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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绚野     浮醉三生txt下载     浮醉三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故人重逢

    “放箭!”没等他极速转动的头脑想出一个实际可行的方案来,一直在以箭雨攻势吸引他们注意力的那一方忽地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喝令。尽管那个嗓音的声线对秦峰来说曾经是那样的熟悉,可在此情此景之下再度听到,他却觉得那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召唤。而自己,已然没有了抗争的余地。

    “嗖嗖嗖——”又是数不清的箭矢迅疾无比地飞过来,然而这一次,视线所及却不单单再是那锋利冰冷的箭头,长箭所过之处,划出一道道靡丽的橘色光芒,在寒风中都带上了几分隐约的热度,居然是已经换上了火箭!

    物资车!他们这一趟要送去的物资,都完了!秦峰的心随着这一幕被紧紧地揪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回身去拦阻那批箭矢,而守在一旁的一众军士也紧跟着反应了过来,有的双手都舞出了残影,拼了命地去格挡,有的则干脆就以身相替,自己趴伏在车上想要挡住火箭的攻势……可是,火油已淋透,那密不透风的火箭更是连半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所有的举动都在这一刻变成了无用功。秦峰只能眼睁睁看着数支长箭落在了车顶之上,火星四溅之下燃起熊熊烈焰,而那一整支车队,便都在顷刻之间化成了一片火海。

    “啊——”因着护卫军资心切,队伍中的大部分人都差不多是贴着车辆站立,兼之青葛等人的袭击过于突兀,谁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是以,他们的外衣之上也都或多或少地沾上了火油。眼下,火箭跟不要钱似的横冲乱撞,而物资车上的大火一经燃起更是无法控制,许多人遭了池鱼之殃,也都在瞬间变成了一个火团。一面疯狂地翻滚扑打,一面痛苦地哀嚎出声,那场面之乱、声势之骇人,浑然若人间地狱。眼瞅着牧凉原本一支好端端的军队就这么着叫人给废了。

    “唔,这味道可真难闻。”皮肉灼烧的焦臭,药材炙烤的苦涩,还有火油刺鼻的浓烈,数种味道杂糅在一起,随着滚滚烟尘在这一方天地里四溢开来,甫一飘散,就令得青葛径直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他向来最讨厌药材那股子说不上来的苦味了,如今好不容易离煮药的锅炉远了一些,没想到跑战场上来还要再闻一遭。这可真是作了天大的孽啊。

    “行了,就你小子废话多!”看着下方无数个奔窜着的火人,以及那一批借助风势之后已经快要烧成灰烬的粮草和药材,陈亮高兴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嘿嘿,我就说那猪尿泡绝对管用吧?瞧刚刚那砸出去的准头和力道,连一点儿偏差都没有!全中!要不是咱们助力得当,寒枭那家伙的火箭可没那么快就能一记绝杀,回去后断不能让他独自一个在主子跟前领了功劳!”

    他早看寒枭不爽快了,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活像被人欠了一屁股债似的,忒难说话了一点儿。可惜啊,再不顺眼也没有用。那个家伙无论是行事手段还是武功谋略,都远比自己要强上太多了,再加上本就是姑娘身边的人,主子也分外欣赏,他连不满意的神情都不敢露出些许,唯恐再被主子给数落嫌弃了。这一次可好,总算是能扳回一成了。

    “你还有脸说……”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青葛顿时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托你的福,那几个东西的腥臊味儿,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比眼前这股子异味还要刺激得多,要不是有火油的味道遮掩着,他恐怕根本连碰都不会碰的!

    天知道陈亮为什么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的!虽然最后实践证明了这工具的切实有效性,但他们自制的火油弹居然是以猪尿泡为原料的。这话传出去他都觉得丢人丢到家了,要不是他们的时间过于紧凑,来不及另外想辙,他才不会硬着头皮上呢。亏得面前这大个子还想着要去主子跟前领功,依他看啊,只要最后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算是菩萨保佑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陈亮闻言也不禁有些讪讪的:“这个……这个嘛,小事,只是小事而已!只要最后管用就成了啊,大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不拘小节!”说着,他像是不敢再对上青葛的眼睛,当即一拍他的肩膀就站了起来:“走了走了,事情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去和寒枭汇合了。”

    说不过自己就溜,这人还真是的!青葛无语地咧了咧嘴,却也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猫着腰一溜烟就窜得远了。反正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多留无益,由着底下的牧凉军队自己折腾去吧。

    “收手,撤!”早在青葛和陈亮看热闹的当口,寒枭就冷静地下了撤退的命令。这一段时间以来,这支临时抽调出来的人马已被他**地十分稳妥了,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令行禁止。是以,几乎是在寒枭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群黑衣人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武器,按照原定计划整齐划一地撤离了这片地界。而寒枭本人,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动弹,依旧站在原地,满眼沉静地凝望着下头的一片混乱。

    确切地说,他是在看其中的某一个人。某一个,他曾经熟悉无比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他在正式进入云家军效力之前,曾经一度投在一位武学名家的门下学习。后来他之所以能在一众军士里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当上宫中禁卫军的统领,那几年扎实的武学功底着实是功不可没的。而那位名家久居深山,眼光也毒辣刁钻,收徒不看财帛家世,只凭天赋体魄,在天机大陆上都是出了名的严苛挑剔。所以,即便是在当时,拜在他门下的,连同寒枭自己在内,也不过只有两人之数。而另一个,他的师弟,名字就叫做秦峰。现任牧凉国禁军副指挥使的秦峰,如今,正站在他眼前的那一个男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过往纠葛

    被那样专注而冷峻的目光注视着,根本就是如芒在背,哪怕己方的队伍已乱作一团,秦峰在各处嘶吼下令的同时也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才一对上寒枭的视线,他心里原本那翻滚着的无穷怒火就仿佛是被人给当头浇了一瓢冰水一样,在短短瞬息之间就“呲”地一声熄灭了,甚至连余烬都不再温热鲜红,徒留下飘散在空气中的袅袅青烟,风一吹也就悉数不见了。

    两个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安静地对望着,谁也没有动作,谁都欠缺表情,宛若两尊逼真至极的人形塑像。一时之间,饶是秦峰这边依旧是鬼哭狼嚎、烈火熊熊,也难掩双方气氛之诡异和尴尬。直到寒枭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忽地一扯嘴角,一扭身就消失在了稀疏的丛林间,秦峰这才大梦初醒一般,猛地一勒缰绳,当即也跟着纵马跃了出去:“一应人等收拾残局!本将亲自前往捉拿罪魁!”出师未捷,人才将将走出牧凉就落得这么个下场,自己这个主将已然是难辞其咎了。尽管那人是他的师兄,可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也再顾不得这许多了,唯有把寒枭捉回去,他才能向牧凉和国君有个交待。否则祸延家族,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驾!”想通这一点,秦峰不由地一夹马腹,速度立时又快了不少,离弦之箭一般地直朝那个黑色的背影追了过去。寒枭的功夫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的了,以他的速度,刚才那一晃眼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掠出去很远了。但凡自己稍慢一些,恐怕都会在下一刻便失去他的踪迹。因此之下,哪怕此时他身处的这一片树林并不合适骑马穿梭,他也完全顾不上了,拼了命似的连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死死锁定着那个距自己越来越近的影子。

    而寒枭显然也听到了自己身后传来的急促马蹄声。可很奇怪的是,他一没有借助地形优势绕行闪躲,二没有再度加快脚程,更有甚至,在跑出去一长段路以后,他居然还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树林纵深处的一片空旷地带,神情莫测地望着身后那个追赶者策马踏进这一片区域之中。

    “吁——”没有想到他会特意停在这里等自己,秦峰惊讶之余,手下猛地一个用力,身下的坐骑便高高地人立而起,连它扬起的前蹄都差不多快要碰上寒枭的鼻尖了。只是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不退不让,连面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倒是惹得秦峰下意识地控着马就往后连退了几步,连心跳都变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你疯了么?!这会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从满心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秦峰高踞马背之上,冲着寒枭就是一声怒斥:“为什么不躲开?!别告诉我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了!”从方才那短暂的遥相对视里,秦峰就知道寒枭是认出自己了。所以此刻正面对上,彼此之间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的,反倒是能开诚布公。

    “我以为,你追过来是想要杀我的。”不同于他饱含着愤怒和质疑的口气,寒枭的声线依旧低沉平稳地过分,和他平素过于刻板的面容一样,无论何时碰上,都无法从中窥探出丝毫情绪的波澜。

    “所以你是故意站在这里让我来杀的么?!”秦峰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你坏了我的任务,让牧凉的军队损失惨重,却还想要就这么一死了之吗?寒枭,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便宜你的!”他是决意要将这个人抓回长丰交差的,那就一定不会随随便便放出杀招。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不是个盲目冲动、不计后果的人,自是一早就把其中的关节给想得通透了。

    抬手揭下蒙面的黑布,寒枭露出自己的真容,抬头望向骑在马上的男子:“这么说来,你是要把我给活捉回去?”说着,他细细打量了秦峰一番,似乎是在估量双方的实力:“你觉得,单凭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么?”

