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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71章 尚可喜的顽抗

    “水,有水!”

    一个工兵忽然叫了出来。

    隧道漆黑,只靠火把取亮,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每个人心情都是压抑,容不得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所以并不是工兵的声音太大,而是众人的心情太紧张,顺着那工兵所指的侧前方看去,果然,有一股细水正从支架板的缝隙里,咕咕而出。

    挖地道就如盗墓一样,每前进一步,都需要用木板支撑两壁和头型,形成稳定的三角形,如此才能保证工兵的安全和挖掘的继续,虽然这中间也会有水滴从头顶两壁漏出,但却绝不应该有水流,毕竟这里距离地面不过两三米,当挖到城墙下之后,更是形成一个向上的小斜坡,几乎就和地面水平了,但现在,侧前方却有水流喷出。

    带队的旗长心知不妙,急忙喊:“撤,快撤!”

    说话间,就看见水流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奔涌而出,砰的一声,冲散了支撑的木板架。

    挖掘的工兵们连滚带爬,连拖带拉,急急往后撤退,火把工具全部抛弃,整个地道一片混乱……

    “什么,有水?”负责督帅工兵营挖地道的,乃是张名振。听到城墙下忽然冒出大水,冲散了木架,虽然工兵们撤退及时,加上水流来的比较慢,因此没有受伤,但地道却已经水泡崩塌,无法继续之后,张名振脸色凝重了,他知道,事情可能不妙,城中的建虏可能是有防备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或者说,他们没有退路,必须挖掘地道,炸开海州城。

    “再挖,往两边挖!”张名振下令。

    于是工兵营整理地道,从没有被水冲的地方一分为二,分成两道,继续往城墙靠近,挖到晚上亥时(十点),靠近海州城墙之后,大水却又出现了,刚刚挖好的两处地道,又变成水渠,工兵不得不撤退……

    吴三桂大帐。

    原本,照张名振的估计,黄昏就能挖成地道,晚间就可以施行爆破,但没有想到忽然冒水了,现在续挖的两处地道又都被大水冲垮,所以没有什么说的了,虽然不知道城中建虏是怎么设置的,但很显然,整个东城城墙墙根都是水,只要地道挖到,立刻就会被水冲。

    “大家怎么看?”吴三桂皱着眉头,目光环视帐中众人。

    除了马科,张名振张家玉和几位副将参将之外,帐中还有几个参谋幕僚,面对忽然的困境,大家都有点意想不到,相互看了一下,吴三桂帐下幕僚,原辽东巡抚方一藻之子方光琛拱手道:“总镇,如果卑职所料不差,建虏应该是在东城墙之内,修建了水池,大量灌水,我军一旦挖到城墙之下,大水就会冲泄而来,想必海州建虏应该是知道了我军在盖州的炸城,从而提前做出了防备,”

    方光琛,字献廷,其父方一藻经略辽东期间,方光琛为其父助手,他善奕、能诗、多游谈,常常以管仲、诸葛亮自比。吴三桂善于交纳,主动和他交好,“缔盟为忘形交”。方一藻去世后,方光琛失去依靠,正式成为吴三桂的幕僚。

    在关宁军所有部下中,除了杨坤和吴国贵,吴三桂最信任的就是方光琛,而论到智谋,方光琛则是吴三桂帐下之首。

    众人点头。

    “建虏在城内修建水池,虽然阻止了我军的地道,但却也导致城墙根基长期被水浸泡,时间长了,不用炸,城墙自己就会轰塌,只不过谁也不能判断时间,也许五天,也许十天,但可惜的是,我军等不了那么久……”方光琛苦笑。

    众人又都微微点头,海州距离广宁不过一百来里,距离沈阳,不过两百八十里,虽然建虏的主力大军入塞,但留守沈阳的济尔哈朗和驻扎广宁的兵马依然不少,尤其是济尔哈朗,虽然他在几个建虏亲王中,名气最小,但他统领的镶蓝旗,却绝对不能小视,加上广宁另外的两个汉奸,一个孔有德一个耿仲明,一旦他们三人合兵,往海州救援,以明军现在的人马,恐怕未必会是对手,因此,明军不宜在海州城下久留,必须尽快攻克海州。

    方光琛看向张名振:“敢问张千总,除了地道埋设,我军是否可以直接在城墙之下埋设炸药?”

