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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6章 女刺客 5

    “拿了香囊,就意味着我们成交了,我的话,你一定要带到。”朱家太子冷静的声音传来。

    李湘云哼了一声,还是不看朱慈烺,只紧紧地将香囊握在手中。

    朱慈烺微点头。

    四名武襄左卫押着李湘云向前。

    众军包围之下,黎叔紧张的满头是汗,他和李湘云能不能脱困,就在朱家太子的一念之间。当包围的武襄左卫向两边分开,四名武襄左卫押着李湘云出现在他对面时,他暗暗松口气,心道赌对了。目光在丫头脸上一扫,见丫头虽然脸色苍白,眼眶红红,但精神尚好,于是欣慰的一笑!

    原来,李湘云行刺太子乃是自作主张,黎叔事先并不知情。当夜晚来临,丫头忽然不见时,黎叔才知道事情不妙,联系到丫头这两天的异常表现,他立刻猜出,丫头去找朱家太子报仇了!

    而李湘云的潜行办法,他稍微一想也想到了丫头大部分的本事都是从他这里学的,他清楚知道丫头会什么,不会什么。于是依样画葫芦,也找了一辆运水的马车,不过他运气不好,没等到三千营,只等到了一辆左柳营的车,一番颠簸进营之后,他捂死一名三千营的士卒,换了衣甲,冒险潜行。不想却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幸亏颜灵素出现的及时,不然他肯定要被官军剁成肉酱了。

    李湘云一脸歉意,对黎叔不好意思,目光望向颜灵素时,眼神里却充满了好奇。

    她想知道,能令朱家太子低头,所谓的颜姑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哦,原来是一个小美女。

    什么照顾忠良之后,不过就是掩饰的借口,狗太子肯定是看上这小美女了!

    李湘云暗想。

    “人到了,”宗俊泰冷冷望着黎叔。

    黎叔面无表情“马呢?牵马来!”

    宗俊泰执着铁鞭忍着怒火“放了人,自然就会给你马!”

    黎叔冷笑“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我放了人,你们一拥而上,还有我们的活命吗?”

    “太子殿下已经准你们离开,你还不信吗?”宗俊泰怒。

    黎叔不屑“朝廷最是言而无信!”

    “给他们马!”

    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听到此声,宗俊泰立刻抱拳躬身。

    黎叔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说话之人一定就是朱家太子。

    原本合拢住的武襄左卫又向两边分来,在锦衣卫和众总兵的护卫下,一个穿着大红龙纹便服、脸色冷冷的少年走了出来,眼眉有点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梁上好像还有点血迹。

    黎叔微微惊讶,他立刻意识到,李湘云并非是在进入朱家太子营帐之前被捕,而是在和朱家太子发生搏斗之后被捕的,以他对李湘云的了解,但要是近到朱家太子的身前,朱家太子应该必死无疑才对,怎么会出了漏子,只在朱家太子的脸上留下了一些不算伤痕的印记呢?

    不过还好,幸亏朱家太子没死,不然他和李湘云必死无疑。

    另外,朱家太子的年轻和镇定,也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朱慈烺冷冷扫了一眼黎叔,目光落到了颜灵素的脸上。

    “殿下……”

    见太子出现,一直紧咬玉齿,一句不吭的颜灵素终于是说话了,一说话便是泪如泉涌,激动的情绪压制不住。

    “别怕,你会没事的。”

    朱慈烺温言安慰,表情柔和而坚定,他给了颜灵素无比的力量,泪眼朦胧之中,颜灵素咬着红唇,微微点头。

    马牵来了,一共两匹。

    一名武襄左卫将马缰交给李湘云,示意她可以走了,李湘云接了马缰却不走,而是恨恨看向朱慈烺“我刀呢?”

    朱慈烺这才想起,李湘云原本是拿刀刺杀自己的,不过在搏斗中掉到竹床下面去了。女刺客的脑回路也真是奇怪,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起自己的刀?看一眼李湘云,小声叮嘱田守信两句。

    田守信急急而去,很快就取回了李湘云刚才所使用的短刃。

    武襄左卫送到李湘云面前,李湘云接住了,再一次凶狠的瞪了朱慈烺一眼,这才牵马向黎叔走去。

    但黎叔却怀疑官军有诡计,要求换马,并指定要换包围圈之外,两名三千营骑兵所乘战马。

    朱慈烺答应。

    人放了,马换了,太子也做出了承诺,原以为他们立刻就会放人,不想李湘云和黎叔目光对视一下,李湘云忽然翻身上马,身子一探,右手一伸,将原本在黎叔夹持下的颜灵素提到了自己的马上,右手控制马缰和颜灵素,左手的短刃已经横到了颜灵素的脖子上。

    啊,颜灵素虽然拼命挣扎,但却无济于事。

    黎叔也翻身上马,立在李湘云的后方,防止官军从后面偷袭。

    一阵惊呼和怒吼。

    所有官军,从朱慈烺以下,都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武襄左卫持着长qiang,几乎就要上前抢人了。

    李湘云却毫不畏惧,横在颜灵素脖下的短刃一紧,厉声道“都不要动,不然我立刻就杀了她!”前后左右环视,见官军不再上涌,她才冷笑说道“人我肯定会放的,但不是现在,我们出营后,你们不得追击,等到了安全之地,我自然就会将她放下。”

    宗俊泰快要气疯了,用了挥了一下手中的铁鞭“必须立刻放人,否则我必杀了你们!”

    不止他,众位总兵副将也都是脸色沉沉,手指握住刀把军阵之中,杀伐激烈,生死都是面对面,他们何曾被人这般威胁戏耍过?

    李湘云冷笑“杀了我?好啊,那你就等着为你们的太子妃收尸吧。”

    此言一出,众军都是一愣。

    田守信宗俊泰等太子身边的人知道,太子对颜家姐弟非常怜惜,但太子妃可不是随便能讲的,大明朝的太子妃都需要万中筛选,不但要身家清白,祖上三代无劣迹,由内廷,礼部和钦天监联合主持,连皇帝和皇后有时候都不能插手。古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间都如此,何况太子?在大婚之前,太子根本不能见到太子妃。

    李湘云对这些并不是太懂,见朱家太子对颜灵素这么在乎,她自作聪明的认为,颜灵素可能是朱家太子的女人,于是就脱口而出。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众军的目光还是看向了太子。

    朱慈烺心中也是一愣,他没想到女刺客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胡……”颜灵素又羞又怒的想要说话,但李湘云手腕一紧,将她后面的话逼了回去,只有泪水汪汪。

    朱慈烺身边的文官武将都是惊讶,又想太子已经是十五岁,懂得人事了,颜灵素年纪恰当,每日照顾太子,发生一些故事倒也不是太可能,虽然不会是太子妃,但嫔、婢,却是有可能的。尤世威等总兵甚至忍不住看了田守信一眼,田守信却面无表情。

    这中间,众军围的更紧,密密麻麻的qiang尖都指向李湘云,不让路,但也不敢上前。

    “让开!让开!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李湘云柳眉倒立。

    形势陷入僵局。

    吴甡在朱慈烺耳边小声说了两句,朱慈烺压着心中翻涌着怒火,点头同意。

    于是吴甡上前,没有看李湘云,而是望向黎叔,傲然说道“本宫乃兵部侍郎吴甡,特代太子殿下传令,准你们在军营门koujiao人,并且绝不会派人追击你们,此已经是殿下最大的容忍度,不容再退,望你们好自为之!”

    吴甡看人极准,他看出女刺客是一个不计后果,甚至同归于尽也不害怕的拼命者,黎叔却是一个饱经沧桑,知道有所进退的理智者,和他谈判,远比和拼命者谈判更有效。

    “好啊~~那就看谁能忍到最后!”

    李湘云冷笑一声,横在颜灵素脖下的短刃又是一紧。

    颜灵素闭上了美目。

    她倒希望女贼人能一刀割过来,免得再受屈辱。

    朱慈烺心中一紧,拳头忍不住握了起来,如果颜灵素受到伤害,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人,一定会将他们千刀万剐!

    “湘云,不要冲动!”

    就像吴甡预测的那样,黎叔不同于李湘云的年轻气盛,他权衡利弊之后,决定答应朱慈烺的条件,先制止李湘云,再向吴甡抱拳,肃然道“原来是侍郎大人,失礼。那就照大人所说,在营门koujiao人吧,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我等罪民就暂且相信一次,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出尔反尔,派兵追击,不然必会变成天下人的笑柄!”

    “殿下岂是你等无信无义的流贼?”吴甡义正词严。

    “黎叔……”李湘云却有点不情愿。

    黎叔摆摆手,意思是不要说了,脱险第一。虽然他刚才说官府最是言而无信,但对朱家太子,他还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朱家太子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一旦出尔反尔,被历史记上一笔,将成为永远的污点,同时也会损害皇家的威严和信用。

    李湘云哼了一声,拨马向前。

    吴甡一挥手,包围的武襄左卫缓缓退开,同时营中鼓声响起,中军骑着战马奔驰来去,将太子殿下的命令一层层的传递下去。半个大营的火把都亮了起来,人喊马叫,步兵,骑兵,鸟铳兵,弓箭手在营门口摆开了,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

    在众多官军、甚至当朝太子和文官武将的“护卫”下,李湘云夹持颜灵素在前,黎叔在后,缓缓通过军营,最后在大营门口停下。其间,面对官军黑压压地军阵,将夜空都照如白昼的火把,刀qiang林立之下,两人都毫无惧色,朱慈烺心中虽然愤怒,但却不得不佩服李湘云的胆气。

    官军骑兵已经在军营门口列阵,但并没有堵路。

    通往南面的道路自由而宽广。

    营门的木墙上,无数的弓箭手和鸟铳手都弯腰潜伏,但有命令,立刻就可以站起来张弓射击。

    “让开,再让开一点~~”

    黎叔不停的吼,令周围的官兵退后,众军看向太子和吴甡,吴甡一一挥手,意思是让开。

    等官兵退出安全的距离,黎叔望向跟在不远处的朱慈烺,抱拳高声道“太子殿下仁慈宽厚,准我二人离开,我二人在此感谢殿下不杀之恩,祝殿下早日继承大统~~中兴大明~~大明朝万世永昌~~~”

    他声音极其高亢,稍微带着一点讥讽,方圆一里之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他是故意的。

    说罢,向李湘云小声道“小心戒备,走!”

    李湘云咬着红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左手一松,顺势抓住颜灵素腰间的丝带,将她放到了马下,口中冷冷道“今日便宜你了……”

    “快走!”黎叔紧张的左右看,低声催促。

    李湘云扬鞭策马,快速离开。

    官军巍然不动。

    从开始到现在,朱慈烺都没有反悔追击的打算,倒不是顾忌自己的名声,而是担心颜灵素的安危,另外他已经请李湘云给张献忠李定国带话,如果将李湘云留下,岂不是白忙一场?

    黎叔跟上李湘云,伴随着“哒哒哒”的密集的马蹄声,两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吴甡、丁启睿,贺珍尤世威陈永福都总兵都是脸色沉沉。两个刺客就这么轻松离开,等于整个大营都被他们戏耍了,但没有办法,太子已经做出了承诺,为太子的名声,他们不能追击。

    “朱慈烺,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人影虽然消息在夜幕里,但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李湘云的声音却远远地从夜空之中飘了过来。

    吴甡等文官都是脸色一变。这女刺客还有下一次,太子殿下的安保工作,必须再加强了。

    “快,发出缉捕文书,全力缉拿这两人!”

    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吴甡还是下令。

    河南南部在官府控制中,捉到这两人也未必不可能。

    女刺客的狂言,朱慈烺听见了,但却毫不在意,他快步向前,迎向颜灵素。

    当李湘云从马上将颜灵素放下之时,颜灵素根本站不住,软软地就坐在了地上。不等李湘云离开,田守信就带着几个锦衣卫扑了过去。扶起颜灵素,连声轻唤,又急急往回跑,只恐两个刺客心意转变,对顾姑娘做出危害的动作。

    火把之下,颜灵素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眼角的泪水依然在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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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自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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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官~~医官~~”

    田守信大声喊。

    其实不用喊,医官早已经赶到了。

    经过检查,颜灵素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受伤。

    朱慈烺的心,算是放下了。

    暗夜天凉,颜灵素居住的帐篷又小,不利于医治,所以朱慈烺令人将颜灵素抬进自己的中军帐,又令医官在前帐照顾。吴甡和丁启睿等文官都觉得不妥,但朱慈烺摇手,示意他们不必说。吴甡叹口气,目光望向颜灵素,暗想,难道太子殿下真想收这女孩为嫔妃吗?颜灵素是忠良之后,倒也不是不可,不过朝廷规矩森严,关于太子选妃,更是有各种各样的苛刻规定,颜灵素想要成为太子的人,怕不是容易的事。

    医官李儒明为朱慈烺清理脸上的淤伤,虽然只是鼻梁有点破,总体没有见血,但这个时代没有有效的消炎药,明日肿成一个猪头是不可避免了,田守信自责无比,趁无人时,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又找来宗俊泰和佟定方,对两人一阵狠训。

    “姐姐~~姐姐~~”颜灵壁哭着出现了,小孩子睡觉比较沉,营中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把他惊醒,只是在睡梦中翻了一个身,发现姐姐不在身边之后,他才惊醒了,坐起来哭泣着找姐姐,幸亏唐亮在出事之后,就派人到他帐中守候,见他醒来,急忙抱他去见唐亮。

    唐亮被李湘云踹了一脚,小腿受伤,一瘸一拐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李湘壁的关心。此时他哄抱着颜灵壁进到大帐。见那么多人围着姐姐,颜灵壁感觉到了不妙,小脸一板,立刻大哭了起来。

    颜灵壁的哭声惊醒了颜灵素,她强撑着站起来抱过弟弟,连声安慰。

    这一瞬间,她不再是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坚强的保护者。

    亦姐亦母。

    朱慈烺暗暗感佩。

    太子无事,颜灵素平安,这一夜的惊险终于是过去了,此处又是太子的中军帐,吴牲丁启睿等人都先后告退,最后只剩下田守信唐亮、驸马都尉巩永固和医官留在大帐中。

    大帐外,原本宿卫的武襄左卫数量增加了三倍,并且有指挥使宗俊泰和中军官佟定方轮流值守。虽然刺客已去,但众人都担心还会有其他的同伙,增加太子的卫护,也就是清理之中的事情了。

    颜灵素搂着弟弟哄了好一阵,终于又将弟弟哄睡了过去,借着明亮的烛光,仔细看弟弟红红的脸蛋,她泪水忽然又滚滚而下。

    田守信和唐亮以为她受到了惊吓,都轻声安慰她。

    颜灵素在弟弟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抱递给唐亮,擦了一把眼角的泪珠,忽然转对朱慈烺,噗通跪下,额头触地:“殿下,民女有一个请求,求你一定要答应。”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朱慈烺惊讶,不明白颜灵素为何忽然下跪?