    他拜入山门要比秦峰早上一年多,再加上岁数也略长一些,因此多年以来一直都是用兄长的身份在照顾着这个年幼的小师弟。同是小小的少年,远离家乡亲人,隐居深山老林,再兼之师父脾气古怪、教学严厉,他们淌着汗、流着泪,自觉不自觉地相互陪伴,也相互勉励着,这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在那样孤独而漫长的求学时光里,两个孩子一度只有对方,相依为命,共同成长,经历了四季磨练,也分享了喜怒哀乐,那是比血脉亲缘都要更加坚实的感情基础,斩不断也忘不了。即便后来他们学成之后出山,一个回大雍,一个归牧凉,自此之后山高水远、天各一方,可曾经那样亲密无间的联系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寒枭自认自己无法对这个小师弟下狠手,他相信,秦峰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你……”盯着那张经年未见却严肃如往昔的脸孔,秦峰一时怔怔,竟连反驳的狠话都再说不上来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师兄,我们难道不再是好兄弟了么?”明明早已经看到自己了,可他还是选择了毫不留情的出手,这个人……这个人他……

    “难为你在这个情境之下还愿意再喊我一声师兄。”似是发出了一声无奈的低叹,寒枭在见到他之后,第一次垂下了头:“我们当然是好兄弟,我也希望这种关系能够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可是,”他撇开了视线,仿佛连直面现在这一幕的勇气都没有了:“可是秦峰,一切都再回不到从前了。你是牧凉人,而我注定要为大雍抛头颅、洒热血……我们早就背道而驰了,所以有些选择,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身不由己。”说着,他默然地闭上了双眼:“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要动手,现在就杀了我吧。拿我的尸体回去,你总还是可以交差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意有所指

    带着寒枭的尸体回去,就为了给陛下一个交待?秦峰脑子里嗡嗡的,却是连这样的场景都根本不敢去想象。

    他出身不低却因为父亲的关系导致了家道中落,在族中没有护持之人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幼年离家,外出游历,直到因着卓越的天资而被自家师父看中,收入门下,他这才算是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归属之地。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寒枭,这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同门师兄。明明只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而已,可寒枭总是面色冷肃,神情漠然,即便被师父训得再狠,他也从未听到这个人哼过一声。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注意起这位寡言少语的师兄,而且逐渐地心生敬意,并将之视为自己人生道路上的榜样。

    他们的师父是个武学狂人,因而在其他方面就显得格外没有人情味儿。彼时他年纪尚小,初来乍到懵懵懂懂,什么事都做不好,是寒枭身体力行地帮着他、护着他,无论衣食住行,还是学习训练,他从没有一回不顾及自己,真正是把一个师兄的责任给尽到了极致。山中的日子多清苦和寂寥,在他们两个相依为伴的那些时候,彼此间的情感联系早超越了家中的至亲骨肉。寒枭对他而言,亦师亦父,亦兄亦友,那是尽管多年没有联系却依旧时刻挂在心头的一个人。如果为了自己此行的任务就要杀了他,那秦峰连想都不用想,他一定是下不了这个手的。

    “你明知道我都做不到的。”闭了闭眼,秦峰沉默半晌,终究是苦笑着出了声:“当年你的武功就远胜于我,生擒你注定不可能。可若是剿杀的话,”他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就算你甘愿赴死,我又何尝能有那么冷酷的心肠呢?”但凡他认识寒枭的时间晚上那么几年,他的心智再成熟一些,受到的影响或许都不会这般强烈。可惜,一切都是天意,有很多事情,早从一开始就写好了注定的结局。

    毫不意外地睁眼看他,寒枭的表情再度恢复了先前的模样,好像刚刚那短暂的黯然都不过是个假象,而他依旧心如磐石:“那么,你追过来干什么?”明知是他,也明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纵然赶上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记得自己很早之前就告诉过秦峰,不要做徒劳无益的事情,看来这小子至今都还没有学会啊。

    “这难道不是你让我追过来的么?”保持着苦笑的弧度,秦峰走近几步,却越发感觉自己在寒枭面前连挺直腰杆都做不到。就好像是一个被严父苛刻约束和教导了许多年的孩子,即便自己都已经成家立业,可只要一站到老父亲跟前,就自动变回了多年前的模样:“师兄,你不是应该在雍都么?为什么,偏偏要出现在这里,偏偏,要站在我的对立面上?”

    “行动之前,我并不知道此次的目标会是你。”目光淡然如水,相较于秦峰心绪的过分波动,寒枭的表现已经颇有几分不近人情了:“所以我先前才会那般失态,并不是故意要让你追过来。”其实这纯粹是句假话。早在筹措这次行动之时,宁玄意就告诉过他会碰上秦峰了,还问过他要不要避嫌。然而他很坚定地拒绝了。

    他清楚这是自家小姐有意安排的阵仗,为的就是用他来对付秦峰,也算是给此次拦截计划添上一重保障。当然,如果他不想去,小姐也绝对不会强求,毕竟她素来还是很重视属下自身的意愿的。他最终选择来,为的就是不想让宁玄意失望。他深切地了解她过往的那些痛楚,也明白她不顾一切想要报复的决心,因此,哪怕这个选择势必会伤到他的师弟,他也再顾及不了了。说到底,他都只是一个自私的大俗人而已,没有圣人的襟怀和原则,只剩下了狭隘的私心和逆鳞。这个二选一的问题,在他这里,并没有那么难。

    “大雍的行动,已经如此针对牧凉了?”不疑有他,秦峰在听到寒枭这句回答的瞬间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还有,你们怎么会对我们的行迹这般了如指掌,是不是……”牧凉高层内部已然有了大雍的细作?要不然,为何他这边才行出不远就遭到了伏击?而且,那些造型奇特又杀伤力强大的弩机,如今想来也唯有当年的破阵军才能制作出来。虽说这支军队已不在了,可这不代表制作兵器的人也随之一道消失了啊。大雍是这些东西的源头,是以,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此次的罪名!

    明白他话语间的未尽之意,寒枭挑了挑眉,似是有些诧异,却又一副竭力压制下去的模样:“有些事,你心知肚明就可以了。说出来,对你未必是桩好事。”说着,他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这才继续说道:“反正牧凉早就被掏空了,它所谓的安逸强大,不过都只是表面上的盛世繁华,完全禁不起风浪的,你也不必过于执着了。”这句确是实话,只是跟秦峰有关细作的猜测差得又有些远了,端看对方打算怎么样去理解。

    “师兄你是说……”惶然瞪大了双目,秦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就被掏空了……这也就是说,牧凉内部、甚至于整个统治阶层,都有大雍人的影子存在着?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其实始终都在别国的眼皮子底下?天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牧凉……

    抬手止住他尚未说出口的话,寒枭的神情几变,最后也只落得个欲言又止:“你自己有数就好,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为止了。如若可能的话,借着这次机会早点儿抽身而退吧。”说完,他也不管被自己的话给震撼到呆愣的秦峰,足交轻点,几个纵跃之下就再度化成了一道黑色的虚影,风一样地消失在了这一片树丛之中。

    徒留秦峰,满目萧然地转头回望着从己方军队处飘起的阵阵烟尘,心头的寒冷比这深冬的天气还要酷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帝王之怒

    “你说什么?!所有的物资都被付之一炬了?!”御书房中,林祺风听着底下那人的回禀,整个人霍然立起的同时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尽数爆了出来:“你再说一遍!朕要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怎么可能呢,他费心调度过来打算支援前线的,为了这个,他连牧凉其他城池的资源都抽调出来了,这几乎是倾举国之力了好不好!居然才出发没多久就让人给捣毁了,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

    “回陛下的话,这……这都是真的。”一头磕在坚硬无比的地面上,秦峰跪伏于地的同时连语气都透露出一股真切的绝望:“末将率领的军队被大雍潜藏的人马伏击了。他们前后夹击,用特制的弓弩列出了威力惊人的箭阵,不担烧毁了整车的粮草和药材,就连鹰豹两师的弟兄们都多有折损,完全无法再行支援之责。末将无奈,只能下令折返。”说着,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在空旷的御书房里发出了沉闷的一声:“是末将无能,丢了牧凉的脸面,更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末将无言再面对牧凉百姓,唯有一死以赎己过!”

    这是他在回程的途中就想好了的。如果大雍的势力真的如寒枭所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扩张到了如此地步,那光凭他一个人,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他生为牧凉臣民,无力拯救国之将亡,自然更加做不到像寒枭所言的抽身而退,那就只剩下一死来殉国了。也正好,这样一来,就免去了日后在战场上他再遇寒枭的左右为难,算得上是一件欣慰之事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祺风听完他二次的详尽叙述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落自己,反而像是突然中了邪似的,直直地僵立在那儿好一会儿,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大雍……大雍,又是大雍……”尽管他说的并不十分响亮,可秦峰还是很清晰地从中听出了几丝咬牙切齿的味道:“这群该死的大雍人!竟敢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朕非活剐了他们不可!”

    趁虚而入?这又是什么意思?秦峰不是很懂,却也瞬间就明白,定然是在自己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必定还是跟大雍有关。再想到寒枭对自己的警告,他额头上的冷汗就禁不住涔涔而下。他原先还以为师兄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说的话多少有那么一点夸大的成分在,如今看来,恐怕还真不是的。

    “你,给朕把头抬起来!”正在出神之际,冷不防上座之人一声断喝,秦峰身子一僵,条件反射般地就抬起了脑袋:“但凭陛下发落!”这下好了,请罪的时候还正碰上一国之君的雷霆之怒,这一趟,他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找他那敬爱的师兄讨个说法。

    “哼,办砸了朕交待的差事就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大概是气得狠了,林祺风的脸色青白相加,很是难看。但见他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重新又坐了下来,通身的气息已紊乱成了一团:“看在你多年拱卫京畿、从未出错的份上,朕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要是这一次你再办不好,朕定立时取你性命、绝不姑息!”

