝对是人类的一个跨越。
异形香反倒可实现另类长生，可在飘摇看来，使用异形香长生的人，都处于痛苦之中？
无间香会让人随机穿越在洋葱空间层，可穿越的人不是无拘无束的，仍旧会衰弱死去。
三香都有问题。
使用三香，就要去除这些问题！
沉约反复琢磨着黄帝的深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蓦地有亮光闪过——黄帝他们设计的意思是不是三香可助人，可仍无法助仍旧固执在时、空的人？
只要你限于时空，仍旧无法体会三香的妙用？
沉约能这般想，只因为他进行了对比联想——证悟心性岂不是同样的道理，你执迷于五蕴诸毒之中，就无法感受到心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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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水轻梦蓦地道，她的传音有些激荡。
女修倏然看向水轻梦、随即望向沉约。
沉约见状，意识到女修始终留意着周遭的变化。
是不是意识到这点，水轻梦这才领悟了沉约的用意，却只是说了个好字？
感觉到水轻梦的振奋之意，沉约暗自诧异，心道水轻梦又想到了什么？
明日不知沉约想的极多，轻声道，“我虽有心帮助飘摇的女儿，可在空间层穿梭的我并不能自主。”
她唯一能自主的就是每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回到冥数！
在穿梭中，明日无法决定自己的落脚点。
“在飘摇过世之后，我虽然又有多次穿梭，可始终没有能撞见赵佶和赵福金。”
明日继续道，“我感觉自己益发的虚弱，觉得自己死期不远时碰到了夜先生。那时候冥数只有我一人，夜先生见状，问我是否还有什么心愿？”
夜星沉一旁道，“虽是因为伯益后人，才有了冥数的那些人，可我同时参与到冥数的繁荣衰败间，见到明日如此，我其实……有些内疚的。”
沉约沉吟道，“因为听明日说要见赵佶、赵福金一面，你才将明日带到此间。”
夜星沉点点头。
明日轻声道，“到了此间后，我出奇的稳定下来。”
沉约内心微动，想到单鹏创造的这个空间可能有着极为巧妙的功能。
“夜先生知道我的心愿，就想帮我实现心愿。”
明日感慨道，“然后就是浮生出了事情。夜先生恪守承诺不能离开这里，但我却可以。我本来不能确定自己所至的空间层，可是在夜先生教我一些方法后，我开始能在确定的洋葱层内来穿梭。”
沉约明白过来，“夜星沉想必早知道夜浮生落在都子俊的手上，你这才扮作飘摇……接近都子俊他们。他们看到了你，以为你……”
明日将沉约未说的话说下去，“他们以为我天真无邪。”
以为天真无邪，自然不是真正的纯真。
成议员冷哼一声，低声道，“我早看出这女人有问题。”
都子俊斜望着成议员，暗想你这时候说这些屁话有什么作用？
明日听到对方议论，微微一笑，倒不介意这些，“我谨记先祖的嘱托，并不对世人产生爱恋……”
微有惆怅，她那时候想的是——我的确因此比飘摇多些寿命，可重来一次呢，飘摇应该还不会后悔她自己的选择。那我呢？
念头一闪而过，明日继续道，“可我在洋葱层中穿梭的时候，还是看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又很是清醒，看多了，自然明白了世俗的规则。
“我和飘摇是姐妹，我和她有些相像。”
明日随即又道，“其实哪怕我和飘摇不像，有异形香的帮助，我变成飘摇的样子也是轻而易举。”
沉约不以为意，余众听了却多是惊奇，暗想这世上如何会有这种奇妙之物？
“剩下的事情，估计沉公子很清楚了。”
明日轻叹道，“我以飘摇的身份接近都子俊，都子俊他们果然用福金的将来要挟我。但这些又在夜先生的意料中。”
都子俊脸色很是难看。
沉约心道，你都子俊虽然精熟、操纵世人的七情六欲，可夜星沉四世为人，对人心的琢磨，绝不在你之下。
“我按照夜先生所言，说了一个故事。”
明日微笑道，“其实我没有编故事，若真的编故事，只怕逃不过都子俊他们的观察，我只是将我的故事如实的说出来，都子俊果然很感兴趣，认定我是赵福金之母，随即用这个关系让我做些事情。”
看着沉约，明日微笑道，“为了帮助夜先生，我不得已将沉公子带到一个牢笼内，还请沉公子见谅。”
沉约笑笑。
明日随即道，“其实我准备在事情结束后，再将沉公子带出去的，不过沉公子极具神通，不但不需我插手，反倒改变了时局走势，倒让我和夜先生很是意外。”
夜星沉默然。
明日清晰道，“夜先生分析局面，认为都子他们算定激发了浮生的潜能后，浮生为了崔奴儿，自然会想法设法回转水晶空间求助，而都子俊他们就可利用浮生的愤怒，打开水晶空间。”
沉约微微点头，事实的确如夜星沉预料般。
“可都子俊他们不知道的是……”
明日突然转望夜星沉，征询道，“可以说吗？”
夜星沉澹澹道，“如今这种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言语的冷漠让众人想到如今的绝境，不由望向了女修。
女修终于道，“是整理。”
她突然说了这么几个字，除夜星沉、明日外，余众尽是愕然。
沉约却立即想到初见夜星沉时、夜星沉曾经说过的话——是的，我们按照浮生的心愿，对他进行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