    “求殿下答应……”颜灵素悲声。

    “好,我答应。守信,快扶她起来。”朱慈烺心中满是怜惜,不管颜灵素提什么他都答应。

    颜灵素却不肯起,她抬头看向朱慈烺,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说道:“灵璧是颜家唯一的血脉,求殿下照顾灵璧,抚养他长大,令他知荣辱、明礼仪、正直有为,为颜家光耀门楣……”

    朱慈烺微微一愣,只觉得颜灵素的表情和话语都有点怪,像是在安排后事。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面闪过,就见颜灵素忽然跳起来,猛的就往后帐冲。

    她脚步虽然有点踉跄,但速度却极快,两个疾步就到了后帐口。

    朱慈烺预感到不祥,大喊:“快拦住她!”

    田守信反应最快,拎着袍角就往后面冲,巩永固虽然反应有点慢,但他是练武之人,速度快,两步就越过田守信,冲到了最前。

    但颜灵素还是抢先他们进入了后帐。

    人影闪动,听见巩永固惊呼大叫:“颜姑娘,不可!”又听见“叮”的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

    朱慈烺大骇,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后帐。

    宫灯照耀下,只见颜灵素倒在地上,一把锋利的宝剑跌落在她脚下不远处。而巩永固正目瞪口呆的站在旁边。

    朱慈烺脑子嗡的一声,那宝剑正是他的佩剑,晚间都放在剑架之上的。

    颜灵素居然是要拔剑自刎!

    朱慈烺简直不敢相信。

    幸运的是,颜灵素的自刎并没有成功,在关键时刻,巩永固及时打落了她手中的宝剑。即便如此,她脖颈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浅浅地血印,巩永固的动作只要稍慢一秒,剑锋就会割断血管,鲜血喷涌,美人香消玉殒,无人能救。

    由此可知,颜灵素自刎的意志是何等的坚定。

    但为什么?

    朱慈烺实在是想不明白,颜灵素为什么要自刎?受不了被刺客夹持的屈辱吗?

    这中间,颜灵素一个鱼跃,试图想要捡起跌在地上的宝剑。巩永固眼明手快,抢先捡起,半怒半惊的道:“颜姑娘,你这是干什么?想要血溅太子殿下吗?!”

    颜灵素这才断了夺剑的心思,跪在地上大哭:“殿下,民女有罪,让民女死吧,若不是为了民女,两个刺客又岂能逃脱?”

    灯光下,她秀发微乱,脖颈上的血印清晰可见。

    朱慈烺明白了,原本恼怒的心思变成了怜惜。

    颜灵素性子刚烈,不止是因为受不了被刺客夹持的屈辱,心中更有她被劫持,太子不得不释放两名刺客的负罪感,两种情绪交织之下,她自觉对不起太子的恩遇,无颜再苟活于人世,所以才会有将弟弟交代给太子,她自己拔剑自刎,以赎其罪的想法和行动。

    “唉,你这是何苦呢?”

    朱慈烺上前,托住颜灵素的粉臂,轻轻地将她扶起来,望着她的泪眼和已经哭成梨花带雨的粉脸,叹息中又带着无比的严肃:“两名刺客和你毫无关系,你为他们自刎,不值得,我今日虽然放了他们,但来日必定能抓获他们,他们今日所犯的罪名,未来都会得到清算。你是忠良之后,为了两个流贼而轻弃自己的性命,岂不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是啊颜姑娘,那两个流贼想杀但又不敢杀你,现在他们逃了,你却自刎,太子殿下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田守信小声劝。

    颜灵素愣了一下,眼眶里的泪水像是清泉一般的流淌。

    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心痛。

    “仅此一次,今后绝不可再做这种糊涂事了。”朱慈烺板起脸,非常严肃的盯着颜灵素:“灵璧还小,莫忘记了你父母的嘱托啊。”

    听到此,颜灵素又一次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朱慈烺小声安慰。

    唐亮又把颜灵璧抱过来,颜灵素抱起熟睡的弟弟,依偎着弟弟的脸蛋,泣不成声……

    见颜灵素情绪渐渐稳定,伤势也没有大碍,朱慈烺令唐亮和医官李儒明将她们姐弟送回营帐,又叮嘱唐亮小心提防,防止颜灵素再做傻事,唐亮一一记了。等三人离开,巩永固也退出后,朱慈烺望着帐门的方向,沉思良久,忽然叹道:“守信,你觉得,颜姑娘自刎,只是因为屈辱和自责吗?”

    “奴婢……不知。”田守信摇头。

    “你知道的。”朱慈烺脸色凝重:“说吧,我不怪罪。”

    田守信犹豫了一下,小声回道:“殿下,奴婢以为,颜姑娘是忠良之后,其父原归德同知颜则孔是有名的儒学大家,清廉刚正,门风严谨,颜姑娘自小受儒学熏陶,对礼义廉耻看的至关重要,因此才会有刚才的糊涂……”

    “还有呢?”见田守信忽然不说了,朱慈烺盯着他,追问。

    田守信低下头:“男女授受不亲,颜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流贼劫持,清名不在,这应该也是颜姑娘想要自刎的原因。”

    朱慈烺点头,叹息道:“对啦。这才是颜姑娘的心魔所在,若是不解除,颜姑娘怕是会一直抑郁下去。”

    ……

    折腾了半宿,朱慈烺回到竹床,重新躺下之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这一觉睡到将近中午。

    和往常一样,朱慈烺又做梦了,不一样的是,今日梦中见到的不再是铁马冰河、枪林弹雨,而是女刺客和颜灵素……

    醒来时,朱慈烺只觉得脸疼如刀割,被女刺客痛击的后遗症彻底显现,拿镜子一照,果然是猪头。不过他第一关心的却是颜灵素的情况,当得知颜灵素今早醒来,高烧不退后,他吃惊不小,急忙洗漱更衣。这个时代和后世不同,没有现代医药,高烧要了人命的情况比比皆是。所以他心中满是担心,同时也意识到,颜灵素“心病”严重的程度,也许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这中间,田守信详细的向他禀报,说颜姑娘昨夜回到帐中后,就哭个不停,今早就高烧了,那个澳门医官李儒明已经看了,并开了药,唐亮又去俘虏营中找来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熬药贴身照顾,现在颜姑娘喝了药,已经睡过去了。殿下不用担心。

    朱慈烺却不能不担心。

    但军务还是第一。

    洗漱更衣完成,朱慈烺火速把刚刚送来的军报翻了一遍。

    昨日中午,李自成在洛阳只停留了两个时辰不到,就仓惶离开,左良玉和虎大威已经于昨天下午收复了洛阳,但洛阳之后。两部却要分路追击了,因为李自成在洛阳分兵了,一路出洛阳,过函谷关、新安到渑池;另一路顺着宜阳,往洛宁方向去了。不知道李自成人在哪路,也不知道哪路是主力,加上左良玉部和虎大威部颇有矛盾,于是两人顺势分道扬镳。左良玉出函谷关,往渑池追,虎大威顺着宜阳,往洛宁追。

    听到分兵,朱慈烺心中隐隐有所忧虑。左良玉还好,兵马众多,虎大威只有一千多骑兵,一旦中伏,怕就是大败。但身在后方,鞭长莫及,无法迅捷的指挥前线,只能希望董朝甫的夜不收能搜到李自成的踪迹,如果李自成有伏兵,也能提醒虎大威,免得虎大威轻敌冒进。

    袁宗第的一万人马,也有了踪迹。

    从尉氏县、许州、再到许昌,袁宗第居然是从尉氏县和通许县之间的缝隙中逃走的,因为他行动隐蔽,所过村庄,一律屠戮,断绝了所有消息,官军的注意力又完全被聚焦到了中牟县和朱仙镇,所以竟然没有发现。

    怪不得袁宗第能被李自成封为“绵侯”,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此时,杨文岳正率领大兵紧追不舍,从许昌一路向襄城追去了。

    “臣必剿灭袁宗第,否则绝不回兵~~”杨文岳在军报里说。

    他大军围困朱仙镇,袁宗第却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实在是巨大的侮辱,杨文岳发誓雪耻。

    “令河南总兵陈永福、精武营徐文朴部立刻开拔,以为杨文岳的后援!”朱慈烺立刻下令。

    虽然杨文岳有四万兵,袁宗第只有一万,但杨文岳的四万兵大部分都是左良玉麾下的弱兵,杨文岳作为保定总督能不能如臂使指的指挥他们是一个问题,他们的战力更是一个问题,而袁宗第的一万却是闯营的精锐,因此朱慈烺有点担心。

    手中的军报基本了解,做了简单的决定之后,朱慈烺令唐亮将所有的军报都移交给吴甡和参谋司,而经过他们的谋划和整理后,后续会有更详细的军令发出。除了军令,参谋司还会将整理后的军报,发往兵部,同时将昨日的捷报,火速报给朝廷---自从开封之战开始之后,参谋司就一日一报,有时甚至是一日三报,将前线的详细战况,源源不断的送往京师。

    这是朱慈烺的命令,身为一个穿越者,又是人子,经过这大半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崇祯帝的急脾气,为了避免崇祯帝在京师乱揣测、瞎指挥,所以要将前线的战况,巨细靡遗的报告之,令他时时了解,目不暇给,每日都等着军报,做一个专业合格的读者。而不至于想要跳下场来当执笔者。

    处置完军报,朱慈烺想亲到颜灵素帐中看望。但却被田守信拦住了,田守信跪在地上:“殿下,不可,殿下乃是国本,病污之地,不可轻去啊。”

    朱慈烺道:“无妨,一点高烧还影响不到我。”说完,迈步向外走。

    田守信没办法,只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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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8章 崇祯开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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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帐幽静。

    颜灵素正在沉睡。

    两岁的颜灵璧乖乖地趴在床上,盯着姐姐的脸,小眼瞪得溜圆,动也不动。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唐亮急忙抱他下来,连同伺候颜灵素的两个小女生,一起在帐门口跪迎太子。

    颜灵素听到了动静,挣扎着也要起身。

    太子却已经进帐,抬手虚往下压:“免礼。”见颜灵素还是要挣扎下床,只能一步上前,轻轻按住她,半玩笑半认真的道:“说免礼了,你要抗我的钧令吗?”

    颜灵素这才止住,但眼眶中却闪过泪花。

    她本是一个坚强的女子,但心病所致,情感忽然变的脆弱了起来。

    心病必须尽快医,不然小病会变成大病。这也是朱慈烺今日要亲来探望的原因。

    太子进帐,唐亮抱着颜灵璧轻步退了出去。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授之以手,权也。颜姑娘也是明睿通达之人,为何只执迷于前一句,却忘记了后一句呢?这可不是圣人教诲的真意啊。”朱慈烺望着颜灵素,声音诚恳,眼神关切。

    意思是,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是一种特指,并非男女接触就是不洁。

    “殿下……”颜灵素泪水又止不住。

    “好生养病。我对小宝甚是喜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他回京师……”朱慈烺淡淡笑。

    “啊……”颜灵素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惊喜。

    不止她,太子身后的田守信也是惊喜。

    带小宝回京师,颜灵素自然不能缺席,这其中,有很大的遐想空间。

    虽然前世里是一个残疾老师,但朱慈烺并非是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更不愚钝,颜灵素的少女心思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而颜灵素的美丽和坚毅,也让他有所心动。明朝男子十六岁就算成年,明年朱慈烺就会被加冕成人礼,遴选太子妃的工作,今秋就会启动,明年秋会确定太子妃的人选。朱慈烺觉得,与其选一个陌生人,倒不如选颜灵素。不论学识还是性情,颜灵素都足以胜任太子妃。何况颜灵素是忠良之后,立她为太子妃,有极强的象征意义。

    出了小帐,朱慈烺抱起两岁的颜灵璧,亲他的小脸,逗了他两句,这才转身离开。

    ……

    原本照计划,朱慈烺今日就要离开杞县大营,往开封进发,去处理一些战后必须处理的事务。开封之危虽然暂时解除,但建虏十一月份的入塞,却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他一刻也不敢懈怠,他要抓紧生命中的每一寸光阴,一丝都不敢浪费。

    但昨夜遇刺改变了他的行程,从吴牲丁启睿到田守信和医官李儒明都强烈建议太子殿下在杞县多休息一天,等脸上的青肿开始消退之后,再去往开封也不迟。潜意思是,太子殿下您猪头模样,去见开封的文武,也不是太好吧。

    朱慈烺虽不情愿,但还是接受。

    于是他在杞县多留了一天。

    下午,朱慈烺召吴甡密谈。

    俘虏的甄别和处置,最少需要两天,因此吴甡不能随他去开封,要留在杞县大营主持坐镇。山东总兵尤世威,左良玉一万步兵,一个精武营千总队,方国安和杨德政部留下了负责弹压降兵。另外还留下几个京营的思想教导官,由他们负责降兵的思想工作。

    两人先谈了降兵的处置。相比于闯营,曹营士卒素质普通不高,吴甡估计,这两万多降兵,能达到精武营招募标准的,恐怕连一成也不会有,且罗汝才曾经在崇祯十一年率部投降朝廷,后来复叛后有没有遭到过重创,因此他部下的建制保持的一直都比较完整,营中的精锐士卒大部分都是从贼五年以上的老贼,甚至有大批崇祯三年的老流贼,不过战力都不高,照三年即斩的标准,能活下来的,最多只有一半,所幸其家眷被捉的比较多,都可以用家属充人质的方法,为朝廷效力。

    在中牟县处置闯营降兵时,吴甡斩了四千人,今日处置曹营,大概算了算,斩首的数字最少也在五千人左右。

    “殿下,不可心慈手软啊,这些贼人已经是经年的老贼,习惯了杀人舔血,抢人财物的勾当,让他们回乡种田,已经是不可能了,冒然放归乡间,一来祸害百姓邻里,二来有可能会再起,若是收编为官军,则会败坏官军的军纪,不如痛下决心,斩草除根,为天下除了这些祸害!”见太子好像眼有不忍,吴甡说道。

    朱慈烺点头:“一切都由先生安排吧。”

    说完了降兵,又论一下李自成的逃跑路线和截击之法--关于这一点,他们两人已经讨论过不止一次了,吴甡认定李自成只有两条逃跑路线,一条出洛阳、过弘农、经潼关南原回陕西,另一条则是出洛阳之后过灵宝、越朱阳关、到陕西洛南,这两条都是返回陕西最快捷的道路,其他路线都相当跋涉和辛苦,尤其不适合骑兵穿行,但具体李自成会走哪一边,吴牲却不敢确定。

    潼关南原是平原,历来都是河南到陕西的最佳途径,李自成的败兵多是骑兵,一夜可以快速通过,但崇祯十一年,洪承畴和孙传庭曾在潼关南原联合设伏,杀的李自成丢盔弃甲,最后只剩下十八骑,几乎就将他擒获,有此前鉴,孙传庭现在又是三边总督,在陕西练兵,李自成还没有胆子再走南原的捷径呢?