    戴罪立功……乍一听到这四个字,秦峰就不由地一阵头皮发麻:国君陛下该不会是想让他去对付大雍吧?只是,人在屋檐下,便是他内心再不情愿,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这一位,他还是得尽到自己为人臣子的本分:“写陛下仁慈!请陛下吩咐,末将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才像个样子。”似乎是被他恭顺至极的模样给取悦了,林祺风的面色稍霁,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跟着平复了下来,再没有了先前的暴躁和愤然:“在你率人回到长丰之前没多久,朕刚收到了来自翼城的紧急奏报,说是瓮城被大雍给秘密攻占了。其速度之快,连距离最近的翼城城守都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大雍人竟然连瓮城都能占领?!”这个消息不可谓不骇人听闻,秦峰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可是瓮城不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么,而且,还有一条白河阻隔着,大雍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它给拿下了……”要知道,翼城和它的距离可着实不远啊,但凡瓮城之人能送出求救信息,那边都不可能不派兵支援,而现在……

    “是啊,怎么看都不可能,但这事确实是已经发生了。”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林祺风此时的心境,却是无奈要多过于愤怒了:“要不是翼城城守发现那边忽然全城封锁,疑心之下派了手下秘密前去查探,恐怕我们至今都不会知晓瓮城已然是换了头顶苍天了!呵呵,这一回,大雍人是玩得真狠啊!按照他们这个速度,想必下一个目标就会是翼城了。”这也是翼城城守会如此慌乱而急迫的原因。论及兵力地势,他们还远不如瓮城呢,如果大雍人厉害到这种程度,那他们除了向京都求助以外,也是再没有其他法子可想了。

    “所以陛下要让末将率军前去翼城,好助一臂之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秦峰再不解其意,那他这禁军副指挥使也白做这么些年了。不过也还好,只是对付大雍的一支军队而已。那些人攻占瓮城的时候,想来寒枭还带着人在树丛里守株待兔呢。他这一去,应该不至于再撞上了,这就没什么压力和后顾之忧了。反正只要对手不是自家师兄,他还是能和大雍人一战的。

    “不,不是助一臂之力。”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林祺风的脸上第一次现出了狰狞的凶相:“朕要你将瓮城夺回来,而后,一个大雍人也不准放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计划有变

    “伯爷,这都已经过去几日了,越州城那边还是没有半点儿动静。”站在瓮城的城楼之上,李解和他身旁的副将俱是一脸凝重,后者遥望着越州城的方向,嗓音里就不自觉地带出了颓丧和迷茫:“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那一夜的突袭虽然刚出师就遭遇了一些意外,但好在结果总算不错。白河之上的动静并没有惊动牧凉人,而瓮城的守卫因着长丰近来的兵力物力调拨也多有松动,是以,他们几乎是一路通行无阻,以最快的速度在天亮的时候完全占领了瓮城,连本城城守都被他们给活捉了。除了己方有几个兄弟受了点不同程度的皮肉伤以外,基本没有人员损失,算得上是一场漂亮至极的胜仗。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伯爷都面色大霁,所有人都只等着信号发出之后,越州城那边会派人手过来接管,而他们也好在快速整顿之后进行下一轮的攻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问题竟然就出现在这里了。整整一天时间,越州城的城门都没有开启过,就更不要说实施他们的原定计划了。无论他们这边发了几遍讯号,统统都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回应也不见动静。刘筠这个人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原本约定好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倒叫他们手底下的人心也开始跟着躁动和不安了起来。

    一直等到那天傍晚,始终没有开口的伯爷终于坐不住了,派了几个身手矫健的属下趁着夜色回去一探究竟。可是,饶是他们等到了第二个天亮,这几个人也再没有回来。不仅如此,甚至连临行之际说好的预警信号也没见得发出。至此,整件事都逐渐透出了一股诡异的阴谋的味道。没有人知道越州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那一片区域还是安静如常。可眼下正值两国交战之际,越是这样,往往越令人心下难安。他是不知道自家伯爷心中究竟如何考量,可他自己,却已然是在这些天的虚耗光阴里感受到了真切的绝望。

    “你觉得,越州城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没有回答副将的问题,李解那双锐利如刀的眼眸明灭不定,却是透着一股异样的犀利果决:“我们离开那里不过也就是当天的事情,前后根本没有持续几个时辰,为何突然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个……属下确实想不通。”副将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确一无所知。这整桩事情都太过突兀和离奇了,而且事前并没有任何的征兆,纵然他这几天想破了脑袋也没能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而底下兄弟们的想法显然也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个个即便呆在瓮城也免不了心下惴惴。说穿了,他们现在到底还在别人的势力范围之内呢,如果没有后续的支持适时跟上,那也只不过是坐困愁城,等到牧凉人有所察觉,再反扑过来,那他们的处境可就是非常的不妙了。

    薄唇掀动,李解的声音在这一刻莫名冷地惊人:“你难道没有发现,那里的情形和我们现在这边的十分相像么?”他带兵奇袭了瓮城,不动声色间就接管了这一处。眼看着城门四闭,往来断绝,这样的场景,若是落在牧凉国其他城池人的眼里,只怕也会显得格外诡秘和不可思议吧?唯一不同的是,牧凉人已经知道是他们动的手,而越州那里,他到目前仍旧是一头雾水而已。

    “和我们这边相像?”副将先时还不明白李解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稍加思量过后,他立时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伯爷,您是说越州城也被人给攻陷了?!”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他们离开和越州失联不过是前后脚的事,应该没有哪支队伍会有这般迅猛的速度,就是单论这方地界上的势力,想来也没有哪个硬茬敢啃他们大雍这块骨头吧?

    毕竟越州城的地理位置都摆在那边,离贪狼和南诏之流还远着十万八千里呢。周边能第一时间赶着大军外出这个空当进行偷袭的,也就只剩下一个牧凉了。然而后者才被他们给抢占了先机,又哪还有余力去做这样的事情?这怎么想都是不现实的,所以他早在最初的设想里就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只是没料到自家主子会忽然一本正经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如实地把自己的推测和想法都一一地跟李解阐述清楚,以证明这件事的不可行,并面露期待,等着听对方如何进行反驳,却没想到李解沉吟半晌,最后居然出人意表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一回,没准还真是我想岔了。也许,只是城中有所变故,刘筠暂且顾不上我们这里了。”

    他其实基本能肯定城中出了什么事,也在隔天晚上就飞鸽传书到距越州最近的冀州求援了。可是副将所言并非全无道理,在并不确切知晓敌方身份的情况之下,他还不能贸然下定论,否则,动摇了手底下的人心那可就是另一桩天大的罪过了。

    这话说的估计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吧。副将暗自腹诽一番,面上却依旧恭敬如往昔:“那伯爷,既然越州城指望不上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现在更为担心的,还是自己这一大帮人的处境。进也不是,退也不得,生生被堵在了这座瓮城里,怎么看都很两难。

    “我收到传信,说是牧凉派出去支援前线的鹰豹两师也遭到重创了。”想着自己才刚收到的最新情报,李解的眸光就越发地亮了起来:“他们的大部队被困在天狼城外,剩余的精锐力量也没能保持得住,眼下,可正是防御空虚、士气低落的时候。”而除却这些早就声名远扬的队伍,牧凉其他各地的守备,大致也都和瓮城相差无几了。

    “您……您这是打算深入牧凉腹地?!”这一次,那副将却是险些被惊掉了下巴:“伯爷,您还准备继续打下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不为己

    “难不成,我们就恍若无事一般地继续守在这里?”从越州城的方向收回视线,李解侧头望他,语意深沉:“你可别忘了,我们此行的原定目标是什么。”瓮城,不过是他的第一站而已。牧凉剩余的更多地方,才是他真正的剑锋所指、心中所向!他李解再度撰写的辉煌胜利,岂能止步于这么一座城池?他要的,是足以撼动整个大陆的宏伟奇迹!

    “可是……可是失去了越州城的后续保障,我们的人手……怕是不够吧?”甫一接触男子灼热到犹如暗夜中的火焰似的眸子,副将浑身一激灵,差一点儿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伯爷,属下明白原定目标对您的重要性,但是眼下……”这局面好像根本就不适合再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继续深入牧凉腹地,这就意味着他们之后得到支援的机会会变得越来越渺茫,而前路上遇到的敌人则会一天比一天更多。抛开那一晚他们折损在白河冰层底下的兄弟不说,即使剩下的人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始终安然无恙地存活下去,可攻下来的城池总还是得要人镇守的啊。要不然,只要他们一走牧凉人就会死灰复燃,这样的占领又有何意义可言?而随着留下的人手不断增多,他们队伍中的战力也会相应减少,此消彼长之下,他可以断言,用不了多久,他们这支孤军深入的小队就会被牧凉蚕食殆尽。这是个血淋淋的现实,他不信自家主子会想不到这一点。

    “没有什么可是和但是!我们的原计划是一定要进行下去的,这一项,无论如何都不得更改!”拦住他的话头,李解斩钉截铁地回道:“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不过我已经跟冀州联系了,只要他们那边一有回应,我们便第一时间离开瓮城,直攻下一站!”他何尝不知道这是一次急功近利,可是他如今能抓住的机会真的不多了,只是因为越州那边出了乱子就要阻住他的步伐,这叫他怎么能够甘心?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被困在这里的,更加不会后退上半步!他一定要打下去,打到那些高傲的牧凉人听到他李解的名字都会禁不住发自内心的颤抖,就好像曾经的云千雪一样!

    冀州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座城池所在的位置,副将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倒是忽然能理解自家主子的作为了:“这么说来,您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翼城了?”冀州距越州最近,且靠近牧凉的翼城,那是个两相便宜的地方。如果越州城真的被人给占领了,那他们继续留在这里很有可能就会腹背受敌,倒不如更进一步,再下一城的同时还能得到自家驻军更稳妥的保护和支持。其实这是完全绕开越州所进行的一项操作了,照这个思路来说,李解的做法也算是另辟蹊径,并不能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冒险。

    “嗯,就是它。”双手背负,李解眯了眯眼,径直转身朝向了另一个方向:“你先去把下面的人都给我安排好,只要冀州的消息一到,我们就马上出发,一时一刻都不要耽搁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得到明确指令,也知道了自家主子是基于正常考虑才做出了这么一个选择,那副将立时就身心舒畅地跑开去布置任务了。因此,他也没有并没有注意到,李解此时正盯着发呆的那个地方,其实是大雍的雍都所在。

    “离开了那个地方,再想让我听你命令,只怕是不能够了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了一个嘲讽的笑,李解从袖管中掏出一纸信笺,展开又看了一遍,嘴角的弧度倒是越发地讽刺了:“将在外君令尚且有所不受,何况你只是区区的一介丞相?齐佑啊齐佑,你也当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不过是靠着自家女儿才有了如今这般地位的一个人而已,竟然还妄想着要控制住他……呵呵,看来自从云相死后,这个人的野心是膨胀到无以复加了。

    “佯装兵败,引牧凉攻入,诱发皇帝旧疾,则事有可为。”一行用特殊墨水写就的簪花小楷,在黄昏时分的冰冷空气中随着寒风在被吹得哗哗作响的信纸上摇曳,李解又看了一会儿,忽地抬手就其团成团捏在了掌心里。稍一用力,那风靡雍都的洒金笺就在他的指间化成了白色的齑粉,顺着指缝就纷纷扬扬地飘洒了出去,很快就在风中消失的没有半分踪影了。