    张名振起身抱拳:“当然可以,只所以用地道,只不过是为了避免伤亡和出其不意罢了,不过埋设炸药,并非简单放下就可以,需要相当时间进行布置。”

    “需要多长时间布置?”方光琛问。

    “将近一个时辰。”

    古代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张名振的意思,从挖洞、装药到最后的封闭,点火,需要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说,需要其他兵马在城下掩护工兵营,最少两个小时。

    方光琛皱眉,捻着胡须,故作为难的说道:“可我军多是骑兵,如何掩护,是个问题啊。”

    七千人中,只有精武营的一千五百人是步兵,虽然攻城并非一定得是步兵,骑兵也可以爬城,更可以手持大盾,掩护工兵营挖洞,但作为吴三桂的智囊,宁远军的军师,方光琛却并不想把这个承受伤亡的任务揽到关宁军的身上,而是想要推给精武营。

    张名振虽然是武人,但江湖历练丰富,又读过几天书,对方光琛的心思看的很是明白,心中不禁微怒,如果方光琛直接提出,说不得他会同意,但这种损人利己,不想出头的文人阴柔,却让他看不起,脸上冷冷一笑,抱拳坐下,再不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吴三桂。

    吴三桂却没有着急下决定,而是先望向了山海关总兵马科:“马总镇怎么看?”

    马科左右看了看:“某同意方先生的看法,”

    吴三桂又看向张家玉:“张赞画怎么看?”

    张家玉虽然年轻,但却是两榜进士,又是太子殿下的人,吴三桂对他很看重,刚才吴三桂问马科,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因为他知道马科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张家玉才是他询问的重点。

    张家玉起身拱手,肃然道:“卑职以为,直接从地面突击,在城墙下埋设炸药,固然是一个办法,但海州建虏狡诈,我军须做好万全准备,如果不行,就只能强攻了。海州小城小地,城中兵马不过三千,且都是尚可喜的乌合之众,我军有七千,趁城内惊慌,云梯登城,一鼓作气,拿下海州,并非不可能!”

    大帐静寂。

    众人都明白张家玉的心意,但如果强攻海州,一定会有比较大的伤亡,尤其这一次渡海攻击的,都是各部的精锐主力,死一个都是损失,因此,非到万一,谁也不愿意强攻。

    吴三桂沉思了一下,拿定了注意,于是看向帐中一将:“吴国贵!”

    “末将在!”

    披着副将甲胄的吴国贵站了起来,抱拳应声。

    “即刻去传令,周边田庄、屯子解救出来的汉人百姓,不必再送回盖州了,而是要送到海州城下,助我攻城,那些没有走远的,也立刻去追回来!”吴三桂道。

    “得令!”吴国贵领了命令,急急而走。

    “再给郭云龙传令!”吴三桂再令。

    “在。”中军站出。

    “令其加强警戒,多派出探骑,尽量往广宁多走一点,关宁的动静,我要第一个时间掌握!”吴三桂到。

    大军兵围海州之后,作为大军前锋的郭云龙,就率八百骑兵,顺着海州通往广宁的官道,一路探查和警备去了,但使广宁派出援兵,他立刻就会回报,而在巡查和警惕之中,郭云龙也顺便将经过的田庄和屯子,一扫而空。

    “是。”

    中军急急去传令。

    吴三桂站起。肃然:“诸位都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准备攻城事宜,除了炸城之外,我军还要准备盾车云梯,如果炸城失败,我军就抢攻海州城!”

    “是。”

    ……

    清晨,海州城头的建虏守军忽然发现,城外的原野中,多了很多刚刚削去辫子的汉人百姓,他们在明军的指挥下,正在原野中砍伐树木,打造各种攻城器械。这些百姓大部分都是当年尚可喜从辽东外海岛屿裹挟而来的汉人百姓,九年过去了,当初对尚可喜的咬牙启齿,渐渐已经淡忘,又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当建虏的顺民了,其中很多人的家人还被拉了壮丁,成了尚可喜的兵,但是,当大明军队出现,重新看到故国衣冠时,很多百姓都哭了,虽然不舍在海州的九年家园,但他们的大多数,还是很顺从的听从明军的命令,割去辫子,换上故国衣衫,打点行装,准备渡海返回大明,当然了,也有一些死心塌地的顽抗者,但都被明军斩杀。

    原本,这些百姓以为会坐船返回大明,但想不到却被带到了海州城下,面对可能的战争炮灰,一个个都是心惊胆战。

    “吴总镇宣令,此次攻打海州,但是有功的汉家百姓,一律有赏,在此间又银,回到大明也有田!但如果是畏畏缩缩,出工不出力,以通虏论处!不但自己,全家也都是死罪!”