    而朱阳关是陕西和河南边界的重要关隘,崇祯八年,官军曾经在朱阳关和十三路流贼大战,最后不支而走,流贼得以从陕西突入河南。崇祯十年后,朝廷修复了朱阳关,但十一年之后,流贼再起,又将朱阳关的城墙破坏。去年,前任三边总督汪乔年带兵出陕西时,留一偏将和一千人马驻守朱阳关,并修复城墙。孙传庭继任三边总督后,考虑到朱阳关的战略地位,又增派了一千人,到现在,朱阳关共有两千守军,李自成的败兵不过三千,几乎全是骑兵,面对朱阳关的险峻,显然难以攻克。

    两条道路都有利有弊,吴甡不在现场,无法判断。

    朱慈烺却不着急,他相信孙传庭一定会做出恰当的判断。

    如果孙传庭能击杀李自成,这一次开封之战,就算是完美了。

    李自成之后,又谈了围剿袁宗第之策。袁宗第是闯营偏师,且多是步兵,吴甡认为,从袁宗第的动向看,他应该是想要逃回陕西,或者是和李自成会和,因此郏县、宝丰、汝阳、一直到嵩县,都可能是袁宗第下一步进军的目标。但这些地方现在都没有官军,想要拦阻袁宗第,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期待杨文岳能加快脚步,追上袁宗第,一举歼灭。

    “先生以为,杨文岳能剿灭袁宗第吗?”朱慈烺问。

    吴甡摇头:“杨文岳刚猛有余,智谋不足,又带领的是左良玉的步兵,指挥起来必然有所凝滞,贼寇袁宗第是经年老贼,经验丰富,杨文岳想要歼灭他,怕是很难……”

    “换人可以吗?”朱慈烺皱眉。

    “不宜!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何况杨文岳追赶甚急,文书不到,战事恐怕就已经结束了。再者,袁宗第已经是惊弓之鸟,我料他必不敢和杨文岳交战,一心一意的只想要逃回陕西,以杨文岳之能,最多追击无功,但不至于有兵败的危险。”

    朱慈烺点头,只能期望杨文岳能奋起了。

    “报~~”

    脚步急促,中军官佟定方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塘报:“禀殿下,三边总督孙传庭有信到。”

    ……

    京师。

    当开封大捷,太子朱慈烺率大军击溃李自成的主力,并且将其截击在中牟县,连李自成在内,仅有三千多名流贼逃亡的塘报送到御前时,崇祯帝激动的跳了起来,哈哈大笑。那癫狂的模样,仿佛是回到了崇祯十一年,流贼被一扫而空,官军全面告捷,天下形势为之一定的旧日美好时光。不,甚至更超过,那时官军的统帅是洪承畴和孙传庭,今日却是自家的儿子,隐隐地,每日研读军报,崇祯帝已然有一种将自己代入到了儿子的身体里,就仿佛在前线带军的不是儿子,而是自己的感觉。

    连续的胜利之下,崇祯帝已经忘记了十几天之前,他对儿子按兵不动的恼火和愤怒,现在他只想大笑,嘴里反复念叨的只有一句话:“我儿英武,我儿英武啊~~”

    皇帝开心,朝臣和内廷自然也是大喜。捷报传来之后,朝臣们纷纷觐见贺喜--崇祯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气洋洋了。

    坤宁宫。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周后在佛像面前喜极而泣,自从太子领军出京之后,她每日提心吊胆,夜夜失眠,一个好觉也没有睡过,只担心儿子会在前线出什么意外,现在捷报传来,她终于可以长松一口气了。

    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抹了一把泪水:“徐高,快,快去安排,我要去还愿。”

    而当官军在杞县全歼罗汝才部、活捉罗汝才的捷报传来后,朝堂上的喜悦更是达到了顶峰,八月初八日的早朝,朝臣对皇太子的赞誉连绵不绝,而崇祯帝已经迫不及待的发下圣旨,令东厂提督王德化到前线犒军,同时加封各个有功的文臣武将,不过内廷府库空虚,户部也没什么银子,为了支援开封之战,内外府库几乎都已经被掏空了。王德化此去,没多少金银,只是带了一张嘴。

    但对朱慈烺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父皇同意了他的两个请求。

    第一,起用侯恂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督师湖广、四川、贵州的军务---李自成败了,但张献忠的威胁却巨大,要剿灭张献忠,现阶段还需要倚仗左良玉,任命侯恂为湖广督师,就是为了督促左良玉的军务,同时也是为了约束左良玉的军纪。有侯恂这个恩公在,左良玉应该会有所收敛。照历史走向,张献忠会崇祯十六初入川,并在四川形成气候,因此才要令侯恂同时兼顾四川和贵州的军务。湖广,四川,贵州三位一体,前后夹攻,加上凤阳总督马士英,黄得功和刘良佐的人马,只要统筹得当,官军完全有可能将张献忠剿灭在湖广和四川之间。

    第二,擢丁启睿为南京兵部尚书。

    南直隶没有总督和巡抚,军权掌握在南京兵部和提督南京京营的勋贵,忻城伯赵之龙手中,赵之龙世受国恩,但却是一个比朱纯臣徐允祯还要恶劣的贰臣。清军南下之前,他手中尚有十几万人马,且有南京坚城,但却不战而降,将南京拱手让出,南京天下也随之覆亡。

    但在此时此刻,在崇祯十五年,赵之龙是崇祯帝眼中的能臣和忠臣,崇祯帝寄予他厚望。所以特地将他派到南京,整顿南京京营,

    赵之龙是崇祯十五年初到南京就任的,此时刚半年,朱慈烺虽然知道他是贰臣,也知道他整顿南京京营的工作毫无建树,但却没有办法处置他,只能想办法在南京兵部尚书的人选上进行筛选,以期能够制衡赵之龙,并改善南京军务的糜烂。

    丁启睿在开封之战中表现的中规中矩,在杞县成功的拦截住了罗汝才,立有大功,朝廷要封赏和拔擢,朱慈烺想来想去,虽然觉得丁启睿并不是南京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但却是最合适的人选,加之有中原剿匪的经验,由他出任南京兵部尚书,必然可以很好的配合侯恂和左良玉,使张献忠不能入川。

    这两个人选和策略,是朱慈烺和吴甡共同商议的。

    太子虽然代天巡狩,但照规制,太子是无权干涉朝臣任命的,连建议的权力都没有,朱慈烺上表,崇祯帝照单全收,由此便可知道崇祯帝对儿子的信任。

    御花园。

    “定王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子哥哥大胜了~~”听到太子哥哥大胜的消息,坤兴公主兴奋的去找三哥定王。

    定王朱慈炯正在练习弓箭,自可惜他年纪小,力气没有长成,涨红着脸,好不容易才将弓弦离开,听到妹妹的喊声,惊喜之下,手腕一松,拉起的弓弦又崩回去了,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凝重,站稳了,重新拉弓,对坤兴公主越来越近的喊叫,熟视无睹。

    “定王哥哥,你怎么了,你不高兴吗?”坤兴公主跑过来,小脸惊讶。

    “嗖!”

    定王朱慈炯将手中的羽箭射出,涨红着脸,认真无比的说道:“太子哥哥的功绩,只属于他,不属于我。有一天我也要学他,领兵上阵,剿灭流贼,收复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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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9章 福王之死

    承乾宫。

    田贵妃剧烈的咳嗽。

    永王朱慈炤站在边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看向母妃的目光中,满是叹息和忧虑。

    内监沈霑奉茶上来。

    田贵妃用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接住茶盏,抿了一口,喘息道:“时机到了,去请陛下来承乾宫吧,令陈圆圆准备好……成功与否,就在此一举了。”

    “是。”沈霑躬身答应,缓步退出。

    朱慈炤不动声色,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母妃和沈霑的对话。

    田贵妃看向他,眼眶忽然泛红:“炤儿,为娘没几天日子了……”

    朱慈炤急忙跪倒:“母妃勿要胡思乱想,您吉人天相,菩萨娘娘会保佑你的。”

    “不用安慰我,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田贵妃声音叹息,眼光含泪:“我所恨的不是我红颜薄命,而是没有看到你封地成人。更可恨的是,你那屈死的弟弟,冤屈未伸,那些害死他的人,依然在宫中张牙舞爪……”

    说到此,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朱慈炤急忙起身,取了丝帕,递给母妃。

    田贵妃却抓住他的手,目光紧盯着他的眼:“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找寻机会,为你弟弟报仇,让那些害死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朱慈炤不说话。

    “以你的聪慧,做到这些并不难,对吧?”田贵妃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声音哀求:“答应我,不然我死也不能瞑目啊。”

    朱慈炤终于点头,但眼角的泪水却已经滚落而下。

    襄城伯府。

    听到开封大捷,太子击溃李自成,活捉罗汝才,小襄城伯李国祯又是郁闷又是嫉妒,如果他能随军出征,必然也能有一番功绩,但留守京师,所有功劳都是别人的。想到太子略带一点轻视的眼神,他胸中怒火熊熊,为什么?为什么我如此才华,你却一眼都看不上?

    ……

    开封。

    这座八朝古都,黄河之畔的雄城,历经五十万流贼大军的围攻,从五月到八月,将近一百天的时间,期间大小战役无数,全城军民,上至分封的周王,下至街头的乞丐,万众一心,浴血奋战,终于是迎来了流贼溃败,开封重归安宁的最后胜利。

    虽然是胜了,但开封城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全城百姓几乎家家出丧,人人带孝,战后只掩埋死去的将士和百姓,清除开封周边的尸体的垃圾,就用去了三天时间,而最令河南巡抚高名衡头痛的粮食问题,一直也没有得到缓解,开封是大城,城中百姓将近四十万,被流贼围了两个多月,城中粮食几近断绝,幸亏在开封解围的当天,太子遣人送了一批粮食到城中,暂时缓解了开封的灾情,后续的粮食正通过运河,缓缓运来。

    但开封要想恢复往日的繁华和元气,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

    八月初八日的早上,一个消息忽然在城中传开,太子殿下即将驾临开封府!

    此次开封之战,开封城只所以能保全,除了全城军民的拼死力战,太子殿下先在贾鲁河,后在中牟县,先后两次击败李自成,才是战役胜利的关键,因此太子殿下早已经成为了开封人民心目中的大英雄、大救星,听说他要到来,全城轰动,再者,大明太子殿下又岂是轻易能见到的?不用官府动员,官绅百姓早早就到城门口迎接看热闹。

    临近中午,通往杞县的官道上烟尘大起,一大队的骑兵在视线里出现,明盔明甲,顶上的红缨像是像是鲜血一般的鲜艳,挎着长刀弓箭,打着蓝色的飞龙旗,“是三千营!”有见多识广的百姓喊了出来。

    三千营之后,就是太子代天巡狩的大纛,大纛下,全身披挂的武襄左卫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再然后,在贴身锦衣卫的重重护卫中,一个银盔银甲、脸蛋还有些稚嫩的少年在烟尘里出现。身边有一个捧着浮尘的绯袍太监。

    太子到了!

    传言是真的,太子果然是不坐轿,而是喜欢骑马。

    早已经恭候多时的河南巡抚高名衡带着左右布政使,按察使,藩司、按司、都司、兵备道,学道,开封城中的文武官员,急急迎了上去。除了他们,还有老尚书侯恂和一位周王府的代表,王府长史跟随在高名衡的身边。

    侯恂在中牟县处置降兵和流贼,大体上都已经安排完毕,接下来就是移交给河南巡抚衙门,今日他到开封,一来是移交,二来是迎接太子。

    “吁~~”

    朱慈烺勒住战马。

    “臣河南巡抚高名衡……叩见殿下。”

    河南官员,红袍的,蓝袍的,包括穿着布衣的侯恂都在马前跪下一片。

    朱慈烺在马上双手虚扶,田守信一甩浮尘,叫一声“起!”于是参见礼成,开封众文武纷纷起身。朱慈烺翻身下马,亲手将高名衡和侯恂搀扶了起来,历史上,高名衡和陈永福两人坚守开封,令李自成三次顿足,虽然在最后一次坚守中有所失误,没有趁李自成撤退之时进行追击,也没有在李自成和官军对峙之时,从后面骚扰李自成,以至于李自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对付左良玉和杨文岳的大军。但总体来说,高名衡这个河南巡抚是相当称职的,若非有他,开封绝难坚守这么长的时间。

    高名衡,字仲平,山东沂州(今临沂)人,崇祯四年进士,官至监察御史,以守卫开封城有功,受朝廷嘉奖。开封失守后,崇祯帝怜其功,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只罢官令他回家修养。崇祯十五年末,建虏入塞,从京畿一路抢到山东,破沂州,高名衡与妻张氏一起自杀殉节。

    高名衡是忠臣,对这样的人,朱慈烺从心底里都涌动着尊敬。

    面容清瘦,个子不高,三缕黑密的长髯,眼神微有疲惫,声音微微沙哑,高名衡相貌普通,和朱慈烺想象中差不多。扶起高名衡,一番温言抚慰,令高名衡感受到皇太子对他的器重和欣赏之心。

    这一连窜的动作和话语,朱慈烺渐渐驾轻就熟,不管是面对忠臣还是贰臣,他都真诚以对,希望对方能在天下危难,大明朝风雨飘扬之际,为国家,为朝廷贡献更多的力量和忠心。

    高名衡感激涕零,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如此亲和。尤其是听到太子殿下带来了一万石军粮,用以赈济城中百姓时,他激动的情绪更是无法抑制。

    除了高名衡,朱慈烺又特别留意了一下开封推官黄澍。

    推官只是七品小吏,但黄澍却是南明史的名人,品级不高,却曾经当庭掌掴南明首辅马士英,其后又鼓动左良玉清君侧,失败后劝说左良玉之子左梦庚降清,令左营三十万大军一夜易帜,可说是一人就卷起了千堆雪,令南明朝堂不得安宁。但在此时此刻,在两次开封之战中,黄澍却是表现卓绝,矢石交加之下,他始终站在防守的第一线,大呼杀敌,极大的鼓舞了开封军民的士气,尤其是“悬楼”的发明,他更是功不可没。前世读史之时,朱慈烺非常疑惑,这样一个人,前后变化为何如此之大呢?