    佯败?这可不是他重回战场想要做出的事情。他是大雍最年轻的伯爷李解,也是千里挑一的军事人才,为了一个奸佞权相的一点个人私心,就要他赌上自己全部的尊严和骄傲,他又凭什么要听从吩咐呢?是,固然他能拥有今天这个机会,是齐佑在暗中施立,把他给往上推了一推的,但既已站到了这里,莫非他还要感念那个人的恩德么?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谁也不欠谁什么,他也并不会因此就产生任何愧疚或者抱歉的心理。说到底,齐佑有齐佑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自然也怀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们彼此彼此,谁也不比谁更高尚一些不是么。

    遥想当年,他在叶疏狂帐下效力,明明是为了替主帅抢占先机而冲锋陷阵,以至于最后重伤,还差一点儿就再不能痊愈。可落到叶疏狂口中,就成了是他贪功冒进才导致了一切的损失。他由最大的功臣沦落为所有罪责的承担者,这其中的差别,何止是天上地下?他人生的所有悲剧都在那一天诞生,而后,他便彻底心灰意冷,索性夸大了伤势,避入府中,直到前几年被齐佑暗中联络上,他才逐渐开始产生了自己的谋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论是最早舍弃自己的叶疏狂还是后来摆明了是别有用心的齐佑,他都不会再相信了。他现在要为的,只是自己,只有自己,谁也不能再阻挡他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等候

    而同一时刻,木野也在黑黢黢的越州城楼上远眺着对面灯火通明的瓮城。一双深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似乎是在认真盘算着些什么,整个人显得异常专注。以至于夜一都走到他身边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也没敢开口,反而是悄悄地停下了脚步,开始踌躇着自己要不要过会儿再来。

    “怎么,找我有事啊?”即便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木野连视线都没有错开一下就道:“是不是城里出什么问题了?”要不然,怎么突然这会儿还特意跑过来找他。

    “没有没有!”连连摆手,夜一一个劲儿地否认着:“自从被您开口警告过之后,那个刘筠可识相着呢,哪还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他只不过是听说木将军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才想着过来瞧上一瞧罢了。真要说有什么要紧的事,那肯定是不至于的。

    “呵呵,那算得了什么,偏这位城主大人就吓成那样。”面带不屑地摇了摇头,木野也是忍不住感慨:“大雍人到底还是重文轻武,这么重要一座城池竟随便托付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实在是太过儿戏了。”

    前两天,有人夜探越州城,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绕过了他们在城门口的布防,甚至还一路摸到了城主府,跟被监禁起来的越州城主刘筠接上了头。要不是他正好过去,而那家伙又过于怯懦,被他当场揪出了马脚,恐怕这一次还真是要出大事了。毕竟,他们现在人数有限,对越州城的管控还做不到无懈可击,一旦内鬼通了外贼,那他们此行的这番辛苦就很有可能要打了水漂了。

    是以,哪怕木野即刻就处置了那几个偷偷混进来的人,也是丝毫都解不了他心头的怒气。越想越后怕之余,他索性让夜一他们斩下了那几个家伙的头颅,直接血淋淋地端到了刘筠跟前,连威胁带恐吓,直把那个男人骇得面无人色,浑身发颤,连睁眼的勇气都没有,这才算是告一段落。想来,只要城里的人能少出些幺蛾子,那他们的日子再怎么着也能够安生一阵了。至于外头么,反正警戒的力度是又加了一倍,同样的错误定然也是不会再犯第二回的了。

    夜一想着那晚刘筠狼狈不堪的模样,也是下意识地就跟着点了点头。可不,他们贪狼族就不是这样。文官的文书写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上到战场,还不是要靠他们这些个武夫!也不知道那些国家的人都是怎么想的,当真是本末倒置了。

    “你是不是在担心,瓮城那边会有其他新的动作?”木野侧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就问了一句。

    在七杀的队伍里,夜一跟夜二乃是领头之人,是其中的佼佼者,一贯所有的表现都比其他人要来得更加抢眼。然而前者和后者又有着明显的区别,光是在性格和作风上,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了。夜二是个直肠子,脑袋里的念头也很少,一般都是指哪儿打哪儿,服从命令,坚决落实就可以了。至于夜一,平时的话虽然要比夜二少上很多,可他心思细腻,目光长远,往往能透过人家的一句话就看到内在的本质,再加上举一反三的能力也很强,基本就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才,因此,就算是挑剔如狼主,也一向对其赞誉有加。说实话,自从出了上次的那件事以后,木野就一直能感觉到夜一精神的紧绷,看来,今日自己站在这里的举动,却是叫他会错意了。

    “嗯。”诧异于面前之人一眼就将自己的心思给看穿了,夜一呆愣了一会儿,最终也只能苦笑着答道:“什么都瞒不过将军的眼睛。属下确实对那边还心有余悸,唯恐那个李解还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来。”能在几个时辰里就拿下瓮城,安远伯李解显然已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了。而他们让他手底下前来刺探消息的人马有来无回,以他的心智,必定也能猜出城里发生的事情了。可哪怕在这种情形之下,那边也依旧按兵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人都说事出反常即为妖,因此,这几天来,他的心一直都是七上八下的。

    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木野的眉宇间满是洒脱之意,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把这种异常给看在眼里:“为人谨慎有时候是好事,可过犹不及,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将军的意思是……”夜一眨了眨眼,露出了一脸的若有所思:“李解在知道城中内情之后,不会趁势反扑回来?”不至于吧,他们那边的兵马可远比己方要强悍上不少,但凡开战,纵然自己这边占着地理优势,也不见得能守得不失。李解除非是傻了,才会连这点成算都没有。

    “如果他知道要面对的敌人是我们,那他肯定会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木野舒展着筋骨,面上的神情竟然还带着几分惬意:“可是如今,他最多只能知晓越州城出了问题。至于是谁动的手脚、以何种形式、兵力几何,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在信息这么不明朗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贸然出手的。”

    空城计谁都知道,可当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能有信心长驱直入、毫无顾忌的又能有几个呢?这种虚虚实实的东西可最讨厌了,他明白其中的风险,李解当然也明白。可是,谁又能拿谁怎么办呢?

    原来是这样!夜一恍然大悟,当即就猛地以拳捶了下自己的掌心。他还真是把这一茬给忘了,枉费他白白地悬心这么久!只不过……

    他冷静下来之后便又禁不住抬眸瞅了一眼依旧矗立在原地没有动弹意味的木野:“那既然将军早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歇息呢?”

    “问得好。”长长地叹了口气,木野从袖间取出一张小纸条扬了扬,无奈地道:“你以为我不想么?只是收到传信说我叔父今晚就要到了,我不亲自站在这里等着,怕是之后都再没有好日子过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乱点鸳鸯谱

    木将军的……叔父?夜一闻言,脑子愣是转了几个弯才算是反应了过来:“您说的是木战木元帅?他老人家要亲自过来?!”不会吧,这次狼主派出的援兵竟然是木战领头的?他怎么听着就觉得这么不可思议呢?

    “不然呢?我也没有第二个亲叔父了。”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木野其实对这事也是无语的很。他从发出消息的那一天起就在一心盼着国内的援兵尽快到来了,可纵然他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自己左等右等,望眼欲穿了这么些日子最终候来的人居然会是自家叔父。

    倒不是说木战年纪大了,他就出言嫌弃。这个叔父的身体素质木野还是相当了解的,老当益壮,比少年人都输不到哪儿去,就更别提他年轻时候就立功无数,乃是贪狼族中资历最深、经验最丰富的老将了。有他在,打起仗来那是如虎添翼,压根儿就用不着自己操心的。木野唯一在意的点,只是这位老人家高到顶了天的眼界。从出生到现在,他这个亲侄子就没有得到过木战的一句肯定,想着两人今后还要在一起共事,他就蔫到再也抬不起头来,心情能好才真是奇了怪了。

    “可是木帅不是都荣养多年了么?平时连军中练兵都懒得露面的。”以夜一的年纪,木战这个曾经的贪狼族第一勇士已经是传说中的人物了,那是从来都只能远远看着、顶礼膜拜而没有机会接触和深交的。如今眼看着这心目中的大英雄就要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了,那面上的激动,几乎是藏都藏不住:“这一次他亲自出马,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

    “你以为能有什么?”被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崇拜意味给刺激地眼皮直跳,木野当即就半点儿都不留情地给人泼起了冷水:“他啊,指不定就是在天狼城里呆腻歪了,眼瞅着周遭烽烟四起,再也坐不住了,于是索性让狼主给他派点活儿干干罢了!”其实真实情况也跟这个相差无几。他们这边的情况虽然紧急,也相对重要,但还真用不着他家叔父亲自出马。想来狼主应该也曾经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没能扛过那位老人家的坚持。

    冬日的夜晚本就寂静,再加上城楼这一片区域乃是木野嘱咐过要重点盯防的,所以早先就有人特意清理过周边,此时衬着没有刻意遮掩过的人声,那就更显寥落,以至于有人远远地就听到了这几声,当下就朗声笑开了:“哈哈哈,要说还是你小子最了解我了!不愧是我们自家人啊!”

    “叔父?!”被这冷不丁从下头传来的声响给惊了一跳,木野转身就趴在墙头上张望了起来:“还真是您来了啊,夜一,让底下的赶紧开城门!让我叔父进来!”这难得背地里说人一回坏话还被当面给揪住了,他若是再不将功补过一下,怕是他家长辈就真的要对他下狠手了。

    “欸,属下这就去!”诧异于木战的这种登场方式,夜一呆呆地盯着城楼下方正快速行进过来的一大片黑黢黢的影子,直到木野出声吆喝才猛地醒过神来,一路小跑着就往底下去了。太好了,他们的援军来了,之后的日子总算是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你小子这回干的这事还挺有模有样的。”在夜一自告奋勇领着前来支援的兄弟们去安置的时候,木战望着主动迎上前来的侄儿,倒是很罕见地夸了一句:“原先苍彧说要派你过来的时候我还挺不放心的,好在你完成了任务,也没给我们木家丢人。”

    他总也不至于差劲到这个地步吧。木野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却是半点儿都不敢反驳:“不说我了,叔父您怎么就亲自过来了?接到信的时候可把我给吓着了,还以为天狼城那边怎么着了呢。”他现在只想这个话题给尽快带过去,不然扯着扯着铁定又要被训斥,他可太熟悉这个过往的节奏了。

    “有苍彧和宁丫头在,能出什么事!”撇了撇嘴,木战对自家侄儿的大惊小怪还是表现出了十分的不屑:“在我出发的时候那群牧凉人都龟缩在自己的营地里不敢动弹呢,能成得了什么大气候!”这么一说,他心里的另一个念头就不由蹭蹭地又长了起来,一张沧桑却红润的面庞之上顿时就笑意盎然了起来:“你别说,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还真是搭得紧,这事要是能成啊,我肯定得高兴地醉他个三天三夜!”

