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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6章 渡海之策

    郑森顿时激动,从叔叔郑洪奎的身后走出,向太子躬身行礼:“郑森见过殿下!”

    一年不见,感觉他更加英武和雄健了,全身披甲,腰悬长剑,盔顶的红缨之下,是他古铜色的面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虽然尚年轻,尚没有掌握大权,但毅忍肃杀之气,却隐隐已经透出了一些。

    朱慈烺哈哈笑,走到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郑成功的面前,亲热的拍了一下他的臂膀---这个动作,足以显示他和郑成功的亲昵。

    郑成功身后的郑鸿逵弯腰躬身,见太子对侄子如此喜欢,他嘴角忍不住就露了笑,暗想不枉我大哥往登州水师投了这么多的银子,只要太子喜欢福松,圣眷不怠,这笔投资,迟早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福松,郑成功的乳名。

    朱慈烺又向郑鸿逵点头微笑,夸赞他登州水师练的好。

    得太子夸奖,郑鸿逵笑的更开心。

    在面对天津水师副将陈兆兰和把总施琅之时,朱慈烺微笑点头,红夷人的三桅战舰开到天津,天津水师正式成军之时,他曾亲到大沽口,这半年来,他对天津水师的操练情况时时关注,虽然本人没有再到天津,但军情司却将天津水师的操练情况时时通报他,所以他知道,在陈兆兰和施琅两人统领,红夷教官和雇佣水手的教授下,大明天津水师已经初步具备出海作战的能力。

    虽然大明官兵现阶段还无法独自执行任务,红夷教官和雇佣水手仍是作战的中坚主力。但朱慈烺已然很满意了。

    操作海船,尤其是三桅战舰这样的大船,学习的过程和经验的积累,绝非短时间可以完成,一个经验丰富的水手,是银子买不来的,必须用时间磨砺,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前世有句话,十年陆军,百年海军,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就学习的进度和军心士气的稳定来看,陈兆兰和施琅都是称职的。

    尤其是施琅,不亏是水师天才,仅仅两个月,就全会了红夷教官的全套,现在,即便在没有红夷教官的情况下,施琅也可以独自指挥,操纵三桅战舰了,只不过下面的中层技术人员还跟不上,还需要继续向红夷教官和水手们学习。

    历史上,施琅和郑成功久处生厌,这一世,朱慈烺将他们两人分了开,距离产生美,施琅出身郑家,对郑成功必然尊敬,而郑成功对同样执掌水军,而且颇得太子信任的施琅,必然也不会横加猜忌,如此,各自相安,两个水军大才都能为大明效力。

    “殿下,天津水师已成,出海作战,我大明给津贴,红夷教官和水手都非常乐意出海作战。”

    见礼完毕,向码头走的时候,施琅在太子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朱慈烺微微一笑,虽然时世不同了,但施琅想要立功,在领导面前竭力表现的脾气,却一点都没有改。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施琅想要立功的心情,朱慈烺很理解,同时也很欣慰,只要施琅才气不变,性子不变,大明一定会给他施展的空间。

    相比之下,郑森就比较沉默了,一路,默默无语,并不向太子靠近,朱慈烺心知他一来比较规矩,二来郑森从心底里是一个骄傲的人,阿谀奉承之事,他永远都不会做。

    这中间,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和随行的詹事府官员都十分惊讶,他们原以为太子殿下只是来视察秦皇岛码头的建成,不想现场却有这么多的兵马,尤其是宁远总兵吴三桂和山海关马科这两位辽西主将的出现,更令他们震惊,这怎么的,难道是有战事吗?

    黄道周本就是一个忍不住的性子,立刻就拉住了兵部侍郎吴甡密问。

    “石斋既已看出,又何必问?”吴甡肃然:“军机大事,我又何敢与先生言?”

    黄道周号石斋。

    黄道周面色顿时臊红,拱手深礼,再不多言。

    从秦皇岛岸边,到秦皇岛码头,中间还有两里多宽的海面,高起潜预备了六七条小船,摆渡到中间的大船,载太子过海。去年之时,黄道周竭力拦阻太子过海,这一次,黄道周依然阻止,他站在岸边,张开双臂,慷慨激昂,痛陈利害,坚决阻止太子过海到秦皇岛。

    “海水危险,殿下绝不可过海!”

    朱慈烺心中恼怒,真恨不得将黄道周扔到海里去!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黄道周虽然迂腐,但忠心和廉能是没有问题的,阻止他过海,为他安全着想,也是詹事府少詹事的指责,他也无话可说。

    最终,朱慈烺放弃了过海、亲自视察秦皇岛码头的打算,只站在岸边,隔着二里宽的海面,远远眺望停泊在秦皇岛码头边的那些大船,天津水师的那一艘巨型三桅战舰和四艘西洋巡防舰,连同十几艘的小船和登州水师的十二艘的大型福船,还有龙武水师的一些小船,大大小小,一共有将近一百多艘的战舰,将秦皇岛新建码头挤得满满。

    此次渡海攻击的人马,吴三桂三千五,马科两千五,还未到达的虎大威两千,加上张名振张家玉的两千,总兵力一万,一百余艘的战舰,可以一次性的将一万人连同他们的战马、物资和补给全部送上岸。

    朱慈烺暗暗欣慰,虽然没有实地巡视,但他相信,从监工太监高起潜,到水陆军各个将领,绝对没有人敢骗他,码头的建设,船只的承载和渡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兵部侍郎吴甡和少詹事黄道周,代替太子殿下过海巡视秦皇岛码头和一众船舰。

    太子朱慈烺留在岸边,检阅吴三桂马科带来的骑兵精锐。

    不愧是关宁军,就今日所见,吴三桂和马科所辖,绝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起建虏八旗的骑兵,也不差多少。不过和朝廷每年在辽东砸下的银子数量相比,这些精锐还是有点少,估计有相当数量的银子落入了各级官员的囊中。

    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唯今之计,稳定第一,等过了建虏入塞的这个大坎,再慢慢整顿宁远和山海关的军务也不迟。

    朱慈烺骑马检阅,但是遇上雄健的汉子,都会停下了温言勉励,鼓舞将士们的士气,这中间,他看到了那个朝鲜人崔孝一。他只向崔孝一点头微笑,就激动的崔孝一满脸通红。

    黄昏,虎大威率领的两千保定骑兵也赶到,如此,渡海攻击的一万人马全数到齐。

    晚间,朱慈烺召集众将议事,由兵部侍郎吴甡公开宣布,建虏今冬的入塞,已经是迫在眉睫,而此间将领和兵马的任务就是在建虏入塞之后,乘船过海,攻击建虏之后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辽南海岸登陆,对建虏占领的金州、旅顺,复州盖州,乃至海州进行攻击,截断建虏从沈阳到锦州的道路,解救被建虏压迫的汉人包衣,围魏救赵,令建虏不能专心入塞。

    除了吴三桂马科等几个主官,其他不知情的将官都是惊讶,随即有人惊喜,有人微微不安,虽然有去年抵御建虏入塞的胜利,但从心底里,大明将官对建虏还是充满恐惧的,几十年的失败,不可能只靠去年的一次胜利就完全逆转,即便在座的都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但他们对建虏的畏惧,却依然不能避免。

    “太好了,俺虎大威一生的梦想就是在辽东纵马驰骋,将建虏杀个片甲不留,这回终于是实现了。”虎大威站起,摩拳擦掌,哈哈笑。

    郑森施琅等人也都站身,慷慨请令。

    朱慈烺不动声色,目光却将所有将官的表情都收在眼里,那些面露喜色,摩拳擦掌,想要建功立业,如虎大威郑森施琅等,都是可用之人,那些眼有不安的人,如龙武水师刘应国和郑鸿逵,倒不是不可用,不过渡海之后,面对建虏兵马和城池,一定不会太踊跃,需要有人带着他们,换句话说,带领他们的主将的胆气至关重要。

    所幸吴三桂,马科,虎大威都是久经战阵的悍将,朱慈烺对他们还是有相当信心的。更何况还有张名振和张家玉的督阵,朱慈烺不担心他们会半途而废。

    吴甡继续道,建虏入塞,后方空虚,此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众军从今日起,就在秦皇岛操练等待,但是建虏入塞的消息传来,立刻就登船渡海,攻击建虏后方,此乃朝廷的最高机密,在这期间,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京营,胆敢泄露机密者,斩!

    吴甡说完坐下。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太子。

    朱慈烺沉思了一下,目光环视众将,温润和缓的声音在帐中响起:“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建虏历年入塞,对我大明造成的危害,不用我说,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你等要做的,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具体如何做,少司马刚才说的已经很清楚,我就不赘言了。”

    顿一顿,继续说道:“诸位都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原本就战阵之术,我不应该多说的,不过我总结出一些建虏历次入塞和我大明应对失误的惨痛教训,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大家讲一讲,对不对的,大家一起共勉。”

    众将脸色严肃,恭听太子继续往下说。

    “我就以崇祯十一年,多尔衮带兵入塞的那一次来做例子吧,那一次,我大明集结重兵于德州,以为建虏必犯德州,杨嗣昌杨本兵给各部兵马和山东巡抚颜继祖都下了死命令,但他们坚守德州,原本的,多尔衮的大军也的确是向德州杀来的,不过在得知德州守军众多之后,多尔衮却秘密行军,绕开了德州,直扑济南,济南虽然是坚城,但城中兵马大部都去了德州,寡不敌众,被建虏所攻破,一夕之间,十几万的百姓死在建虏屠刀之下……”

    济南失守,是建虏几次入塞,大明最惨重的教训也是伤亡最惨重的一次,在座诸将都是知道的。大明朝,或者是华夏一族,从来都喜欢回顾辉煌,对自身的失败之处,却常常轻描淡写,不管内心里多么痛心疾首,多么的吸取教训,在回顾之时,不管是为了维护皇朝的面子,还是主官的名声,却总是要将失败轻轻揭过。

    皇太子今日却主动将这块伤疤揭了开来,皇太子,果然不是常人。

    “济南之战中,我大明的指挥策略过于僵化,将所有的兵马都集中在德州,反观多尔衮用兵灵活,避实就虚,他避开德州,绕行攻击济南,杀了我大明一个措手不及,济南十几万的百姓,一夜就变成了他的刀下之鬼,多尔衮的凶残和狠毒,我们永远铭记,但他的用兵之法,却也不得不让人佩服,今日你们渡海攻击,敌我易位,像多尔衮当年在济南遇到的情况,你们也一定会遇上,所以我希望你们与敌为师,多向多尔衮学习,灵活用兵……”

    听到此,帐中众将相互一望,脸色都微微尴尬,国朝太子,当众称赞建虏将领,并要大家向其学习,这可是第一次啊,吴甡皱起眉头,虽然他和皇太子相处很久,对太子的脾气已经有很多的了解,但太子当众称赞多尔衮,还是出乎他的预料,幸亏今日是军事会议,黄道周没有参加,不然以他的脾气,一定站起来,端正太子的言行,认为太子称赞敌人是不妥的行为。

    对帐内诸将微微惊异的目光,朱慈烺好似没有看见,他继续说道:“多尔衮做所的,其实就是两个字,游击!我朝设有游击之职,但关于游击之术,诸位又知道多少呢?”

    大明在边塞与要地驻有“游击”,从三品,位在参将之下,率游兵往来防御。明初多以功臣、外戚充任,分掌驻地防守应援,辽东战事兴起之后,大明在长城沿线除了副将守御,还设置有不少游击,以便来回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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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游击之术

    游击官职大家都是知道的,但太子殿下所说的“游击之术”,他们却不敢轻易回答。

    朱慈烺看向吴三桂。

    吴三桂站起,向太子抱拳,沉声道:“回殿下,或东或西,势无常定,乍动乍静,避实击虚,就为游击。敌虏多尔衮学到的其实也只是皮毛。”

    朱慈烺点头,吴三桂不愧出身于辽东将门,对游击战还是有相当理解的。

    朱慈烺微微一笑,示意吴三桂坐下,然后继续道:“吴总镇说的很好,游击就是乍动乍静,避实击虚,多尔衮当日是这么做的,今日我大军也要这么做,建虏大军入塞,其后方十分空虚,除了沈阳,其他地方的守军必然不多,我军上岸之后,不必有太多的顾忌,兵分数路,一定要在建虏反应过来,沈阳派出援兵之前,攻陷更多的城池,解放更多的汉人百姓!”

    “此次我从京营带来的步兵虽然不多,只有两千人,但却都是我京营的精锐,尤其携带了我京营最新式的火药,挖掘壕沟,短时间之内就炸塌建虏城墙,应该不成问题。”

    张名振和张家玉起身,抱拳向众将行礼,随即便坐下。

    “刚刚我说的是击虚,下来我说说避实。”

    朱慈烺沉吟了一下,环视众将,缓缓道:“如果沈阳的建虏大举出动,试图阻击你们,你们要如何做呢?小股敌人,当然是一口吞下,如果是大股敌军,也不必担心,我有十六字送给大家,那就是:敌进我退,避实就虚,大胆突进,小心应对!”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是前世游击战的精髓,是某一个大能太祖的总结,不过用在此次渡海攻击并不合适,因为前世太祖的游击战,主张的是本土作战,这一次渡海攻击却是在敌方国土作战,环境不同,敌我不同,因此不能生搬硬套。

    敌进我退,避实就虚,大胆突进,小心应对……众将在心中默默念叨,吴甡、张家玉连同参谋司的几位参谋也是若有所思。

    最后,朱慈烺说道:“大军此次渡海,最大的目标不是杀伤多少的建虏士兵,而是破坏了多少的建虏村庄和城池,救回了大明多少的百姓,烧毁了建虏多少的钱粮和物资?因此,建虏的首级不是此次论功的第一凭证,城池才是,我希望你们放开胆子,大胆突击,将建虏后方搅一个天翻地覆!”

    众将一起起身抱拳:“臣等必勇往无前,不让殿下失望!”

    接着,中层将领退下,只留吴三桂,马科,虎大威,张名振张家玉,郑森郑鸿逵,施琅陈兆兰,刘应国等几个主将在大帐内,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两个侍卫抬出刚刚制作好的沙盘地图,正是辽东辽南沿海的地形图---这份沙盘,是照原有的辽南地图制作,又令龙武水师刘应国和五六个担任向导的投降汉军旗进行了指正,虽不敢说百分百,但准确率达到九成是没有问题的。

    比起平面地图,这种立体的沙盘,给人的感觉更加直观,也更容易部署指点,吴三桂等人也就罢了,曾经在潮白河之战前见过一次,郑森郑鸿逵叔侄却是第一次见,眼中又惊讶又佩服---皇太子军中总是有令人大开眼界的新奇物件,从遂发鸟铳到沙盘地图,一直如此。

    站在沙盘前,可以一目了然的了解到建虏在辽南辽东沿海的布置,有兵防守的屯子和建虏在沿海修建的炮台,都清楚标注了出来。几个大城,比如盖州复州,也都标出了大概的防守兵马。其间通行的几条道路,相互之间的河流,可以凭险据守的一些山梁和高地,水源处,密林处,都清楚标记……

    年轻的郑森忍不住又在心里叹:太子,真不是常人啊,

    众人围在沙盘前,军情司照磨李纪泽拿出参谋司制定的关于渡海攻击的初步方案,向众将讲解。

    军情司的谋划,大军登陆点选在连云岛。

    连云岛,一名连云峪。在今辽宁盖州市西北十五里,大青河口外。《明史·地理志》盖州卫:“有连云岛,上有关。”全岛东西长3公里,面积2平方公里左右,建虏修建有炮台,据龙武水师刘应国介绍,岛上守军大约有五百。

    注:四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泥沙淤积,连云岛现在已经不存在,和陆地已经连接在一起了。

    先在连云岛登陆,再以连云岛为跳板,夺取盖州,然后向北,直取营口和海州。海州是建虏大城,也是建虏南北粮草辎重转运的中心,现在由汉奸尚可喜镇守,破了海州,不但能破坏建虏的后勤粮草,最重要的是,能惩灭尚可喜这个大汉奸。

    而同时的,在将吴三桂等部的兵马送上海岸之后,郑森的登州水师和龙武水师原地待命,陈兆兰和施琅统辖的天津水师,则是要绕行到辽东海岸,对金州旅顺等地实施炮击,牵制建虏兵马,令沈阳的建虏搞不清楚,明军的攻击重点究竟在哪里?

    对军情司的计划,吴三桂等人都表示认可。

    而军情司对具体细节的考虑,更是令他们叹服。

    比如遇到攻不破的坚城,或者被建虏围困,要如何撤退,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海边舰艇的安全,不至于被建虏断了退海的道路,陆军上岸,海军如何继续策应?撤退时,又要如何撤退?军情司都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和应变措施。

    军情司竟然将计划做到了这么周密,京营的张名振张家玉已经习惯,吴三桂马科等人却都是惊奇,这个时代行军作战,虽然事先会有计划,但大多都是笼统的大战略或者是大战术,像军情司这么细致,不但撤退路线,和战事中可能遇上的各种情况,就提前进行布置,令众将做到心里有数,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这只是军情司的初步规划,但不是最终决定,到了战场上,诸位将军可以随机应变,另外,也请诸位将军指点,看是否有遗露或者是错误的地方。”讲解完毕,李纪泽躬身向诸将施礼。

    军情司的计划很细致,众将一时都想不出遗漏和需要补充的地方。再者,谁都知道军情司是太子的智囊单位,当着太子的面,指出军情司的错误,好像是不给太子面子,朱慈烺看出了众人眼中的忌惮,于是肃然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计划关系到渡海攻击的成败,也关系到诸位的身家性命,诸位且不可有所忌惮和隐瞒,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大家集思广益,多指出遗漏,这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太子鼓励,众将这才胆大了一些,于是就计划的细节和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提出询问。

    朱慈烺仔细的听。

    马科和虎大威都是粗人,没什么谋略,只问了一两个简单问题,就问不出其他了,吴三桂问的很多,也很详细,看得出,三人之中,虽然他年纪虽小,统兵时间最短,但悟性和将才却是最高的。

    “殿下,我登州水师也想要上岸杀敌,请你准许!”