    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方脸,长髯,眼神炯炯有神,正气凛然,额头上还缠着纱布,用官帽压着,原来在守城激战中,他额头被闯军箭矢划伤,幸亏不是直接命中,不然他肯定就一命呜呼了。此时见到太子,黄澍肃然行礼,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应该是忠臣烈子。

    但可惜,真实的历史上并不是这样。

    黄澍翻脸跟翻书似的。

    相反,被他痛骂为大奸臣的马士英却是始终忠于大明,虽然担任南明首辅之时,做了很多狗屁倒灶的事,安插亲信,撤换忠良,打击政敌,沉溺于权斗,对恢复江北国土毫无兴趣,以至于白白错过了建虏和李自成激战,顺势收复山东的好时机,令南明失去了最后一丝可能划江而治的机会。但马士英的晚节却是保住了。

    所以呀,人性是复杂的,忠臣奸臣未必就不能转换。有时往往就是一念之间。

    “这个黄澍嘴皮子太厉害,太能搅事,担任推官、知府之类的文官没问题,但绝不能让他到军中任监军。”朱慈烺心想。

    历史上,黄澍就是因为到左良玉军中做监军,渐渐和左良玉走到一块,最后膨胀到不可自拔。

    “或许……可以让他到江南查税?”朱慈烺心中一动。

    黄澍的杀伐之心很重,功名之心太盛,如果能委他以重任,用他到江南查税,以他急于立功的脾气,对付那些顽固的,不肯接受新政的富商说不定会是一个好人选呢。

    黃樹不知道太子的心思,但却感觉到了太子对自己的注意,一时心情激动。

    在众文武的簇拥下,朱慈烺进入开封城。

    在城口门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都激动的高呼太子殿下,声音此起彼伏,三里之外都清晰可闻--相比于郑州百姓对官府的仇视,开封百姓显然是比较心向朝廷的。

    朱慈烺心情却又沉重起来,眼中看到的百姓几乎全部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开封是南北通邑,中原大城,素以商贾云集,市井繁华而著名,但在流贼围城之下,却也变得像边疆一般的破败。

    进到城中,沿街而行,朱慈烺仔细观察。市井都在,但开门的商铺却没有几家,围人最多的都是粮店米店,但大部分都写着售罄的牌子。

    虽然开封之围已解,但开封城的粮食困境却依然在持续中。

    侯恂跟在朱慈烺的身后,小声向他汇报中牟县降兵和流贼处置情况,朱慈烺心中有数,微微点头。

    没有去河南巡抚衙门,朱慈烺进城的第一站是周王府。

    大明历史上第一位被封为周王的乃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与马皇后所生的第五个儿子朱橚,传到现在也就是如今的周王朱恭枵,已经是第十一代了。和其他藩室的奢靡、富华不同,周王这一系算是比较优秀的一支,自第一代周王朱橚以来,家传学问,书香永继,产生了一大批学者、文人。如第二代周王朱有炖,博学精思,擅长书法,写有《东书堂帖》行世,是明初较著名的书法家,第六任周惠王朱同镳的第十三子博平王朱安溶,周王朱橚六世孙朱睦楔,都是相当优秀的文学天才,著作颇丰。

    现任周王朱恭枵虽然在文学上没有太高的造诣,但遵从其父朱肃溱的“忠孝贤明、辅政爱民”训陶,在地方上有贤王之称,流贼侵入河南以来,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官府,尤其是三次开封之战,周王捐钱捐物,几乎是散尽了家财,在周王的带领下,城中富商也都是踊跃纳捐,正因为有了比较充分的后勤保证,开封城才能一连三次在数十万流贼的攻击之下屹立不倒。

    这和福王在洛阳的吝啬,以至于洛阳大城轻易被流贼攻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朱慈烺对这一位老王爷还是很尊敬的--周王比朱慈烺大三辈,属于是爷爷级别。

    历史上,在开封城被黄河之水漫城之后,周王朱恭枵虽然侥幸从城中逃出,但心力交瘁,不就便病死,年六旬。“周王薨,赠谥未行,大明亡”。周藩宗族大都被屠杀或溺死,其孙南走,后被清兵所杀,死于广州。

    周王是贤王。如果明末之时,各地宗室都如能周王一般,尽心国事,出银助军,流贼在各地风起云涌之势,未必会这么顺当。

    虽然是太子,但因为是小辈,朱慈烺要亲去拜见。

    周王府是在宋金王宫遗址上翻建的,规模宏大,内外两座城垣。方圆五里左右,为明代为数不多的几个“高等级”王府之一。

    王府门口,周王世子朱绍烱正在等候,见太子驾到,急忙迎接。周王将近六十岁,世子也四十多了,脸色苍白,并病恹恹,看起来身体并不是太好。

    各依礼数见罢,周王世子引着朱慈烺往后殿走。

    原来,在流贼退走,又听闻皇太子在贾鲁河大败李自成,俘获刘宗敏之后,周王朱恭枵欣喜不已,哈哈大笑。大悲大喜,大恐大幸之下,他老迈的身体支持不住,忽然就病倒了,现在也连塌也下不了了。

    不过当太子驾到时,他还是强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迎接太子。

    看着白发苍苍,风烛残年,但却强打精神的周王朱恭枵,朱慈烺鼻子有点酸,若非周王深明大义,倾力相助,开封也许早就不为国家所有了。

    一番客套之后,内监搬过椅子,朱慈烺就在病榻边坐下,和老王爷长聊。

    崇祯十五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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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粮仓硕鼠

    藩王久居封地,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和太子,周王也一样,虽然他已经年近六旬,但自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跨过河南省一步,以开封为中心,他可以去的地方,最多不能超过两百里。因此见到当今的太子,未来大明的皇帝,周王心情激动。更不用说,眼前这位太子英气勃发,年纪轻轻就可以领军打仗,击溃了流贼对开封的包围,虽然在这之前,周王对太子领军有过很多的腹诽,认为太子小孩子一个,焉能领军?尤其是太子在归德按兵不动之时,他对太子的不满就更多了。

    但一切都过去了,当太子潜行贾鲁河,大胜李自成之后,周王方才明白太子的战略所在,恍然大悟之后,心中满是惭愧,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了,居然还不如十五岁的少年。

    周王是一个豁达之人,今日见到太子,他毫不隐瞒的将自己过去对太子的不满和现在的惭愧,全部倾倒而出,说到惭愧处,他自嘲的哈哈笑,说到兴奋处,他毫不吝啬对朱慈烺的赞誉。

    朱慈烺心中涌动着温暖,他没有爷爷,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但在周王身上,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原本,朱慈烺今天来拜见周王,并非完全是为了礼仪,他还有其他的目的,不过见老周王说的兴奋,他不好打断,只能微笑的继续倾听,偶尔还回应几句。

    一个小太监忽然悄步走了进来,在周王世子朱绍烱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朱绍烱听后脸色立刻大变,但却不敢吱声,只摆摆手,示意小太监可以下去了。

    周王虽然老了、病了,但眼力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他自认周王府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在太子面前说的,见儿子脸色大变,精神也紧张,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忍不住有点怒:“在太子面前嘀嘀咕咕像什么样?出什么事了,大声说出来!”

    “父王……”朱绍烱拱手。

    “说!”周王一声喝。

    “刚刚传来的消息……小福王,暴毙了。”朱绍烱声音有点怪。

    听到此,周王脸色也是一变:“啊。”

    朱慈烺眉角一跳。

    看来萧汉俊已经得手。

    目光看向角落里的田守信,发现田守信已经不在了。

    “怎么暴毙的?什么时候的事?”周王坐起来,声音着急。

    “原因不详,只知道是今日凌晨的事。”朱绍烱回。

    周王呆了一下,颓然的靠坐下来。忽然想起太子殿下还在眼前呢,急忙又坐起,歉意的叹道:“人老了,听到大事就心思恍惚,小福王暴毙,朝廷自会主持,何用我这个老头子操心?”

    朱慈烺拱手道:“老王爷那里话?河南藩室,老王爷乃是第一,宗亲之事,还要老王爷多费心。”

    周王摇头叹:“老了,忙不动了。朱由菘没有子嗣……福王一系,怕就是绝了。”

    朱慈烺默默无语,脸上也假装出悲戚之意。

    周王连连叹息,再没有刚才的力气和精神,喃喃几句,老眼蒙蒙,竟然是睡着了。

    朱慈烺知道老人家累了,于是起身告退。

    这中间,田守信已经回到了殿中,见太子要走,就默默跟在太子身后。

    周王世子朱绍烱也紧随在后面,出了殿门,向朱慈烺行礼:“殿下,存心殿已经收拾好,请您随我来。”

    朱慈烺是太子,在哪里住宿非常有讲究,照规制,今夜他只能在周王府住宿。存心殿是王府三殿之一,朱慈烺在那里住宿,算是享受最高的礼遇。

    朱慈烺点头:“叨扰了。”

    于是,朱绍烱远远前方引路,朱慈烺缓步在后跟随。田守信从袖中取出一个小信封,交到朱慈烺手中,朱慈烺边走边打开,信封有特制的保密蜡印,乃是军情司的专用信封,信纸上没有写文字,只是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但朱慈烺却能看懂,那是表示计划成功,一切顺利的意思。

    朱慈烺将信封塞到袖口,现在他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周王府的消息为何比军情司的速度还要快一点?难道是有什么传递消息的秘密渠道吗?

    目光随意打量。

    大战之后,开封城满是萧瑟之意,连周王府也不意外,感觉冷冷清清,砖瓦灰暗,连回廊边的奇花异草都是蔫吧的。

    朱慈烺幽幽一叹。

    进到存心殿,朱慈烺假意和朱绍烱聊天,随口问起,小福王所在的怀庆府距离开封两百六十里,又有黄河阻隔,小福王的消息何以来的如此之快?朱绍烱不隐瞒,坦然相告,原来他的世子妃和分封在怀庆府的郑王妃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两人从小就喜欢养鸽子、玩鸽子,各自嫁人,分隔南北之后,还经常使用鸽子进行联系。把想说的话写在小纸条上,卷起来绑鸽腿上,两百多里的路程,顺利的话,两个时辰就飞到了,一般都是家长里短,有时也会说一些地方上的新鲜事。小福王昨晚暴毙,今天上午消息就在怀庆府传开了,郑王妃听到后,就飞以妹妹知道。

    小福王暴毙是大事,周王世子妃知道后,急忙遣人告与世子。

    听朱绍烱讲完,朱慈烺眼睛一亮。

    用信鸽传递消息的办法,他并非没有想到,不过并非所有鸽子都适合做信鸽,萧汉俊试验了几次,但效果比较差,不是中途飞不见了,就是迷了方向,姗姗来迟,比马匹还要慢。

    周王府和郑王府的鸽子能飞行两百多里,且长期往返,应该是很不错的信鸽品种。

    “世子叔,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答应吗?”朱慈烺道。

    ……

    周王府正门西面的承奉司内,河南文武官员和侯恂已经等了很久,太子殿下进去这么久,怎么还不召见啊?

    终于,小太监唐亮出现了,微笑地带众人觐见。

    太子身穿大红的龙纹便服,端坐于存心殿。田守信手捧浮尘,站立在他身后。

    待众人参见之后,朱慈烺不废话,直接切入今日的主题,那就是流民的安置和灾后的重建。

    高名衡有所准备,站起来一一回答,不过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落到了一个难点,那就是河南巡抚衙门没银子没粮食,也没有土地,想要安置灾民,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向朝廷求援,除了恳请朝廷减免河南的赋税,还需要大批的粮食和银子。

    照规制,身为太子的朱慈烺无权干涉地方事务,但因为有“代天巡狩”这个名号,所以也就有了模糊的空间,既然“巡”,自然也就要管,何况崇祯帝已经授予他任免中原地区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力,等于是公开授权了。

    流民安置是流贼是否能再起的重要关键,这一点,在座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奈何天灾不断,府库空虚,地方上实在是拿不出安置的钱粮。如果不趁太子在开封之时,向太子禀明,等太子离开开封,地方安置不利,流民再起,所有罪责就都是地方官员的。

    因此,高名衡不止是在向太子禀明实情,也是在向太子诉苦。

    朱慈烺皱起眉头。

    河南灾情比他想象的更严重,开封城外的麦田不是被焚烧,就是被流贼抢割而走,开封地区今年几乎是绝收。

    而同一时间,全国的形势也都不是太好。

    陕西,山西,河南,云南,都是大旱大蝗、大饥大乱,人相食。连粮食主产地,湖广,今年的形势也非常严峻。除了天灾,更有张献忠、左五营等流贼施虐,以至于粮食减产不少,照赵敬之的估计,今年的湖广的产粮会比往年少两成。所谓“湖广熟,天下足”,湖广这个大粮仓产不出粮食,各地的情势可能会更加混乱。

    明年情况会更糟。

    到了崇祯十七年,甲申年,除了大灾之外,保定京师一代还会发生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鼠疫。死者数十万。

    几番交加,大明的覆亡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没有兵可以练,鼠疫也有了控制的计划,但旱、蝗、水灾却非人力所能控制,

    到此时,朱慈烺越发认识到推广新型农作物对大明朝的重要了,五月他离开京师时,玉米番薯马铃薯都已经透出了青苗,据宋应星从京师送来的文书,三种农作物都长势良好,特别是马铃薯,长的尤其喜人,真可谓“我行其野,芃芃其苗”。

    三种农作物,今年收成应该都不会太差。

    可惜,数量太少,要想真正填饱天下人的肚子,挽救大明的粮食危机,全面在全国推广开来,尚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肚子不等人,如何保证那几十万的流民今冬不被饿死,是现在急需解决的问题。

    “高抚台,你以为,稳定这些流民,令他们安心生产,大概需要多少赈济粮?”朱慈烺问。

    高名衡犹豫了一下,拱手:“如今开封城中有流民十万,侯恂侯老尚书那有流民十五万,算上汝州,许昌,南阳,洛阳,零零总总,河南境内的流民最少有六十万,如果要赈济安置,以每人每天平均四两粮食计算,一月需要九万石。此外各地百姓被流贼掳掠,存粮都被一抢而空,朝廷也需要赈济,加一加算一算……”一咬牙:“一月最少需要二十万石,如果要今冬不饿死人,一共四个月的时间,需要,提醒你要清查粮仓、积攒粮米,四月再发函文催促,你回文说,开封城内粮米足可支撑三月有余,为何流贼围城仅仅四十余天,两个月不到,你开封城就断粮了?”

    听到此,高名衡刷的一下,脸色苍白如纸。

    大殿里的气氛,立刻就肃杀了起来。

    ————-感谢长粉“面瘫侠”的打赏,谢谢~~~

    崇祯十五年24

第461章 朱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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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按察使王汉急忙出列,向太子殿下叩拜行礼:“回殿下,此事臣已经彻查清楚,乃是开封仓的几个贪吏勾结不法商人,高卖低买,倒卖仓中粮米,致使粮仓空虚,一月之前,所有贪吏和不法商人都已经被斩首,家产全部充公!”