    张家玉和吴国贵纵马奔驰,张家玉大声呼喝,心惊胆战的百姓,这才都是一凛。随即,张家玉当场兑现,奖励了十几个做工积极的百姓,虽然不多,不过一人二两银子,但却也足以令百姓们振奋了。

    不同于其他将领,虽然张家玉也披着甲胄,但形貌英俊,又极为年轻,不似那些凶神恶煞的总兵副将,百姓们都对他心生亲近,张家玉趁热打铁,从百姓之中选出青壮,给他们分派兵器,准备攻城使用。

    上午巳时(十点),第一批的四辆简易盾车,十几架的云梯打造完成。但吴三桂并不着急攻城,一直到中午过后,将士饱餐,而盾车和云梯造的更多,足可以形成规模威慑之后,他才马鞭一挥:“攻城!”

    “咚咚咚咚~~~”

    明军战鼓擂响。

    列阵而立的明军队伍高举手中的兵器,起身高喊:“杀,杀,杀!”

    一连三声,震动天地。

    海州城头的天佑兵见了都是色变,他们已经年没有见过这么精锐,甲胄这么齐全的明军了,虽然没有火炮,但城下明军的气势却是惊人。

    战鼓声中,军旗摇动,从百姓们选出的五百青壮负责推动盾车和扛云梯,五百精武兵,五百关宁兵,以及四百工兵,紧随其后,他们的第一目标是试探性的攻城,第二乃是掩护工兵营在墙根下的挖掘。

    海州攻城战,开始。

    海州城头,一个全身披甲的建虏将领正咬牙切齿的瞪着城下。

    正是黄太吉封赏的智顺王,刚刚铩羽回城的尚可喜。

    作为曾经的大明将领,但却杀了副将和一干不愿意投降的部下,屈膝投降建虏的尚可喜来说,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城破,落到明军手中的下场了,因此,他一定要守住海州,海州距离广宁不过一百来里,距离沈阳不到三百里,他相信,此时此刻,广宁的孔有德已经得到消息了,沈阳的郑亲王应该也不需要多久,海州只要能坚守三到四天,就可以等到援兵的出现。

    也因此,他才义无反顾的下令,发动全城数万的百姓,一夜的时间,就在东城城墙之下,挖掘出了一个深大达一丈的大池子,又引来城中湖水,甚至担心水流不够,令百姓们连夜挑井水,将池子灌满,为的就是防备明军的炸城--虽然不清楚明军如何炸城,但当年在毛文龙麾下时,军中多是矿工,对矿工炸矿,尚可喜还是有一些了解,他清楚知道,城墙要塌,炸药威力要显,明军必须将火药埋在城墙的正下方,只要池子里面的水能泄流到城墙的下方,令明军不能挖坑和埋设火药,明军就无法炸城。

    为此,他不惜将东城墙的半边根基都掏空,萨必图十分担心,说这样干,不用明军炸,这城墙自己就要塌了。

    尚可喜却恶狠狠说道:“宁愿城墙自己塌,也决不能被明军炸塌!不需要多,本王只需要三到四天的时间,就能等来援兵,如果在这之间,城墙自己塌,本王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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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2章 同样的难题

    平常尚可喜对萨必图还算是客气,但今日却是不管了,不管怎样,他是黄天吉亲封的“王”,萨必图只是一个参政,虽然建虏是汉人的主子,但他尚可喜是黄太吉特许,除了黄太吉一人,他不认其他任何建虏为主子。

    除了修建水池,破解明军的炸城,尚可喜更是将城中所有的人都组织了起来,除了襁褓中的婴儿和年迈的老人,其他男女老少,都必须到城墙下听令,有敢不从,斩!

    现在见明军攻上来了,他拔出长刀,狰狞的喊道:“都给本王听好了,明军烧杀抢掠,城破之后,城中谁也不能活,要想活命,就要打退明军的进攻,谁他们孬种,老子先杀他,再杀他全家!现在开炮,将明军杀一个片甲不留!”

    海州虽然不是边关要塞,但毕竟是建虏辽南的重镇,因此城头是有炮的,虽然是比较落后的大将军炮,且数量不多,不过却依然可以给城中的建虏壮壮胆,于是,在尚可喜的命令中,城头建虏开炮了,不过并没有给城下明军造成什么伤亡,明军推着盾车,顺利的来到干涸的护城河边,随即冲过护城河,竖起云梯,开始攻城。

    “放箭,放箭!”尚可喜疯子一般的在城头指挥,他知道,这个时候谁也靠不住,必须靠自己,在尚可喜的督促之下,天佑兵也都如打了鸡血,拼命的往城下投掷砖石,发射弓箭,精武营和关宁军尚好,但那些没有甲胄的汉人青壮却是不住的倒下。