    郑森请命。在军情司的计划中,登州水师只负责夺取连云岛,再护送吴三桂等部上岸,其后便要一直待在海岸边,时时准备将撤退的百姓和军队,送到登州,郑森不甘心只做一个运输队长,而且他对麾下水兵的陆战能力也有一定信心,所以想要上岸参战。

    朱慈烺摇头:“将辽东的汉家百姓撤退到登州,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登州水师能做好这件事就已经算是立了大功,杀敌之事,还是交给几位总兵吧。”

    “是。”郑森微有失望。

    军议结束,众将离开大帐--从明日起,他们就要一起操练,不但练习攻城和速战,也要练习登船和下船,特别这一次所有渡海攻击的将士都有战马,吴三桂、马科部更是一人双马,如何快速有效的登船下船,其实也是一个很有技巧,需要补足的短板。

    “殿下,有塘报。”

    众将离开,吴甡也正要起身,内监于海捧着刚刚送到的一封塘报,急急进到帐中。

    朱慈烺打开看,看完交给吴甡。

    原来是辽东巡抚黎玉田发给兵部的关于建虏动向最新的一封汇报。

    在调吴三桂马科入关之后,朝廷给黎玉田的命令是,严守宁远,同时要将宁远情况和建虏动向,时时汇报给兵部,也因此,这两天,关于宁远的塘报特别多。

    虽然塘报是给兵部而不是太子,但塘报到山海关后,山海关的辽东督师范志完会将塘报抄录一份,交给太子,这是兵部和太子共同交代给他的命令。

    “九月初九,建虏侦骑大举出动,人数超过平日的数十倍,甚至有十余骑出现在宁远城北二十里处,情势危急,建虏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宁远军的调防……”

    吴甡看完塘报,抬头道:“建虏主力正筹备入塞,绝不会在此时分兵攻击宁远,再者,宁远城池坚固,又有红夷大炮,又岂是建虏一时所能攻破的?这个黎玉田也太紧张了。”

    朱慈烺沉思道:“不能大意啊,吴三桂初八离开宁远,初九建虏的侦骑就成倍增加,由此可知,多尔衮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我听闻多尔衮胆大心细,他既然在锦州,那么就一定不会放松对宁远的注意,我不担心他攻击宁远,我担心的是,他在知道吴三桂和马科的精锐骑兵入关后,会察觉到我们渡海攻击的计划。”

    说着,翻开辽西地图,盯着锦州的方位,沉思的问道:“先生以为,多尔衮后续会有哪些试探手段?”

    吴甡捻须说道:“如果派出众多侦骑而不得,那多尔衮很有可能会派出小支人马,攻打宁远最前线的连山驿,以期从宁远守军的动向中,判断出宁远的虚实。”

    “那要怎么应对?”朱慈烺问。

    吴甡道:“臣以为,不必理会,令守军坚守即可,建虏的本意,并非是攻城取地,而是探我虚实,因此,他们不会不顾死伤的猛攻,连山驿虽是小堡,但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攻下的,拖个三两日,建虏自然就会退去。

    朱慈烺微微点头,但心中却仍然有一些担心,沉吟道:“到现在为为止,我们还不知道建虏入塞的统帅是谁?如果是多尔衮,那么他近期必然是要带着正白旗主力离开宁远,常理推断,在这之前,他应该会搞出一些动静,以牵制我宁远守军,令宁远军不敢入关支援,两者相加,锦州建虏对宁远的骚扰,怕是不可避免了……”

    吴甡点头:“殿下勿忧,吴三桂虽然离开了宁远,但他的得力臂膀副将杨坤依然留守宁远,又有黎玉田统领,相信他们两人还是能稳得住的。”

    ……

    锦州。

    原锦州总兵府。

    多尔衮全身披甲,在正堂召集满汉蒙众将议事。

    烛光下,他脸色很是严峻。

    今日已经是九月十二,照计划,他原本今日就应该离开锦州,带领正白旗主力,前往喀喇沁草原,和黄太吉的征明大军汇合,但宁远混沌的局势却让他不得不多留了一天。

    从初九到今日,一共三天时间,他派出的侦骑无数,但却没有能抓回一个舌头,明军在宁远周边的侦骑,忽然全部缩回了城中,由此可知,宁远城中必然是有大变,今日,他更是命令一个小佐领,率领五百兵马,出现在宁远最前线的连山驿,作出攻击连山驿的架势---只有五百人,正常情况下,宁远的吴三桂一定不甘示弱,一定会派兵,甚至有可能亲自救援,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宁远竟然是毫无动静,任由这五百人在连山驿耀武扬威。

    原来,吴三桂留下的策略就是坚守宁远本城,黎玉田也同意,不管其他小堡子,只要宁远无碍就可以,所以黎玉田发给连山驿守将的命令只有两个字:死守!

    连山驿只是一个小堡,守军不过三百,建虏如果大军来攻,连山驿绝对是守不住的。

    但建虏偏偏不能大举攻击。

    宁远城不同寻常的沉默和安静,令多尔衮赶到一丝的不详,怎么的,难道吴三桂和其主力已经不在宁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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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战前迷雾

    如果是平常,多尔衮一定会亲自坐镇,直到找出真相为止。但现在却不行,吴三桂在不在宁远虽然很重要,但和黄太吉的大军汇合,挥兵入塞,却是更重要的事,所以他不能再继续耽搁了,只能将这一任务交给部下。

    “今日已经是九月十二,明日一早,本王会带领正白旗主力离开,阿山,锦州的一切就交给你了!”多尔衮看向坐在左首第一张椅子里的一名中年悍将。

    那悍将立刻站起,抱拳:“请王爷放心,奴才定不辱命!”

    阿山,全名伊尔根觉罗·阿山。正白旗时任的固山额真。

    固山额真,各旗旗主的辅助,总管旗内军政、民政一切事务的最高官将,地位高于六部承政和内三院大学士。

    而时年四十四岁的阿山,不但在民事有政绩,在军事也颇有建树,在松锦之战中立有大功,多尔衮将锦州托付给他,是非常放心的。

    多尔衮点头,皱着眉头说道:“临行之前,有件事,本王始终放不下心来,那就是宁远吴三桂的所在,原本本王应该留在锦州,亲自探查,但入塞事大,皇上大军已经快要喀喇沁草原,不容本王拖延,因此,此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留给你五百八旗勇士,蒙古汉军旗,一共八千人,征用城中民夫三千,明日一早,你聚集大军,占据塔山,调派粮草,大张旗鼓,准备完毕之后,就给本王猛攻连山驿!”

    “嗻。”

    松锦之战时,建虏攻破松山,接着大明放弃了杏山和塔山,不过因为给养线的原因,建虏并没有占据两地,而是拆毁了这两地的城池,继续撤回松山。

    阿山拱手问道:“如果宁远不出援兵呢?”

    多尔衮脸色顿时阴沉,冷冷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吴三桂和他麾下的宁远主力,必然已经不在宁远城中了。你立刻通报与我即可。”

    阿山想了一下,说道:“如果吴三桂主力不在宁远,那我军是不是可以将宁远城前的其他几个堡子,也趁机全部夺下,甚至攻打宁远呢?”

    多尔衮摇头:“吴三桂算是明将中少有的能人了,他如果离开宁远,肯定一定安排好了防务,不要说八千人,就有再有三万人,也是攻不下宁远的。”

    宁远是坚城,绝非轻易可以拿下,当年阿玛兵败宁远城的教训,绝非不能再犯,而除非是要聚集大军,发动对宁远的攻势,否则只是夺下那几个堡子,毫无意义,不说防守不易,只说锦州到这几个堡子将近两百里的补给线,就是锦州现在承担不起的。

    至于攻打连山驿,只不过是要证实心中的那个怀疑--如果连山驿被猛攻,宁远还是不动,那就说明,吴三桂本人以及他的主力骑兵,怕是已经不在宁远了。

    而这就意味着,多尔衮对黄太吉的承诺落空了,吴三桂的主力入关,对大清的入塞一定会有影响……

    挥退了众将,多尔衮一个人站在《辽西地图》前,久久沉思。

    烛光照着他的脸,他脸色凝重,牙关紧紧咬着。

    苏克萨哈站在旁边,不敢多言。

    多尔衮忽然看向他:“苏克萨哈,你说,如果吴三桂和他的主力已经不在宁远,那会在哪儿呢?”

    “回主子。”苏克萨哈抱拳,小心翼翼的回答:“奴才以为,可能是和去年一样,提前入关了。”

    “今日刚九月十二,吴三桂就已经入关,难道是已经提前知晓,我大清今年会提前一个月入塞吗?”多尔衮脸色发青,眼睛里都是怀疑,随意摇头,自我否定的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明国绝对不可能知道我大清提前入塞的消息,吴三桂初八夜离开,那时,我八哥皇帝刚出盛京呢……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多尔衮踱步,焦急的想。

    萨克萨哈不敢吱声,前番他说吴三桂绝对不可能离开宁远,但从这两日宁远守军的反应来看,吴三桂怕是真的不在宁远了,虽然想不出吴三桂为什么会离开宁远,但苏克萨哈却不敢再轻易多言了,以免打搅了主子的思绪和判断。

    “会是什么原因呢?”

    多尔衮想了很久,但始终是猜不透明人的用意,最可恨的是,明国侦骑全部龟缩在宁远城中,他抓不到舌头,探不到宁远真相,想要强攻宁远前哨连山驿,又非一日功夫,偏偏黄太吉大军已经出发,他不能再耽搁,必须尽快前去汇合,几个关节碰撞在一起,真是让他纠结……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率领大军出发时,多尔衮的脑子里都还满是疑虑,心中隐隐有所担忧,这一次入塞,恐怕没有自己最初设想的那么顺利……

    第二日,九月十三。

    秦皇岛码头。

    各军登船,进行上船下船的操演。

    对这样的训练,各部将领连同吴甡在内,都有点不理解,认为是浪费时间,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练练俊武,但太子却坚持,并且说,除了今日一次,出征前的前一日,还要再做一次,以保证各部各军熟悉上船下船的各个环节,不至于忙中出错,耽误不该耽误的时间,或者说,在撤退时遇到建虏追击的情况下,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下午,朱慈烺和水军将领讨论船只渡海的路线,海潮的涨落,以及建虏在海岸防卫的薄弱点。

    大明对建虏海岸的骚扰,其实一直都在持续,只不过力道却是越来越弱。

    从最初的副总兵鲁之甲、皮岛毛文龙,黄龙,沈世魁等人一直都有对建虏辽东辽南的海岸进行攻击骚扰,建虏的对策是,将沿岸居民全部内迁,百里无人烟,令侵扰的明军得不到给养和补充,又在关健地方修筑炮兵,重兵防守。

    天启年时,辽东海岸的战事还不断,但自从崇祯九年,皮岛沈世魁战败被杀之后,明军对辽东辽南的侵扰,就渐渐平歇,或者是,已经是有心无力,已经大明沿岸的水师力量已经消耗殆尽了,唯一剩下的龙武水师只有在建虏入塞之时,才会行礼如议的向建虏辽南海岸发动侵扰战,但却已经很难登陆,就算登陆,也不敢深入,随便的放把火,就算是立了功绩,所以这些年,建虏对海岸的防备,其实是有松懈的。

    “这一次,一定要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朱慈烺道。

    建虏虽然占据辽东辽南的城池,比如金州旅顺等地,不过水军力量却不强,依靠的还是当年孔有德裹挟过去的登州水师和天津水师的船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造过新船舰,而在年久失修的情况下,这些船舰大部分都已经不堪用,不要说天津水师的三桅战舰,就是登州水师的福船也足以碾压他们。

    海战是没有问题的,关健是掌握海潮的涨落规律,选择合适的登陆点,另外是进军、撤退路线的选择,在保证快速的情况下,如何发挥海军舰艇上的大炮,对岸上实施火力支援,是一件非常有讲究非常有战术的事情……而这,是郑森和施琅这两个水军天才所要苦思和费心的事情。

    在秦皇岛待了三日,九月十五,安排完秦皇岛的事务,留吴甡督促之后,皇太子朱慈烺离开秦皇岛,返回京师--其实朱慈烺很想在秦皇岛再多留两日,每日在军人们在一起,看大明精锐的风采,和吴三桂郑森他们探讨渡海之后的战术,不必烦恼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但他是皇太子,国家的储君,不能长时间待在秦皇岛,京师北京才是他久驻地,最重要的是,建虏入塞在即,渡海攻击只是整个计划的一环,如何应对建虏的入塞,还需要回京师谋划和指挥。

    十六日,朱慈烺宿在抚宁。

    晚间,接到了张家口分巡道梁以樟的密报,梁以樟说,他已经和林格尔部首领宝利德达成了协议,宝利德愿意向大明通风报信,以换取他儿子的安全和大明对林格尔部的物资网开一面,而宝利德汇报的第一个情报,就是建虏已经命令蒙古各部最迟不得晚于十月初十,在草原集合,据此推断,建虏入塞的时间会在十月末,十一月初……

    除了报告太子,梁以樟同时也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兵部。

    梁以樟带来的消息和高文采从建虏沈阳传回的消息,基本一致,建虏今冬入塞时间在十月末十一初,两厢一印证,这个情报好像更加准确了,但朱慈烺却依然不敢大意。

    “董朝甫呢?这两天有他的塘报没有?”

    朱慈烺问。

    于海摇头。

    去年战事结束之后,朱慈烺将董朝甫的夜不收放在了喜峰口,喜峰口是建虏第一次入塞的突破点,位在蓟州之东,城外就是宽城,再走就是喀喇沁草原。如果说,建虏入塞有一个非经不可的地方,那就是喀喇沁草原,朱慈烺将董朝甫布置在喜峰口,就是想要通过他和他教导的两百个夜不收,最早最快的察觉到建虏入塞的动静。

    ……

    喜峰口。

    大风扬起,渐迷人眼。

    喜峰口守将朱高正走出自己的“官署”,其实也就是一个单独的小院,自从崇祯二年,建虏大军从喜峰口突破,酿成己巳之变,大明风云变色之后,喜峰口瞬间就成了一个大明君臣瞩目的焦点,建虏退去之后,朝廷花费大量银子,重新修缮加固了喜峰口,一度,喜峰口成了蓟东十三关最坚固的一处,不过此后建虏再没有光顾喜峰口,因为明军对喜峰口防守甚严,再不是可以轻易攻下了,当然了,也因为蒙古西迁,接着建虏完全降服蒙古,有了更多更好的突破点,道路难行的喜峰口自然就不会再是建虏入塞的首选了。

    去年,建虏入塞,皇太子提前下令,将蓟州之东的守军和百姓全部撤离,喜峰口自然也就在撤退的范围内,驻守这里的朱参将在十月份撤退,今年二月回到喜峰口之时,发现喜峰口一切未变,房舍安然,只是覆盖了一层厚厚地尘土,心中不由得感叹,还是太子殿下申明远见,早早令他们撤离,如果他们死守在喜峰口,一定早已经被建虏的大军淹没,这会肯定都变成白骨了。

    回到喜峰口,朱参将不敢怠慢,整顿兵马,加强守御,而和他一起到喜峰口的,还有另外一支人马,领兵的是一位须发斑白,但依然虎虎生风的老将,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朱参将却是早就听闻过这位老将的名字,更因为这位老将现在不属于“蓟州镇”,而是属于京营,是皇太子殿下特派到喜峰口的,因此他就更是不敢怠慢了。

    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热情很快就消退了,因为这个老将实在是不好相处,不但寡言少语,而且不近人情,有两次他给送礼物,居然被隔墙扔了出来,令他大失颜面。有一次他听手下人汇报,说董参将坐在城头哭呢,他本是不信,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董参将也是小有名气,又这么大的岁数,怎么可能不顾脸面,在城上哭呢,他登上城头一看,还真是如此,从他以后,他对董参将就敬而远之,因为他实在是搞不懂董参将的心思。

    不过他对董参将麾下的两百“夜不收”,却是相当佩服的。

    两百夜不收,分成十组,五组休息,另外五组日夜不停在喜峰口外面的草原上游荡,一个月一轮换,每次归来,都能有所收获,马屁股上经常会挂着蒙古人的脑袋,当然了,他们本身伤亡也是不小的,有一次,五队一共一百人出去,最后回来的只有五十几个,董参将负手站在台阶上,不言不语,但眼角的泪水却是滂沱……

    虽有阵亡,但却也有不停的补充,董参将麾下,始终保持两百人。

    大明夜不收的饷银,本来就极高,一人差不多是普通士兵的四到五倍,但据说董参将麾下的这两百人的饷银更多,一人几乎是普通士兵的十倍,而且从不拖欠,吃穿住用,都是最好的,由京营直供--论起来,比他这个参将的待遇还好呢。

第669章 喜峰口

    董朝甫麾下夜不收的待遇极高,不过朱参将并不眼红---夜不收本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买卖,在其他地方做夜不收,说不得还能偷懒、冒功,但在董参将这里却是丝毫不可能,不说董参将时时会亲自领兵出关,只说每次夜不收归来之后,董朝甫亲自询问,一一复盘检讨的认真劲,就是其他地方没有的。

    除了极高的待遇,董朝甫的夜不收还有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就是在驻地的院子里,竟然养了几十只的鸽子,并有专门的青衣小厮照料,每次夜不收出关做任务,都会携带一两只,而每一次总是鸽子先回,然后过了一两天,出关的夜不收才会返回,很快,朱参将就恍然大悟,原来这些鸽子是夜不收传递情报的信鸽,怪不得专人照料,吃的都是精粮,住的鸽舍比人的房舍还要精致呢。

    董朝甫,果然名不虚传啊。

    当秋天渐到,塞外凉风渐起的时候,作为一个老边关,朱参将清楚的知道,董参将怕是又要出关了。

    今日一出官署,远远就看见对面的尘土路上踏起烟尘,一队罩着蒙古厚袍,戴着蒙古帽,乍一看还像是蒙古人的骑兵缓缓而来,而走在队伍前面的是一个须发斑白、但却满面红光,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老者的蒙古厚袍里是精铁的鳞甲,腰悬长刀,马鞍两侧弓箭配备齐全,左侧的马鞍下,还挂了一支大明夜不收最喜欢使用的短弩。

    老者身后,一个年轻夜不收的马鞍上挂着鸽笼,外面用布罩了,看不出里面有几只鸽子。

    见董朝甫果然是要出关,朱参将候在路边,等董朝甫到面前时,抱拳:“老参戎,是要出关吗?”

    董朝甫勒住马,冷冷朝他点头。

    “祝老参戎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朱参将道。

    董朝甫继续向前走。

    原本,他这样走正符合他一贯的冷傲行事,不想他却忽然停了一下,转头对朱参将道:“朱参戎,谢谢了。”

    朱参将愣了一下,明白董朝甫所指的乃是他连夜命人为“夜不收”修缮屋顶漏水之事,于是急忙抱拳道:“老参戎客气了,都是职应该做的。”

    董朝甫不再说,一甩马缰,走了。

    朱参将站在原地,觉得董朝甫这一次出关好像是怪怪的。

    ……

    虽然在驻扎在喜峰口,但董朝甫他们出关却并非一定走喜峰口,周边的熊窝头,汉儿庄,甚至再远一点的冷口关,都是他们喜欢走的路径。

    而这一次,他们走的就是熊窝头。

    熊窝头距离喜峰口二十里,守关将士对董朝甫的夜不收早已经熟悉,到了关前,直接打开小关门,放他们出行。

    九月的草原,虽然风沙扬起,已见瑟瑟,但草原总体上还是绿色的,一出关,一百个夜不收立刻就分成五队,散了开来,各向东西,董朝甫亲带一队,往宽城方向而去,时间是正午,秋日的阳光照射在草原上,依然灼热,年近六旬的董朝甫跃马扬鞭,一如往日。

    下午,他们来到了宽城附近。

    宽城,距离长城边关六十余里,已经到了蒙古人的放牧区,而建虏降服蒙古之后,在草原上设置蒙古八旗,为各个蒙古部落规定了放牧区,严禁跨区放牧,而宽城这一片的草原则是分给了原蒙古兀良哈部落,兀良哈其实就是朵颜,原本是大明三卫,现在却投靠了建虏,负责为建虏监视长城明军的动静。

    董朝甫他们越发小心,果然,很快的,他们就遇上了一队十几人的蒙古侦骑,因为董朝甫他们的穿衣打扮皆是蒙古,远距离时,蒙古人认不出他们的身份真伪,只能勒住战马,拉开弓,等他们靠近,同时大声的用蒙古语呼喊,询问他们的身份,董朝甫也用蒙古语回应,说自己是哪个哪个旗盟?