    开封保卫战时,官府对粮价的控制极其严格,南城一商人,囤积居奇,暗中以二斗粮一两银出价(一石十斗)。恰逢推官黄澍到南城巡访,将商人捉了,临刑前商人苦苦央求道:“有麦八百石,愿以赎命。”黄澍厉声呵斥:“不要汝麦,只要汝头!”斩首一奸商,麦价被抑制了。

    但开封粮食断绝的关键不在奸商哄抬粮价,而在于仓中无粮,像开封这样的大城,不说百姓手中的存粮,只官府府库中的官粮,最少也应该储存两个月的,兵部又有提醒,存粮三个月是最基本的要求,但长期以来,看管粮仓的官员和不法商人勾结,粮价高时,将粮仓中的粮食悄悄卖出,粮价低时再买回来,一来一去,就是巨大的利润。不想这一次情况不同,粮价高涨之后就再也没有落下来,粮仓中的缺额自然也就没有补上。高名衡身为巡抚,身负重任,却并没有察觉到此中弊端,等流贼围城,打开粮仓一检查,才发现实际的存粮比账面上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高名衡勃然大怒,命令彻查,虽然揪出了幕后的贪吏和不法商人,并将之全部正法,但短缺的官粮却无法补充,幸亏有太子的援兵,解了开封之围,不然开封一定会像历史上那样,十室九空,满城饿死。

    “杀几个人就算结束吗?有没有想过,如何才能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朱慈烺冷冷。

    “臣有罪!”高名衡叩首在地。

    河南官员哗啦啦地全是叩首了。

    “都起来吧。本宫无意责罚你们,但却要提醒你们:为官者,要身体力行,防微杜渐,切莫被下面的小官蒙蔽了。尤其是钱粮!从巡抚以下,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给本宫盯着,如果出了事,胆敢有人贪墨本宫拨下的钱粮,哪怕是一厘一毫,犯者死罪,你们在座的各位,一个个也逃脱不了关系!”朱慈烺道。

    “是。”众官都是拱手。

    “把本宫的话张贴出去,告诉那些经手的官员和小吏:赈灾粮食乃是本宫千里迢迢从江南调集而来的,但有人敢伸手,抄家,斩!若发现同僚或者是上级贪墨者,可举报给本宫派置的锦衣卫,一经查实,可分贪官一半家产。若不足一百两者,由官府负责补足!”

    “是。”众官听的都是胆颤。

    太子这两条命令,可是够狠的。

    尤其是举报之策,等于一次举报的最少收益就是一百两银子。

    乖乖,够在开封买一座豪宅了。

    “另,赈灾期间,凡五品以下的赈灾官员可领取其俸禄的四分之一、七品以下领三分之一的粮米补助,时间暂定为半年。”

    听到此令,众官又是一喜。

    侯恂却惊讶。

    明代官员俸禄微薄,只靠俸禄,大部分人都得饿死,所以找一些灰色收入贴补家用,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尤其底层官员就更需要如此,太子殿下这一道命令非常体贴下情,绝不是坐在御座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崇祯帝,或是不出京师的太子所能想出来的。所以侯恂的第一直觉就是:这绝非太子想到的,一定是有高人指点。谁呢?吴甡吴鹿友吗?不,不是,吴鹿友最痛恨官员贪墨了,他脑子里绝不会有补贴底层官员的想法……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基本概括了朱慈烺上面所讲的三句话。

    关于防贪,就这个时代来说,并没有太好的办法,主要问题是体制,另一个是信息的不对称,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再严酷的刑罚也防止不了贪墨。现代也一样。朱慈烺心中虽然有一些想法,但他现在是太子,不是皇帝,有些事只能想,不能做。他能做的就是在现有的体制下,缝缝补补,发掘、拔擢清官,同时给所有的官员都上紧发条,令他们不敢懈怠。

    高名衡是忠臣,守卫开封有功,但在粮储问题上却有失误,朱慈烺不得不敲打他一下,以防止他在接下来的赈灾事务上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高名衡大汗淋淋。

    太子声音不大,但却极其威严,每一个字都敲在他心里。

    另外他也体察到了太子一手软,一手硬的策略,比之枯燥无味的清官宣导,这种策略更能深入人心---怪不得太子能统帅大军,击退闯贼,小小年纪,却已经懂得训导人心了。

    待众人回位坐下,朱慈烺继续道:“关于安置流民和赈灾,高抚台的各项建议非常好,本宫全部同意,尤其是以工代赈的策略,定得尤其详细,本宫深以为然!”

    刚才是贬,现在是褒。

    听到太子的夸赞,高名衡脸色微红,拱手谦虚。

    朱慈烺道:“流贼过后,河南各地的城墙基本都被拆成了残缺,正好可以用这些流民修补重建,不用工钱,提供一日三餐即可。修完了城墙,仓库、官道、城市里的下水道、黄河堤岸,也可以趁机修一下,还可以发动河南境内那些有钱的寺院,号召他们大兴土木,将寺院修缮一番……总之一句话,河南要动起来,搞起来,给流民找生计。除非是那些不能动的老弱,只要是有劳动能力的,不管他是流民还是失粮的百姓,都得参加劳动,以换取每天的赈济粮。不劳动者,不给食。”

    侯恂听得微微张大了嘴。

    这么多的工程展开,别说六十万,就是一百万流民也不愁消化,但关键是得有粮食。

    太子说这么多,但真能把粮食运来吗?

    别人不知道,但侯恂却是清楚,为了支持开封之战,户部的太仓和内廷的府库,都已经被搬得空空如也了,八十万石粮食,两百多万两的银子,太子又要从哪里变出来呢?虽然不是一次性给付,但长期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而如果这些工程持续下去,需要的恐怕就不止是八十万石了。

    侯恂眉头越皱越深,禁不住担忧起来--饼画的这么大、这么圆,万一实现不了,太子岂不是自坠名声?

    但他却无法阻止太子继续往下说。

    不止侯恂,在座的官员也都有这种担心,但见太子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们却也不敢提出异议。

    太子是天家人,万一真能找来这么多粮食呢?

    “是。”众官回应。

    “开封在围城期间控制米价,我以为还可以再持续一段时间,闭粜者配,强籴者斩(囤积粮食不出售的发配充军,恶意收购抬高物价的斩首示众),等江南的粮食运来了,再慢慢放宽。”朱慈烺道。

    顿了一下,朱慈烺继续道:“但这些工程都只是权宜之计,这几十万的流民,终究还是将他们放归乡里,从事生产的,而问题就来了,流民只所以叫流民,就是因为一个流字,所谓无恒产者无恒心,要想他们安定下来,不再四处流动,就必须给他们一定的恒产,也就是土地,如此他们才能在某一地固定下来,定居耕种,不再给朝廷找麻烦。”

    说到这里,朱慈烺感觉嗓子有点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目光看向高名衡:“关于这一点,高抚台可有谋划?”

    高名衡连忙站起,拱手行礼:“关于流民的最终处置,臣已经想过了,此次流贼从河南全身肆虐,攻城夺地,这一年多来被屠戮的官绅百姓不下万人,臣以为,全省无主荒芜的土地应该不在少数,臣已经命令布政使司衙门抽调人手,即日到各地查看督导,将清理出的这些无主土地暂收朝廷,租给这些流民。若是地主以后找上门来,再想办法置换。”

    “大约能清出多少田地?”朱慈烺问。

    “臣不敢说……不过应该可以有四五十万亩。”高名衡回。

    四五十万亩,不过杯水车薪,只够塞牙缝的。

    “那需要多长时间能清出来?”朱慈烺再问。

    高名衡犹豫了一下:“各地情况复杂,洛阳郑州一代,闯贼将很多逃跑官绅的田地都分给了为他们做事的农民,官府要一一收缴,查验,需要相当的时间,许昌南阳一代情况比较简单,但因为当地官绅都被闯贼所害,在没有补足官员的情况下,查勘田地之事,怕是难以展开。现在唯有开封,归德,汝宁三府可以立刻展开查勘工作,但偏偏这三地的无主之地最少……所以臣以为,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清地工作才能看出成效,也才能知道全省究竟有多少的无主之地。”

    开封,汝宁,一直处在官府控制中,归德虽然短暂被占领,但很快被收复,因此遭受的破坏最小。

    洛阳、郑州被占领,南阳,许昌被放羊,这就是河南全省的状况--当然,黄河北面还有怀庆府、卫辉府和彰德府,但三府没有经历贼乱,土地都有主,所以不在考虑中。尤其卫辉府,大部分的土地都属于分封在卫辉的潞王。

    朱慈烺在心中暗暗叹口气。

    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到时黄花菜都凉了,他可没有那么多的粮食,一直供养这将近百万的流民。

    但这事怨不得高名衡,官府的办事效率本就是这样,加上许昌南阳等待的官绅体系都已经被闯贼破坏,一切都得重来,拖延的时间会更长。高名衡所说的半年,都算是乐观估计了。

    而即便官员到位,怕也清理不出太多的土地,中原土地,九成就集中在大户手中,而分封在河南的八个亲王,一百多个郡王,又占了这九成中的六成。这些亲王郡王,即使本人遇害,如福王,只要没有绝嗣,他的爵位和土地,依然是有人继承的,有野史记载“中州地半入藩府”说的就是此种情况。

    没有了这六成,剩下的四成即便是有些无主之地,估计也不会有多少。

    也因为如此,小福王才不得不死,只有他死了,他名下的两万顷田地才可能为朝廷所用。

    另外,朱慈烺隐隐地也有点私心,他想着,如果自己的中兴计划失败,不能逆转历史,京师会被攻破,南明会在南京诞生,那么在朱由菘已死的情况下,南明首位皇帝就不会是弘光帝,说不得在他失败之后,会有一位有为的君王,比如说由现在被幽居在凤阳皇陵的隆武帝继承南明帝位,南明划江而治、延续国祚的机会,会比历史上大的多。

    两个理由相结合,朱由菘必须死。

    “许昌南阳的官吏要迅速委派,清查土地的工作也要立刻展开,一刻不容耽搁。”朱慈烺道。

    高名衡拱手称是。

    “本宫的意思,但有无主的土地,可优先分配给那些劳动老实的流民,一边清,一边分,一人按五亩左右分派,一家四口可分二十亩。还有一条可以加进去,只要这些流民老实肯干,按时交纳赋税,六年之后,他们所租的田地,可以归他们个人所有。”朱慈烺道。

    听到此言,高名衡大吃一惊,一人六亩,六七十万流民,那可就是四五百万亩呢。朝廷哪有那么多的田地?

    急忙拱手道:“殿下,如今河南境内的流民,六成来自陕西,如果朝廷分田,而且六年后归个人所有,现在还留在陕西境内的流民,包括山西的一些失地民,可能都会往河南涌来,到时流民的数量恐怕就不止是六七十万了。”

    “让他们来。”朱慈烺淡淡笑:“因为这正是我推行此策的用意。粮食你不用担心,我一定想方设法的给你凑够。”

    流民都到河南,等于是间接的减轻了陕西和山西的负担,等到明年陕西山西大旱之时,两省的不安定因素就会减少很多。

    “可……没有那么多的地啊。”高名衡苦笑。他深深感觉到了肩上的重担,有这将近一百万的流民,未来的一年,他什么也不干,只流民安置就够他累的了。

    朱慈烺笑一笑:“放心,地会有的。”

    据朱慈烺前世里的记忆,河南旱灾最严重的时候是在1640年,也就是两年前的崇祯十三年,其后慢慢缓解,也就是说,旱灾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人五亩,朝廷又对河南减免赋税,纵使有旱灾,百姓的生计应该也可以勉强维持住。只要陕西的流贼不再杀到河南来捣乱,河南慢慢恢复秩序和元气,甚至支援临近的省份,并不是不可能的。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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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剿匪局面

    据《豫变纪略》记载,崇祯初年陕西闹灾时,河南好些地区还是十分繁荣,逢年过节时,农村里宴会不断,普通农民都穿着丝绸衣服来凑热闹。河南灾情逐渐加重,是崇祯七年后的事,到崇祯十年时,开始蔓延全省,而崇祯十三年那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旱灾则是将河南彻底推到了混乱暴动中。

    河南旱灾之后,下一个遭受严重旱灾的就是山西、河北和京畿地区。而旱灾又引发了鼠疫。1643年,崇祯十七年,正赶在了这个关口。

    声声催,时时想,朱慈烺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甲申年做准备。

    “就这样吧,你们回去之后将今日所说,列一个条陈,然后张贴在河南境内所有州府县郡的城门口,广而告之,令所有流民都知道。”朱慈烺端起茶盏,目光环视在座的河南官员,语有深意:“流民安置到社稷安危,诸位切不可大意,不然朝廷绝不会姑息。”

    “是。”

    太子端起茶盏,乃是谈话结束,尔等退下之意,于是众官员起身行礼,次序离开。

    “侯老尚书请留步~~”

    田守信喊住了侯恂。

    于是侯恂跟着太子殿下往后堂走去。。

    大殿门外。

    高名衡站在台阶之上,望着天空,长长松了一口气,眼神里有惊喜也有惶恐,,想要将张献忠等人包围、歼灭在鄂、川、陕三省交界地区。督师怎么看?”

    侯恂知道,真正的考题来了,如果自己的回答不能令太子满意,那湖广督师的职位,恐怕就是朝不保夕,稍有闪失就会被革除,沉吟了一下,拱手回答:“老臣以为,杨阁部当年谋划虽好,但总督之令不能行于将帅,将帅之令不能行于士卒,粮饷匮乏,将士疲惫不堪,马不能驰,兵不能战。以至于被献贼偷取了襄阳,形势大坏。”

    朱慈烺不动声色:“督师以为当如何破?”

    “如果朝廷允许的话,臣打算依照京营参谋司的策略,以静制动,深挖壕沟,久围困死。”侯恂道。

    关于湖广局势和如何剿灭张献忠,参谋司举行过数次的大讨论,侯恂有幸都参加了,虽不知道他原先的想法是怎样的,但参谋司“以静制动,久围困死”的策略,他显然是接受了。

    其实,“以静制动,久围困死”是四正、六隅的另一种翻版,最早由朱慈烺提出,脱胎于曾国藩剿灭太平天国的战略布置和灵感。流贼多有骑兵,像杨嗣昌那样四处追逐,累的跟孙子似的,最后还被人家掏了老巢的失败战术,绝计不能再使用,杨嗣昌太巧,最后也败在了巧,朱慈烺想来想去,还是曾国藩的笨办法好。

    不管流贼怎么逃窜,我就守着那几个要点,不急于和流贼决战,高筑墙,深挖壕,一步步的向前推进,压缩流贼的活动空间,限制流贼获取粮饷的途径,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逐渐的将流贼耗死。

    这种战术虽然笨,但却非常有效。

    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耗费大量的钱粮。

    另外,如何应对崇祯帝的没有耐心,也是重大考验之一。

    这也是侯恂要加上“朝廷允许”四个字的原因。

    朱慈烺微笑:“湖广局势就托付给督师了。至于朝中事务,我会尽力帮督师斡旋。”意思是会想办法说服性急的父皇。

    侯恂大喜:“谢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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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孙督的信

    “紧急军报~~”

    侯恂刚退下,中军官佟定方就急匆匆地迈步而进,双手举着一封刚刚送到的军报。

    田守信接过了,呈给朱慈烺。

    朱慈烺看罢皱起眉头,轻声道:“这个李自成,还真是不能小瞧啊。”

    田守信和佟定方都是不解。

    朱慈烺把军报递给他们两人看。

    ——————此为防盗版,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书信,老读者九点半不受影响。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追着追着,八字胡须渐渐发现有点不对,骑马的那个官军就不说了,步行的官军扛着鸟铳和长枪竟然也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跟兔子似的。穿着有好像有点不一样。眼看是追不上了,不想官军忽然停了下来,八字胡须大喜:“追啊,杀一个官兵三两银子!”