    同时的,天佑兵在城头也熬制了“金汁”,滚烫的粪水倾倒而下,将冲到城下的明军将士烫的不住后退。

    而明军的反击也是相当的犀利,除了成排的鸟铳手在盾车和大盾的掩护下,对着城头密集放枪之外,还有掷弹手,将一枚枚冒着火星的手炸雷奋力扔上城头,炸的天佑兵鬼哭狼嚎,不过尚可喜军法严厉,今日又发了狠,他的几个亲信部下许尔显等人,都拎着大刀,在城头往来巡视,但有人畏缩,立刻就会以“畏战”之罪,当场斩杀,不但军士本人,都是他在城中的家属也会受到牵连,因此,天佑兵没有人敢退,即便是那些临时抓来的壮丁,在威逼之下,也都是拼了命的抵抗。

    激战之中,一队两百人的盾手,冲到城墙根下,开始掩护工兵营挖城。

    尚可喜很快就发现了明军的图谋,他发了疯的命令,集中所有的力量,攻击明军的盾牌手。

    不得不说,尚可喜虽然是一个奸贼,但其带兵和指挥却是有相当的能力,在他的命令下,天佑兵的金汁和火罐,照准了城下的盾牌手,不住的猛投,给明军造成了相当大的伤亡,尤其是金汁,每一盆下去,城下的明军,不论是盾牌手还是工兵,只要被波及到,立刻就会响起惨叫,然后就再也无法继续参与进攻。

    “撤下去,撤下去!”

    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士兵受伤,中途几乎很难撤退,京营一开始就有完备的伤兵撤退制度,不但有随军医官,而且每次战斗,都会有抬着担架的医务兵候命,这一次跨海攻击,随军的医务兵并不是太多,因此临时在汉人青壮中,抽调了一百人为医务兵,由医官李信统一指挥,一共分十组,一组十人,另派十个盾牌兵护卫,将受伤的将士,不停的从前线撤下。

    就在城下不足三里的地方,明军在平坦之处,连续搭了一排医疗帐篷,随军医官李信和其妻红娘子,正在紧张手术中。

    被金汁大面积烫伤的人,情况极其凄惨,首先要消毒,其次要防备感染,就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来说,消毒勉强还可以做到,多使用烈酒即可,但预防感染,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全凭士兵本身的抵抗力。医者仁心,从原本的闯军智囊和大将变成现在的医者,李信角色变化很大,心境变化就更是大了,眼前士兵的悲惨,令他想到了很多的往事,心中满是怜惜和嘘嘘,同时对于攻城的不顺,对于城中汉奸军队的抵抗,他不由有一些想法……。

    从中午一直激战到傍晚,明军始终无法爬上城墙,城下的炸洞也没有多少进展,不得已,吴三桂只能下令收兵。

    晚间,吴三桂在帐中议事,所有人脸色都是凝重。

    今日攻城,城内守军的顽固,有点出乎他们的预料,想不到小城小地的海州,城中又只有两百建虏,原本不在吴三桂眼里的天佑兵,竟然爆发出如此战力,看今日的情况下,想要拿下海州,怕是要付出相当代价。

    “不如截断西南北三面的护城河,再选择一处炸城……”有幕僚提出。

    城中建虏严厉防守东城,不但在城头布置了重兵,而且还在内城墙下修池蓄水,导致工兵营无法正常挖掘,今日从地面攻击,但在城头的猛烈火力之下,又伤亡颇重,于是众人想到了其他三面,只要断了护城河,工兵营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下面悄悄挖掘,从而炸开海州城墙。

    不过这个提议一提出,就有人摇头。截断三条护城河的工程,虽然称不上浩大,但却也需要相当的时间和人力,人力问题不大,关键是时间,海州距离广宁不过一百里,沈阳不到三百里,照事先的推估,大明只有三到四天的攻城时间,一旦攻不下,就必须立刻撤退,以免建虏的沈阳援兵杀到,从而陷入困境。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多,如果再用一到两天的时间截断护城河,再用一天的时间挖掘地道,时间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

    “半天挫败,何至于此?”见众人的表情都有点消极,张家玉站起来,激昂的说道:“这是王师十年以来,第一次杀到辽南,威胁到建虏的腹地,决不能半途而废,城中不过三千兵马,经今日一战,损伤必多,明日一鼓作气,四面齐攻,就不信拿不下区区海州!”

    谁都知道,张家玉不但是代表自己,隐隐也是代表太子,虽然此次渡海攻击,没有随军文官也没有监军太监,但张家玉其实是将这两个角色都兼顾了,当然了,张家玉本人对太监监军是反对,他认为应该给带军将领更大的裁量权,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某种意义上,行使这两种权力。

    “不错,绝不可三心二意,明日应继续攻城!”张名振也站起。

    他二人带头发言,原本有点心疼兵力损失的吴三桂和马科,自然不能反对,于是吴三桂下令:“诸军回去休息,明日继续攻城,不拿下海州,绝不罢休!”