    但蒙古人并不轻易相信,只准一个人到近前说话,于是董朝甫身边的一个年轻夜不收纵马而出,到了蒙古人面前,用蒙古语叽里咕噜的交谈,然后忽然拔出长刀,将与他对话的两个蒙古人砍下马去,蒙古人大惊,一边拔刀应战,一边想要逃走,但董朝甫早已经率领剩下的夜不收全部围了上来。

    董朝甫一马当先,一弩就将为首的那个蒙古骑士射落马下。

    战马长嘶,弩箭激射,咒骂惨叫声中,一场刀光箭影的激战瞬间展开,但又瞬间结束,十几个蒙古侦骑有一半被歼,剩下的凭借轻骑快马逃走,大明夜不收两人轻伤,其他人无碍。

    而审问留下的那个活口,得出的情报让董朝甫的脸色迅速就凝重了起来。

    在这队蒙古侦骑的后面,还有几十队蒙古骑兵陆续奔来,而他们的命令,就是封锁长城喜峰口一代,不许任何明军从长城之内奔出来,探取草原的情报。

    敌我双方侦骑的厮杀,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进行,明军夜不收在草原活动,蒙古侦骑有时候也会忽然杀了长城之下,彼此相互提防和戒备,原本是正常,不过像今天这样,几十队蒙古侦骑,一起出动,大范围的警戒和封锁,却是比较少见的。

    兀良哈如此,相信其他长城沿线的蒙古部落应该也不会松懈。

    一定是出大事了。

    二十个夜不收,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明白,大家目光都看向董朝甫,想着是否还要继续深入?

    刚才有蒙古侦骑逃走,得到消息的蒙古骑兵,甚至是草原的蒙古牧民,都会对他们展开围剿,如果继续前行,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九死一生,明智的选择,当然是回转喜峰口,将草原有异动的消息,回报上级。

    但“草原有异动”这五个字太笼统,并无法知道,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蒙古人要侦骑四出?

    这显然不是董朝甫的脾气。

    董朝甫想了想,弯腰取下一个蒙古死尸腰间的腰牌,塞到自己怀中,缓缓说道:“甲组留下,其他人都回去,提醒长城沿线提高戒备。”

    一组三人,乃是夜不收最小的侦查单位。

    “参戎~~”

    众人惊讶。

    董朝甫摆手,示意执行命令。

    于是众夜不收都离去,只有那个驮着鸽子笼的那个年轻夜不收和另外两人留下,董朝甫令他们三人都套上蒙古侦骑的服装,再望向东北方,老脸凝肃的说道:“咱们再往前试试。如果成功了,所有人都是大功一件!”

    ……

    明军夜不收的身影刚在原野中消失不久,马蹄声大作,两支蒙古侦骑旋风般的赶到,接着有更多,不过现场除了倒毙在地上的同伴尸体,就只有呼呼的北风了。

    “马蹄和马粪,都指向了长城方向,明人好像是已经逃回长城了……”一个蒙古老兵将他的发现报告给带队的蒙古佐领。

    佐领却摇头,眼望四方,不相信的说道:“明人狡诈,那很有可能是迷惑我们的假象,四处散开,追!一定要找到他们,将他们全部歼灭!”

    “呼嗬~~”

    蒙古骑兵们齐声答应,散开了,继续搜寻大明夜不收的踪迹。

    ……

    草原广袤无垠,想要在其间找几个人并不容易,但同样因为广袤平坦,一旦被发现,如果马力不及,想要摆脱,几乎就是不可能了,所幸的是,董朝甫疏散了部下,现在只有他们四人,目标大大减少,而夜色又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保护,使他们成功的脱离了蒙古骑兵的围追,夜幕降临后,他们找了一个安全的背风地,下马休息。

    “参戎,今天很奇怪啊,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蒙古包。”带着鸽子笼的年轻夜不收一边用熟麦喂鸽子一边说。

    他叫刘渠,是夜不收的后起之秀。

    这一点,董朝甫当然也已经发现了,因此老脸更加凝重,喝口酒:“不着急,明日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草原白天晚上的气温相差极大,为免被蒙古侦骑发现,董朝甫他们前半夜不敢点火,直到后半夜才用马粪点起取暖的小火,而相比于黑漆冰冷的夜色,他们更担心的是明日的凶险,到现在,他们已经深入宽城很多了,周边到处都是蒙古人,明日他们遇到的蒙古侦骑,一定会比今天更多。

    即使都是胆大忘死之人,但想到明日的凶险,刘渠三人却也是忐忑难安。

    董朝甫却一如既往,倒下就睡,毫不为明天的危机而担忧。

    主将如此,刘渠他们都稍微安定了一些。

    清晨,四人早早起身,往青龙河的上游而去,董朝甫判断,如果蒙古人有大动作,人马都要饮水,青龙河是他们避不开的地方,只要沿着青龙河而上,就能大略知道,蒙古人的大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避险,董朝甫没有选择近路,而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先到都山口,再往青龙河,虽然路程多了一倍多,但遇上大股蒙古骑兵的机会却应该会少一些,尤其这一路有都山山脉的起伏和一些小林子,可以提供一些掩护。

    黄昏时,他们到达都山,夜晚就在都山口休息,第二日天不亮,就向青龙河而去,而刚出都山口,迎面就有蒙古侦骑出现,一共十几骑,直面而来,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什么人?”蒙古骑兵呼嗬着。

    三个年轻夜不收都是脸色发白,右手本能的握住了马鞍下的短弩。

    董朝甫却是不慌不忙,纵马迎了上去,举起手中的腰牌,用蒙古语大声的交涉。

    有董朝甫手中的腰牌和沉着的应对,加上蒙古人一向马虎松散,这里又不是双方侦骑经过出没的地点,因此在询问了两句,董朝甫对答如流之后,他们便相信了董朝甫等人的身份,纵马离开,继续向长城逼近。

    三个年轻夜不收在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虽然表面上沉默,但看向董朝甫的眼神却都有犹豫,像是在说:太危险了,参戎,我们回去吧。

    董朝甫看出了部下的心思,马鞭向前一指,老脸如水的说:“前面就是青龙河,我们一望就回!”

    两个时辰后,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叫“汤兔右”的地方,这里距离青龙河,已经不足三里地了。

    董朝甫寻了一个高处勒住战马,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抽出一根单筒,拉长了,向青龙河的方向望去---这是太子殿下送给他的千里镜,但他平常很少使用,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眼睛的直接观看,而不是通过这个单筒。

    三里之处,已经微微泛黄的绿色原野中,一条弯曲的河流正静静流淌,宛如横亘在草原上的一条丝带。

    而在这条丝带的两边,有不少的蒙古骑兵正在饮马或者是洗马,但更多的蒙古骑兵却是经过青龙河,正在向西面进发,人头攒动,千军万马,旗帜从西到东,绵连数里……

    董朝甫脸色大变。

    张家口外。

    林格尔部。

    “什么,三天之内?”

    宝利德新接到建虏命令,原本是十月初十,但现在却是勒令两天之内必须赶到丰宁。

    “是的。”传令的使者冷冷:“但使晚了一刻,或者是人马不够,你就等着接受大清皇帝的责罚吧!”

    使者说完就转身离开大帐,急急到下一个地方去传令。

    宝利德依然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人微微有点呆,额头冒出了丝丝的冷汗,心说:乖乖,我传给明国的,好像是假情报啊。

    想要更改,但梁以樟他们却早已经离开。

    ……

    青龙河边。

    董朝甫的额头同样冒出了冷汗,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蒙古大军正在向西行军,不用问,他们的目标,一定是大明长城,在这之前,他的预判和得到的消息,都是建虏可能在十一月入塞大明,到想不到蒙古人现在就已经动了起来,虽然没有见到建虏骑兵和建虏旗帜,但董朝甫相信,他们一定就在不远处,因为只凭蒙古人的能量,是没有办法单独寇边入塞的。

    幸亏有千里镜,不然他是没有办法近前观看的,在蒙古大军行军的两侧,三里之内,到处都是蒙古侦骑。

    “笔墨,鸽子!”

    董朝甫收了千里镜,朝三个年轻夜不收道。

    带着鸽子笼的刘渠立刻解下鸽子笼,掀开黑布罩子,打开笼子,探手将鸽子从笼中取出,而另一个年轻夜不收则是从怀中取出笔墨和短纸,董朝甫接过了,以手掌为案,提笔刷刷而写:急报,蒙古大军经过青龙河,往西而去,人数在万人以上,极有可能会犯我边关……

    一连写了两份,写完后卷起来,小心捆到两只鸽子的腿上。

    __感谢“不爱会怎样、海饼干家、cylove521”的打赏,谢谢你们~~

第670章 老将身死

    “噗碌~~~”

    两只鸽子先后振翅而飞,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确定方位之后,往喜峰口飞去--只所以用两只,乃是为了防止意外,毕竟鸽子不是人,加上天气多变,大风大雨,草原上又多鹰隼,飞在空中的鸽子也有可能会失踪。

    “走!”

    放飞了鸽子,四人立刻上马,准备离开。

    不想升空的鸽子却是惊动了一队路过的蒙古侦骑,他们包抄而来,正和董朝甫四人撞见,更不巧的是,这一队蒙古侦骑,竟然是他们上午在都山口遇见的那一队。

    双方再一次打了一个照面,董朝甫知道,再不能用上午的托词做掩护了,不止是因为升空的鸽子已经引起了蒙古侦骑的怀疑,更因为他们四人原本的说词是往东,但现在却出现在了北。

    “杀!”

    董朝甫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就举起了短弩,扣动扳机。

    噗!

    弩箭激射而出,准确的将一名正试图张弓的蒙古侦骑射落马下,其他蒙古侦骑呼嗬着,或张弓或拔刀,向他们四人围了上来,夕阳之下,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气急败坏,显然是在为上午的欺骗而愤怒。

    “杀!”刘渠三人也都已经拔出了长刀。

    战马交错而过,刀光闪烁,血雨闷哼中,有蒙古侦骑落马,而董朝甫四人顺利的冲出了包围圈--夜不收都是从大明骑兵精锐中选拔出来的,论近战能力,一点都不亚于建虏八旗,虽然人少,只有四个,但十几个蒙古骑兵却也是拦不住他们的。

    虽然冲出了包围,但危险并没有过去,蒙古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同时放出信号,有更多的蒙古骑兵向董朝甫他们追击包抄、甚至是在前方堵截开来。

    追击中,蒙古骑兵不停的放箭,刘渠他们用弓箭还击,而抬目四望中,周围的蒙古追兵越来越多们,从几十骑变成了百骑。从喜峰口到青龙河,本就是深入虎穴,此时的险境其实也并不出乎意料。

    “噗!”刘渠的战马忽然中箭,一声长嘶,奔跑了两步之后,重重摔在地上,马上的刘渠猝然落地,虽然没有受伤,但失去了坐骑,无法继续前行了。

    董朝甫他们急忙勒住战马,试图救援。

    “快走!不要管我!”

    刘渠已经翻身而起,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一面准备迎击追兵的砍杀,一边冲着董朝甫大吼。

    此时的情势已经是九死一生,一路向前冲杀,或还有一线希望,但如果停下来救助刘渠,则必死无疑,这一点,无论刘渠还是董朝甫,都是心知肚明,刘渠知道自己必死,因此不愿意连累同袍,尤其董朝甫还是他的长官,如果为了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兵,害死了参将,九泉之下,他也难以瞑目。

    救还是不救?两个年轻夜不收看向董朝甫。

    董朝甫抬眼四望了一下,发现有蒙古骑兵从四面向这边奔驰过来,纵是舍下刘渠,今日怕也是难以突出重围,虽然夜不收的第一个要则就是传递消息第一,同袍受伤不能战时,要果断舍弃,甚至是要主动为同袍“解除痛苦”,以免同袍为敌人所得,受敌人的严刑拷打。但今日,在两只鸽子已经飞向喜峰口,敌人四围,看来已经是不能幸免的情况下,董朝甫平生第一次决定,抛弃“夜不收准则”,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拨转马头,返身冲了回来。

    “参……你,怎么回来了?”见董朝甫返回,刘渠不喜反惊。

    董朝甫却已经勒马跳下,手中挽起长弓,瞄准即将追到的蒙古骑兵,声音冷静的说道:“今日……就死在一起吧。”

    嗖,一箭射出,如流星赶月,利刃穿石,即将冲到面前的一个蒙古骑兵被他射出的重箭连人带马钉死在当场。战马悲鸣之中,惯性冲锋,重重摔着董朝甫面前。

    其他追兵都是大惊。

    而同时,另外两个年轻夜不收也已经是返了过来,跳下战马,用手中长刀和小盾格挡追兵射来的乱箭,保护董朝甫。

    刘渠已知董朝甫的心意,眼中泛起泪光的同时,他大喝一声,猛的向前越出,挡在队伍的左侧,弓起马步,手中长刀狠狠向前挥出,将一名从侧面冲锋而来,试图用马刀削取他脑袋的蒙古骑兵斩落马下……

    乱箭,刀光。

    蒙古骑兵追上来,将他们四人围在中间,乱箭而射,初时刘渠三人尚能遮挡,但很快就支撑不住,三人先后中箭,尤其刘渠,胸口后背中了六七箭,鲜血浸透了袍子,已然是不能活,但他却依然凭借着最后一口气,屹立不倒,护卫着董朝甫,摇晃之中,他衰弱地对董朝甫说道:“参戎,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

    而董朝甫也中箭了,不过他宽袍里有鳞甲,因此受伤不重,听到刘渠的话,他老眼里泪水滂沱,声音却依然冷静:“好孩子,不怨你,我们为大明,死而无憾。如果有来生,老夫再带你们吧。”

    说着,他猛地将手中的长弓掷出,又取出怀中的千里镜,扔在地上,奋力踩碎,最后拔出长刀,从刘渠三人的人形盾牌之后闪了出去,独自一人,双手持刀,嘶吼着:“将军断头,勇士捐躯,就在此时~~”

    如同是千军万马之中的逆流,向围在四周的蒙古骑兵杀去。

    “抓活的,抓活的!”

    一个穿着建虏样式甲胄的蒙古将领大声的喊,他已经看出,这个老头乃是这四个明军的头,于是蒙古骑兵不再放乱箭,而是冲将过来,围住董朝甫,有人使长刀,有人使套马的套杆,想要活捉董朝甫,还有人呼喊,要董朝甫投降,但董朝甫的强悍超乎他们的预料,长刀挥起处,连续将两个蒙古骑兵斩落马下。

    见董朝甫不可降,蒙古兵都是怒起,不再试图活捉,围住董朝甫,连续猛砍急刺。

    董朝甫大呼而战,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在又砍倒一个敌骑的同时,他的头上连中两刀,一刀在后脑,一刀在脸上,鲜血喷涌而出,模糊了他的眼。他大叫一声,倒了下去,手中长刀抛得很远,他挣扎着仍然想要爬起来作战,但双手无力,耳膜里听到的刀剑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远,像做梦一样,整个人模模糊糊的飘了起来,半梦半醒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文官正威严的望着他,喝道:董参将,还不快起来?!又仿佛是看到了那年那月京师的大雪,他一身囚衣,跪在刑部衙门前的雪地里,嚎啕大哭,又仿佛是看到了菜市口的刑场,一个人被捆在刑台上,面对汹汹的百姓,泪眼道: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在董朝甫之前,刘渠就已经倒地,不过他并没有死去,他挣扎着向董朝甫的方向爬去,心底里依然是要卫护老参戎的念头。

    见他还没死,蒙古骑兵乱箭而射,刘渠爬出去五六步,终于是不动了,背上的箭如刺猬一般,鲜血浸透,还有许多箭落在他的周围,深深插入土中……

    九月十九,皇太子朱慈烺行到玉田。

    去冬建虏入塞之战,玉田虽然小城小地,但却顽强抵抗住了建虏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战后,阎应元和玉田知县张棨都受到了嘉奖,而蓟州防线的建立将玉田至于和蓟州相互呼应的地位,同时也是拦阻建虏大军从玉田走三河的桥头堡,因此,今春以来,朝廷拨下重金,对玉田城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和加固,同时增加驻兵,调原马兰峪总兵白广恩为玉田总兵,加强玉田的防守。

    朱慈烺到玉田城下时,知县张啓和白广恩出城十里迎接。

    去冬之战时,知县张啓表现上佳,阎应元回到京师后,朱慈烺曾经向他详细询问玉田之战的经过,阎应元对张啓颇有赞赏和推崇,朱慈烺也想要重用张啓,不过因为张啓担任玉田知县尚不足三年,不到调任升职的时间,加上玉田地位重要,换一个父母官怕是不如张啓更了解情况和胜任,因此朝廷虽然嘉奖张啓,但并没有将张啓高升调任----明末之时,虽然有很多城池失守,但知县守城,却能击退建虏入塞和流贼侵扰却也是不胜枚举,最有名的当属山东淄川知县杨蕙芳,面对建虏大军攻城,济南都不能守,但淄川却顶住了建虏的猛攻,保护了百姓,究其原因,就是杨蕙芳提前一年准备,加固城墙,修建了类似于棱堡的建筑,最后击退了建虏的攻城。

    张啓之能,或许不如杨蕙芳,但却也是可用之人。

    至于白广恩,在去年的潮白河、墙子岭和宣化之战中,表现上佳,立有功勋,不但赎了松锦之罪,被朝廷复为总兵,而且还得了不少赏赐,从马兰峪到玉田,不止是挪了一个位置那么简单,而是朝廷重新认可他为第一线总兵的体现,要知道,上一任玉田总兵可是猛将曹变蛟。

    进到玉田城,朱慈烺巡视城防,探查民情,检阅军士,白广恩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身披甲,竭力在太子面前表现,朱慈烺看过,对玉田城防和白广恩麾下的表现,还是满意的。

    “殿下,臣之麾下两千精锐,可当五万兵!”白广恩在朱慈烺面前夸口。

    朱慈烺微笑勉励。

    历史上,白广恩名声虽然不是太好,先降李自成,又降建虏,更和高杰有诸多冲突,酿长了孙传庭的兵败身死,其麾下兵马军纪也差,不过就战力来说,在曹变蛟之后,除了宁远吴三桂,白广恩也算是一个能排上号的总兵了,因此朱慈烺还是要拉拢重用他。

    巡视完毕,已经接近黄昏,正要下城,宁远最新的塘报送到了。

    看完之后,朱慈烺眼中的忧虑无法隐藏----建虏对连山驿的攻势,仍在继续,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天了,这和吴甡的预料完全相同,不过有一点意外的是,指挥建虏兵马的并非是多尔衮,而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阿山。

    虽然阿山也是建虏宿将,乍看起来,带兵攻打连山驿也算正常,但朱慈烺却隐隐感觉有一点不对,那就是,多尔衮为什么没有出现?