    他喜欢宁玄意的性子就不用说了,这纯粹是出于个人喜好的问题,所以哪怕当初被苍彧把话头给堵了回来,他也仅仅只是笑一笑就过去了。但经过和牧凉的这几番战役之后,因着清楚宁玄意在当中所起到的作用,他当时就意识到了这个女子绝非池中之物。若是她能和苍彧成就一段姻缘,那他们贪狼族势必会更上一个台阶,看以后在天机大陆上还有谁敢跟他们过不去!

    “叔父,您这是在说些什么啊……”看着他竟然还笑地无比陶醉,仿佛预见了美好未来的样子,木野不禁扶额,顺便下定决心让他搞清楚形势,不要闲着无聊就乱点鸳鸯谱:“宁玄意那是南诏国的护国公主,人家早就有了婚约在身了!那个黎烬,就是她的未婚夫!亏您整日在天狼城里头呆着,难道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么?”居然还一心想着要撮合狼主和她,简直是昏了头了。

    “那又怎么样?!”木战转头就瞪了他一眼:“这不是还没嫁呢嘛,就不兴我们半路横插上一脚了?你这混蛋到底是帮着哪一头的?!”那位灵医大人确实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可是私心里他自然还是要更向着苍彧一些的。

    “叔父,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啊。”木野根本就是哭笑不得了:“狼主他心里有人了,前些日子才跟我提起过要找个君夫人回来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包办婚姻

    君夫人?!一步顿在当地,木战的整张脸都在一瞬之间变了几变了:“此话当真?!”苍彧那小子居然也会有心上人了?难怪他上次那么干脆地就拒绝了自己把他跟宁玄意扯在一起,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个因果关系在!实在是岂有此理!

    “当然是真的了,我总不至于拿狼主的婚事来跟您老开玩笑吧?”注意到自家叔父几欲要冒出火光来的双眼,木野当即就举高了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无辜:“他还特意嘱咐我别跟族中长老们说起来着,想必也是怕给人家压力,打定主意要自己好好地去追上一回吧。”嗯,这个想法他还是理解的,所以他特意紧闭了牙关,要不是今儿个叔父说到,他是打死也不会提的!当然,在青葛面前念叨的那些根本就不算,那只是出于他个人的忧虑罢了,跟别人可毫无关系。

    “那女子是谁?!”恶狠狠地挫了挫自己的后槽牙,木战莫名地对这件事感到不爽:“有宁丫头好看吗?”他就不信了,以宁玄意的容貌,放眼整个天机大陆,能和她匹敌的怕是也超不过一指之数,更遑论是一个小小的天狼城里头!男人嘛,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只要这些基础条件到位了,那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说了。

    听着那磨牙的动静,又看了看身侧男子过于危险的神情,木野立刻就不着痕迹地往一边连退了几步:“我不知道,狼主可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再说了,就算真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还预备着打上门去么?虽说木野自己也承认宁玄意美貌无双,是个极其出色的女子,但只要一想到她满脑子的计谋和一肚子的黑水,他就止不住地有些咋舌。这样的胭脂烈马可不是好驾驭的,一个弄不好连马背上的骑手都要性命堪忧。娶个妻子嘛,那当然还是更温柔婉约、体贴小意一些的比较好。不然,以狼主那不好相处的脾气,两个人一旦意见不合,只怕连房顶都要掀翻了去了。他可不希望看到自家主子未来的人生里尽是磕磕绊绊,还是平顺安稳一点儿吧。

    “你……你就不知道上赶着问一句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木野,木战的一只手都恨不能戳到他脸上去了:“这万一他瞧上的君夫人靠不住,那以后贪狼族的日子就大大地不好过了!你再怎么着也是为人臣子的,连这里头的重要性都摸不透,难道还要我这个死老头子来教你吗?!”

    这……这不能吧?木野想着苍彧平时的行事作风,再想到那日他提起那个女子时满面欣喜和期待的模样,一颗心也忍不住跟着木战的话开始七上八下:“尽管叔父您说的没错,可是狼主他素有分寸,应该……不至于会考虑不到这些吧?”

    “应该?不至于?”木战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这才愤愤地抬脚继续往城主府的方向走:“男人在看到喜欢的人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你心目中那个英明神武的狼主也不例外!”真是的,早知道他就不来了,说什么也得先把那两个人的事给促成了再说。现在倒好,冒出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君夫人又算是个啥?别等到自己完成任务回去的时候人家都生米煮成熟饭了,那可真正就是已成定局、无可回转了。

    这话说得,似乎特挺有道理?木野被他一眼震动,正单手摩挲着下巴深思,一抬头却发现另一人已经快要走到下一个街口了,当下“咦”了一声,拔腿就追上前去:“哎,叔父,您急着去哪儿啊?”刚刚不是还在一脸认真地分析狼主的感情状况的么,怎么这一眨眼就又变了?

    “急着赶紧把眼前的事给料理干净,然后回去给那小子找门好亲事!”木战气急败坏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却是片刻之间就去得远了。

    这……也不至于能快成这样吧?木野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这一下子,却是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跟上去了。他们这一次的目标很显然就是要趁着大雍不备,以越州城为起点,在这一个向来固若金汤的领域里撕开一条口子,作为首发的先头部队,这个责任不可谓不重。然而,他们此行的主帅、他亲爱的叔父大人,放着正事不去操心,却反而担忧上了狼主本人的婚事……这个苗头,怎么看都不大对劲吧?枉他先前还想着叔父来了,自己就算顶着被骂的风险,也好歹能稍微喘口气歇一歇,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他太天真了。

    “看样子,我是应该写封密信给狼主了……”发出一声苍凉而沉重的叹息,木野在心里默默地为远在天狼城的自家主子哀悼了一下:“被人惦记上亲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得亏我已经成亲了,要不然的话……”想着木战方才满脸坚持和狂热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包办婚姻可太可怕了,幸好被包办的人不是他啊。

    当然,天底下被包办婚姻的肯定不止苍彧一个,与此同时,在牧凉长丰城的相府之中,徐恪听着徐泽说出口的话,一口茶水立时就喷了出来。

    “你……咳咳……父亲你……你说什么?有人……咳咳……上门来给我提亲?!”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连连的咳嗽,徐恪嫌弃地把杯子往一旁推了推,一张俊美的过了分的脸上就只余下了好笑:“他们这心思变得是不是也太快了一点?我记得刚回来的那会儿可没谁有这么热络吧?”而且,一个个还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什么徐家的不肖子孙了、通敌卖国的细作了、满身铜臭的商贾了……那些口诛笔伐之词,他本人几乎都快能背下来了,从中也就不难看出长丰城里那些世家大族对他怀着多深的恶意。然而这才过了多久啊,这些家伙们就开始改变初衷了,当真也是没立场的很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此一时彼一时

    随手翻了翻桌案上摆着的那一叠名帖,徐泽人老成精,对于这一点倒是要比自家儿子看得更开:“此一时彼一时嘛。在这个长丰城里,可没有哪一个贵胄是傻子,别的暂且不论,审时度势、见风使舵这一套他们还是运用的相当熟练的。”说着,他瞅着那些名帖,继而便万分戏谑地朝向了徐恪:“你就不好奇来提亲的都是哪些人家?我瞧着里头还有几个挺不错的,要不,你考虑一下看看?”

    “要考虑你自己考虑吧,我可没这个兴趣。”不客气地白了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一眼,徐恪连看一下那堆纸的兴趣都没有:“左不过就是那么些人,那些高门千金、名门闺秀我这一个白身还高攀不起,就省得再给彼此添堵了。”

    他现在可还自诩是宁玄意的忠实追求者呢,原本就是为了她才特意走牧凉这一遭的。瞧瞧,多么情深似海、无怨无悔的高大伟岸形象!纵然不能让宁玄意即刻就改变心意,抛下黎烬到他身边来,但好歹也算是强行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不是。眼看着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才出了这么点成果,如果被一桩横空出世的婚事给搅扰了去,那他可真是要疯了。再者说了,长丰城中的那些贵女他又不是不清楚身家底细的,根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哪怕没有宁玄意这一档子事,他也不打算从中物色。毕竟,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称心如意的事不多,他得好好珍惜着才行。

    “一介白身自然没人瞧得上,可一个富可敌国还能得到当今圣上另眼相待的贵族公子就大不一样了。”挑了挑眉,徐泽半点儿都不介意他这恶劣的态度:“自从你回来之后,先是从安天河手里夺下了瀛洲仙岛的建造事易,接着还成功说服了陛下出兵贪狼,甚至没有惹来平宁王府和安后的报复。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说起来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的难度岂止登天,还不都是因为你在陛下那里分量不轻的缘故!长丰城里的人啊,心眼儿都明亮着呢,谁又会跟一国之君过不去。”

    “我看这其中不乏你禁足令被解,然后重归朝堂权力中心的影响吧?”徐恪撇了撇嘴,对自家父亲这一套说辞却是并不完全相信的:“眼瞅着前方安天河兵败如山倒,平宁王府即将式微,而你这个沉寂已久的相爷却是再度出山,隐隐有重新崛起的势头,但凡不是个傻子,他们总是会重新站队的。至于我,”他唇畔的笑意忽地冷了下来,带出了几分讥嘲的生硬弧度:“不过是顺带着加在上头的一个砝码而已,有了是锦上添花,缺了也无伤大雅。只要能寻个由头和相府重新搭上关系,他们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啧了一声,徐泽的目光颇有一些不甚赞同的意味:“看破不说破,给人多留一点遐想的余地总是好的。”反正最后成不成,那都是另外的一个说法,何必这么直白地去戳破呢。