    ……

    千里之外。

    在吴三桂为如何攻击海州而烦恼的同时,黄太吉之子,统领两万骑兵,从通州奔袭五百里,忽然杀到河间府城下,击溃五千漕兵的豪格,同样也陷入了是否继续攻城的困境。

    已经三天了,虽然数度危急,虽然披着重甲的建虏和蒙古士兵,两次登上河间城头,但都被城头明军奋力击退,激战之中,豪格两次亲临前线,直冲到城下六百步的距离,冒着箭矢,亲自指挥,但却依然无法拿下河间府。

    虽然被豪格袭击,五千漕兵只剩下五百,但漕运总督史可法知耻而后勇,为了坚守河间府,他可说是把生命都豁出去了,他亲自坐镇建虏攻击最猛的东城门,矢石如雨之中,挥舞长剑,往来冲突,高声鼓励城头将士的士气,其间他差点为建虏射上城头的弓箭所伤,不过依然无所畏惧,整个攻城期间,都可以看到一个穿着绯袍,身边只有三五个护卫的明军官员,手持长剑,在城头来回穿行,哪里战斗最激烈,他就出现在哪里。

    河间知府颜胤绍,御史周尔淳等人守卫其他三门,也都是奋不顾身,城中军民,全力动员,官绅商人,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年初就已经设立的社兵,在此次守城战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面对凶恶的建虏,社兵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和官兵不同,这些社兵们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在城中的家人,他们或许对朝廷没有那么大的忠心,但对自己的家人,却绝对是要豁出性命去保护。

    史可法颜胤绍等人抱定必死的决心,亲在一线,鼓舞士气,城中兵马虽然不多,但各种物资准备充分,军民更是上下一心,如此,看起来孱弱不可能坚守的河间府,竟然硬生生地挡住了建虏大军,连续三天,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太阳落下,黑夜笼罩大地,城墙下扑倒的尸体,层层叠叠,流淌的鲜血染红了护城河,燃烧的火光中,有未死的军士犹在血泊中挣扎,而城头上,疲惫的明军靠在墙垛上,大口的喘气,染血的残破军旗在火光中,无力的张扬……

    虽然不甘心,但豪格却不得不下令收兵。

    接下来,他将面对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就是,是否还要继续攻打河间府?

    照黄太吉临行前的叮嘱,豪格只有三天攻打河间府的时间,三天能下最好,如果不成,豪格要立刻掉头返回,劫掠青县沧州天津等地,搅乱京南,以为大军补充粮草辎重,同时截断明国通过运河,北上支援京畿的通道。

    现在已经三天了,是否要撤兵呢?

    随行的汉军镶蓝旗副都统张存仁认为应该撤兵,没有能一鼓作气拿下河间府,城中明军已经从最开始的惊慌,慢慢镇定了下来,而随着战事的进行和伤亡的增加,己方士气却是低落了起来,不宜继续攻城,应该按照皇上的命令,转而攻击北运河各处城池,青县,沧州静海等地,继而回军通州,和主力大军汇合---这本就是临行前,黄太吉对他的叮嘱。

    “肃亲王,河间府急切难克,还是暂且撤兵吧。”张存仁知道,豪格对没有能攻下河间府,十分不甘,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好机会,却拿不下河间府,实在是让人沮丧,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决不能因为河间府一地,坏了皇上的谋划。

    豪格坐在灯下,脸色冷冷地不说话,对于张存仁退兵的建议,他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从小到大,豪格对皇阿玛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从没有抗拒的时候,但今日,他却是有些不同的想法和心思,河间府的抵抗虽然激烈,但却已经显现出了疲态,山东总兵尤世威吓的后退八十里,明国兵部侍郎吴甡的两万人马,龟缩在青县不敢动,河间府孤城一座,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救兵,大军毫无后顾之忧,完全可以放开手脚攻城,此正是拿下河间府的好时机啊。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现在退兵,回到通州,那么他此前歼灭五千漕兵,震慑京南的功劳,就烟消云散了,原因很简单,他攻打河间府三天,折算兵马将近两千余人,以两千余人换取歼灭史可法五千人的功劳,算起来,他是一点功劳都没有,照建虏内部不成文的规定,己方一个士兵,换取明军三个士兵,才能算胜利,一换二,是平手。

    可豪格怎么能接受一场平手?