    如果说,在这之前,建虏只派出五百人试探性的在连山驿出现,乃是为了试探吴三桂,多尔衮不能出现,因为如果多尔衮出现了,就算吴三桂尚在宁远城中,怕也是吓的不敢支援连山驿了,但现在,当明军坚守不出,任由清军攻击连山驿,一连三天都是僵持的情况下,身为建虏的睿亲王,颇有统帅能力的多尔衮,绝不应该坐视不理,他一定而且也应该出现在连山驿前线啊?

    但据黎玉田的塘报,多尔衮并没有出现,不过正白旗的兵马却是不少,从旗帜上看,其精锐主力应该都在塔山。

    这不像是多尔衮的作风。

    朱慈烺心有不安,他清楚的知道,建虏唯二的两个超级人杰,一个是黄太吉,另一个就是多尔衮,黄太吉会不会如历史上那样,按期病死,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但肯定的是,多尔衮在此次建虏入塞中,一定会扮演关健角色,甚至可以说,建虏入塞的统帅,九成以上会是多尔衮,多尔衮现在不在连山驿,难道是已经回沈阳了?

    只凭塘报,朱慈烺无法判断,因此虽有忧虑,但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静待后续消息的到来。

    进到玉田县衙,朱慈烺正准备沐浴用晚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于海忽然闯了进来---于海负责保管机密,但使有紧急邸报或者是军报,不必经过通报,随时都可以直接进入。

    “怎么了?”朱慈烺心中一紧,从于海焦急的表情和脚步声中,他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

    “紧急塘报,喜峰口发来的!”于海道。

    “快拿来!”

    朱慈烺腾的站起,从桌子后面绕出来,直接夺过于海手中的塘报,就着唐亮递过来的蜡烛,仔细观看。

    “急报,蒙古大军经过青龙河,往西而去,人数在万人以上,极有可能会犯我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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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火起

    “急报,蒙古大军经过青龙河,往西而去,人数在万人以上,极有可能会犯我边关……”

    朱慈烺脑子里“嗡”的一下,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猛的炸开,他立刻就意识到,建虏这是提前入塞了啊!很多事情瞬间就想通了,怪不得锦州建虏有点反常,也怪不得多尔衮没有出现在连山驿,原来多尔衮早已经不在锦州了,而连山驿的正白旗精锐应该是假的,真正的正白旗精锐此时应该跟随多尔衮,而急速向大明长城逼近呢。

    至于高文采从沈阳传回和梁以樟从察哈尔林格尔部探听到的消息,很有可能是中了建虏的疑兵之计,毕竟去年大明能击退建虏的入塞,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朱慈烺提前准备,提前预防,以黄太吉的聪明和狡诈,一定会误以为是大明细作走漏了消息,因此这一次他故意放出假消息,以迷惑大明。

    上当了!

    朱慈烺全身的血一下子就涌上了头顶,作为大明皇太子,大明应对建虏入塞的实际领导和执行者,他清楚的知道,大明的应对都是以建虏十月末十一初入塞为准备的,今日刚是九月十九,很多士兵都还没有布置到位,比如精武营的两个战兵营,阎应元和杨轩,十六从京师出发,往密云和蓟州支援,现在不过三日,远没有到目的地,杨文岳的保定兵估计连京师都还没有到呢,更不用说,各处守军怕也存着懈怠的心理,毕竟建虏从来没有在秋高气爽、忙于秋收的九月就入塞的先例,所有人都养精蓄锐,等着十月末十一月初呢,但是建虏大兵秘密杀到,长城各个隘口,怕没有几个能抵挡住的。

    震惊,懊恼,巨大的失败感和建虏来袭的乌云,笼罩他的全身,不过朱慈烺的脑子始终清楚,他暗暗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心神,抬目看向于海:“这塘报是什么时候收到的?董朝甫现在又在哪?”

    于海回道:“董朝甫三日前带人出关探查,出关不久就遇上了蒙古侦骑,然后他遣回了大部分的夜不收,只带了三人继续深入蒙古草原,这份急报是今早由信鸽带回喜峰口的,鸽使接了急报之后,立刻派人用八百里加急,先告知蓟州总督赵光忭,又分别送朝廷和殿下您这里。”

    “今早……也就是说,已经差不多一天了……”朱慈烺脸色凝重。

    从喜峰口到玉田将近两百里,一天时间送到,塘马也算是尽力了,而喜峰口到蓟州的距离,又稍微远一点,将近两百五十里,如果塘马拼命的话,这会蓟州总督赵光忭应该也已经收到这个消息了,不过长城漫长,要想把这个消息传到守边的将士耳中,怕最少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于海不敢回答。

    “立刻派人,给周边州县传令,令他们立即聚拢百姓,坚壁清野!”

    边关就不用了,蓟州总督赵光忭应该知道怎么做。

    “令白广恩整顿兵马,率领麾下所有骑兵同我一起返回京师,现在已经是酉时末(七点),我给他半个时辰准备,戌时中(8点)必须出发!”朱慈烺迅速就作出了决断,建虏既然是秘密提前入塞,那么,为了更多的达到袭击的突然性,他们选择的入塞点,一定不会是蓟东,而会是密云和蓟州一代,如此,他们就能更快的突入到大明京畿地区,杀大明一个措手不及,也就是说,玉田受到攻击的可能性,已经是很低了,或者说,玉田绝不在建虏第一波攻击的目标内,这种情况下,调白广恩麾下的精锐骑兵,驰援京畿,当然就是顺理成章的决定。

    “是!”

    “再给秦皇岛传令,告诉少司马,就说建虏怕是已经入塞,吴三桂等人要立刻登船过海,攻击建虏后方!”

    “是!”

    夜晚降临,一向寂静的玉田小城,忽然就喧腾了起来,得到命令的白广恩很是惊讶,也有点惶恐,娘求的,建虏又入塞了,一点都不给老子休息的时间啊,面对太子的命令,他不敢怠慢,立刻召集部下,准备出发。

    按理说,大明皇太子并没有调兵的权力,身为玉田总兵的白广恩其实是不能听从皇太子的命令,擅自带兵离开玉田,但皇太子衔有“代天巡狩”的名义,因此具备了贬斥官员、调集兵马的权力,加上从去年到今年,通过开封之战和抵御入塞之战,皇太子已经完全树立起了他在军事上的权威,即便是顽固的朝臣,对皇太子在各地检阅兵马,也都采取默许态度,因此,得到命令的白广恩不敢犹豫,立刻行动。

    “殿下,这是怎么了?”

    城中的大乱,惊动了随行的黄道周和马世奇,当得知玉田总兵白广恩奉太子令,召集兵马要随太子殿下立刻返京之后,两人就更是震惊了,急急来见太子。

    朱慈烺已经披上了银盔银甲,正负手站在地图前,仔细凝望,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转过身来,严肃的说道:“两位先生来的正好,建虏已经入塞了,军情如火,我要连夜回京,今明两天怕都是彻夜行军,两位先生身体都不好,还是暂时留在玉田,等情势稳定之后,再回京师吧。”

    听到建虏入塞,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同时也明白玉田喧嚣的原因所在了,黄道周向着太子一躬身,肃然道:“臣为詹事府属官,殿下既然回京师,臣岂可留在玉田?臣当随殿下同归。至于车马之事,殿下不用担心,臣虽老迈,但骑乘之术,却也不比年轻人差多少。”

    黄道周说的坚决,马世奇亦然,朱慈烺也不好再劝,只能苦笑。

    戌时中(晚八点),皇太子的大军离开玉田,急急往蓟州而去。

    玉田知县张啓在城门口亲送太子,等太子一走,立刻对身后的兵丁衙门们说道:“还站着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劝导百姓?方圆五十里之内,百姓一个不能留,要全部收到城中!”

    “是县爷!”兵丁衙门全部去忙。

    张啓望向东北方,忧心忡忡……

    离开玉田,朱慈烺带着五百武襄左卫加上白广恩的两千多骑兵,顺着官道向蓟州急行,夜色中,众军都点起火把,如火龙一般,恍惚照亮了半个天。

    但朱慈烺心中却黑暗,他扬鞭策马,脑子里全是懊恼。

    建虏提前入塞,他为什么事先就没有想到呢?

    今日是九月十九,今春种下的玉米尚没有完全收割完成,番薯马铃薯的收获更是要等到十月中旬,建虏提前入塞,不但军队措手不及,粮食的收取更是受到了巨大影响,如此情况下,收拢百姓,令他们避入城中的计划,一定不会太顺利。

    现在,朱慈烺只希望,在收到董朝甫的急报后,蓟州总督赵光忭和长城沿线的守军能及时反应,顶住建虏的攻击。

    队伍的后方,一众詹事府官员正一脸痛苦的骑马奔驰,有明一代,文官们都是坐轿子,当老爷,鲜少像今夜这么骑马夜驰,虽然明末不太平,从振作武备的考虑,自崇祯十一年后,乡试会试增加了一些武举的项目,如军略,骑射,凡参加的学子,都得有所表现,因此会骑马挽弓的文官也比过去多了一些,不过詹事府的官员大部分都出身翰林,细皮嫩肉的根本没有受过这种罪,今夜随太子奔驰,感觉都快要吐了,更有人双跨被马鞍磨破,鲜血都要浸透裤子了。

    少詹事黄道周扭头看见,大喝道:“建虏入塞,军情如火,太子殿下都奔驰在前,我等又何惜胯下的二两肉?快,都给老夫跟上了,不能拖了大军的后腿~~”

    左庶子马世奇也大声呼应,挥鞭之中,他马鞍上的血渍却是清楚可见……

    队伍前方。

    “殿下,你快看!”

    玉田距离蓟州七十里,有官道相连,战马疾驰,需要三个多时辰,行到半夜时分,已经进入蓟州地界时,中军官佟定方忽然大喊。

    朱慈烺抬头望去,只见蓟州方向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顿时,朱慈烺就脸色发白,怎么的,蓟州失守了吗?

    “殿下,不是蓟州,是蓟州黄崖关的方向!”

    佟定方辨认了一下,大声道,他父佟瀚邦是蓟州总兵,对于蓟州军事和地形,他比旁人研究的更多,平常也更加关注,因此他一眼就认出。

    建虏正在攻击黄崖关~!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快走!”

    朱慈烺奋力扬鞭。

    建虏竟然将突破口选择在了蓟州黄崖关,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蓟州各处边关中,黄崖关虽然不是最坚固的,但却也是极难攻克的,历史上,崇祯十五年时,建虏主力从界岭口,偏师从黄崖关攻入,当时蓟州总兵白腾蛟和马兰峪总兵白广恩听闻建虏从界岭口突破,急忙督率骑兵前去救援,不远救援已迟,途中遇上了建虏的重骑大兵,两人被杀了一个落花流水,主力丧失过半,来不及回兵蓟州,而在这空档间,建虏偏师忽然从距离蓟州不过四十里的黄崖关突破,直趋蓟州,当时主力都被白腾蛟带走,蓟州城中兵不过两千,且都是新招的弱兵,不能战,于是蓟州重镇很快就失守。

    去年,因为朱慈烺早有防备,蓟州之事并没有发生发生,难道今年是要发生了吗?

    朱慈烺心中怒急,不过他心中还是有底气的,蓟州总督赵光忭和蓟州总兵佟瀚邦都是有能之人,他们绝不会,也不应该像历史上的白腾蛟那么的草率,轻易出兵救援,以至于蓟州变成空城。

    更何况,黄崖关燃起大火,只能表明黄崖关遭到了攻击,但并不表示一定就会失陷。

    “快,快!”

    朱慈烺心中只有这一个字。

    ……

    京师。

    乾清宫。

    已经是三更,但后面的暖阁中依然是烛火通明,崇祯帝正伏在御案上,提笔批阅奏疏,烛光照他的脸,他脸上的愁绪和鬓角的白发,越发的清晰,隐隐地,似乎还能听到他内心的叹息和不平。

    王承恩悄无声息为崇祯帝换了一杯热茶,已经十几年了,他对皇帝陛下批阅奏疏到深夜早已经习惯,出了悄无声息,不打搅皇帝陛下之外,他要做的就是为皇帝陛下勤换热茶,而看向皇帝陛下的眼神中,除了敬畏,更有很多的不舍。

    谁能想到,统领九州万方,亿兆民生的九五之尊,每日的睡眠竟然连两个时辰都不到,四十岁不到,鬓角就已经生了华发……

    暗夜宁寂,除了崇祯帝翻阅奏疏,再没有其他声音。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片的宁静。

    王承恩转头厌恶的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绯色袍子的大太监疾步而入,脸色惊慌,进到暖阁拜道:“殿下,兵部尚书冯元飚在宫门外求见,说建虏大军提前入塞,兵锋怕是已到长城之下,他要紧急面见陛下!”

    原来是内监秦方。

    “什么?”

    崇祯帝大吃一惊,腾的就站了起来。王承恩也是脸色发白,建虏入塞一般不都是十月末十一月初吗?怎么现在就入塞了?他们不收秋,不养马吗?

    “快,传他进来!”

    崇祯帝几乎是吼出来的,双手撑在御案上,竟然是有点站不住。

    皇宫宫禁森严,入夜之后,任何人不得出入。六旬有余,疾病缠身的兵部尚书冯元飚在暗夜里,站在宫门前大喊:“我乃兵部尚书冯元飚,有紧急军情要面见陛下~~~快快开门啊~~”

    宫门守卫自然不会让他入宫,只通知今晚值夜的秦方。

    秦方登上城楼,见是兵部老尚书,于是在城楼上探头询问,听闻是建虏入塞,他大吃一惊,急忙回禀崇祯帝。

    一刻钟后,冯元飚奔入暖阁,顾不上君臣礼仪,一进暖阁就说道:“陛下,建虏提前入塞,请您立刻下旨京畿戒严!”

    “消息从何而来?”虽然崇祯帝竭力想要保持一个帝王应有的镇定的尊严,但建虏入塞的事情太大了,他眼神中的惶恐和愤怒藏不住,脸色更是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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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紧急应对

    “喜峰口……”冯元飚将喜峰口送来的紧急塘报呈到崇祯帝面前,同时说道:“此乃是参将董朝甫的亲笔,董朝甫乃是边军老将,善侦查,无论是开封之战,还是去冬建虏入塞,都是他第一个得到消息,通报朝廷的,三天前,他带人出喜峰口探查蒙古军情,今早,这份军情通过信鸽传回喜峰口……”

    崇祯帝看完军报的内容,然后猛的抬头,但他的第一话说的并不是军情,也不是京畿的戒严,而是太子。

    “太子正在秦皇岛……如果建虏从蓟东入塞,太子岂不就危险了?”崇祯帝不止是脸色发红,拿着军报的手指都颤抖了,在皇帝和家国之前,他还是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父亲,想到儿子正在秦皇岛,如果建虏忽然入塞,儿子没有防备,身边兵马又不多,岂不是要为建虏所乘?

    冯元飚拱手:“陛下勿忧,董朝甫本已退隐,是太子殿下将他召回军中的,董朝甫所使用的信鸽,更是太子殿下令人精心培育的,臣料这一份的紧急军情,喜峰口不止是通知了朝廷,应该也通知了太子殿下,所以此时此刻,太子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必正在快马返回京师的途中,再者,太子殿下身边兵马虽然不多,但吴三桂马科虎大威,皆是我大明的悍将,有他们在,足可以保太子平安,退一万讲,就算战事不利,太子殿下也可以通过海船撤退到天津。”

    冯元飚说的有理,但崇祯帝却还是不放心,脸色发白的摇头道:“不不不,吴三桂等人是要渡海攻击的,以太子的脾气,绝对不会让他们放弃任务,护送自己回京师,反倒会催促他们立刻渡海攻击,而太子回京,必然路过蓟州,如果建虏恰好从蓟州入塞,岂不是更危险?”

    越想越是惊恐,脊背都有发凉的感觉,抬手指着王承恩:“快,给贺珍传令,令他带领三千营,立刻出京,把太子给朕迎回来~~”

    秦方慌忙去传旨,却差点和正要冲进暖阁的一个绯袍太监撞个满怀,原来是东厂提督王德化。

    “怎么了?”

    从王德化急促的脚步和惊慌的表情中,崇祯帝意识到又出事了。

    王德化进到暖阁,拱手报道:“陛下……京师高台观望,蓟州方向有大火燃起!”

    崇祯帝和冯元飚的脸色都是大变,京师高台和棱堡一样,都是在太子殿下的建议下新修的,为的就是观望敌情,从京师到蓟州、密云边关,一共修建了三十处,每十里一处,但是边关烽火台有警,要立刻通报,现在蓟州燃起大火,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建虏从蓟州入塞了!

    “果然是蓟州……”崇祯帝喃喃自语,几乎站不稳,这一次,他不止是为帝国,为百姓,也为自己儿子的安危在担忧。

    ……

    蓟州。

    经过半夜的急驰,皇太子朱慈烺来到蓟州城下,远远就看见蓟州城头火把通明,军士身影重重,显然蓟州城已经进入到了最高防备阶段,而此时,黄崖关的大火,却逐渐在熄灭中。

    至于蓟州南原,因为预计建虏十月末才入塞,因此南原此时尚没有驻军。

    朱慈烺心中发冷,他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见有大股骑兵来到,城头守军立刻就紧张起来,弓上弦,刀出鞘,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佟定方纵马上前,高举太子令牌,在城门前高声喝应,要蓟州总督赵光忭和蓟州总兵佟瀚邦,也就是他的父亲,立刻出城觐见太子殿下。

    现在蓟州一半的守军,都是他佟家父子去年从塔山带回来的,城中旧兵颇多,所以很快就认出了他,接着城门开启,蓟州总督赵光忭带人急急而出,远远就喊道:“殿下,建虏已在长城外,此间危险,请您速速回京啊……”疾步行到太子面前,刚要见礼,就听见城头守军一阵哗然,转头看去,只见蓟东长城方向也燃起了大火。

    “是遵化!”