    二十个官兵一字排开,有长枪长盾和鸟铳,连那个骑马的官军居然也在马上举起了一支鸟铳。

    八字胡须没有下令停止,反而命令冲啊冲,自己却悄悄放慢脚步,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鸟铳只能打一轮,首先冲上去的肯定是炮灰,等官军放完了鸟铳,他带领剩下的兄弟冲上去,缠住官军,后面三当家的大兵一到,他的功劳就到手了。

    “砰砰砰……”

    但流贼兵冲到六十步的时候,密集的枪声响起,十颗铅弹呼啸而来,冲在最前的流贼惨叫着倒下了七八个。八字胡须却跳了起来,大喊:“冲啊,他们没子弹……”

    一句话没喊完,“砰”的一声,他头上戴着的铁盔就被打飞了,他是这群贼兵中唯一戴铁盔的人,也幸亏有铁盔,不但他脑袋这一下肯定就要开花了。八字胡须嗷的一声惨叫,以为自己已死,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就在倒地的瞬间,他看见那个骑马的官军摇着头,一脸惋惜的样子,不用问,刚才这一枪就是出自骑马军官之手。

    一轮射击之后,鸟铳兵立刻收枪,和长枪兵撒丫子继续跑。

    杨轩却没有跑,一枪撂倒了八字胡须后,他勒马站立,慢条斯理的在马上继续装弹。此时,他距离贼兵只五十步的距离,眼力好的贼兵甚至能看见他脸上轻松的表情。

    杨轩淡定从容的样子将贼兵们唬住了,一时竟没有人敢上攻。

    直到惊觉自己并没有死的八字胡须从地上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吼:“都他么傻愣着干什么?杀了这个当官的,一人换十两银子!”

    贼兵们这才惊醒,嗷的一声叫,举着刀枪,都向杨轩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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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中计亦

    听父帅说一定要追上李自成,并和李自成打一场,左梦庚有点不以为然,他嘀咕道“你是总兵官,平贼将军,太子却把您当成一般的总兵使用,和虎大威混在一起,我不服。”。

    “你住口”左良玉怒。

    左梦庚不敢吱声了,但一会又忍不住“我是说,李自成在咱们前面吗,别是跑虎大威那边去了”

    左良玉捡起肉干,拍拍上面的土,重新盘腿坐下,用牙撕下一条肉干,在嘴里细细细嚼,品味着肉干的香甜,嘴角带着笑“放心,你爹的感觉一向不会错,李自成就在咱们前面”

    左梦庚不解道“那咱们怎么不加速追赶早点捉了李自成,也好早点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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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追着追着,八字胡须渐渐发现有点不对,骑马的那个官军就不说了,步行的官军扛着鸟铳和长枪竟然也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跟兔子似的。穿着有好像有点不一样。眼看是追不上了,不想官军忽然停了下来,八字胡须大喜“追啊,杀一个官兵三两银子”

    二十个官兵一字排开,有长枪长盾和鸟铳,连那个骑马的官军居然也在马上举起了一支鸟铳。

    八字胡须没有下令停止,反而命令冲啊冲,自己却悄悄放慢脚步,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鸟铳只能打一轮,首先冲上去的肯定是炮灰,等官军放完了鸟铳,他带领剩下的兄弟冲上去,缠住官军,后面三当家的大兵一到,他的功劳就到手了。

    “砰砰砰”

    但流贼兵冲到六十步的时候,密集的枪声响起,十颗铅弹呼啸而来,冲在最前的流贼惨叫着倒下了七八个。八字胡须却跳了起来,大喊“冲啊,他们没子弹”

    一句话没喊完,“砰”的一声,他头上戴着的铁盔就被打飞了,他是这群贼兵中唯一戴铁盔的人,也幸亏有铁盔,不但他脑袋这一下肯定就要开花了。八字胡须嗷的一声惨叫,以为自己已死,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就在倒地的瞬间,他看见那个骑马的官军摇着头,一脸惋惜的样子,不用问,刚才这一枪就是出自骑马军官之手。

    一轮射击之后,鸟铳兵立刻收枪,和长枪兵撒丫子继续跑。

    杨轩却没有跑,一枪撂倒了八字胡须后,他勒马站立,慢条斯理的在马上继续装弹。此时,他距离贼兵只五十步的距离,眼力好的贼兵甚至能看见他脸上轻松的表情。

    杨轩淡定从容的样子将贼兵们唬住了,一时竟没有人敢上攻。

    直到惊觉自己并没有死的八字胡须从地上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吼“都他么傻愣着干什么杀了这个当官的,一人换十两银子”

    贼兵们这才惊醒,嗷的一声叫,举着刀枪,都向杨轩扑了过去。

第465章 诈城

    贾鲁河,中牟县,连续的两次溃败,就像是两计闷棍,结结实实的砸在李自成的脑门上,李自成不是没有败过,崇祯十一年最惨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十八骑,但他从来也没有气馁。他是一个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走到底,不会有迂回和妥协的想法。

    也因此,他才能在一众流贼中鹤立鸡群。

    崇祯十三年的河南大旱,是上天赐予给他的最好机会,他短短两月时间就卷起了十万人马,到崇祯十四年年底之时,他麾下的人马超过从前的数十倍,随着实力的增加,他的野心也在急剧膨胀中,他已经不满足只是小打小闹的抢点钱粮,而是有了更高的目标。但想不到,仅仅半年,他就将到手的胜果,丢弃的干干净净,现在官军在河南境内大兵云集,河南已经是不能呆了,而想要逃回陕西的路,却也是难如登天。

    李自成痛恨的不是败了,而且败在了朱家太子的手中,如果是洪承畴孙传庭,甚至是杨嗣昌也就罢了,败了也心安理得,没什么大不了,卷土重来就可以,但败在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手中,李自成实在是不甘心。

    见闯帅对自己的祝贺没有反应,牛金星尴尬的笑一下,不敢再说了。

    晨曦之中,三人默默无语。

    “有绵之的消息吗”一会,李自成忽然问。

    袁宗第字绵之。

    中牟县大战之后,闯营精锐几乎全部付之一炬,唯有袁宗第率领的一万人侥幸从战场逃脱。得到袁宗第逃脱,并没有被官军歼灭的消息后,李自成大喜过望,现在他迫切的想要和袁宗第汇合,有袁宗第一万人马,不管是返回陕西,还是继续留在河南,他都有一定的底气。

    李自成估摸着袁宗第也会往陕西逃,所以他派出使者,前往豫南方向,试图联络袁宗第,不过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回。

    牛金星摇头。

    如果是往常,遇上这种难以确定的情况,李自成会请宋献策卜上一卦,但今天却没有。

    脚步急促,毡帽箭袍的李过登上了城楼,向李自成抱拳“叔,五百左营兵有三百愿降,余下的两百都已经斩首,人头悬在灵宝四门。铠甲、旗帜都已经准备完毕。”

    李自成点头,独眼坚毅道“那就开始行动吧。”

    “是。”

    李过转身就走。

    “补之”李自成忽然喊住他。

    李过回身抱拳,火光照耀下,他脸色微有些疲惫,但精神却非常好。蓝色箭袍上有很多的血迹,那是刚才搏杀的痕迹。

    “一定要小心,如果被朱阳关守将识破,你莫要强攻,要以保存实力为第一优先,听见没有”李自成再一次叮嘱侄子。

    “明白。”

    李过大步离开,带着一千名换上左营甲胄和旗帜的骑兵,出了灵宝县,往朱阳关方向而去,李自成率领大军紧随其后,而同时的,一万余的流民在郝摇旗的带领下,打着“闯”字旗号,向潼关进发。

    原来,李自成打探到了确实的情报,三边总督孙传庭此时正在潼关督军,随时都可能从潼关杀出来,对他们这股残兵败将进行围歼,而在一百六十里之外的朱阳关此时却是风平浪静,除了两千守军,再没有其他的异常。所以李自成下定决心,决意从朱阳关、五里川、官坡、兰草一带返回陕西南。除了朱阳关的关城较为险峻之外,五里川、官坡、兰草等几处的大小隘口并非不可攻击除了这些,李自成对孙传庭的恐怖,还有上一次潼关南原兵败的噩梦,也是他选择朱阳关的重要原因。

    唯一的缺点,朱阳关一带的地形比较崎岖,不利于骑兵大队的展开,如果闯营在朱阳关前久顿,等官军援兵到达,等待闯营的,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没有其他选择,事到如今,李自成必须赌一把。

    刘宗敏在临死之前推荐了李岩和郝摇旗,李自成对老战友的推荐,深自放在心中,加上现在大败,身边无人可用,于是李自成就将掩护大部队、迷惑潼关守军的重任交给了郝摇旗。

    鱼台县之败,几乎是全军覆没,身为主将的郝摇旗挨了四十军棍,此后一直在老营中养伤,贾鲁河和中牟县之战他都没有参加,从中牟县突围时,在身边两百亲兵的护卫下,他成功脱离险境。此时军棍之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骑马行军不受影响,因此可以担当此重任。

    “摇旗兄弟,迷惑潼关守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要大张旗鼓,大开大合,从灵宝到潼关,所有的流民和村子里的百姓都要组织起来,给孙传庭造成我义军在被逼无奈之下,要重走潼关南原的气势不需要多,只需要你能迷惑孙传庭三天,令他将注意力和大部分的兵马都集合在潼关,就是你的大功,三天之后,你率领亲兵卫队往朱阳关进发,额会留一支人马在那里接应你。”临行前,李自成再一次细细叮嘱郝摇旗。

    郝摇旗心中苦涩,他明白,他被弃了,李自成将所有精锐人马都带走,只留下他和他身边的两百亲兵,迷惑潼关守军,到时候就可以撤退,听起来很漂亮,但他不是三岁小孩,就算闯帅的策略能成功,闯营成功的朱阳关突围,但官军不是傻子,一定会迅捷的调集人马,夺回朱阳关,而作为断后的他,未必能抢在官军援兵之前抵达朱阳关。

    不过郝摇旗还是抱拳听令“闯帅放心,额必完成任务。”

    李自成欣慰的点头,又觉得好像有点对不住郝摇旗,于是补充道“摇旗兄弟,刘总哨不在了,此战之后,你就是我闯营的新总哨”

    闯营总哨,是闯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李自成将这个位置许给郝摇旗,算是给郝摇旗画了一个大饼。要知道郝摇旗虽然参加闯营时间够长,但地位一直都不是太高,不要说和刘宗敏田见秀相比,就是和袁宗第相比,也稍微差了那么一截。

    人都希望得到承认,郝摇旗也不例外,得了李自成的应允,他眼睛一亮,说话声音忽然也洪亮了许多“谢闯帅。”

    天亮后,郝摇旗率领一万多流民,浩浩荡荡的向潼关而去,流民大部分都没有武器,只能削木为枪,甚至有人拿的是棍棒,乱哄哄的,像是一团流云。郝摇旗见他们实在不像样子,就令他们都在头上系上布条,木枪也进行了一定的统一,又令多打旗帜,并将自己的两百亲兵分出一多半到流民之中担任中下层的小掌盘,这样一来,这一万多的人马才算是有了一点“军队”的样子。

    而在天亮之前,李自成率领的精壮主力就已经悄然从灵宝县离开,跟在李过的先锋骑兵之后,向朱阳关的方向而去。

    卢氏县位在河南省的最西面,南通襄、郧,西接关陕,虽臼弹丸,实系秦豫楚三省之咽喉,而卢氏县西北方向的朱阳关则是咽喉中的咽喉,朱阳关位在熊耳山深处的一块盆形山地,关前只有一条可供骡马人行通过的小道。只要守住朱阳关就可以断绝从豫西到陕西南的道路,但和潼关一样,除了朱阳关的主关城,旁边还有五里川、官坡、兰草等大小不一的几处隘口,单单守卫主关城是不行的,周边的大小隘口也需要严密守卫,如此才能保证将豫西和陕西南隔绝开来。

    当天黄昏,一路打着左营骑兵的旗号,李过大摇大摆的行进到了距离朱阳关只有二十里的区域,在一处林子里扎下营寨,令士卒们休息,然后派出乔装改扮的探马,去详细打探朱阳关和临近几个隘口的防守情况。

    戌时,探马传回消息。朱阳关和临近的几个隘口一切平静,据周围的老百姓说,最近这今天,朱阳光好像又增添了一些官军很正常,在中牟县之战,闯营大败,可能会往陕西逃窜的情况下,官军自然而然的要增加朱阳关的防守兵力,提升防守的强度。如果朱阳关一如过去,没有增舔兵马,反倒是不正常了。

    亥时,李自成率领少量精锐骑兵从后方追上来,和李过汇合,叔侄二人合计了一会,又和牛金星宋献策好一番的密议,最后下定决心,时不待我,今夜就要取了朱阳关。

    “孙传庭,真的在潼关吗”牛金星提出了一点小小的忧虑“潼关是天险,孙传庭在不在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以孙传庭之能,一定会想到朱阳关有可能会是我义军的突破方向,他岂会长期待在潼关,而不顾朱阳关”

    牛金星的忧虑,李自成和李过不是没有想过,但如今情势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不打朱阳关,那就更不能打潼关,而如果两处都不打,就只能等着被官军剿灭了,因此必须赌一把。

    李自成阴沉着脸不说话,李过却坚毅的道“孙传庭兵马新练,且以车营兵为主,在朱阳关这一代发挥不出威力,只要额们出其不意,夺下隘口,就算孙传庭人在朱阳关,额们也不怕”

    牛金星不再说了,他知道李家叔侄已经下了决心,哪怕就是将身后的一万人马全部葬送在朱阳关,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于是不再劝。又或者,这是闯营唯一的生路,在这里盘桓的时间越长,犹豫的时间越久,闯营的生机就越是稀薄,不管孙传庭在不在朱阳关,今夜都是要拼了。

    宋献策卜了一卦,大吉。

    于是李过率领伪装成左营骑兵的一千骑兵向朱阳关而去。

    李自成率领大军在后跟随,随时准备接应。

    卯时,天地之间最后一抹黑幕即将被掀开之前,李过率兵来到了朱阳关下,大声呼喊,自称是左营前军副将李国英,要守军立刻开城,说有紧急军情通报朱阳关守将。

    守城官见城下的队伍确实穿着官军号衣,还打着左良玉平贼将军的大旗,急忙去禀报左良玉着急逃命,连大旗带金印、还有一干仪仗都丢在了灵宝县,正为李过所用。

    很快,一将出现在关前城楼上,自称是参将张泰山。

    李过手下的部将谷英纵马上前,向城楼高声喊话,说左帅大军在灵宝县中了闯贼的暗算,左帅本人身中数箭,急需治疗,请守军立刻开城。

    听左良玉就在城下,而且受了箭伤,守将张泰山吃了一惊。

    天色将明未明,看不到左良玉本人,只看到在左良玉平贼将军的大旗之下,众骑兵护卫着中间的一辆马车,想必左良玉本人就在马车之中,左良玉是太子少保、平贼将军,统帅十万大军,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那绝对是惊天的大事,如果朱阳关守将不放他进城,延误了他的病情,以至于他出了什么意外,这样的责任,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参将能担起的。