    不说别人,只说多铎鄙视的眼神,那一声“小耳垂”,就会令他受不了。

    因此,豪格极度不甘心,他不想撤兵,他仍然想要尝试攻下河间府,以一场大胜,回击那些蔑视他的人。

    “何洛会,你看呢?”豪格抬头看向正蓝旗固山额真何洛会。

    如果说,张存仁受黄太吉器重,是黄太吉的心腹智囊,那么,何洛会就是豪格的心腹和智囊,对主子想要拿下河间府的心思,再没有人比何洛会更清楚了,另外,何洛会并不知道黄太吉叮嘱豪格,只给了其三天攻城时间的密事,因此也就没有忌讳。

    何洛会察言观色,知道主子仍然想要攻下河间府,而就他来看,在山东兵远遁,吴甡兵马不敢前来的情况下,拿下河间府并非不可能,河间府是明国京南最大的府城,城中人口众多,财帛丰富,如果能够拿下,实在是一笔大收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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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3章 通州炸城

    于是何洛会抱拳:“主子,奴才以为,河间守军不过是凭借一口气,在抵挡我军的攻击,只要这口气泄了,就如决堤的黄河,一发不可收拾,再难凝聚了……”

    说到此,何洛会瞥了一眼已经皱起眉头的张存仁,继续道:“在者,我军已经在河间府城下,折损了两千多人马,此时撤兵,岂不是前功尽弃?那史可法不过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带兵无方,统御无力,只要我军再加一把力,攻破河间府,活捉史可法,并非是什么难事。”

    “不可!”

    不等何洛会说完,张存仁就打断他的话,向豪格抱拳,急道:“何洛会太想当然了,史可法绝不可小觑!臣在辽东时候就听闻,漕运总督史可法是刚烈之人,看此情此景,他必然已经是抱定了和河间府共存亡的决心,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城中的明军加上青壮,足有两万多人,如果我军继续猛攻,一定会遭受更大的损失,到时就算能够攻下河间府,又有何益呢?”

    “张副都统,你怎么老是长明国志气,灭我大清威风呢?如果史可法真有那么厉害,又岂会被肃亲王一击而破?”何洛会是满人,对张存仁这个汉人刚公开鄙视他的看法,很是不满,即便你是皇上面前红人,也不能如此猖狂、没有规矩啊?不由得就拉下脸庞,对张存仁嘲讽起来。

    张存仁却不理他,只是盯着豪格。

    黄太吉叮嘱之事,只有他和豪格知晓,但他不宜将黄太吉的命令拿出来,那等于是在胁迫豪格,并挑战豪格的统军权威,不要说豪格是事实上的太子,未来极有可能继承大统,就算豪格只是一个正蓝旗旗主,他都不能这么做,一旦做了,惹了豪格,他未来说不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他只能苦劝。

    “一天!”

    豪格绞着眉毛想,忽然跳起来,咬牙启齿的说道:“再攻打一天,如果攻不下,那就立刻撤兵!”

    张存仁愕然,但却也无可奈何。

    豪格是主帅,他不能忤逆主帅的决定,即便有黄太吉的叮嘱也不行。

    所幸一天并不长,只希望,就是这一天吧……张存仁在心里叹。

    ……

    海州、河间陷入僵局,攻城难下之时,此次战事的核心,通州攻守战,同样也是如此。

    黄昏落日,硝烟弥漫之中,又是一天的攻城结束,除了在城下扔下千具尸体,建虏再没有其他收获,不过多尔衮脸上却并没有沮丧之色,收兵后,他进到黄太吉的大帐,将今日攻城的进展进行汇报。

    “你是说,可以埋设炸药了?”黄太吉问。

    “是。”多尔衮脸色肃然:“连日重炮猛轰,通州西南城墙的裂缝,已经越来越宽,而经过几日激战,我们已经挖出了几个小坑,臣弟以为,埋设炸药,炸开通州城墙,就在明天!”

    黄太吉点头,目光炯炯:“朕相信你的判断,去做吧。”

    多尔衮抱拳行礼离开,黄太吉望着弟弟英武的背影,一边咳嗽,一边若有所思,然后忽然问道:“豪格呢,他的军报还没有送回吗?”

    ……

    夜晚,一个黑影悄悄在通州西城下出现,左右见无人,他嗖的一箭,射上了城头。然后迅速的,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中。

    很快,这支箭连同箭杆上裹着的书信,都被送到了太子殿下朱慈烺的面前。

    朱慈烺打开看,眼神又惊又喜。

    居然是高文采的来信!