    遵化过去是顺天巡抚的驻节地,曾经是蓟东必守之地,无论是己巳之变,建虏第一次入塞之时,还是后来的数次入塞,遵化都是敌我交锋争夺的重点,但自从朱慈烺使用坚壁清野之策,放弃三屯营和遵化,建立蓟州防线,击退建虏入塞的图谋之后,遵化城的地位已经没有过去那般重要了。

    因为这个变化,所以顺天巡抚已经不再驻节遵化,而是改到了三河。

    即便如此,遵化仍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是蓟州前的屏障。

    朱慈烺脸色发白,遵化的大火意味着建虏不但从黄崖关,也有兵马从遵化附近突破了!

    一左一右,意味着蓟州已经被钳击,蓟州南原的壕沟和蓟州防线已经没有用处了----黄崖关的失守意味着建虏骑兵可以从后面袭击蓟州南原的守军。

    朱慈烺虽不是沙场宿将,但蓟州防线是他建立的,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蓟州防线的弱点--不怕敌人正面攻,只怕背袭,只要被背袭,以大明步兵现在的野战能力,绝对不是建虏的对手,不说现在能坚守蓟州南原的只有蓟州镇本地的守军,哪怕就是阎应元和杨轩的精武战兵营,怕也是顶不住的。

    “快,快派探马去遵化!”正准备向太子行礼的赵光忭脸色大变,跺脚大叫。

    立刻,马蹄响起,有几个骑兵急急向遵化而去。

    “赵制台,佟总兵哪里去了?”

    蓟州出迎的文武中,朱慈烺没有看到蓟州总兵佟瀚邦,于是立刻问。

    赵光忭脸色发白,遵化冒起的火光,好似一记闷棍,重重地砸在他的脑门上,令他一阵阵发晕。自从去冬接任蓟州总督到今日,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防御建虏入塞。去冬,有太子的领导,他强力配合,构建蓟州防线,成功击退了建虏的入塞,不过他心里清楚的很,建虏虽然退了,但实力未损,以建虏的脾性,今冬必来复仇,而他身为蓟州总督,一方大员,岂可事事依靠太子?

    因此从春天到现在,他殚精竭虑,不辞辛苦,走遍了蓟州所辖的每一个关隘,查漏补缺,整顿兵马,虽然朝廷今年的财政状况有所缓解,但修缮各地城墙,在京畿构建第二道防线,赈济灾民,零零总总,花费了太多的银子,最后分到他蓟州镇的钱粮,其实仍有相当的亏空,赵光忭不但是把自己的俸禄,甚至是家财也贴进去了一部分,为的就是稳固蓟州防线,名垂青史,成一代名臣,以雪被流放广西,长达三年的耻辱。

    注:历史上,赵光忭在崇祯十五年被蓟州总督时,就用祖产在家乡招募勇士千余人,随他一起到蓟州赴任,明末官员只知道往家里贪,像赵光忭这样为国家散财的,少之又少。

    原本,赵光忭是有相当信心的,认为在自己的苦心经营和朝廷的支持下,今冬蓟州一定能顶住建虏的入塞,但不想,今日黄昏忽然得到喜峰口传来的紧急军报:建虏,竟然是有提前入塞的迹象!

    看罢军报,他额头就冒出了冷汗,他清楚知道,蓟州各处隘口的并非坚不可破,尤其现在刚九月,守边的士兵和将官还没完全进入百分百的戒备,人员也没有满编,各处增防的兵马十天后才会到长城,但现在,建虏却提前入塞了……

    看到军报的第一瞬,赵光忭就有大事不妙的感觉,他气急败坏,几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将麾下的所有探马都放了出去,要他们立刻通知各处守军,说建虏即将杀到,令各部提高戒备,同时向朝廷求援,请求京营和保定兵快点到达蓟州……

    不想探马刚放出不久,黄崖关方向就出现了冲天的火光。他立刻派佟瀚邦点精兵前去救援,现在太子殿下驾到,遵化却又火起,他心中乱成了一团麻,调整了一下,强自镇定回答:“回殿下,黄崖关火起,必是建虏攻城,臣派佟瀚邦前去救援了。”

    “多少人?”朱慈烺心脏急跳,黄崖关有危,赵光忭派人增援不能说有错,但朱慈烺怕的是重蹈历史上的覆辙,救援未到,而关隘已经失守,救兵和冲入关内的建虏骑兵碰一个正面,结果被杀了一个大败,蓟州军力空虚,再难守卫。

    “六百骑兵,一千步兵。”赵光忭回答,六百骑,已经是蓟州城内所有的骑兵了。

    “出发多长时间了?”朱慈烺心往下沉,这点援兵是不够的,何况遵化冒起火光,显然另一支建虏已经从遵化长城突入,就算是守住黄崖关也没有用了,因为建虏随时都可能会从遵化杀到蓟州,而蓟州南原的防务一时又难以展开,蓟州防线终究是不可守的。

    “半个时辰。”赵光忭回。

    朱慈烺心中没有任何犹豫,更没有侥幸,他知道,他必须往最坏的情况去做打算,以挽救危局了,于是当机立断,转头看向佟定方:“给你二百骑兵,立刻去把你父亲追回来,传我的命令,不管黄崖关有没有失守,他都不必再救援,要立刻回兵坚守蓟州城!”

    “是!”

    佟定方点了带了两百武襄左卫,急急离开,往黄崖关的方向疾驰而去。

    “殿下,”赵光忭却有点不解,他满脸通红,拱手辩道:“黄崖关城楼坚固,道路险峻,绝非建虏可以轻易攻下的,守将王城也是勇武之人,只要佟总兵带援兵赶到,一定能将建虏拒之关外!”

    朱慈烺脸色凝重的摇头:“制台想的太理想了,如今黄崖关大火熄灭,说不得已经被建虏攻破,如果佟总兵救援途中,半道遇上建虏骑兵,该如何是好?再者,建虏可能已经从遵化那边突破了,再守黄崖关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光忭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他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太想建功立业了,事情又来的太突然,黄崖关冒起大火,他刚把佟瀚邦派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太子就驾到,接着遵化又窜起大火,连续的惊变让他有点慌,尤其是想到崇祯帝的震怒,朝廷的责罚,他大概率会被下狱论罪,甚至有可能被斩首,脑子一时就转不过来……

    见赵光忭如此,朱慈烺也无暇责怪他,转对于海说道:“纸笔,写我的口书,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陛下面前!”

    于海翻身下马,取纸笔,一个锦衣卫趴在地上,于海以他的后背为案,开始书写。

    “建虏偷袭入塞,黄崖关怕是已经失守,儿臣以为,不宜和建虏野战,应该避其锋芒,以城坚守,因此儿臣恳请父皇,立刻下旨京畿戒严,百姓全部避入附近的大城中,坚壁清野。此其一。”

    “其二,照原定的第二套计划,中断运河,现今航行在运河上的所有船只要全部搜到通州、天津城中,来不及的就地烧毁,从天津到通州运河上的所有木桥和浮桥,也要全部烧毁,剩下可供通行的四处大石桥,由京营精武营主守、各地方部队协守,此外,关闸蓄水,抬高运河的河面,使建虏难以渡河,最后,令杨文岳的保定兵撤回运河西岸,沿河防守,宣大,山西,山东,全境戒备……”

    注:京杭大运河从南到北,绵延千里,凡大的枢纽,必有关闸,如天津、通州,旱时关闸蓄水,保证船只通行,捞时开闸放水,像水库一样,不使水灾祸及两岸。

    京畿段的运河是从北往南流,从海河入海的,只要关闭天津闸门,整个运河段的水位,就会升高。

    建虏历次入塞,都是冬季,运河已经冰冻,加上事先没有提防,关闸没什么用,这一次却可以发挥一点作用了。

    朱慈烺一口气说完,于海也一口气写完。

    朱慈烺想一想,又问:“阎应元和杨轩现在都到哪儿了?”

    “两人十六日从京师出发,一往密云,一往蓟州,算路程,阎应元应该到三河,杨轩应该到怀柔了。”于海回道。

    “给他们两人传令,因应建虏入塞,现在废止前一道命令,执行第二道命令,杨轩回防京师通惠河一段,阎应元急速赶赴武清河西务,死守河西务一代!”朱慈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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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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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香河,武清和天津,是京杭大运河京畿运河段的四个城池,也是第二道防线的四个核心,不同的是,运河从天津和通州穿城而过,香河和武清,却是一个在运河之东,一个是在运河之西,建虏从运河东面来,只要坚守运河,运河之西的武清就可以免受刀兵之祸,而运河之东的香河,却可能要面临建虏大军的围攻,因此当初朝廷在扩建四城时,香河是重点,只香河城外左右,就修建了两座棱堡。

    但就运河的防守来说,香河却不是重点,因为即便香河失守,也无助于建虏渡河,真正的关健是河西务和通惠河,为什么这么说呢?

    河西务隶属武清,位在京师和天津中段位置,京畿运河的西岸,始称河西,初为停泊修船的地方,曾有过“河西坞“之称。元代户部在此设立分司,所有从运河进京的船只,都在次交税,遂成了非常著名的榷税钞关,河西务由此正式得名。

    明置户部分司、巡检司,隆庆四年(1570年)筑城,周二里余,因为商民攒聚,舟船辐辏,素有“京东第一镇”和“津门首驿”之称。

    河西务是出入京师的水路咽喉,是整个京津运河河道最狭窄,水流最缓和的一段,更有一座石桥横跨运河之上,供东西通行,且两岸都有民居,可供隐藏处甚多,木料也好收集,因此是最有可能被建虏强渡的一段,历史上,崇祯九年,建虏入塞时,就曾经占据河西务,控制运河。

    因此,朱慈烺才要令阎应元的战兵营死守河西务,决不能让建虏从这一段过河。

    至于通惠河的重要性就不用说了,通惠河本是连接通州和京师的运河,因为年久失修,泥沙淤积,已经不能走船,所有进京的货物只能在通州码头卸货,再通过陆路运输到京师,朱慈烺令杨轩防守这一段,一来是拱卫京师,二来是防止建虏从这一段绕过运河---著名的八里桥就位在通惠河上,不但是进出京师的要塞,也是京师的东大门。

    当初制定计划,构建第二道防线时,通惠河和河西务就是重点,朱慈烺不过是照当初的计划,禀告给崇祯帝罢了。

    “殿下,不可放弃啊,说不定黄崖关没有失守,遵化守军也依然还在奋战呢!”见太子殿下已然是在构建第二道防线,长城蓟州,有放弃之势,赵光忭有点急,他拱手打断了太子的话。

    朱慈烺脸色凝重。心中却是叹,蓟东长城本就是薄弱之地,遵化怎么可能能挡住建虏?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赵光忭却依然还抱有幻想,显然并非是领兵之才,有句话说,常患一兵一卒,终乱一局一棋,指的就是赵光忭这种人,不过脸上并不点破,只冷冷道:“行军作战,靠的是实力和智谋,而不是个人的意志,遵化一代的守军本就不多,那忽然窜起大火,必然就是建虏攻破城池,守军释放的信号,事情已经这般明显,赵制台你为何还有幻想?”

    赵光忭哑然,沮丧的低下头,再不多言。

    于海刷刷写完,提笔等太子继续往下说。

    朱慈烺思索了一下,继续刚才的命令,缓缓说道:“给阎应元的命令稍微改一下,他麾下的两个主力千总队,留一个在三河,协助三河防守,再从京师调一个主力千总队,补到他营中,随他到河西务。”

    “是。”于海快速疾笔。

    等他写完,朱慈烺觉得没有什么补充了,于是叮嘱道:“派人用八百里加急,急速送到京师!”

    “是。”于海将太子口书小心折叠起来。

    旁边的驸马都尉巩永固却是听出了太子话中的意思,急忙抱拳道:“殿下……难道你不打算立刻回京吗?”

    “此间事尚不明朗,我可能还需要停留一阵,”朱慈烺脸色凝重,再对于海说道:“替我拟一道奏疏,禀告陛下,就说我在外安全,请陛下不用担心,我会尽快返回京师!”

    “是。”于海快笔疾书。

    “殿下,臣以为,你还是应该尽快返京!”见太子不打算立刻回京,而建虏兵马已经杀到遵化,随时可能到蓟州,巩永固不免有点着急,他脸色一下就涨红了,他上前一步,再次抱拳劝诫。

    “请殿下速回京师!”赵光忭连同蓟州文武也都是躬身劝诫,众人齐声发言。

    遵化、黄崖关失守事小,甚至蓟州失守也都不是不可承受的,但如果太子殿下陷在了蓟州,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祸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被夷灭九族。所以众文武异口同声,都劝太子回京。。

    他们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阵呼喊之声:“蓟州不宜久留,请殿下立刻回京啊~~”

    不回头,朱慈烺就已经听出是黄道周和马世奇。

    转头看去,只见黄道周和马世奇两个老先生正在两武襄左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向前面奔来,一边奔,一边抬起手臂高喊,十几个詹事府年轻官员跟在他们身后,随着他们的喊声,一起响应。暗夜之中,火把之下,众多披甲将士的掩映之下,显得气势十足。

    这中间,于海已经代太子写好了奏疏,不管官员们的劝诫,封好口,连同刚才的口书和给阎应元杨轩等人的命令,交给一队武襄左卫,令他们立刻去传达。

    马蹄滚滚,十几个骑兵,疾驰而去

    到了朱慈烺的面前,黄道周和马世奇噗通跪下,一副你若是不离开蓟州,我两今天就死给你看的样子。

    朱慈烺嘴角露出微微的苦笑,他知道,黄马两人的心思是好的,但却有点不合时宜,如果他去年在开封之时,事事受这样的束缚,怕是不会有开封的胜利了,另外,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在这种大义凛然的强谏面前,他身为皇太子的心虚和没可奈何。

    “两位先生快起~~~”朱慈烺在马上抬手虚扶,惊讶道:“我并没有说要留在蓟州啊?”

    黄道周和马世奇抬头,眼神里都是怀疑,黄道周拱手道:“那请殿下立刻启程!”

    “好。”朱慈烺点头答应。

    见太子从谏如流,众人也就放心了。

    黄道周却有怀疑,他不觉得太子殿下会这么轻易就低头,除非……太子殿下本就没有打算在蓟州停留。

    临行前,朱慈烺将赵光忭叫到身边,脸色凝重的叮嘱道:“赵制台,黄崖关或可有失,但蓟州绝不能有失,不然我大明京畿就乱了,不管佟瀚邦能不能回来,你都要死守蓟州,绝不可有失,明白吗!”

    “臣明白,就是死,也绝不让建虏踏进蓟州城半步!”

    刚才听了皇太子的当头棒喝,赵光忭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眼睛里的焦躁和惶恐,消去了不少。但依然痛苦。

    朱慈烺理解他的沮丧和痛苦,目视他的眼,温言勉励道:“建虏来的突然,不但你,就是我和朝中的重臣也都没有预料到,所以你切不可自弃!”

    虽然建虏入塞的罪过,严格来讲,但并不能完全算在赵光忭的头上,但作为蓟州总督,总揽蓟州前线,责任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算崇祯帝想要高抬贵手,言官们也不会放过他的---建虏历次入塞,每一次都会死一两个总督,甚至是兵部尚书,除了卢象升是战死军中之外,其他人都是被朝廷事后论罪斩首或者是自己惊吓而死。

    朱慈烺鼓励赵光忭,是想让他振作起来,坚守蓟州。

    “谢殿下……”赵光忭声音哽咽,泪水已滂沱。

    朱慈烺微微点一下头,抬目望向东北,然后回首东望,叹息道:“蓟东很多百姓怕是来不及入城了,但有百姓逃来,能收一个就一个吧,但切记要甄别清楚,绝不能让建虏奸细混入其中!”

    “臣遵令。”赵光忭的精神好像重新振作了起来,他试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拱手道:“但使有百姓逃难而来,臣会将他们安置在瓮城之中,给予衣食,即便有建虏奸细,也掀不起大浪。”

    朱慈烺点点头,拨马离开,离开前,他无比凝重的叮嘱、再一次鼓励赵光忭:“聚拢兵马,坚守蓟州。虽然蓟州镇没有防住建虏的入塞,但阻断建虏的出塞之路,或可有所作为,到时,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殿下的提点,臣必努力!”赵光忭深深躬身。发誓一般的说。

    朱慈烺微微一笑,快马离开,武襄左卫连同白广恩的两千精骑滚滚跟上,护卫他离开,夜色中,骑兵手中的火把连接成龙,照亮了半个夜空,踏起的烟尘迷了蓟州文武的眼,等马蹄声渐灭,火把远去,赵光忭依然站在原地,对着太子离开的方位,作着躬身送行的姿势。

    火把光亮映着他的脸,他脸色坚毅,不为别的,只为太子殿下临行前的那番话,他就必须振作起来,

    “制台……”幕僚扶他。

    赵光忭直起身,目光转向遵化的方向,此时,遵化的大火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烧红了半个夜空了,感觉火势正逐渐熄灭中,这也意味着,建虏大军离着蓟州已经不远了。

    但总兵佟瀚邦的兵马,却还没有转回的迹象。

    “上城!”赵光忭大吼一声,就算佟瀚邦不回来,他也要誓死守卫蓟州。

    ……

    同一时间,佟定方正策马狂奔,自从去冬,他随父亲佟瀚邦从塔山撤退,进到关内,父亲佟瀚邦被朝廷任命为蓟州总兵,他则是被太子殿下亲点,变成了太子面前的中军官,这一年中,他经历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在钦佩太子的同时,他本身的军略也得到了极大的增长,所以他和太子一样,一眼就判断出,黄崖关已经是不可救,如果父亲去救了,以六百骑兵,一千步兵的阵容,正遇上入关的建虏,必然是大败,即便是父亲恰到好处的赶到,帮助黄崖关守住了关城,但另一路从遵化突破的建虏,就无法可当,黄崖关距离蓟州四十里,一旦父亲的兵马无法及时回防蓟州,蓟州就会危险,和蓟州的重要性相比,黄崖关实在不算什么。

    暗夜之中,佟定方奋力策马,前方两侧的山坡上,隐隐有火光亮起,他吃了一惊,以为是有伏兵,却见火把亮起处,展现出来的是明军旗帜,这才放心。

    “少将军~~”

    两三骑从山坡上冲下,为首将领抬手高喊。

    佟定方听出来了,是原塔山把总王升的声音,马蹄坡血战,王升随他佟家父子一起击退建虏,随后又一起退至关内,现在升为千总,仍是他父亲佟瀚邦的部下。

    “你怎么在这里?我父亲呢?”

    佟定方拨马向前,焦急问。

    “总镇带我们驰援黄崖关,行到这里,黄崖关火势见缓,总镇便令我等在此等待,他带骑兵前去探查。”王升先向佟定方行礼,再说明事情原由。

    佟定方明白,父亲一定也意识到了黄崖关的不可救,不过为了尽职,还是亲往前方探查了。

    佟定方点点头:“我去找我父亲,你们在这里设置路障,做好接应撤退的准备。”

    王升看一眼他身后的两百武襄左卫,抱拳躬身:“是。少将军小心。”

    佟定方继续策马前行,马蹄如雨,又行了五六里,道路渐窄,两边山岭渐起之际,就看见前方有火把光亮,还隐隐听到喊杀声,好像有两拨人正在前方的窄道间厮杀。

    佟定方立刻就意识到父亲遇险,脑中顿时热血,“呛啷~~”拔出腰间的长刀,对身后的武襄左卫嘶吼道:“准备迎敌~~冲!”一马当先,向前方冲去。

    马蹄向前,踏破暗夜里的窄道,临近了一看果然是一队明军骑兵正在和一队穿着镶白旗铠甲的建虏骑兵激战--果然,建虏已经突破黄崖关了!