    但朱阳关是要地,出入极其严格,哪怕是友军,都不可以轻易放过。

    守将张泰山有点犹豫。

    关下的左营骑兵一个个连声催促,甚至是骂骂咧咧,说如果不开门,害左帅出了事,我们必屠了朱阳关这是李过故意传授的,左营军纪不佳,常常惹是生非,有时候比流贼更像流贼,所以说这些大胆的话不但不会露出破绽,反而还更让人相信他们都是左营的兵。

    威逼之下,守将张泰山终于是怕了,磨蹭了好几阵,反复权衡之后,他命人打开城门,接“平贼将军”到城中治伤。朱阳关不止是一个关,也是一个相当繁荣的市镇,镇子里的医官数量甚至比卢氏县里的还要多。

    见守军开城,李过激动的想要大笑。

    朱阳关守将打开的不止是一道门,而是他闯营的一条生路啊。

    李过拨马就要进城。

    “少将军。”谷英却拦住了他,小声道“情况不明,万一官军使诈,我们就全军覆没了,不如属下先进关,探明情况之后,你再进关也不迟。”

    谷英和李过年纪相仿,都是闯营的后起之秀,论练兵带兵,谷英不如李过,但若论心机缜密的程度,谷英却要胜过李过。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是闯营的储君,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陷到了关内,对闯营无异是沉重的打击,因此谷英请命探路。

    李过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晨曦之中,谷英率领五百骑兵为前队,护卫着左良玉的马车和大旗,先行进关,李过率五百骑兵为后队,在后徐徐跟进。

第466章 插翅难飞

    朱阳关。

    眼见着谷英带人走向朱阳关,城头和城内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那个叫张泰山的参将甚至还亲自站在关门前迎接,脸上带着恭谨的笑,像是要迎合“平贼将军”--眼前的这一切让李过心中的紧张稍微平缓了一些,他想着左良玉的大旗和仪仗可不是能伪造的,官军应该不会怀疑。

    只要谷英进了关,卡住关门,他率领后队一拥而上,夺了关城,而埋伏在五里之外的闯帅大军顺势来攻,夺下关城,今日就算是胜了。

    ——————此为防盗版,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造成的不便表示歉意。老读者九点半的阅读不受影响。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追着追着,八字胡须渐渐发现有点不对,骑马的那个官军就不说了,步行的官军扛着鸟铳和长枪竟然也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跟兔子似的。穿着有好像有点不一样。眼看是追不上了,不想官军忽然停了下来,八字胡须大喜:“追啊,杀一个官兵三两银子!”

    二十个官兵一字排开,有长枪长盾和鸟铳,连那个骑马的官军居然也在马上举起了一支鸟铳。

    八字胡须没有下令停止,反而命令冲啊冲,自己却悄悄放慢脚步,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鸟铳只能打一轮,首先冲上去的肯定是炮灰,等官军放完了鸟铳,他带领剩下的兄弟冲上去,缠住官军,后面三当家的大兵一到,他的功劳就到手了。

    “砰砰砰……”

    但流贼兵冲到六十步的时候,密集的枪声响起,十颗铅弹呼啸而来,冲在最前的流贼惨叫着倒下了七八个。八字胡须却跳了起来,大喊:“冲啊,他们没子弹……”

    一句话没喊完,“砰”的一声,他头上戴着的铁盔就被打飞了,他是这群贼兵中唯一戴铁盔的人,也幸亏有铁盔,不但他脑袋这一下肯定就要开花了。八字胡须嗷的一声惨叫,以为自己已死,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就在倒地的瞬间,他看见那个骑马的官军摇着头,一脸惋惜的样子,不用问,刚才这一枪就是出自骑马军官之手。

    一轮射击之后,鸟铳兵立刻收枪,和长枪兵撒丫子继续跑。

    杨轩却没有跑,一枪撂倒了八字胡须后,他勒马站立,慢条斯理的在马上继续装弹。此时,他距离贼兵只五十步的距离,眼力好的贼兵甚至能看见他脸上轻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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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死路逃生

    等太子在贾鲁河和中牟县两败李自成,杀的李自成只剩三千人的消息传来之后,孙传庭惊喜不已,同时又深深地震动,想不到太子殿下竟有如此之能,相比之下,他这个三边总督就有点汗颜了。

    闯贼在开封败了,绝不能让闯贼再逃回陕西的山中,重蹈崇祯十一年的覆辙,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闯贼歼灭在河南陕西的边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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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首发m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新首发m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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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ook/18/1828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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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乌龙驹

    侄子信任的目光,令李自成原本冰冷枯死的心,忽然又活泛了过来,他浑身重新焕发出了力量他忽然警醒,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部属,他不能自暴自弃,如果他弃了,眼前这些人都逃脱不了现俘阙下,凌迟处死的下场。

    今日这一次不过就是崇祯十一年的重演,当年他不怕,没有灰心,今日又何必怕

    没有兵可以再召,没有老婆可以再找,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有什么好怕的呢

    斗志重新燃起,李自成脑子变得无比清醒。

    他指着莽莽青山,大声道“秦岭,伏牛山,走过去就是陕西南只要额们能活着回去,就一定能重整旗鼓”

    李过明白了,高一功也明白了。

    高一功脸色发白“闯帅,那可是从来没有人走过的深山绝境啊,没有路,也没有人,都是悬崖峭壁,万一”

    李过却是丝毫不惧,他打断高一功的话,慨然说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狗官军四处围追,不管额们向哪,都会被他们追到,深山老林看似是死路,但其实却是额们的生路,狗官军绝对不敢到深山里追额们。”

    “补之说的不错”

    李自成大声鼓舞,独眼环视左右的亲随“留在河南只有死路一条,不是斩首就是凌迟,深山老林看似是死路,其实却是生路,山里有野兔野鸡还有山泉,咱们饿不死,只要找对了方向,返回商洛,就是咱闯营再起之时”

    几个亲兵相互一看,也都是点头。

    事到如今,他们没有其他选择,留在原地被官军追捕的风险,比到深山老林里去赌一把的风险更大。

    唯有高一功哭丧着脸“姐夫,姐姐还没有来,额们是不是再等她一会”

    他心中还抱持着侥幸,想着姐姐没有被官军俘获,而是从其他地方逃出了官军的包围,一会说不定会找到这里来,但如果他们钻见了深山老林,姐姐是绝对找不到他们的,这一来,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

    李自成望了望天空,又望一眼远处大道上官军隐隐出没的旗帜,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不然一旦被官军发现,他们想要脱身就难了,于是一咬牙“不,不能等,额们现在就得动身。”

    “可姐姐”

    “如果老天有眼,她会找到额们的。”李自成声音坚定,不容任何质疑“如果老天没眼,她陷入官军之手,额一定会为她报仇”

    “”高一功红着眼眶咬着牙,几乎就要哭出来,但终究是忍住了。

    不止高氏,还有在洛宁做疑兵的李双喜,中牟突围的刘芳亮和刘体纯,一旦李自成走秦岭,就等于是割断了和他们的联系,因为他们大概不会想到李自成会钻秦岭。不过李自成并不是太担心,原因很简单,只要他能安全脱险,回到陕西南,重新竖起闯字大旗,那些潜伏各地的旧部,一定会聚拢而来。如果这些人不能逃脱官军的追捕,死在官军的刀下,只能证明他们没有能力,大浪淘沙,能者生存,闯营的精锐都是这么精选而出的。

    做了决定,就要实施。

    李自成等人弃了战马和盔甲,只携带必须的兵器,轻装前行。照李自成的命令,带不走的战马都要杀死,以免被官军所用,但李过他们都有点下不了手,战马是骑兵的第二生命,他们宁可自己负伤,也不愿意杀马,此时拔刀在手,看着自己的爱马,犹豫了很久,终究是砍不下去。

    李自成抚着乌龙驹的马背,独眼里透着温柔,这匹乌龙驹是他花费了一千两银子,从榆林蒙古人的手中买到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着他,助他逃过好几次的凶险,若非乌龙驹的马力和速度,说不定他早就成了官军的刀下之鬼了。平常,他将乌龙驹视作珍宝,用最好的草料,由十个亲兵专门照顾,但今日他却不得不做一个决定了。

    像是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和李自成独眼里的杀气,原本焦躁不安的乌龙驹忽然平静了下来,它垂头顺耳的站立,眼神汪汪,期翼李自成能放过它。但李自成独眼里的温柔逐渐散去,下一秒,拔剑在手,毫不犹豫的向乌龙驹砍去。

    “嘶咴咴”

    乌龙驹一声悲鸣,怆然倒地。

    闯帅都杀了自己的乌龙驹,其他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李过首先挥刀,高一功等几个亲兵依次跟上,将十匹上好的战马,全部斩杀。随后,李自成亲自动手,用刀剑刨坑,准备把乌龙驹掩埋,一来是感谢乌龙驹数次救命之恩,二来也是避免被官军发现,毕竟乌龙驹的身架和颜色太特殊了,官兵一眼就能认出,不想掩埋到一半,旁边林木摇动,人影重重,有官军向这边搜索过来了。

    没办法,李自成只能匆忙掩埋,又用树枝盖上,然后带着最后的十名部下钻入山林,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山野之中。

    很快,官军就搜索到了这里,并发现了死去的战马和被遗弃的甲胄,带队的小队长颇为机灵,稍微一搜索,就发现了不远处被草草掩埋的乌龙驹,啊,是闯贼

    半个时辰后,三边总督孙传庭得到了消息,然后他立刻下令“追闯贼跑到哪,秦兵就要追到哪,哪怕是秦岭的悬岩峭壁,只要是李自成能到的地方,秦兵就要追到”

    这个任务交给了放跑李自成的固原总兵郑嘉栋,孙传庭准他戴罪立功。

    虽不情愿,但郑嘉栋不得不硬着头皮,带着三百家丁钻入了秦岭的茫茫老林中,大海捞针一般的去追捕李自成。

    太子朱慈烺得到孙传庭在五里川大败李自成,全歼李自成主力的消息,已经是八月十五了,李自成主力全灭让他欣慰,但李自成再一次侥幸逃脱,又让他苦笑李自成,真是打不死的小强啊,孙传庭布置的这么周密,他都能突出包围圈,那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难道是上天派来助他的吗

    跑了李自成,孙传庭向朝廷上疏请罪,同时也向太子传信,表达心中的歉意和懊悔。

    朱慈烺温言安慰,同时以共商军议的名义,邀请孙传庭到洛阳。

    洛阳位在开封和潼关之间,距开封四百里,潼关五百里,差不多就在一个中间的位置,朱慈烺不方便去陕西,但又急于和孙传庭相见,选洛阳正合适。洛阳是古都,可以凭阑怀古,也可以青梅论酒,更可以就辽东局势,如何面对建虏年底的入塞,向孙传庭当面请教。这些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朱慈烺急于知道孙传庭的看法和想法。

    当然了,书信可以交流,但远没有当面痛快。更何况,朱慈烺一直想要见一见这一位大明朝最后的能臣和柱石。传庭死,明遂亡,张廷玉之言,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张廷玉之言虽有些夸张,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清楚可见,孙传庭之后,大明朝再无一个能总览全局的督师,马士英史可法都是功过参半,聪蠢一身,无法有效指挥麾下的总兵,后起之秀的堵胤锡虽然虽然有才能,但没有威望,无法有效的总览江南的战局,制辖麾下的总兵。孙传庭却不同,孙传庭既有酷吏之称,又有聪慧之智,既能杀贺人龙,也有能令贺人龙的旧部俯首贴耳的手段,而这,是马士英和史可法和一干南明重臣所没有的。孙传庭如果没有亡,能从陕西逃到江南,不管是总督江北或者是担任南京兵部尚书,南明都不会轻易而亡

    但真实的历史却是残酷,所以朱慈烺只能悲,只能叹。

    八月十六日,崇祯帝派遣的犒赏使,内廷三公之一、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到达开封。

    十七日,朱慈烺在开封城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犒赏仪式,宣读崇祯帝的犒赏圣旨,所有参战士卒每人一两赏银,受伤有功者加倍,死者抚恤,侯恂擢湖广督师,丁启睿擢南京兵部尚书,各位总兵、副将、参将也都论功行赏。虎大威加了都督同知,方国安杨德政都有擢升,小袁营的袁时中被任命为参将,二当家刘玉尺被任命为游击,驻扎卢氏县。左良玉虽然在灵宝县大意兵败,但“瑕不掩瑜”,朝廷仍然予以重赏并大加赞誉,太子少保之外又加了一个大都督。

    唯一例外的是保定总督杨文岳,功过相抵,朝廷对他不奖不罚照朝廷过往的规矩,肯定是要罚的,袁宗第一万人居然能从你眼皮子底下溜走,其后你又没有什么追击到,当然是有过,当然是要罚的,但这一次开封大胜,从崇祯帝到一应官员都心情大好,太子又为他掩饰了几句,算是帮他渡过了难关。

    杨文岳是忠臣,有节气有胆量,但在军略之上却没有过人之处,此战之后,朱慈烺思谋着要将他派到民政部门,比如工部,户部。为臣者,并不需要所有人都是军略之才,民政亦十分重要,杨文岳之强不在统兵,放在中央民政两部,或许能发挥他的长处。

    犒赏仪式之时,杨文岳正带着兵马,在豫南追击袁宗第,而虎大威则是击溃了担任疑兵的李双喜,正回军开封,不过他并没有捉到李双喜,李双喜狡猾的狠,在兵败之时,提前就已经逃跑了。

    至于太子领军的京营,从精武营主将吴襄,左柳营主将马德仁,一直到表现突出的把总阎应元,策反小袁营有功的张名振都得到了奖赏和拔擢,连没有功名的张家玉、侯方域和参谋司的三位参谋都有相应的奖赏。

    既然是庆功,当然少不了酒和肉,李自成和罗汝才已经彻底溃败,不用担心他们在周边捣乱,于是朱慈烺不再约束众军饮酒,任凭大家狂饮,不过他本人却只是小饮了一杯开封已胜,现在他已经在考虑如何面对建虏年底的入塞,只有挫败了此次建虏入塞的图谋,大明朝才算真的是转危为安,到那时,他才可以开怀痛饮。

    期间,众官众将都怀着谨慎钦佩的心情,向太子敬酒。

    开封之胜,虽然少不了的众军浴血奋战之功,但太子不受朝廷影响,坚定信念,运筹帷幄,却也是居功至伟,别人不知道,丁启睿左良玉虎大威这些剿匪老人最是清楚了,若非是太子领军,任何一个督抚都顶不住京师的压力,不等闯贼疲惫,恐怕就不得不和闯贼展开决战了,那时的生死成败,恐怕就不是现在这番局面了。

    敬酒之时,一向桀骜的左良玉显得有点落寞,五里川之功原本应该是他的,但不料他在灵宝县遇到了埋伏,主力骑兵损失大半,不得不放弃追击李自成的计划,撤回洛阳修整。太子知他兵败,但并没有责怪,反而派人慰问,此次请功,朝廷对他的奖赏一点都没有少,太子对他也始终是和颜悦色,器重有加,但左良玉心中却始终有一股别扭别人都是风光满面,打了胜仗,唯独他是灰头土脸。左良玉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傲气的,众人都胜唯他败的场面,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尤其是见到儿子左梦庚开怀痛饮,毫无羞臊之后,他就更是郁闷了,只喝了几个大杯,他就醉了。