    去年,高文采独自一人,出关往辽东去,执行秘密任务,今年夏,李若链跟随袁枢和马绍瑜到沈阳谈判,两人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辗转,终于是秘密接头,虽然彼此没有直接面对面,但能确定彼此的存在,知道高文采安全,就已经是相当大的收获了。

    李若链返回大明,将情况禀报朱慈烺,朱慈烺听说高文采安全无忧,且已经已经混入汉军镶蓝旗旗主佟图赖的府中,成了佟图赖的亲信家丁之后,心中颇为欣慰---高文采果然有能力,一人跋涉,不但成功的到达了沈阳,而且还有了安全的身份,其间的辛苦一定非外人所能知。

    虽然从事后的情况看,高文采当时传回的情报并不准确,建虏并没有十一月,而是提前于九月份就整兵入塞,打乱了大明的计划,以至于造成了现在的被动,但朱慈烺一丝一毫也不责怪高文采,他清楚知道,这乃是黄太吉故意散播假消息的结果,不要说高文采,就是袁枢和马绍瑜也都被蒙蔽了。高文采一人一力,一年时间能站稳脚跟,取得建虏信任就不错了,何敢有更高的要求?要知道,前世里,某东方大国,派往西方的间谍,足足二十年之后,才真正传来第一条有用的情报。

    想不到高文采此时就在城外的建虏大营之中。

    高文采冒险送来的信中,简单的说了两件事,第一,豪格正在猛攻河间府,第二,明日建虏将要用火药炸城。尤其第二条,高文采极度忧虑,因此他才不惜冒着被人发现暴露的风险,拼死到城下射箭提醒。

    朱慈烺看完之后,交给了身边的袁继咸和堵胤锡,两人看完都是脸色凝重,堵胤锡拱手说道:“西南城墙的裂缝,已经有两个拳头宽,绝挡不住火药炸城,必须早做预防啊。”

    袁继咸捻着胡须,急的眼睛都要冒火:“城墙怕是守不住了,路振飞的战船,为什么还不到?一旦有失,可如何是好啊?”

    带着三十船的炸雷火药,成功的进入通州城,袁继咸的出现,极大的鼓舞了城中将士的士气,朱慈烺对这位老先生的胆气,心里是佩服的,不过老先生的胆气和学问虽然好,但带兵治军和军事谋略,却是要差一点的,对于太子坚守通州,他一开始就不同意,现在心里依然是抗拒,所以在遇上困难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保护太子离开通州,而不是如果坚守通州。

    这中间,路振飞的天津船队当然是最有力的办法。

    但建虏铁索横江,又因为水鬼炸桥和袁继咸的成功之后,建虏对运河上下的看管更加严密,北运河之上,连续又加了两道铁索,路振飞想要突破,除非是有陆军的配合,为他清扫河面上的障碍,否则只依靠他天津水师舰队的小船,是很难突破建虏的拦阻的,说不得就会全军覆没,断了通州的生路,这也是朱慈烺严令路振飞不得冒然救援的原因。

    和两位先生所想不同,朱慈烺脑子里现在所想的是却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河间府的战况,照时间计算,吴甡的两万兵马现在应该到达河间府了,但高文采说,豪格正在猛攻河间府,由此可知,吴甡的兵马还没有赶到河间府,虽然吴甡被任命为鲁督,有完全的权力,朱慈烺作为太子,不能干涉太多,但他对吴甡迟迟没有出现在河间府,还是有点不解。

    原来,为了保证计划的机密,吴甡并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知朱慈烺,一来路途遥远,担心泄密,二来如果计划失败,河间府失守,吴甡独立承担,无意牵扯太子殿下,也因此,朱慈烺对吴甡和杨尔铭的计划,一无所知,所以在得知豪格正猛攻河间府之时,他心头才会升起大片大片的疑云……

    朱慈烺心中不安,不过他相信,吴甡的兵马没有出现在河间府城下,一定是有原因的,以吴甡的谋虑和城府,应该是在策划、等待什么,但愿吴甡的计算不会出现失误,不然情况就糟了。

    虽然是太子,但朱慈烺毕竟是一个人,他只能主持通州的防务,河间府昌平和辽南海州的战事,还得需要臣子们去冲杀。是胜是败,并不是他这个太子所能决定,他能做的,就是尽量挑选精良的将帅和优良的兵马,赋以他们信任,并给以他们充足的后勤支持……

    至于建虏明日会使用火药炸城之事,城中并没有什么预防的最佳手段,只能是两个字,死战。

    “殿下是在担心河间府?”堵胤锡看出了太子的忧虑。

    朱慈烺目光望向河间府的方向:“河间府如果有失,我的苦心,就白费了啊。”