    道路狭窄,明军且战且退,但镶白旗骑兵却是紧咬不放,火把光亮下,佟定方依稀看到,一个全身披甲的大将,一边挥舞长刀,奋力砍杀,一边指挥众军撤退。

    正是蓟州总兵佟瀚邦。

    “父亲!”

    佟定方叫了一声,纵马向前。

第674章 手雷显威

    激战中的明军听到了后面的马蹄声和渐渐驰进的火把,见是有援兵到达,都是精神一振。

    “是少将军,少将军~~”六百骑兵,大部分都是原塔山杏山的部众,对佟定方太熟悉了,一眼就认出了他。军心就更是大振。

    佟定方冲到父亲身边,挥刀护卫,同时大声道:“父亲,殿下有令。令你撤回蓟州,死守城池!”

    儿子忽然的出现,令佟瀚邦很是意外,也令他欣慰,饱经风霜,但却坚毅刚忍的面容上,少有的露出一丝笑,点点头:“知道了,你先撤。”

    “不,你先撤!”佟定方望一眼前方敌我激战,大明红色战袍和建虏镶白旗战甲纠结在一起的场景,转头对跟随的武襄左卫说道:“下马,用手雷!”

    说着,翻身下马,向旁边的军士伸手:“来,借你火把一用!”

    离他最近的几十个武襄左卫都将长刀挂在马鞍上,翻身下马,从腰间取出一个带着木柄的铁疙瘩,在佟定方的带领下,顺着战马间的空隙,冲到前方敌我交战的第一线,然后用火把点燃引线,向前奔跑两步,奋力将手中的铁疙瘩朝建虏骑兵的密集处投掷了过去。

    铁疙瘩在夜空中划出美妙的弧线,落入建虏骑兵阵中。

    对面镶白旗建虏骑兵也都是久经战阵,当看到有明军士兵从对面骑兵群中钻出来,手中举着冒火的物件时,都意识不对,有人大喊示警,有人张弓搭箭,试图将那些“行动反常”的明军全部射杀。

    但道路太狭窄,他们闪躲不开,想要冲过去,前方又有同伴和明军缠战在一起,挡住了道路,弓箭点射也是杯水车薪,无法闪避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冒火的铁疙瘩落将下来。

    “砰砰……”

    连续的爆炸声响起,马长嘶,建虏骑兵被炸的血肉横飞,原本拥挤在山道上,想要冲锋的建虏骑兵瞬间就倒下了一片。剩余的人都惊恐的往后面退,或者说,不是他们本人愿意,而是他们的坐骑都受了惊,长嘶着往后退,顿时,建虏骑兵的进攻队列就被挤成了一团乱麻。

    而前方那些正和明军缠斗在一起的建虏骑兵也都受了惊吓,不敢恋战,急急想要闪退,明军顺势砍杀,将他们全部杀退。

    队伍后面,一个镶白旗牛录额真大声咆哮,令部下往前冲,咬住明军不要放,但道路受阻,建虏骑兵有心无力,无法靠近明军。

    “好厉害的火罐!”

    佟瀚邦惊喜。

    作为一名老边军,他对这种用火把点燃引线,再投掷出去,可以制造爆炸的武器,并不陌生,辽东边军一直都有配备,名字叫火罐,乃是陶瓷瓶中间装火药,不过威力极其有限,除非是大规模的一次性投掷,否则很难起到阻止敌人的用途,但今日武襄左卫所使用的“火罐”却是让他大开眼界,威力足足强了十倍,每一个被火罐炸到的建虏士兵,非死即伤。

    “撤!撤!”

    佟定方此时已经翻身上马,振臂高呼。

    明骑迅速撤退,佟定方带人断后,先用弓箭阻敌,如果追近了,就投掷手雷,两百个武襄左卫,每年都随身携带有一个,刚才不过投掷了几十个,剩下的还是很富裕的。

    建虏追兵气的哇哇叫,但却不能迫近,只能从后面不停的放箭……

    箭矢来去之中,有不少武襄左卫中箭,身上发出叮当的声音,但却鲜少有人落马,原因就是所有的武襄左卫都身披内廷兵仗局最新式的铠甲,防护力增加,除非是战马中箭,或者是不走运的被射中铠甲衔接的薄弱处,否则还真不怕建虏的背箭。

    奔出去五六里,到了刚才佟定方和王升相遇的地方,在佟定方离开后,王升令人在山坡上砍伐了一些树木,又收集了大量沙石,见火把亮起,马蹄滚滚,知道总镇和少将军已经奔回了,放过已方兵马之后,立刻命令投掷树木和沙石,将通行的道路完全隔绝。

    建虏追击的骑兵纵马冲上旁边的小山坡,想要绕道通行,不想王升在那里挖了大量拌马坑,马蹄踩进坑中,立刻折断,战马惨嘶悲鸣,将马上的骑士摔将下来。

    建虏想追也不能追,只能气急败坏的望着明军离开的背影……

    终于,明军成功摆脱了建虏的追击,不过众人脸上却都没有喜色,建虏已经从黄崖关入塞,身后追击的不过是建虏小量的先头部队,正在源源不断进关的建虏主力大军才是令人恐惧的所在,尤其是知晓遵化燃起大火,怕已经被建虏攻破之后,大家的心情就更是紧张了。

    疾行中,佟瀚邦询问儿子蓟州的情况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听完之后,他脸色无比凝重。

    “父亲勿忧,我大明还有第二道防线!”佟定方道。

    佟瀚邦不言语,眼神却是痛苦,虽然他并不是黄崖关的直接守卫者,但作为蓟州总兵,他没有能提前预防,也没有能及时救援,就算朝廷不降罪,他心中也是难安……

    步兵在前,骑兵在后,佟瀚邦亲自断后,眼见道路渐渐宽广,前面有三岔路,一往蓟州,一往京师,于是佟定方令武襄左卫将剩余的手雷全部交给蓟州军,然后向父亲告别,佟瀚邦脸色严肃的点头:“告诉太子殿下,从黄崖关突破的乃是建虏镶白旗的精锐,统帅很有可能是多铎本人,但黄崖关道路不便,不利于大军通行,所以我以为,黄崖关怕只是建虏的偏师,遵化才是主力。”

    “孩儿记住了。”佟定方抱拳。

    “去吧,一定要尽心竭力辅佐太子殿下。”佟瀚邦深深望着儿子,不多言,眼神中有威严,更有对儿子的关怀和期待。

    佟定方眼眶微微一红:“父亲小心。”

    建虏分别从黄崖关和遵化入塞,两路兵马形成对蓟州的钳击,虽然蓟州城池坚固,是一座难以攻破的重镇,但佟定方仍然有所担心。

    说罢,再向父亲抱拳躬身,然后拨转马头,喝一声:“走!”带着武襄左卫急急离开。

    佟瀚邦一直驻马原地,直到儿子的身影消失,他目光才转向官道--暗夜中,一千步兵,正撒开双腿,向着蓟州狂奔,千总王升不停的前后巡视,督促部下加快速度,这里距离蓟州尚有二十里,双腿奔跑,需要一个时辰,能不能在遵化敌军杀到蓟州之前赶回蓟州,还是一个未知数,更未知的是,黄崖关方向火把闪现,建虏追骑兵好像又迫近了。

    “列阵,准备迎敌!”

    佟瀚邦拔出长刀。

    他必须阻止身后的追兵,以给步兵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

    皇太子朱慈烺亦在争取时间,建虏的提前入塞,打乱了他所有的布置,明知道现阶段大明军还没有和建虏野战的能力,但他却必须尝试一下,或者说,哪怕是牺牲一部分的兵马,也要凝滞建虏入塞的速度,以为京畿地区百姓的撤退和第二道运河防线的稳固,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否则,在仓促应对的情况下,第二道防线未必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最初,他想要在蓟州拦截建虏,但黄崖关和遵化先后被建虏突破,任何在蓟州城下的军事行动都有可能被建虏前后夹击,全军覆没,甚至是威胁到蓟州的安全,因此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而在蓟州之后,只有一个地方是合适的,那就是三河。

    天色蒙蒙亮时,道边出现三河的界碑。

    朱慈烺立刻向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说道:“传令,大军在三河休整。”

    宗俊泰立刻到前方传令。

    驸马都尉巩永固惊讶,急忙道:“殿下,三河也不安全啊,一口气直接返回京师才是上策啊。”

    “不。先去三河。”朱慈烺声音坚定。

    “为何?”巩永固不解。

    朱慈烺沉声解释道:“建虏入塞太突然,很多事情我们还没有准备完成,我们需要争取一点时间,最大可能的保证京畿百姓的撤退和运河防守的完成,因此,我们必须在三河停留半天。还有,我们需要抓几个舌头,以确定建虏主力是不是从遵化突破的?而他们的统帅是谁?虏酋黄太吉现在又在哪儿?这些事,都需要在三河完成。”

    这三个问题,仿佛是三团火,一直在朱慈烺胸中燃烧,他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因为只有知道了这三个答案,他才有可能做出正确的应对。

    现在是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日的凌晨,照历史记载,黄太吉死于九月二十一,如果黄太吉没有亲自领军,留守沈阳,那么,他死亡的消息一传来,建虏八旗必然退兵,以回到沈阳争权夺利,但如果是黄太吉亲自领兵,那就比较难说了,以多尔衮的手腕,说不定在军中就能确定自己摄政王的地位,以不能劳而无功为理由,继续带兵劫掠大明,因此,黄太吉在不在军中相当关健。

    但隐隐地,朱慈烺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黄太吉说不定不会死呢。

    “殿下,”巩永固一听就急了:“此事非你所应该为,你应该立刻返回京师,这件事交给臣子们执行就可。”

    “臣子?”朱慈烺脸色凝重:“赵光忭或者是顺天巡抚潘永图吗?不,”目光扫了一眼后方白广恩的旗号,摇摇头:“他们怕是指挥不动的……只能我来。”

    白广恩虽然作战勇猛,但性子桀骜,极难驾驭,对朝廷的忠心,怕也是三分真,七分应对,历史上,连洪承畴和孙传庭这两个大能,都无法完全使用他,何况现在的赵光忭和潘永图?

    因此,朱慈烺只能亲自出马---白广恩再是桀骜,在他这个皇太子的面前,也是不敢张狂的,只要方法得宜,令白广恩死战,还是有相当可能的。

    巩永固劝不住,只能无奈同意,再者,已经奔袭了一夜,人困马乏,也的确需要休息。

    为什么是三河?

    因为不管是黄崖关或者是遵化突入的建虏,若是想要逼近京师或者是南下,三河都是他们的必经之处----布置疑兵,迷惑建虏,或者是打一场小范围的、伤亡可在控制的、而且打了就跑的的阻击战,再没有比三河更合适的地方了。

    不过现在朱慈烺手中能用的兵力并不多,除了白广恩的两千骑兵,大约就只有阎应元留在三河的一个千总队了。因此必须善加谋划,小心使用每一分的兵力。

    天色大亮时,朱慈烺赶到了三河城下。

    过去,三河只是一座小城,但今年朝廷拨下钱财,扩建增修,现在的三河城比过去大了三分之一,城中驻兵也增加了不少,顺天巡抚潘永图在这里驻节之后,其麾下一千人抚标营自然就驻扎在三河,加上原先的守军和新招募的一些义兵乡勇,整个三河城内一共有正兵辅兵三千余人,比起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夜疾行,所有人都是疲惫,此时望见三河城,有一个歇脚的地方,众人都是微微松口气。

    此时已经是辰时(早八点),早过了开城时间,但三河城依然是城门紧闭,四野不见一个人,城楼上有持枪的军士在游走。显然,建虏入塞的消息他们已经得到了。

    而在三河城北三里之外的河流边,一处原本有五千人驻扎的行军大营,现在只剩下千余人,从翻新的泥土和清晰的车马印就知道,其他人马离开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晨光中,炊烟缭绕,营中正在造饭。军旗飘扬处,一个披着京营新式铠甲,头戴圆盔的千总官正站在营门前,手扶刀把,脸色严肃的远望从蓟州而来的官道。

    当官道上烟尘滚起,武襄左卫的祥云旗在视野里出现时,千总官微微松了一口气,带着部下疾步向前,站在官道旁迎接。

    武襄左卫的铁甲之后,银盔银甲的太子殿下出现。

    “臣,万金刚见过殿下!”

    千总官躬身参见,铁甲锵然作响。

    ___感谢“我是你大哥杨牧青、爱四你521、朦知”和几位数字书友的打赏,谢谢,谢谢你们~~~

第675章 以我为饵

    万金刚是精武营的老千总,从开封之战到入塞之战,无役不予,虽然没有特别显眼的功绩,但却绝对是称职忠心,因此在编列战兵营,朱慈烺将他编列到了阎应元的麾下,用以辅助阎应元,而万金刚没有让太子失望,尽心竭力,兢兢业业。

    马上的太子露出了微笑:“免了。阎应元呢?他离开多长时间了?”

    “回殿下,一个时辰了。”万金刚道。

    朱慈烺点头,目光望向大营:“营中饭食可造好了?”

    万金刚回:“臣今日推移了半个时辰,并特意多造了五百人的饭。”

    “那恐怕不够了。”朱慈烺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的疲惫和灰尘,对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说道:“令将士们都进营休息、吃饭,派人请断后的白总兵到前面来。同时给潘永图传令,令他为后续人马准备饭食和住处。”想了想又道:“对了,再令潘永图准备十辆堪用的车马,本宫有用处。”

    “是。”宗俊泰听令。

    朱慈烺迈步向大营走去。

    唐亮急忙跟上,小声劝道:“还是进城休息吧,您都累了一夜了……”

    朱慈烺打了一个哈欠,摇头:“不,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唐亮不敢再劝,虽然他本身骑马颠簸了一夜,双腿发麻,已经快是承受不住,但依然咬牙坚持。

    驸马都尉巩永固,李纪泽等人也一样,一夜颠簸,所有人都到了体力的极限,但建虏入塞,生死关头,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松懈。

    万金刚向前跟了一步,拉了拉参谋司李纪泽的袖子,小声问:“先生,建虏已经入塞了?”

    李纪泽点点头,不多说。

    万金刚脸色更加凝重,不再多问,只暗暗吸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刀把。

    ……

    同一时间,一名武襄左卫的百总奔到三河城下,在城门前高声呼喊,表明自己的身份,再然后传达太子殿下的命令,听到太子殿下亲临,城外又出现武襄左卫的祥云旗,城头守军不敢怠慢,急急禀报顺天巡抚潘永图。

    昨夜,长城边关忽然冒起的火光,也惊动了顺天巡抚潘永图,他立刻意识到边关有变,不过他并没有慌张,一来三河还不是前线,二来,此时在三河城外,精武营的五千精锐正好行军路过,昨夜就驻扎在高岗上,而领军将领,就是去年在玉田击退建虏的阎应元,因此就算建虏现在杀到城下,潘永图也是不怕的---去年击退建虏之战,潘永图虽然没有能亲眼目睹,但从朝廷的塘报和玉田百姓的传说中,却也能知道阎应元的英勇,有这样的勇将,加上三河城中原有的兵马,坚守三河还是大有希望的。

    潘永图按部就班,一边急急向京师报信,一边静待后续的消息,当得到蓟州总督赵光忭传来的确定消息后,他立刻通知城外的阎应元,并连夜派遣兵丁和衙役出城,照朝廷制定的“撤离章程”,通知临近的市镇和乡村百姓,令他们收拾行囊,今日天黑之前,必须避入三河城,晚一刻就再不接纳;同时的,在三河和蓟州交界处派遣探哨骑兵,探知蓟州兵情,又令平谷,通州,香河,宝坻,做好守城的准备。

    一直忙到凌晨时分,潘永图还没有来得及歇口气,就听到消息,城外的精武营忽然拔营而走,而惊讶之间,阎应元派人送信进城,说接到太子殿下的命令,要离开三河,不过并不是全部,城外军营还会留有一个千总队。

    这一来,潘永图再没有刚开始那么安心了,正焦灼之时,听闻太子殿下已经到三河城外,于是急急出城觐见。

    ……

    军营中。

    朱慈烺并没有进到中军大帐,而是令人在账外空地上铺了一张毯子,盘腿而坐,就着初生的阳光,一边驱赶睡意,一边吃着万金刚送上的早餐:米粥,咸菜配鱼干---在京营时,他就经常在军中吃早餐,不需要多人伺候,也不需要排场,唐亮巩永固万金刚等人都已经是见怪不怪,因此没有人劝他。

    得到消息,匆匆前来觐见的顺天巡抚潘永图却是吃了一惊--堂堂大明太子,早上吃的居然和普通军士是一样的,这简直不敢想象,就是他麾下的小吏,也会在拿捏权力之中,给自己增加一些普通衙役和军士没有的待遇,谁想太子竟如此简约。

    “臣潘永图见过殿下。”潘永图疾步来到太子面前,躬身参拜。

    沉思中的太子被惊醒,抬头看他:“潘抚台,三河军备准备的怎样了?附近百姓们可已经撤退到城中?”

    “城中三千将士,枕戈待旦,就等建虏的来到,至于周边百姓,臣已经派人去督促了,最迟傍晚,一定能将周边百姓全部撤到城中。”潘永图回。

    朱慈烺心中却是不安,建虏进军一向神速,傍晚之时,其前锋绝对已经杀到三河城下了,百姓们傍晚入城,怕是正好变成他们射杀的靶子了,于是说道:“不,不能到傍晚,下午申时之前,撤退行动必须结束。”

    申时,下午三点。

    “臣明白了,臣这就派人去传令!”潘永图躬身。

    “我让你准备的十辆马车,可准备好了?”朱慈烺再问。

    “照殿下令,已经准备好,此时就在营门外。”潘永图回。

    三河虽然不是大城,但十辆马车还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潘永图心中是疑惑的,建虏已经入塞,在此危机时刻,太子殿下要马车干什么呢?

    朱慈烺转对驸马都尉巩永固:“劳烦姑父走一趟,去把黄道周等人接来,不必进营见我,直接送他们回京师吧。”

    黄道周马世奇虽然咬牙坚持,把老骨头都豁出去了,奈何力不从心,从蓟州之后,他们还是掉队了,白广恩找了马车,用战马驮着他们,现在他们已经远远落在后面了。

    虽然有点拖油瓶,但朱慈烺可不能放下他们不管,更不能让他们留在三河,陷入此间的危险中,因此要将他们尽速送回京师。

    巩永固抱拳:“如果他们不肯呢?”