    “可是我已经不耐烦了。”徐恪霍然起身,走到了窗边,凝望着那点缀着颗颗繁星的夜幕,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分外渺远了起来:“或许……我应该再添上一把火,让这里的事情尽快结束才好。”他本就不喜欢腐朽已极的牧凉,更没有耐心跟一群各怀鬼胎的家伙虚与委蛇。能撑到现在也是为了宁玄意那边进度的考虑,其他的,他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

    “你打算做什么?”徐泽听到他这分外淡然的口气,心中蓦地就是一动。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了,通常情况下,他的态度越是平静,那就意味着他心底的盘算越是巨大。

    从小就是这样的,徐恪每次只要一做坏事,外表呈现出来的就是异常的乖巧和从容。这种内里和外在的巨大反差,几乎是随着这个人的年纪增长而愈发地不着痕迹了,只不过他这个做父亲的,即使再没怎么管教过他,对于其本质的把握,还是要比外人更精准。这一次,他看得出来,徐恪绝对是动了真怒,没有想要再留情面的意思了。

    “秦峰还没赶到天狼城就被人在半道上给拦截下来的,这事父亲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徐恪顿了顿,却是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提了这么一句。

    徐泽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陛下已经惩处过了。不仅仗责了秦峰,停了他的职位,还幽囚他于府中了。”这些事情,并没有刻意遮掩,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他当然也不会漏过。而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的点在于,他十分了解那群拦截者的身份。通过徐恪的反应,他基本上已经能断定那些人手是那个南诏公主派出来的。能有这么迅捷的速度还有这等凌厉的手段,那宁玄意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也难怪自家儿子会跟着了魔似的上心了。

    “那些,不过都是表面功夫,只是做给你们看的罢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徐恪单手扶着窗棂,半张脸隐没在烛光所不能及的黑暗里,看起来鬼魅无比:“其实秦峰早已不在京中了,连带着那跟他回来的鹰豹两师部队也不见了,父亲莫非还没有发觉么?”

    那支受损不轻的残余队伍?!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徐泽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支队伍自从回京以后就再没有了消息,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隐匿的无声无息。然而,听徐恪的意思,其实他们是跟着秦峰去稚行国君的其他秘密任务了?

    “瓮城失守了。”轻飘飘地吐出这五个字,徐恪转过身来,冲着坐在厅堂里的父亲眨了眨眼,一派云淡风轻的气质:“大雍人打进来了,只不过咱们这位陛下死要面子,到目前为止还不肯让任何人知道呢。秦峰带着人,不过是戴罪立功去了。”所以说,遍地狼烟已起,他也该趁着这波热闹有所作为才是了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添火

    “这些消息,都是真的?”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泽才好似倒抽了一口凉气似的,突然从乍闻意外讯息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大雍人……真的动手了?”

    “我像是会拿这种事情跟你开玩笑的人么?”耸了耸肩,徐恪对他的反应也是见怪不怪:“林祺风自以为将这份秘密军情瞒的极好,只可惜还是没能逃过我的耳目。”一个千疮百孔的牧凉罢了,连钻营其中获取一些绝密情报都不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了,他对这个国家的统治者还能有什么指望呢?

    “可是大雍明明已经那般了……”尽管嘴上说得硬气,但真的事到临头,听到别国的铁蹄犯境,徐泽拢在袖中的一双手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没了云家,还折损了萧陵和叶疏狂……在仅仅只剩下一个萧陌的时候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折腾,萧隐真不愧为大雍之主了。”光凭这份胆量和魄力,整个天机大陆便少有人及。想来当初那惊才绝艳的云千雪会倾心于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大雍之主……徐恪眯了眯眼,却是当即就冷笑出了声:“他若没有这个胆子,又要怎么钻这种空子呢?”就是谁都以为大雍经过金沙城一役早已不复往昔,一定会安安静静地闭守国门,所以才会谁都不曾防备于它。萧隐此人,不就是这个剑走偏锋的路数么。老头子瞧得上那个家伙,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喜欢。

    虽说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有和玄意结识的机会,可一想到那个女子曾和他有过那么多过往纠葛、恩怨情仇,徐恪的心里就很有几分不是滋味儿。能把一个女子逼到这种程度,不用想也知道他以前对玄意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了。萧隐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从心眼儿里鄙视这种行事作风。

    “我怎么感觉你对萧隐也很敌视的样子。”不懂徐恪心中所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别样意味,徐泽不明所以地瞅了瞅绷着一张脸的儿子,倒是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继续纠结下去。现在这种时候,他的注意力尚且还集中在牧凉本身:“你说陛下瞒着这么重要的消息是打算干什么?”

    瓮城一破,牧凉就等于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缺口。而且其后的几座城池既无地势之利,又无刀兵之锐,一旦敌人狠心强攻,那绝对会势如破竹,一路逼近长丰城,到时候这事情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纵然还有鹰豹两师留京镇守,但被人兵临城下总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更何况围城之势只要形成,那后续的变数就大了去了。粮草、物资、人心、时间……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导致全盘倾覆,届时,亡国灭族之祸可就在眼前了。然而,就算是这等危机,他们高高在上的国君陛下也没准备要对外宣布,反而是偷偷摸摸地在暗中搞起了应对之法,一副要瞒天过海的架势。他是真的越发觉得心累,也越来越看不懂林祺风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贪狼族的接连失利让他失去了常性而已。”庭院里的夜风阵阵,刮得窗户都跟着隐约作响,徐恪缩回扶在窗棂上的手,忽然就觉得有些冷:“先皇把自己的这个儿子护的太好了,没有经历过半点儿风雨,自然也就承受不起丝毫的失败。”林祺风其实也是个心高气傲到了极点的人,只是他平素诸事不显,看起来也就中正平和一些。但作为自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徐恪比谁都要更清楚他心中真正在意的点。

    从他上位以后,牧凉一直都是各项平平,毫无丰功伟绩可言。说好不好,说坏的话,却也差不到哪儿去。毕竟作为一个年代久远的国家,牧凉底蕴丰厚的同时也意味着积垢已久,林祺风既然不能推陈出新、拨乱反正,那就注定了会成为一个无用的败家子。除了日日虚耗国库、荒废人生,他的生活就再没有了其他意义。而他原本也抱定了心思就这样在酒色中沉迷一生了,却偏偏又赶上自己回来恶意鼓吹了一番,撩动了他那颗在一片死寂中还蠢蠢欲动、想着要建功立业的心,这才导致了后面这一出接一出的大戏。

    如果这一切都能按计划进行且顺利地毫无差错的话,或许林祺风的这点儿小心思也无伤大雅,更有甚者,一场大胜过后,他和牧凉的声威都必将达到一个崭新的高度。这几乎是一个国君心中渴望的极致景象了,因此他对安天河这一行也就抱上了比以往更多的期待和憧憬,以至于那个皇图霸业的梦在一夕之间破碎之后他便彻底地疯了。再不能自控,再不能思考,甚至连臣下都无法信任依靠,一心只盼着自己能够力挽狂澜。他这是把自己放到了救世主的高度,却从来没想过自是不是可以担负起这样的重责。

    “可再这么下去,他接下来要承受的,就不单单是小小的战事输赢了。”自唇间逸出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徐泽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得很:“要是秦峰这一次不能有效地阻击大雍的进攻,那势必就会兵败如山倒……我牧凉自建国以来的亡国之君,或许就要非他莫属了。”这倒也是个能载入史册的法子,只是却相当的难堪和丑陋,基本就跟被钉在耻辱柱上没什么两样了。

    “或许?”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徐恪的神情很是玩味:“便是秦峰能阻挡住又如何?父亲以为,他这一条路还有扭转的余地么?”他刚刚才说过要添上一把火的,眼下这大好时机不抓紧,却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你究竟准备怎么做?”看出他主意已定,徐泽再是无奈也不会试图劝说了:“终究是故国故土,能网开一面最好,赶尽杀绝却是过于残忍了。”

    点了点头,徐恪答应地很笃定:“是,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到此为止

    翌日,徐恪一早就进宫面圣去了。原本按着他现在的身份,要入宫也是需要等候传召的,可早在当初回来的时候林祺风就下过特旨,准许他自由进出宫城,如今倒是便利的很了。只不过,从刚回来那天起,他就再也没踏进去过一步,到今天这会儿,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否则,依他的个性,才懒得继续跟那一对夫妻周旋呢。

    “徐公子今日来得早,陛下他尚未起身呢,还要请公子在外殿稍坐一会儿才是。”延年殿的内侍满脸堆笑,一边指挥小宫娥奉茶,一边就冲着徐恪轻声道:“近来国务繁忙,陛下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歇着了,万望公子体谅一二。”若是放在以往,他必定不会对一个身无官职的贵族公子如此客气,然而徐恪如今极得陛下信重,徐家也隐隐有着再度崛起的态势,谨慎精明如他,自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因此对着此人也就禁不住分外小心起来。

    国务繁忙……徐恪听着这四个字,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微微勾起:“行吧,那我在这里候着也就是了,你们不必为我分神了。”毫无长进地混了这么些年,他如今也是该为这个国家好好担一担分量了。只是,临阵抱佛脚这种事,寻常人或许还能做一做,换成是一国之君,那可就玄之又玄了。

    那内侍闻言就笑着行了个礼,正打算退出去,却听身后有人意外而惊惶的声音响了起来:“见过君后娘娘,娘娘万安!”他一时不防,身体的行动倒是远快于脑子,当即身子一矮也就跟着跪了下去:“参见君后娘娘!”他是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位主子会在这个时间点过来,倒是莫名其妙的很了。