    亲兵扶他回帐。

    左良玉的一些亲信将领也都有一些落寞,但并不是所有的左营将领都郁郁寡欢,像马进忠王允成等人就是大怀痛饮,喝的欢畅,一点都没有受到左良玉在灵宝县兵败的影响。

    朱慈烺冷眼观察,对左营的亲疏远近,已然有了相当的了解。那些开怀的将领,大部分都不是左良玉的亲信,如果要削藩,都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同日,京惠商行从江南转运来的又一批粮食抵达开封。

    照朱慈烺的倡议和命令,河南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建设,从官家的城墙到乡野的寺院,都开始大兴土木,连番建造。

    也因此,从吴甡侯恂到河南巡抚高名衡才越发的就紧张,不论修城或者是盖寺庙,所有的工程都不是一日能完成的,如果没有后续的粮米,这些工程怕都是要荒废,甚至会引起大乱。但太子却气定神闲,告诉他们放心,银子会有的,粮米也会有的。我朱慈烺答应的事,绝不会反

    吴甡相信,侯恂怀疑,高名衡惶恐不安。

第469章 秦王之罪

    十八日,太子朱慈烺连王德化,带着在豫的所有文武官员和监军太监在襄城举行了一场隆重而庄严的祭祀礼。

    襄城,原三边总督汪乔年血战殉国之地,英雄之所,汪乔年是钱谦益的学生,正宗的东林嫡传,其就义之壮烈,被李自成割去口舌,五马分尸,历史罕有。当日随汪乔年一同不屈战死的有总兵张国钦、张应贵,参将李万庆,随行的西安同知,在地的襄城典吏,一百三十名儒生还有两千名的将士。太子朱慈烺将每一个在襄城牺牲的儒生和将士的名字,不论贵贱,都刻在纪念碑上,更将崇祯帝为汪乔年亲写的祭文,刻在了石碑上,立在襄城城门之北,以为百姓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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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追着追着,八字胡须渐渐发现有点不对,骑马的那个官军就不说了,步行的官军扛着鸟铳和长枪竟然也跑的一个比一个快,跟兔子似的。穿着有好像有点不一样。眼看是追不上了,不想官军忽然停了下来,八字胡须大喜“追啊,杀一个官兵三两银子”

    二十个官兵一字排开,有长枪长盾和鸟铳,连那个骑马的官军居然也在马上举起了一支鸟铳。

    八字胡须没有下令停止,反而命令冲啊冲,自己却悄悄放慢脚步,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鸟铳只能打一轮,首先冲上去的肯定是炮灰,等官军放完了鸟铳,他带领剩下的兄弟冲上去,缠住官军,后面三当家的大兵一到,他的功劳就到手了。

    “砰砰砰”

    但流贼兵冲到六十步的时候,密集的枪声响起,十颗铅弹呼啸而来,冲在最前的流贼惨叫着倒下了七八个。八字胡须却跳了起来,大喊“冲啊,他们没子弹”

    一句话没喊完,“砰”的一声,他头上戴着的铁盔就被打飞了,他是这群贼兵中唯一戴铁盔的人,也幸亏有铁盔,不但他脑袋这一下肯定就要开花了。八字胡须嗷的一声惨叫,以为自己已死,直挺挺地就往后倒。就在倒地的瞬间,他看见那个骑马的官军摇着头,一脸惋惜的样子,不用问,刚才这一枪就是出自骑马军官之手。

    一轮射击之后,鸟铳兵立刻收枪,和长枪兵撒丫子继续跑。

第470章 十八地狱

    张家玉和宋天显则有不同的看法,张家玉认为,流贼兵原本也是出身良善,不过是被生活所迫,或者被流贼裹挟,从而变成了恶人,但他们并非不可挽救,只要朝廷善待他们,晓以忠义,他们对朝廷的忠心,不一定就比良家子少。比如在襄城战死的参将李万庆,他原本绰号射塌天,是一名流贼,但自从被朝廷招安之后,就忠心耿耿,跟着官军四处剿贼,从来没有二心,更不用说战死在叶县的刘国能。

    流贼并非不可改变。

    宋天显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禀报道,就半个月的思想工作来看,流贼兵心中的顾虑并没有消除,担心朝廷会秋后算账的心理依然存在,要想令他们安心操练,忠心朝廷,就必须尽快清除他们心中的顾虑。

    于是朱慈烺最后定下了三条降兵使用的规范,第一,精心挑选,第二,给予尊严,第三,分批使用。

    所谓的精心挑选,不止是武力战阵,也包括思想。

    所谓的给予尊严,就是每一个被挑选进入精武营的流贼兵,都一视同仁,虽然最初制定的计划是,降兵第一年半饷,第二年全饷,第三年才能和一般京营士卒一样,拥有十亩的饷银田,不过朱慈烺想来想去,决定改变计划,每一个被挑选进入精武营的流贼兵,都可以和良家子一样,享受京营全饷和十亩饷银田。如此,流贼兵就不会感觉到自己被歧视,以至于心生怨气。

    最后的分批使用,则是将降兵打散了,分散到各队各营,降兵的总体人数不能超过各队各营的三分之一。

    今日是五千降兵第一次挑选,并且加入各营各队的日子。

    五千降兵,第一批有一千人考核合格,准予进入精武营,而剩下的四千人,仍需要操练和观察其实另外四千人也完全可以加入精武营了,但朱慈烺故意延迟他们,一来一下加入这么多的降兵,怕精武营人心不稳,第二,通过分批分次的加入,不知不觉的,就将降兵们分化了,如同是将他们分成了不同的年级,高年级的士卒对低年级的会有轻视,低年级的对高年级的则是不服,这一来,就避免了降兵的抱团。各级将官可以分而治之。

    此时,合格的一千名降兵穿着最新的甲胄,持长枪大盾,在校台的前方左侧列阵,阵型严整,精神面貌非常不错。有军官和军中的文书,依次为他们分发小木牌。小木牌是士卒身份的代表,上面刻有编号,由士卒随身携带,即便是战死了,也知道士卒姓甚名谁。

    拿了小木牌,就等于是精武营的兵了。

    而没有通过的四千降兵则穿着布衣,在右侧列阵。望着对面的一千同伴,眼中都是羡慕。

    在太子到来之前,思想教导官宋天显已经大声宣布了精武营的待遇,每一个人考核合格,进入精武营的降兵,都享受精武营的全部待遇,每月二两五千的饷银,战死受伤有抚恤,每人十亩田的饷银田,回到京师后,立刻就可以分发,饷银田退伍归还,但军功田永远归个人所有,子弟传承就明末来说,这样的待遇简直是一般士卒不敢想象的,降兵们忽然明白,怪不得精武营的战力这么强,考核这么严,原来待遇竟然是这般的好。

    这些人只所以当流贼,本质上不过就是想要混口饭吃,如果当官军的待遇比当流贼好,不但自己,连子弟都有保障,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忠心呢

    “咚咚咚”

    鼓声擂响,但不是战鼓,而是寂静鼓。

    此鼓一出,整个大校场立刻就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正前面的大校台,看向了站在台上的那个身穿大红龙纹便服的小小太子。

    降兵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畏惧,不止是因为朱慈烺是朝廷太子,更因为朱慈烺在贾鲁河和中牟县表现出的战意和决绝。

    朱慈烺脸色严肃,目光灼灼地望着下面的五千降兵,开始讲话。

    “我是太子,但我今日不是来训话的,我只是想和诸位谈一谈,人活一世,除了生存,还有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朱慈烺声音不高,但却很清朗,正好又是顺风,清楚的将他所说的每一字都送到了降兵们的耳朵里。

    降兵们屏气凝息的静听。

    “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都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知道你们中间的很多人,只所以会参加流贼,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亲人,你们不忍看他们饿死,所以不得不造反。在此我向各位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在陕西河南发生了,我已经调集钱粮,一共八十万石,正陆续从江南起运,不日就会运到河南,河南境内的流民百姓,只要他们听从调配,就绝不会饿死”

    降兵们微微骚动。

    这样的话,他们以前并非没有听过,各地父母官都曾经做过这样的承诺,但最后却都食言了,但朱慈烺不是普通的官,而是太子,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是要载入史册的,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食言了吧

    “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朱慈烺目光冷烈“诸位参加流贼,活了自己和家人,但却也害了别人的亲朋和家人,每一个死在诸位刀下的人,诸位扪心自问,有多少是老幼,又有多少是无辜的人”

    降兵们都低下了头。

    有的是真惭愧,有的是假装。

    “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呢,善行恶果,所有人都逃不过,包括本宫在内,但凡是做了坏事,上天都不会放过。死后都会下十八层地狱,拔舌抽筋,刀锯油煎,永世不得超生,痛苦无法形容而那些罪行稍轻的人,即便可以投胎,也是转为畜类,做牛做马,辛苦一生,以偿还上辈子的罪孽。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则会因为他们的罪孽,世世代代不能翻身”

    听到此,所有降兵都低下了头。

    即使那些胆大妄为,没有愧意的降兵,心中都不免有点忐忑了。

    不畏法律,不信主义,但唯独惧怕鬼神和报应,更怕祸及子孙。

    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如此。

    “但并非不可转圜,诸位都还年轻,都还有偿还罪孽的时间,只要为国为民,何愁老天爷不开眼想当年尉迟恭也是流贼出身,造反杀了不少的百姓,最后跟了唐太宗,卫国家,击突厥,西灭吐谷浑,东平高丽,现在不也成了门神吗”朱慈烺道。

    听到此,降兵们都是眼睛一亮。

    这些大功绩,并非是尉迟恭做的,尉迟恭也没怎么杀过百姓,但降兵们并不是太清楚,直觉就是相信了太子,更知道尉迟爷爷最后是真的做了门神。

    朱慈烺踱了两步,给降兵们一定的消化思考时间,然后忽然问“诸位可知,我大明朝最大的外敌是谁吗”

    无人回答,即便有人知道答案,但在太子面前,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回答。

    “你说。”

    朱慈烺抬手指向了一名降卒。

    那降卒紧张的话都说不出了,支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关外建虏。”

    朱慈烺微笑鼓励,又指另一兵“你说。”

    “建虏”有太子的微笑鼓励在前,这兵回答的很坚决。

    看来,建虏是大明之敌这个概念,连闯营降兵都是清楚的。

    “不错”

    朱慈烺大声道“就是关外的建虏,为什么说他们是我们的外敌吗因为建虏占我辽东土地,杀我汉人,虏汉人给他们做牛做马,当奴隶,他们可不管你有钱没钱,只要你是一个人,他们就要把你掳走,终生不得自由。有人说,建虏在辽东,没有祸害我的家人,关我什么事啊。最初的时候,辽西的百姓,京畿的百姓,山西的百姓都是这么想的,但崇祯二年,四年,九年,十一年,建虏已经四次绕道入塞,京畿保定山西受害严重,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他们掳走,赶牲口一样的带回了辽东,再也不能回家乡,山西保定之后就会是山东,河南,陕西,甚至是江南”

    朱慈烺环视降兵“而这,正是朝廷需要诸位的地方,只要诸位奋起,不但能拯救辽东的百姓,也能避免从你们的家人亲朋,被建虏掳走,更能将功赎罪。改过自新、建功立业”

    降兵们又骚动。

    虽然是流贼兵,虽然很多人不识字,但并不表示他们不知道天下事。建虏占据辽东,祸害京畿山西,凶残无比的行径,他们所有人都听过的建虏人,茹毛饮血,总是和我们汉人不一样的,我们不能让他们骑在头上。如果能打败建虏,不也能和尉迟爷爷一样,将功赎罪吗即便不能当门神,也不用下油锅了吧

    朱慈烺的话,轻易就把降兵们心中的血点燃了。

    朱慈烺感觉到了降兵们情绪的波动,于是继续道“建虏人想要的,只是我们汉人的美女和钱财吗不,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坐我们汉人的江山,做我们汉人的主子随意奸1淫我们的妻女,将我大明的大好河山,变成他们的跑马场,就像蒙古人一样,建立他们的王朝,将汉人列为最低等的下贱人。可两百七十年前,我们刚把蒙古人赶走,现在还要再让他们回来吗”

    降兵们的情绪波动更明显。

    只差把那个“不”字喊出来了。

    朱慈烺趁热打铁“好男儿当杀敌报国,去开疆扩土,而不是欺负百姓,所以今日我只有三句话要和诸位说,第一,诸位从今日起就是我精武营的将士,是我的袍泽了,不管你们过去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只要从今日起忠心朝廷,杀敌报国,朝廷就绝不会亏待你们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降兵们都如释重负。

    “第二,你们中间大部分都是陕西人,这些年陕西遭了灾,年景不好,如果你们在陕西还有家人,可以告知军中的文书官,由京营负责把她们送到京师,和你们团聚,所有费用,皆由京营承担。”

    “第三,京营是皇帝的亲兵,是我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现在由我统领,是未来要和建虏决战的部队,诸位如果是爷们,就去杀建虏,收辽东,流芳百世,做一个堂堂正正的英雄,与门神爷爷尉迟恭同列。如果胆小了,害怕了,现在就退出精武营。如果现在不退,以后在战场上畏畏缩缩,或者有什么二心,我绝不会轻饶”

    说的最后,朱慈烺声音越发严厉。

    当然无人退出。

    静寂之中,忽然有一人从太子右首边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振臂大吼“我等愿跟随太子殿下,改过自新,杀建虏,收辽东,忠心朝廷,矢志不渝,有违此誓,天必噬之”

    乃是田见秀。

    自从劝降李来亨成功,完成太子交给他的任务后,又照太子所说,写了自白状之后,田见秀算是彻底的放开了心防,不再装模作样的摆架子,而是实实在在地做了一些工作,据侯恂说,田见秀主动给降兵们做思想工作,他是陕西人,又是李自成的左右手,他说出来的话,有时比思想教导官更有说服力。见他工作积极,侯恂便许了他一个八品以下的小官职,如此,田见秀的干劲就更大了,比如他说,李自成并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么节俭,又说李自成是一个无能的男人,所以没有子嗣。

    初听到时,朱慈烺对田见秀的无耻,颇为不屑,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安抚降兵,还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有田见秀带头,降兵们立刻群起响应,振臂高呼“杀建虏,收辽东,忠心朝廷有违此誓,天必噬之”

    五千人齐声呐喊,声震天地。

    在场的文武官员,对太子的演讲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先用善恶相报、十八层地狱做恐吓,再用建虏的威胁拉成统一战线,最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引之以利。

    就算是有些流贼降兵心中还有一些二心,但在太子的热血鼓动之下,怕也是要烟消云散了。

    吴甡和侯恂都是叹服。

    一干总兵们更是连连点头。

    众文武之中,一双复杂、带着恐惧的目光,盯着朱慈烺不敢放,却是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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