    黄道周的倔脾气谁都知道,不要说巩永固,就是在崇祯帝和太子面前,他发起疯来,也是没有人能挡的。

    “怎会不肯?你告诉他们我已经一路回京,他们自然就会听从。”朱慈烺淡淡道。

    巩永固犹豫了一下,他本性是一个老实人,又谦和,因此才能被选为驸马都尉,撒谎的事情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啊,不过想一想,如果不撒谎,怕是很难将黄道周送走,而拖着黄道周等人,实在影响行军的速度,于是点头:“臣明白了。”

    带了十个锦衣卫急急去处置。

    朱慈烺暗暗松口气,黄道周对别人可能会怀疑,但对驸马都尉的话却一定是相信的。

    送走了黄道周和这一干詹事府的官员,朱慈烺终于可以不受干扰的做一些事情了,他请潘永图坐下,直接问道:“潘抚台,建虏已经入塞,今日之内兵锋就会来到三河,你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潘永图微露尴尬之色,随即又有点疑惑。

    尴尬的是,他真没有什么应对良策。

    面对建虏入塞,朝廷历来强调的都是严守长城,十几年来,一直如此,连大能人杨嗣昌做兵部尚书时都不能改变,但每一次都是防不胜防,被建虏戳的满是窟窿,去年,太子殿下化被动为主动,坚壁清野,提前撤退蓟东的兵马,构建蓟州防线,成功阻挡了建虏的入塞,作为其间的经历者,潘永图对太子的谋断,钦佩不已,若非太子,去年大明就被建虏破了。

    今年建虏卷土重来,提前入塞,黄崖关和遵化既然都已经失守,就意味这蓟州防线已经不存在了,幸亏太子殿下提前就有谋划,制定了第二道防线,现在第一道破了,当然就是严守第二道,太子殿下怎么又会忽然问起策略?难道是计划有变?所以在尴尬之后,潘永图眼中又闪过了一丝疑惑。

    但在太子等待的目光面前,潘永图没有时间多想,只能按部就班的回答道:“臣身为顺天巡抚,自当死守三河,三河在,臣在,三河不在,臣亦不敢在。至于应对之策,臣以为,当然是严守京畿防线,以运河为界,以通州,香河,武清,天津四城为核心,阻挡建虏的南下。朝廷事先制定,并为之准备了一年,只要上下一心,将士用命,将建虏阻拦在运河之东,绝没有问题。”

    朱慈烺微微点头:“潘抚台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在有一个难点,如果不解决这个难点,运河防线,怕是会出大问题……”

    “殿下……是说时间?”潘永图不是愚笨之人,从太子的难色中,他立刻就猜出了答案。

    “是的。”朱慈烺脸色凝重的说道:“建虏入塞之后,一定会快马加鞭,迅速南下,不给我们充分准备和调集兵马的时间,京畿防线朝廷虽然已经准备了一年,各处设施也都整修齐备,但如果建虏来的太快,怕也是难以做的齐全,三百里运河,任何一点出现疏漏,让建虏过了河,朝廷一年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时局就会大坏!更何况,百姓们撤退尚需要一定的时间,不把他们收到城中或者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们必然都会变成建虏的刀下鬼,因此,必须想办法拖延建虏进军的速度,令其在三河附近徘徊,哪怕只有一到两天。”

    听到此,潘永图已经听出了太子好像已经是有计划了,急忙站起,拱手道:“请殿下下令,但有差遣,臣必拼死执行!”

    朱慈烺微微点头,潘永图虽不是大才,但能力是有的,忠心和胆量也没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三河是一个合适的地点,因此他才想要将谋划的拖延之策交给潘永图。

    于是他示意潘永图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建虏入塞,历来是迅疾如风,所经州县,能攻打就攻打,防守严密,不能攻打的就绕过,各军各部也经常是化整为零,百十骑为一组,在我乡间劫掠,一来取物资,二来四处点火,令我们无法防备,如果我军从城中出击,他们就会从四面聚拢起来,将我军包围、歼灭。”

    “建虏战术灵活,食髓知味,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从主帅到下面的士卒都深懂一个快字,因此想要凝滞他们进军的速度,令他们慢下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到这,朱慈烺顿了一下,目光望着潘永图:“除非是有一个特别大的诱饵,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得到的,那样他们才有可能会停下行军的脚步。”

    在太子说话中,潘永图不住点头,对太子所见表现赞同,但太子最后一句话却让他露出疑惑。于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所说的大诱饵,指的是什么?”

    朱慈烺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右边。

    潘永图循着太子的手指看去。

    右边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杆“代天巡狩”的大旗在风中飘扬。

    潘永图登时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脸色大变,腾的就站了起来,惊道:“殿下,切切不可啊~~~”

    代天巡狩是太子出行的名义,太子在哪,大旗就在哪,太子手指大旗,明显就是要用自己为诱饵,潘永图如何能不惊?

    朱慈烺脸色严肃的摇头道:“抚台勿忧,我并非是真的要留在这里,不过是要演一场戏,令建虏相信,最起码是怀疑,我可能人在三河……”

    听到此,潘永图明白了,原本他以为太子本人要留在三河,用黄太子的身份吸引建虏各部兵马来攻,以迟滞建虏南下的速度,但三河小城小地,何能挡住建虏的攻击?到时必然是城破人亡的结局,当年土木堡的蒙古鞑靼能留英宗皇帝一条性命,但现在的建虏却未必能留太子的性命,而皇储失陷、天崩地裂的大祸事,可比建虏入塞严重多了,因此他立刻跳起来反对。

    现在听了皇太子的解释,他微微松口气,只要不是太子留在三河,其他事情都好说,不过建虏不是好骗的,这个计策要想成功,非有周密的谋划和严谨的实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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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提前部署

    潘永图在松口气的同时,迅速就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太子的计划成功了,建虏大军相信太子就在三河,那么,建虏对三河的攻击,一定会更加猛烈,到时,三河能守住吗?他这个顺天巡抚最后的结局,必然是与城同葬……

    像是看出了潘永图的心事,太子深深望着他,肃然道:“如果成功了,建虏大军必然向三河围来,三河城,将有可能会面对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潘永图心如明镜,立刻撩袍跪倒,毅然说道:“请殿下放心,三河虽然是小城小地,但臣苦心经营了一年,绝不是建虏可以轻易拿下的,臣有信心坚守三河!”

    就算没有太子的诱饵,建虏大概率也会猛攻三河,因为三河是通州的门户,而通州是京师的门户,作为顺天巡抚的潘永图无法逃避,要不击退建虏,要不就死在城中,而如果计策能成功,在守城之外,他还能起到牵制建虏、凝滞建虏脚步的作用,青史传开,他必然是流芳百世,就算是死,他也觉得值了。

    因此,潘永图毫不犹豫。

    朱慈烺起身,亲手将潘永图搀扶起来,深深望着他的眼:“城外精武营的兵马会同你一起守卫三河,不需要多,只需要能为京畿百姓争取到两到三天的撤退时间,你就是大功一件!”

    “定不辱命!”

    听到城外这一个精武营的千总队会配合他一起守卫三河,潘永图的信心更足了,如果建虏大军猛攻,最后三河或许守不住,但守个十天半个月,他还是有信心的。

    说完了大战略,接下来就是小策略了,那就是如何让建虏相信,大明皇太子有可能就在三河城中呢?

    参谋司的三位参谋,还有其下的一些幕僚,都加入讨论之中,众人献言献策,绞尽脑汁,朱慈烺细细倾听,很快就确定了大致的策略,并命令潘永图立刻照计划去准备。

    为什么选在三河,而不是蓟州?蓟州城池坚固,乃是戚少保当年修建的坚城,如果在蓟州使用这一招,令建虏误以为,大明皇太子就在蓟州,继而猛攻蓟州,岂不是更妙?

    朱慈烺最初构想就是在蓟州,不过到达蓟州之后,蓟州总兵佟瀚邦带兵救援黄崖关,城中空虚,如果在蓟州实施此策,反倒是有可能将蓟州和城中百姓推到险境,且时间紧迫,暗夜之中,想要把“假消息”传给建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权衡再三,他最终放弃了蓟州计划,而是改在了三河。

    三河虽然是顺天巡抚的驻节地,但城中人口不过五万,说一句狠心的话,就算三河因此被建虏攻破,所造成的损失也远比蓟州轻松的多,同时的,因为三河是小城小地,建虏反倒是有可能轻忽大意,对三河发动猛攻,一旦建虏这么做了,以三河本身的防御加上万金刚的精武营,一定会让建虏吃到苦头。

    某种意义上讲,三河,潘永图和万金刚,其实都是弃子,是朱慈烺在现今情势下,不得不做出的痛苦选择,因为只有如此,才有拖延建虏脚步的可能。

    正讨论间,脚步声响,白广恩急匆匆的来到了,他率部断后,从玉田行到三河,从昨晚戌时(晚8点)一直行到现在,一夜多一点的时间就行了将近两百里,人马都已经到了体力的临界点,途中掉队的士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如果是寻常督抚领军,他早就提出不满,要撂摊子了,但面对当朝皇太子,未来的皇帝,他却始终低调,脸上丝毫不敢露出不满之色--再凶猛的动物,在能决定他命运的物种面前,也会低下高昂的头。督抚可以顶撞,只要手里有兵,朝廷终究还得用自己,到时再找另一个督抚当靠山就可以,但大明皇太子却只有一位,如果得罪了,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再飞黄腾达了,反之,如果他竭力表现,在太子面前立下功绩,简在朕心,他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注定了。

    因此,白广恩打起百分百的精神,一心一意的想要在太子面前树立起自己忠臣猛将的形象。

    他原本在后面督军,得到太子召见的消息,急急来见。

    “臣白广恩……”来到太子面前,白广恩抱拳行礼。

    不等他说完,朱慈烺就道:“辛苦了,给白总镇赐座。”

    “谢殿下。”白广恩眉眼里有喜色,太子对他的器重,还是很明显的。

    等白广恩坐下,朱慈烺先是温言勉励,夸赞他麾下兵马,同时令唐亮给白广恩送上早餐,在白广恩狼吞虎咽之际,他接着询问蓟州军情和后方可有追兵?白广恩一边吃一边回答,说到现在为止,后方尚没有出现敌情,蓟州方面也没有新消息传来---其实不奇怪,建虏昨晚入塞,不管是黄崖关还是遵化段,都不是平坦大道,建虏大军进入需要一定的时间。且他们一路疾行,建虏想要这么快就追上也不是容易的。

    即便如此,建虏前锋此时应该已经出现在蓟州城下了,也不知道佟瀚邦回兵了没有?朱慈烺心有担忧,不过很快他就推开蓟州,将全部心思都集中到三河。

    “建虏入塞后,前锋兵马一定会快速突破,我料最早今日中午,最迟下午,建虏前锋探骑就会出现在三河……”朱慈烺望着白广恩。

    白广恩放下手中的肉干,站起来抱拳慨然道:“请殿下先走,臣先杀建虏一场,再到京师拱卫陛下和殿下!”

    朱慈烺微微一笑,赞道:“白总镇忠勇可鉴,本宫甚是欣慰!”示意白广恩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建虏何人为统帅,有多少兵马,此时还是一个未知数,这对我大明的应对极为不利,因此当务之急,并非是和建虏激战,而是要抓几个舌头,搞清楚建虏的虚实,如此,我大明才能从容应对。”

    “殿下说的极是。比臣想的可周全多了。”白广恩拍马屁。

    “因此,我打算在三河城打一场小伏击……”朱慈烺道。

    “臣明白了。”白广恩点头:“请殿下下令,臣一定完成。”

    朱慈烺温润信赖的目光望着白广恩:“白总镇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你以为三河城外,哪个地方适合做伏击?”

    “这……”白广恩哑了一下,他久经沙场是不错,但论到用兵智谋,他却并没有多少,不管在孙传庭还是洪承畴的帐下,他都是听令的份,孙洪或许会问他一两句,但绝不会将他的意见当成是重点,不止白广恩,大明大部分的总兵都是如此。大明朝廷两大怪,一个是将宗室当猪养,第二个,以文制武,文官集团将武将们当成家丁使用,文官从内心里不鼓励总兵们学习军法谋略,只希望他们能做坚决执行任务的工具人就可以。

    白广恩流贼出身,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军略实非他所长,不过他人却极其聪明,立刻抱拳道:“臣愚钝,但听殿下命令。”

    朱慈烺微微一笑:“那你看城北的那一处小山岗如何?建虏侦骑若想探知三河动向,一定会经过那里。”

    白广恩想一想,点头:“行,不过那里林子不大,怕藏不了许多兵马啊。”

    “所以必须是一击必中的精锐!”朱慈烺道:“而建虏前锋侦应该也不会太多,只要谋划得当,时机得宜,将他们拦下并不是问题,不过你要记着,千万不可全部抓获,一定要放一两个活口回去……”

    白广恩不解。

    朱慈烺不解释,只看了一眼正迎风飘扬的那一面“代天巡狩”的大旗,挥手:“去忙吧。”

    白广恩起身,摩拳擦掌:“是,臣这就去准备。”

    等白广恩离去,朱慈烺实在是太困了,对唐亮道:“潘永图到后,立刻叫醒我。”斜卧在毯子里,小憩了一会……梦里,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建虏铁骑滚滚而来,他率兵抵挡,嗓子都喊哑了,但却怎么也抵挡不住,眼见大明军兵败如山倒,连阎应元都阵亡了,建虏铁骑冲到了他的面前,长刀向他砍来,有人喊:明朝气数已尽,明亡清兴,乃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岂是你所能更改的?

    “殿下,殿下……”

    就在此时,耳边听见有人轻声呼唤,他一个激灵,猛的惊醒过来,发现顺天巡抚潘永图正站在面前,满头大汗,而在潘永图身后不远处,一个全身披甲,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年轻小将正在仰脖子喝水,朱慈烺心中顿时一喜,是佟定方,他回来了。

    “镇远~~”

    朱慈烺坐直身子。

    佟定方字镇远。

    听到太子殿下叫,佟定方放下水壶,急急奔过来,抱拳:“殿下,臣回来了。”

    “蓟州如何?你父亲呢?”朱慈烺急切的问。

    “家父已经带兵返回蓟州了……”佟定方简单说了一些经过,朱慈烺微微松一口气,潘永图和其他人听了,也都是欣慰,蓟州总兵佟瀚邦虽然在增援和撤退过程中,有所损失,但损失不大,只要他们能赶在蓟州失陷之前赶回蓟州,蓟州成功守卫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

    蓟州安稳,朱慈烺没有刚才那么担心,目光望向潘永图:“潘抚台,令你准备的事情可齐备了?”

    “臣的标营一共两百多骑兵,加上副将参将的骑兵,一共三百骑,都已经在营中了。”潘永图道。

    朱慈烺点头,起身道:“好,令他们和武襄左卫互换盔甲旗帜吧。”

    “是。”

    ……

    京师。

    坤宁宫。

    太子到秦皇岛巡视,但建虏却忽然大举入塞,有可能会截断太子回京道路的消息一传来,周后几欲晕厥,太子就是她的天,她绝不允许太子出现任何意外,激动之下,她恨不得直闯乾清宫,一定要丈夫把儿子找回来!

    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大明祖宗律法森严,最严厉的一条就是后宫不得干政,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去搅扰丈夫,在丈夫焦头烂额的情绪上再添一把火,就算丈夫不责罚,朝里朝外的非议也是她承受不了的。

    因此,虽然急,虽然乱,但周后并没有乱了分寸,她硬生生地压住了前去乾清宫的冲动,改以不停的派人到乾清宫、内阁兵部去打探消息。

    “有太子消息没?”周后再一次问。

    徐高摇头。

    “怎么还没有?”周后都快要急哭了,太子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生是好?

    “娘娘勿忧,三千营已经出了京师,去迎接太子了,听说太子身边还带了玉田总兵白广恩的人马,沿途又有蓟州兵和顺天兵的接应,相信太子一定会无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徐高劝慰。

    “鞑子那么凶恶,我又怎能放心。他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说着说着,周后就流出泪来。

    作为一国之母,她心中充满了惶恐。开封之战时,儿子领军虽然也有一定危险,但那毕竟是在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中,但今日,儿子身边却只有五百武襄左卫,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五百人怕是瞬间就会被敌人击的粉碎。

    “母后不用担心,太子哥哥英明神武,洪福齐天,一定会没事的。说不定还能打一个大胜仗回来呢!”朱慈烺最大的“粉丝”,坤兴公主却是信心十足,已经十四岁的她,个子差不多已经要超过周后了,阳光照她的粉脸,清秀而绝美,表情却是极其严肃和认真,明亮的双眼里,满满地都是对太子哥哥的信任和崇拜。

    旁边的定王却是默然……

    三河。

    从上午到中午,朱慈烺再没有小憩合眼,他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白广恩的断后骑兵已经在巳时(上午十点)全部到达三河,吃了三河为他们准备好的饭食,随即倒在营中,酣然一片。

    众军入睡,朱慈烺却始终盯着三河的东面,等着最新消息的传来。

    而同时的,朝廷令他立刻回京和百姓们撤退的消息,也不断的送到他面前。

    建虏昨夜入塞,夜晚的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开,百姓们还不知道此消息,等天亮之后,衙门兵丁挨家挨户的通知,众人这才知道,天杀的建虏又入塞了!

    从崇祯二年建虏第一次入塞,到今年已经是第六次了,每次逢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杀光抢光之后便是一把火烧光,百里无人烟,尸骨遗路边,世人谁不害怕?

    ___感谢“娇爷是女王、tjujhtrkj”的打赏,谢谢~~

第677章 侦骑,杀

    建虏入塞的消息一传来,百姓们无不拖家带口加入逃难大军,但他们的第一目标并非是躲进附近的城池,而是涌向京师、保定等大城,因为只有大城才有保证他们的安全,虽然三河通州等地今年都增修,加固了城墙,但百姓们依然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这一些的小城,只有一些老弱病残,实在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才会躲到附近城池中。

    于是,通往京师的官道上,骡车、驴车一辆连着一辆,尘土飞扬中,孩子哭大人叫,有钱的,没钱的,都是一脸惊恐,如同是世界末日一般。官道边的田地里,今年种下的玉米已经熟透了,原本正在收割的时节,但现在却没有人管了,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命。

    逃难的人海中,却有一支人马在逆行向北,那就是从京师出来的三千营,他们一共两千骑,清晨从京师出发,中午就过了通州,但通州通往三河的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百姓,三千营的速度提不起来,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要花费一倍的时间才能完成。

    “快,快!”三千营主将贺珍急的都快要疯了,不住的策马。

    同一时间,顺着运河往下的很多地方都燃起了滚滚浓烟,那是各地官军按照朝廷的命令,开始燃烧运河上的木桥和浮桥,很多没有来得及过河的百姓哭喊跪求,只求官军慢烧一刻,让他们过河,但官军怎能同意他们的哀求?毫不留情的立刻点火,没有渡过运河的百姓,要不绕道前往那四座大石桥,要不就是远道向京师避难,哭喊咒骂之中,有人不甘放弃,竟然直接跳入运河之中,试图游过运河,但几个沉浮,随即不见……

    而天津的关闸已经落下,运河水位正在缓慢提高中……

    未时中(下午两点),三河。

    驸马都尉巩永固回来了,

    —————————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身边有东厂探子,并且苦恼如何找出来,但杜勋这个软骨头的无耻之徒居然也知道此事,还真是让他颇为吃惊。

    心里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奸细?你说的是谁?”朱慈烺淡淡问。

第678章 敌现

    想不到太子殿下居然还知道自家的哥哥,万金刚心中感动,急忙抱拳道:“万家世代军户,卫国尽忠、战死沙场,乃是万家子弟的本分和荣耀!”