    “都起来吧。”依旧是一身雍容华贵的凤袍,安悦儿站在延年殿门口,看着殿中那个兀自低着头喝茶的男人,一双月牙般的美眸中就透出了点点复杂之意。

    又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她高高在上、众星捧月,亦或者是被多少人顶礼膜拜、全心尊崇,这个男人永远都不肯多瞧自己一眼。即便她能成为所有人眼中的风景,可在他那里,她总是可以被忽略地什么都不剩。当年初见之时是这样,现在居然也是,相隔这许多年,他还能毫无变化,也实在是不易至极了。

    “多谢娘娘。”跪了一地的人纷纷起身,却是在墨竹的授意下连头都不敢抬地就退了出去。很快,偌大的外殿中就只剩下了一坐一站的一男一女,相对无言却气氛微妙,着实让人看不太懂。

    便是不抬头也能感受到那一阵隐含炙热的视线,徐恪却坚持将手中的那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完,这才轻飘飘地开了口:“君后娘娘来得还真是快啊,我才进宫没多久,你就收到消息了。”然后,第一时间便过来堵他了,真不知道是该说她过于执着还是死性不改。经过上次那一回,他原本以为安悦儿怎么着也会收敛些时日的,如今看来,她已然是疯魔到没脸没皮了。

    “你今天进宫来是有什么事吗?”全不在乎他语气里的嘲讽,安悦儿裙裾迤逦,姿态轻慢而优雅地缓步走进殿中,看着他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幽深:“他能帮你的,我一样也可以,为什么你不直接来找我呢?”她不傻,自然看得出徐恪不愿和宫中有过多牵扯,可他既然来了,那就势必是有由头在的。她从来不怕他有要求,最怕的反而是他的无所求。

    “找你?”徐恪这才从头至尾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眉目间挂满了漫不经心:“主动送上门去让你再暗算一遍?君后娘娘,我看起来就这么蠢么?”他又不是闲着没事来给人试毒的,更何况这种东西不也得分人分事嘛。如果是玄意要对他用蚀骨香,他应该会举双手表示欢迎,可若是换成安悦儿,那还是免了为好。

    “暗算?”黛眉微蹙,安悦儿施施然地在他身边坐下,面上却是连半分羞恼的神色都看不出来:“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你才会把这个看作是暗算了。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连我都不介意,你又到底是在计较什么?徐恪,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打算守身如玉?”她并不是不要脸面的人,但在他面前,她可以心甘情愿地抛下所有的矜持,只要他肯回头多看上自己一眼。

    而且,全天下的男人不是都一个德行么,送上门来的便宜,哪有不捡的?即便是嘴上说得动听如林祺风,在她送上那些美艳嫔妃和清俊面首的时候,还不是一一都照单全收了。在她看来,徐恪就算是有所抵触,那在很大程度上应该也是冲着平宁王府去的,只要她撇开那层身份,再加上如今这已然变化了的局势,他必然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坚持的。

    “那是,有谁规定男人就不能守身如玉了么?”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在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徐恪的嘴角竟然还勾起了一抹隐晦的轻笑:“你和他不是都把我的老底翻了个遍了么,难道就没查出来我有心上人了?为了她,洁身自好一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了。”被他那碍眼的笑容给刺了一下,安悦儿扶着椅子的手紧了一紧,硬是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宁玄意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了,而你,没有机会了。纵然是你想为她做点什么,人家也不见得会领你这份情吧?”

    “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就不劳安后你费心了。”拂着自己的袍袖,徐恪往后仰坐了一些,生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我今天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纯粹是想告诉你们,不要再对我过往的那些事情揪着不放了。既然你们对我也并不信任,那我看这瀛洲仙岛也就再没有继续建下去的必要了。我只是个商人,而不是个毫无底线的善人,你们没能攻下天狼城,那我们先前的那桩交易也就到了头了。我只是来通知一声,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摊牌

    “到此为止?!”一脸怔然的安悦儿尚且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身后,一个惊诧到了极点的男声就响了起来:“徐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连对站在那里的男人行礼的意思都没有,徐恪挑了挑眉,言行举止皆是一派淡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陛下,你不仅没有达成我们交易的条件,还派人在暗中调查我,这已经让我很不高兴了。难道说,在你看来,与贪狼那一场战事的失利,其实是我在背地里捣鬼么?”

    “朕没有这个念头……”望着对面之人一脸的冷嘲热讽,林祺风的嗓子眼里就跟堵了一团棉花似的,竟是无论如何都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他从来没把徐恪当成是细作过,无论哪一个时刻都没有!可是,除此之外,他又要怎么解释自己在暗中对他进行的那一番调查呢?说他是担心徐恪会被宁玄意蒙骗,呵,这种理由,怕是小孩子都不会信……然而,倘若直言是出自嫉妒,恐怕徐恪只会更加暴怒,而后翻脸走人吧?这种话,他又要怎么样才能说得出口啊。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呢?”徐恪站起身来,顺带着还有条不紊地殿里踱了几步:“我早就说过,这次的事情,只是一笔互惠互利的交易,不涉及任何其他因素。你们没有拿下贪狼族,我也就没必要再履行自己的义务了,更遑论你们还越界查探了我的私事……我想,以后应该也用不着再见面了。”尽管他们查到的都是他刻意放出的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并没有半点儿实质性的内容。但要不显得义愤填膺一点,这场戏演起来也就没那么真实了,他还想借此机会顺利脱身呢,说什么也得稍微卖上几分力气。

    “你……”安悦儿听他说得决绝,而林祺风又愣在那里,一时之间还沉默着不知如何是好,她心头一颤,竟是直接就站了起来,冲着男子厉声喝道:“徐恪,你还是不是我牧凉国的人?!为了一个心有所属的别国女子,你难道当真要置家国天下于不顾么?!你可别忘了,你们徐家历代忠良,本宫就不信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块金字招牌砸在你一个人的手里!”

    徐恪纵然再洒脱不羁,那也一定是有弱点在的,她一直坚信着这一点,也始终都在努力找寻着。眼下徐相尚在,想来他也不可能抛下生父,一个人远走高飞。而只要能抓住他的软肋,那他们就有了跟他谈判的资格,事情也就大有可为了。

    谁知她想得很好,可落到徐恪这里,却剩下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不是你们从心底里怀疑我是个细作的么?那这个时候,再跟我谈什么牧凉人、扯什么忠君爱国,不觉得很可笑吗?再说了,”他缓步走到窗边,遥望着天狼城的方向,眼角眉梢就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一股思念之意:“我喜欢谁、想为谁做什么事,跟她心有所属或者是哪一国人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这世间万般加在一起都及不上她一个人在我心头之重,这也就可以了。”认真算起来,自相识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看不到宁玄意。如今明明应该是七分演技的,却硬生生被他带出了五分的真情流露,说起话来居然也愈见流畅真挚,不但不显矫作,反倒是让林祺风和安悦儿两个听得齐齐黑了一张脸。

    “徐恪,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死寂般的沉默在殿内盘旋了很久,久到安悦儿的面色都变了几变了,林祺风才似乎是逐渐地找回了自己的嗓音。只是那语气,无论怎么听,都只剩下了浓重的冷意:“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牧凉人的血液,你的父亲、你的家族都在牧凉!你怎么能够为了一个意图不明的别国女人就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说,你当真就那么有恃无恐,觉得朕不会对你如何么?!”话到最后,林祺风已是重重的一拳垂在了殿门之上。那厚重的门扉发出一声闷闷的钝响,像是谁发自内心的嘶吼,极其压抑,却又无法歇斯底里,连宣泄都带着十足的隐忍气息。

    他终于承认了,亲口承认了!他喜欢那个女人,那个南诏国的护国公主!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这个消息由他亲口吐露出来的时候,林祺风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受到了内心深处那一阵接着一阵袭来的隐痛。世间万般在他心中都不若那宁玄意一个人的分量……这是多么郑重且又情深意长的话。原来轻狂恣肆如徐恪,那个火一样热烈、风一样不羁的男子,竟然也会有铁骨柔肠、轻言许诺的时候。不得不说,这副模样的徐恪,着实刺疼了他的眼,如果可以,他根本连他面上那一点款款柔情都不想瞧见!

    “哦?”双手报臂,徐恪完全不为他澎湃的怒气所动,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他甚至还眸带好奇地笑了一笑:“所以,陛下这是准备好要对我动手了?只是,恕我斗胆一问,不知我这罪犯的是哪一条、哪一款呢?通敌卖国的可不是我,瀛洲仙岛那里,该做的或是能做的我也都已经做完了,总不至于为着我喜欢上了一个南诏姑娘,你们就要将我押去刑场行刑吧?”

    “徐恪,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陛下这也是为了你好,是不想让你被那个宁玄意给利用了!”相较于林祺风,安悦儿显然更受不了徐恪对宁玄意的这一段深情,当即便不管不顾地跳了出来:“我们当然不会对你动手,可你如果想要就这么轻易离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开玩笑,这个时候她怎么会允许他离开去找宁玄意呢?便是用尽各种卑鄙的手段,她也要将之留在长丰城中!因为这一趟和以往并不相同,他要是走了,那就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可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戳破

    “执迷不悟?”像是被她给逗笑了似的,徐恪走近几步,却是半垂了眼眸认真地望向了站在自己跟前的娇小女子:“安悦儿,究竟是谁在执迷不悟,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徐恪的眼线秀丽而狭长,垂眸的瞬间,浓密的长睫轻颤,总会呈现出一股惊心动魄的华美。再拜那一双不笑亦含情的桃花眼所赐,很多时候,他的目光是会给人以深情的错觉的,仿佛只要他瞧向你,这天地之间便只剩下了你们两个的存在,而他情深似海,包容一切,你只要好好地沉浸其中、享受万千宠爱就可以了。安悦儿向来最喜欢他用那一双眼睛专注凝视自己的时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却唯独只除了现在。

    也不知道刚才她那番话是触及到了哪里,以至于此时徐恪的眼眸森冷地犹如外头结了冰的湖面,非但没有如以往那样让人见之心动、无法自拔,反而是像把人直接给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池子里,冷到寒透肌骨不说,还有底下数不清的冰碴子在一个劲地刮擦,锋利如刀、森寒入骨,连下意识躲开或是打个哆嗦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地僵在原地,等着自己被彻底冻结而后死去,真正是可怕到了极点。安悦儿自从认识他以来,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因此之下,她只得愣愣地呆在那里,看着他慢慢接近,然后对上他的眼,一时之间竟然满心都只余下了陌生和惊惶。