    “算上令兄,你万家已经先后有四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一家忠烈四个字,正是你万家的写照啊。”朱慈烺道。

    “臣不敢当……”万金刚更激动,胸中热血在沸腾,能得太子殿下如此夸赞。死也值了。

    “能当的。没有你们这些忠烈,焉能有大明朝的安宁天下?忠烈祠建成之日,本宫必亲自护送令兄和所有战死在辽东,以及建虏历次入塞所牺牲的英烈,将他们的灵牌置于祠中,永世享受我大明的国祭!”朱慈烺道。

    “谢殿下……”万金刚眼眶发红。

    朱慈烺点点头,望着他的眼,温言说道:“三河城小力微,原本不是坚守的好场所,但为了京畿百姓,为了给他们争取一些的撤退时间,使他们免受建虏的屠戮,却不得不战。这一点,你一定要了解,如果有什么难处,现在就可向我提出。”

    “没有难处!”

    万金刚抱拳,慨然道:“建虏虽然势大,但我精武营却不惧它,臣有信心坚守三河。”

    朱慈烺点头:“嗯,三河城一定会面临建虏狂风暴雨的进攻,你要听从潘抚台的命令,齐心协力,死守三河,哪怕就是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让建虏逾越。”

    “臣必死战,但有一息尚存,绝不叫建虏占领三河!”

    万金刚慷慨回答。

    ……

    半个时辰后,从蓟州而来的官道上烟尘大起,一支大约千数人以上的建虏骑兵从远方急急而来,马蹄滚滚之中,清楚看到马上骑士都是蓝旗蓝甲,尖盔上的红缨,却像血一样的鲜艳。

    “殿下,是建虏正蓝旗!人数在一千人左右。”

    站在山坡高处,用千里镜进行观望的中军官佟定方立刻回报。

    “正蓝旗,豪格……”

    听到来的是正蓝旗,正在休息中的朱慈烺猛然跳起来,面露喜色。老实说,他最担心的建虏大将是一个狡猾难以对付的人物,那样说不得会看出他的计划,但豪格,虏酋黄太吉的长子,却绝对称不上狡猾。

    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一,黄太吉去世时,作为黄太吉的长子,豪格手握两黄旗和正蓝旗,又得济尔哈朗的支持,八旗已经占了半壁江山,两红旗中立,多尔衮兄弟只有两白旗的情况下,他竟然会丢掉“皇位”,一手好牌打到烂,实在是蠢不可及。

    政事如此,军事上豪格也没有什么大的建树,打仗只知道一个猛字,和多尔衮的狡诈和权谋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豪格丝毫没有遗传到黄太吉的智谋和远见,加上脾气暴躁,不会笼络人心,实在是枉费了黄太吉对他的苦心栽培。

    说起来也是叹,如果崇祯十六年,黄太吉身死之后,继位掌权的是豪格,而不是多尔衮的话,以豪格的莽撞和不能容人,就算有甲申之变,建虏也未必能取了汉家的中原江山。

    可惜啊,黄太吉精明一世,但却没有提前为豪格谋好继位之路的失误,却恰恰成了建虏最后能进取中原的关健。

    “建虏前锋居然是豪格……那计划得稍微改变一下了,传我令!”朱慈烺心中喜悦,但却依然不敢大意。

    ……

    同一时间,马蹄滚滚之中,“大清”肃亲王,黄太吉的长子,以储君自诩的豪格,正一边策马,一边瞪大了眼,仔细望着眼前的三河城。

    “豪格”,满语中是“小耳垂”之意,带着极大的爱护,由此便可以看出黄太吉对他降生的喜悦,而最初之时,豪格也的确没有让父亲失望,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从广宁大小凌河之战,一直到松锦之战,都立下了功勋,尤其是在其父黄太吉继承汗位,成为建虏第一人之后,他就更是动力十足,想着要为大清建功立业,开疆拓土了。

    不过让他郁闷的是,他储君的位置,却迟迟得不到确认,并非是他父皇不愿意,实在是因为八旗共治乃是他爷爷努尔哈赤的遗训,他父亲黄太吉也不敢轻易更改,据她所知,他父皇黄太吉私下里曾经问询过各旗,两蓝两红旗没有意见,但两白旗却以“太祖遗训”为由,誓死反对,没办法,黄太吉只能暂时放下这个议题。

    而随着年纪的增加,原本被他父亲竭力压制的多尔衮多铎兄弟已经长大,在军阵策略上都显现出了相当的天赋,尤其是多尔衮,几乎已经成了八旗中人公认的最佳统帅,声望日渐隆重,硬生生的压过了他这个肃亲王,大清皇长子的风头。

    这也就罢了,最让豪格恼火和不安的是,在八旗之中隐隐有一种说法,大清是大清,明国是明国,大清不能什么事情都学明国,当年太祖有遗训,汗位(皇位)的继承必须由八旗一起商议,一起推出,这一条决不能更改,因此,如果皇上有什么意外,谁来继承,还得大家一起来商议。

    隐隐的,这些人都是看不上他豪格,想要支持多尔衮。

    豪格如何能忍?

    公事如此,私事也是让豪格怒火中烧,每每想到多尔衮,他就是咬牙切齿。

    豪格是1609年生人,比多尔衮大了三岁,但辈分却比多尔衮矮了一辈,每见到多尔衮,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十四叔”,多尔衮端正也就罢了,偏僻那多尔衮从心里看不起他,每每都轻视他,令豪格十分没有面子。

    那年成婚的时候,努尔哈赤做主,为他们两人娶了一对孪生姐妹,豪格年长三岁,因此在外征战比较繁忙,留在沈阳的多尔衮近水楼台,常常将他的福晋叫到自己府中姐妹相聚,渐渐就有传言,说多尔衮将他的福晋也勾搭到手里了。

    消息传开,豪格怒不可遏,不但要杀福晋,也要杀多尔衮,事情惊动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火冒三丈,认为他“听信谣言”“目无尊长”“蠢不可及”差点把他的贝勒帽子给摘了。

    一肚子委屈的豪格不敢发作,只能隐忍下来。

    从那以后,他和多尔衮就变成了敌人。

    这十几年来,他和多尔衮的心结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因为“储君”的事情,越发变的厉害了,表面上和和气气,见面必叫一声“十四叔”,但私下里却是勾心斗角,恨不得多尔衮立刻就死了,

    恨屋及乌,原本,豪格和多铎的关系是不错的,两人都喜欢玩鹰,又都是张狂的性子,倒是非常说的来,少年时常常一起结伴出游,同进同出,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和明白了各自利益的所在后,豪格和多铎的关系渐渐冷却,甚至也慢慢往敌人的方向发展了。

    因此,去年多铎被任命为征明大将军,统帅大军入塞,最后却碰了一鼻子的灰,失败的消息传回沈阳后,豪格不但没有恼,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甚至想,如果是多尔衮领军就更好了,经此一败,看他再张狂?

    而今年再次征明,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三人都随大军出征,多铎更是戴罪立功,被任命为了偏师的主帅。

    和多尔衮三兄弟同场竞技,豪格憋了一身的劲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因此他向黄太吉请命,请为大军的前锋,黄太吉同意了,令他正蓝旗连同蒙古正黄旗,一共八千人,为大军前锋,而豪格也不复所托,以雷霆万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遵化长城,为大军打开了入塞的道路,其后,他马不停蹄,带着前锋部队直扑蓟州--照他阿玛黄太吉的谋划,偏师多铎先攻击黄崖关,蓟州有可能会救援,如果蓟州兵救援,蓟州空虚,那么大清要适时拿下蓟州。

    不过黄太吉预判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蓟州防守看起来依然很坚固,绝不是前锋兵马可以攻下的,因此豪格没有在蓟州城下耽搁,而是迅速通过---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抢在偏师多铎之前,进入到明国京畿,立下入塞的第一功!

    大清入塞突然,明国猝不及防,谁冲到最前,谁的斩获就会最多,功劳也就最大。这一点,豪格太清楚不过了,因此他绝不能将这个机会让给多铎--多铎的镶白旗也正憋着一股气,想要立下功劳,一雪去年失败的耻辱呢。

    至于孤军深入,可能会被明军包围的危险,豪格一点都不在意,除了明军孱弱,无法在野战中形成威胁之外,最重要的是,明国京畿地区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可供伏击的合适地点,从杨嗣昌卢象升到陈新甲并非没有想过伏击,但没有一次成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地形。

    而豪格已经数次入塞,对明国京畿地区的地形,已经有相当的了解,因此一点都不担心被伏击,退一步讲,就算被伏击,以他们全部是骑兵的编制,也很容易就能摆脱。

    今日天亮时,豪格带队就过了蓟州,疾行之下,众军都有疲惫,原本他想着休息两个时辰,然后再进军,不想前行侦查的蒙古骑兵忽然回报:明太子现正在三河!

    豪格听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明太子正在三河?他腾的就跳了起来,揪住那个蒙古小佐领的领口,厉声:如果你敢谎报军情,本王就宰了你!

    蒙古小佐领指天发誓,他们的确是在三河城外看到了明太子“代天巡狩”的大旗,而且从军营规模看,明太子身边的兵马并不多。

    哈哈,豪格仰天大笑,这可是上天赐给他的大功劳啊,如果他能打败,甚至是俘虏明太子,那可比攻陷一两座城池的功劳大多了,不但能狠狠打多尔衮兄弟的脸,令众人知道,他豪格的军事之能才是皇阿玛之下的第一人!最重要的是,经此一胜,他豪格的威望必然会大幅提高,若是再提出储君的动议,看还有谁敢反对?

    “走!”

    豪格立刻带兵,铁骑滚滚,用百里救援的速度向三河杀来,虽然他的前锋部队一共八千余人,不过能跟上他的脚步,第一批赶到三河的,只有一千人,而就在十里之外,他们抓到了一个掉队的明军骑兵,经过审问,他们知道了明太子原本是在三河,在听闻大清入塞后,连夜逃往三河的经过。

    哈,这一下再没有疑问了,明太子就在三河!

    最让豪格激动的是,明太子身边,只有玉田总兵白广恩的两千骑兵。

    对白广恩这个名字,豪格不陌生,松锦之战时,白广恩就是八总兵之一,侥幸从松山逃脱,就其战力和勇武来说,豪格将其归纳在第二档次,比曹变蛟吴三桂差的远,因此对他麾下的两千骑兵毫不在意,不多说,只要有正蓝旗的五百精锐白甲兵,豪格就有信心破了白广恩。

    所以,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啊。

    豪格恨不得肋生双翼,立刻飞到三河城下。

    此时,望着三河城,豪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太子,你还在吗?你可千万不要跑了啊?

    而在豪格之前,一百蒙古轻骑已经提前散了出去,他们的任务和刚才一样,依然是探查军情,以确定明太子是不是还在三河城外?

    一百蒙古骑兵分成数十队,从各个方向,快速靠近三河。

    官道边的一堆血糊糊、龇牙咧嘴的首级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当看清楚乃是他们前一波的同伴时,这些蒙古骑兵发出愤怒的“呼嗬~~”声,举起弓,呼喊着要明人血债血偿的口号,向前突进。

    白广恩布置在城北警戒的游骑兵象征性的对蒙古侦骑进行了拦截,不过当看到蒙古侦骑的后方跟随有大批建虏骑兵之后,这些明骑兵吓的“魂飞魄散”,再不敢拦截,急急打马逃窜--这非常符合明军一贯的表现。

    “当当当当……”

    三河城头传来急促清脆的钟鸣之声,有人在呼喊关城门,同时人影晃动---面对忽然出现的大清兵,三河守军好像正在惊慌失措的布防。

    ___感谢“自然之风6、120312192211976、20180302231514605、20191118173335803、楓訫枼、cylove521”的打赏,谢谢~~~

第679章 豪格的野望

    三河城头惊慌,目光可及的北门和东门都是紧闭,城前的原野中,不见一人。而在西门和南门的方向,却有大批的明国百姓拖着长长地队伍,正向三河城行进,前头好似已经进了南门,但后头的人却还在三四里之外。

    此时此刻,当城头响起关城的钟声时,西门和南门立刻就掀起了一阵骚乱。

    蒙古侦骑打马急进,很快绕到了城西,将城西景象收入眼底--果然,大批的老弱病残,被堵在了西门和南门口,守军想要关闭城门,但百姓们堵塞了城门口,哭喊声中,一片的人仰马翻,无法关闭,城门口的兵丁拼命驱赶,但却也无济于事,而那些离着城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百姓,听闻城门要关闭,都疯了一样的往前冲,一时踩踏无数,妇女小孩哭声一片……

    城头上,一个穿着红袍的官员,正急得跺脚。

    但蒙古侦骑最注意的并不是城门口的乱象,而是在三河城西的原野中,有不少明国骑兵正在紧急整队,除了白广恩的玉田兵。还有一些全身披甲,但甲胄样式完全不同于普通明军的精锐甲士---啊,是明太子的武襄左卫。

    有见多识广的侦骑立刻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然后立刻回报豪格。

    听明太子还没有离开,还在三河城下,豪格大喜,对左右说道:“听说明太子很是仁义,在明国京师开设粥厂,赈济灾民,今日停在三河,怕不是为了护送那些可怜的明国百姓进城吧?”

    “杀!”

    话音不落,就听见马蹄杀声四起,抬头看,只见明军骑兵分成左右两队,已经是从城后杀了出来,马蹄滚滚处,清楚看到玉田总兵白广恩的大旗--白广恩亲领左翼,其侄子白良柱领右翼,各率主力,一共两千骑,齐声呐喊,向正蓝旗杀来。

    而在白广恩的骑兵之后,几百武襄左卫簇拥着明太子正在一处土坡上观战。

    豪格大喜,马鞭一指明太子所在的方向,在马上哈哈大笑的说道:“怪不得能打败多铎,明太子果然不是一个缩头乌龟,本王喜欢!”

    环视左右,得意洋洋的说道:“明太子年轻气盛,欺我们人少,又远道而来,想要趁我们疲惫一口将我们吞下,正是孙子兵法,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的道理。不过他错了,我大清勇士的气力永远都不会衰竭,现在,就让他见见我大清勇士的实力!”

    “何洛会,你率二百人轻骑绕行,绕过白广恩的骑兵,直取后方的明太子!”

    “扬善,你率二百人,绕行截断明太子的退路,绝不能让他逃走!”

    豪格连续下令。

    “嗻!”

    “嗻!”

    何洛会和扬善大声答应,何洛会是正蓝旗的固山额真,扬善是护军统领,都是豪格的心腹和亲信将领,同时也都是勇将。

    “剩下人,”豪格拔出腰间长刀,豪气万丈的说道:“随本王一起突击,击溃白广恩,生擒明太子!”

    “杀~~”

    —————————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虽然他知道身边有东厂探子,并且苦恼如何找出来,但杜勋这个软骨头的无耻之徒居然也知道此事,还真是让他颇为吃惊。

    心里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奸细?你说的是谁?”朱慈烺淡淡问。

    “典玺太监田守信。”杜勋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名字。

    这一下,朱慈烺是真吃惊了,猛得站起来,狠狠盯着杜勋:“杜勋,恶意中伤可是要反座的!”

    杜勋被朱慈烺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拜伏在地:“奴婢有证据。”

    朱慈烺眼角微跳:“什么证据?”

    “三天前,”

第680章 勤王与否

    顺天、宣大戒严,宣府总兵周遇吉严守长城,昌平总兵和应荐守卫昌平,防止建虏侵扰皇陵;永平府戒严,巡抚马成名和总兵赵登科严守;建虏从遵化入塞后,密云方向没有敌情,兵部调密云总兵唐通率三千人,火速向京师驰援。

    而在建虏入塞的消息传来时,保定总督杨文岳率领的一万四千名保定兵正好行到京师,于是就地防守,顺着运河东岸展开,不使建虏渡河。

    通州,香河,武清,天津各处的守将在得到朝廷命令之后,也都展开了行动,聚拢百姓,关闭四门,聚集义兵,准备和建虏死战……

    至于京师,更是全体总动员,精武营,善柳营,左右柳营,五城兵马司,连同上直二十一卫,各部衙门的兵丁和衙役,都编列成队,做好了临战的准备,而各项物资,包括难民的安置,兵部和户部正在紧急筹备中……

    张凤翔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崇祯帝想要聚精会神的静听,但心思却是总也静不下来,因为除了建虏的入塞、京畿的危机、百姓的安宁,他心头还有另外一团剧烈的火焰在燃烧,令他一刻不得安宁。

    那就是太子的安全。

    太子一日不归来,他一日不见到太子,他心中的焦躁就无法熄灭。多年的皇帝加上本性的庄重,使他能勉强保持镇定和皇帝的威仪,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太子出现意外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他心中的焦躁之火也就燃烧的越来越猛烈,想着想着,忍不住就握紧了拳头---建虏入塞都两天了,三千营出京师也有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把太子迎回来呢?若是太子出了意外,我可怎么对周后啊?

    ……

    御座下,大殿中,随着张凤翔的介绍完毕,群臣们对于是否要召秦督孙传庭和湖广左良玉的兵马入京勤王,产生分歧,又一次相互激烈的争吵了起来---原本,当建虏入塞的消息出来,朝臣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召蓟辽总督范志完率领关宁军入塞,拱卫京师,就如历史上,崇祯十五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而直到这时,兵部才将渡海攻击的秘密任务告知朝臣,朝臣们也才知道,原来吴三桂和马科包括保定虎大威已经聚兵在秦皇岛。

    因为是绝密,事先除了兵部三位大人和五个内阁辅臣之外,其他人都不知情,因此当冯元飚在朝堂上说出后,朝堂立刻轰动,朝臣们既惊喜又担忧,惊喜的是,我大明终于是有还手之力了,担忧的是,没有关宁军的入卫,以京畿现在的兵力,能挡住建虏吗?

    在关宁军不能入卫的情况下,有人想到了陕西孙传庭和湖光左良玉。

    “运河三百里,怕不是现在兵力所能防守的,请陛下下旨,立刻调陕西孙传庭、湖广左良玉率兵进京勤王!”

    ______—————————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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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