    “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我听不懂!”不自觉地想避开他的视线,安悦儿生平第一次领略到了徐恪的咄咄逼人。以往的那么多时候,他固然把对自己的不喜都写在脸上,可他的态度永远是随性而回避的。哪怕是亲口说着拒绝的话,这个男人的神情姿态也始终都处于一种极度慵懒的状态里,以至于她从来就感觉不到他的真心,仿佛这整个人都是虚幻出来的一个泡影,唯有死死地揪住,才能最终赢回他。于是,这么些年,她做了那么多回努力的尝试,尽管没有一次得到过正面积极的回应,可她却一直都没有退缩过。即使徐恪当年也是京都出了名的文武全才,但在她安悦儿的眼中,他其实并未具备过任何杀伤力,她无惧无畏,所以甘愿飞蛾扑火。

    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似乎已经变了。就算那天她为了引诱他,特意在自己的衣物上撒了蚀骨香,对着他使出了那般下作的手段,徐恪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刚刚,她不过是被气急了,脱口而出了一句宁玄意的坏话而已,总不至于就……

    “你自然听得懂。从当年的平宁郡主到如今的一国之母,你一直都冰雪聪明,还有什么玄机是你安悦儿参悟不了的么?”略显单薄的唇瓣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徐恪冷冷地道:“我拒绝过你了,早在你还没有嫁入东宫的时候,我就已经直言了。可你始终装聋作哑,一意孤行,甚至连我的行踪乃至我身边的人都要去调查,仅仅是为了满足你那点儿肮脏的嫉妒心……”摇了摇头,他像是厌弃似的退开几步,连看都不愿再看向自己身前的女子了:“安悦儿,你的执念才真正是不浅,我想也是时候该醒醒了。”

    “肮脏的嫉妒心……”安悦儿咬紧了唇,一张姣好的面容之上青白交错,看起来居然显得颇为狰狞:“好,这可真是太好了……哈哈哈,你竟然……竟然是这样看待我的……我喜欢你这么多年,难道至今都还比不上一个心有所属的宁玄意么?!”

    冷哼一声,徐恪的回答毫不犹豫:“以玄意的为人,你还不配跟她相比。至少,她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就一味地去利用他人!”

    “你怎知她不是在利用你?”柳眉倒竖,安悦儿差点儿没忍住就要冷笑三声:“再有,你说我利用别人,你又有什么证据可言呢?”这世上本就充满了尔虞我诈,全无真情可论,她就不信那个宁玄意当真纯白如羔羊,而她所做的一切就昭然若揭、万死难赎了。

    “因为我了解她,而且,就算她真的要利用我,我也是甘之如饴的。”冲着安悦儿愈发难看的面色,徐恪不禁笑得更深了:“至于你,你若是不想利用自己的枕边人,又何必要替他大肆招揽嫔妃和面首呢?君后娘娘可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大度贤惠的天性使然,是为了陛下本身在着想啊。”在长丰呆了这么些天了,就算这皇城再是铁板一块,他也总能找到着力的地方的。这对夫妻联起手来调查他,他当然也免不了要反向操作一番了。论起打情报战,他自打闯出名堂以来,还真是不曾怕过谁呢。

    “你……”安悦儿被他讽刺的脸色都变了,当即抬手指着他,刚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却听身后的林祺风那隐约带着颤抖的音色陡然响了起来:“你居然全……全都知道了……”

    嫔妃和面首的人选都是安悦儿亲自去操办的,那消息不可谓不隐密。端看现在,连宫中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一指,他实在搞不清楚徐恪是从何得知的。只是,饶是如此,他也已经开始浑身冒冷汗了,唯恐徐恪会得知最后的那一个真相。

    不过,今天上苍注定是没打算保佑他。因为林祺风的话音才刚刚落下,那边的徐恪就相当干脆直接地点了点头:“对,我知道。一群各型各款的美人,还有几个和我样貌极为相似的男宠,对吧?”也亏得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他见过的世面着实不少。否则,只怕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连生劈了林祺风的心都有了。毕竟,一个大男人,对他还怀有一种另类的觊觎之心……这事情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瘆得慌。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才会莫名其妙地招惹上这么一对人物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激将法

    “你……”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徐恪以那样轻飘飘的口气说出那几个足以令他胆战心惊的字眼之后,林祺风的心反而倒不似先前那般恐慌了。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那一双因常年浸淫酒色之中而显得格外浑浊的眸子牢牢锁定着徐恪,简直不敢稍离:“既然你都悉数知晓了,那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朕只是想知道你……你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样的。”

    对于这件事,其实林祺风本人也一直都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很担心自己的这点隐秘心思被徐恪知道,而后厌恶鄙夷、彻底远离,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而另一方面,出于他内心深处的某些渴望,他却是希望徐恪得知真相,甚至隐隐期待他给出正面积极的反馈的,虽然他也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并不高。因此,就仿佛是被无形的幽灵给拢住了全部的心神一样,长久以来,林祺风都在这般复杂而纠结的意念里不断挣扎沦落,没有一时片刻获得过安宁。为了摆脱这种足以令人窒息的缠绕,他放纵自己沉溺于烈酒和美色,更是鲜少保持清醒的头脑去思考。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具备说出一切的勇气,而在不捅破窗户纸的情况下还要清晰地感受那种痛苦,他真的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所幸,不管是仓促还是狼狈,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了。他终于,可以等着徐恪给出一个解脱的答案了。

    “我的想法?对你们两个来说,我的想法如何,应该根本就不重要吧。”连眼眸里都蕴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徐恪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一男一女,显然是连最后的一点耐心都彻底耗尽了:“我早就说过了,我有心上人了,如你们所查到的那样。而且,就算她有婚约在身、就算她存心利用,我也依然不改初衷,只喜欢她一个,可你们从来就没能听得进去过。至于你们的那些念头,都跟我无关,我不做评价也不会计较,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终止早些时候的那笔交易而已,顺便,再跟你们道个别。”

    且不说玄意那边还需要人手,他要赶回去帮忙,光是这些日子碰到的人就够他受的了。自从回来一趟发现局势越发明朗之后,他对牧凉的最后那一丝感情也就完全消散掉了。如今,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去开启他全新的人生篇章了。如果宁玄意的出现带给他的是光明,是对崭新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是对生活的热度,那林祺风和安悦儿这些人就代表了浓重到没有边界的黑暗,是他自少年时代起就卯足力气想要甩脱开来的脏乱污浊。他本就是个骨子里都涌动着热度的人,该怎么选择,早已是一目了然了,压根儿就不需要犹豫。

    他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既没有仇恨愤怒,也没有喜悦悲伤,竟然……只是这样随随便便地带了过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林祺风僵在原地,这一回,却是只余下了茫然这一种情绪。他忽然倒宁可徐恪揍自己一顿或是痛骂上几句了,哪怕露出个愤恨怨毒的表情,那也至少表明他心里还有那么一小角是给自己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波无澜,纯粹就是个陌生人的状态。徐恪从来就没有把他给放在眼里,自己于他,或许连过客都算不上。单单只是起了这么个念头,林祺风便已经感受到自己的万劫不复了。

    而另一边,也不知道是被徐恪拒绝的多了,还是原本就是一根筋走到底的人,相较于自己的夫君那过分脆弱的心理,听到这一番话的安悦儿面色遽变之后却仍旧是不依不饶。大跨步上前了一段距离,她几乎是拦着徐恪不让他走了:“道别?你以为这长丰城是你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地方么?别做梦了,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徐恪,我知道你如今不简单了,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角色,可你也不仔细想想,偌大的一个徐府可还在这长丰城的范围之内呢。你倒是潇洒,离开了也就离开了,但是你的父亲、你的族人,乃至整个徐氏一族又要怎么办呢?你难道就真的忍心,因着自己的一意孤行就牵累到他们?我可是记得,牧凉第一公子最是怜贫惜弱、侠肝义胆了,莫不是到了今天反而要为了一个女子动了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

    “啧啧,到底是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摇了摇头,徐恪看向安悦儿,一副早就了然于心的模样:“倘若这就是你所说的喜欢,那未免也太廉价了一些!事已至此,我不妨告诉你们二位,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你们阻挡不了。纵然你们要用徐氏族人来威胁于我,我也是决计不会妥协的。”顿了顿,他最后瞥了一眼始终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林祺风,绕过两人就朝殿外缓步行去:“所以,有什么招数就尽管使出来吧,我在相府随时恭候着。”

    “徐恪,你……你简直是狂妄!”眼看着说出这样的狠话都没能让他的脚步慢上一会儿,安悦儿一边咬牙骂着,一边当即就气地直跺脚:“过分!太过分了!这一次,我非得要他尝到厉害才行!”说着,她猛地就转头朝向了还在发愣的林祺风,尖声喝道:“陛下,您可是亲眼瞧见了,他现在鬼迷心窍,一心只念着要逃离长丰转而去找那个南诏女人!哪怕是为了阻止他,您这一回也千万不可再心慈手软了!”在她看来,徐恪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只要他们真的狠下心去动手,那他为了家族考虑,也一定是会妥协的。

    “一切就都交给你去办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摆了摆手,林祺风却是目送着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这才以一种极其艰难的姿势挪动了起来:“另外,即刻下令将四门封锁,不得允许任何人离开长丰城。”(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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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醉三生介绍:
幼年离丧,身世浮沉,她以亡国公主之名抛却前尘,无怨无恨,笑面新生。 红妆驭马,素手持枪,她以一届臣女之身纵横疆场,心怀天下,傲视群雄。 原以为与他并肩而立,从此江山如画、盛世繁华。可一朝风云惊变,地狱天堂也不过咫尺之遥。 陈年的血痂被揭开,新鲜的伤口又淋漓,再难不恨,再难不悔,再难不怨。 无论何时,你还有我。男子温柔低语,默然守护,依稀旧时模样。 然而受尽磨难、遍体鳞伤,她是否还能一如当年、不改初心?浮醉三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浮醉三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浮醉三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