    “殿下勿忧,鲁督是极有谋虑的人,臣以为,他慢兵不进,必有缘故,”堵胤锡肃然道:“到是现在通州的危局,才是殿下应该优先考虑的啊。”

    朱慈烺看他:“你也担心通州守不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堵胤锡深深一辑,肃然道:“臣以为,必须预备退路了。”

    “是啊殿下。”袁继咸更急:“应立刻急令天津巡抚路振飞,顺天巡抚潘永图,连同香河的两千守军,不惜一切,打通北运河,如此,就算出现什么万一,也不至于无法挽回。”

    朱慈烺脸色凝重的摇头:“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

    “殿下~”袁继咸急。

    朱慈烺摆手,毅然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紧守通州,而非撤退,河间府战事不明,辽南也没有消息,现在放弃通州,岂非是满盘皆输?再者,通州危急,难道出了通州,乘坐在天津水师的小船之上,就一定安全吗?建虏连日猛攻,兵力已经折损不少,我倒是想要知道,黄太吉和多尔衮,究竟愿意在通州城下扔下多少尸体?又或者,多少尸体才是他们承受的极限?我们在苦撑,黄太吉和多尔衮又何尝不是?”

    “最后,火药炸城,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不能掌握其中诀窍,火药放的再多,也不过是一场烟花罢了。”

    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有限,即便是经过朱慈烺改造的火药,也不能和后世的十分之一相比,在这之前,不论是李自成在开封,还是明末清初,明清两方争雄,都曾经试图用炸药炸城,但没有一次成功的,直到清朝末年,太平军崛起,南京之战中,太平军才第一次成功的用棺材装火药,炸开了南京的城墙,而那已经是两百多年后的事情了,这一世,因为有朱慈烺这个穿越者,渡海攻击的明军才得以提前两百年掌握到了其中的诀窍,建虏虽然缴获了一部分的大明火药,但却并不知道其中的诀窍,就这么挖一个大坑,火药往里一塞,就想要炸开通州城,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当然了,经过连日的激战,西南城墙已经出现了两个拳头宽的一道裂缝,有摇摇欲坠之势,说不得不用那么大的威力,就可以将城墙轰塌,这也是朱慈烺的忧虑所在。

    “殿下……”袁继咸跺脚。

    堵胤锡却是对着朱慈烺肃然而鞠:“愿随殿下死战!”

    ……

    清晨。

    建虏又一天的猛攻开始。首先是三门重炮,对着西南角城墙,猛烈轰击。“轰轰轰轰”的巨大声响中,西南城墙被砸得木屑和石屑一起在空中飞溅,大地也和城墙一起摇晃,烟尘滚滚,三步不见人,有铁弹砸到城头,掀起一片血肉和惨叫,几个闪躲不及的明军将士直接被砸成了肉泥。

    三门重炮一口气吞出了十几枚的铁弹,炮管发红发烫之后,终于是停止了轰击,接着,军旗摇动,号角呜呜,建虏攻城开始。

    盾车之前,云梯在后,刀牌手弓箭手鸟铳手跟随盾车前进,到了城下八十步,站住脚步,弓箭手张弓搭箭,朝城头倾射箭雨,扛着云梯的朝鲜仆从军奋力向前,将云梯勾在城墙之上,穿着重甲的汉军旗刀牌手则从盾车后面闪将出来,一手盾,一手刀,开始蚁附攻城。

    不同于前几天,今日建虏攻城尤其猛烈,不但两白旗的重甲精锐,就是黄灿灿地两黄旗精锐,也开始举着大盾向前,因为太子殿下早有交代,主守西南角的杨轩特别留意建虏的盾阵,很快他就发现,最少有四个建虏盾阵,每阵一百人,往城下扑来,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爬云梯攻城,而是掩护朝鲜人在城墙下挖掘坑洞。

    “炸雷!火罐!”

    杨轩嘶声高喊。

    ----感谢“最友善积木”和“自然之风”的打赏,谢谢~~~

第774章 一声巨响

    为了预防建虏在城下挖坑,从昨夜到今日凌晨,明军在西南城墙预备了大量的火罐和炸雷,为了就是对付建虏的盾阵。于是炸雷和火罐猛烈掷下,将城墙下变成了爆炸场和火焰山,拥挤在城下的建虏被炸的哭爹喊娘。

    但建虏连绵不绝,丝毫不因伤亡而退却,同时的,他们躲在盾车后的弓箭手向城头猛烈倾射箭雨,很多投掷炸雷或者火罐的明军将士,稍一露头,就被他们当面射死,继续燃烧的火罐或者是炸雷,落在城头之上,虽然很多立刻被捡起,重新投掷到城下,但还是有一些来不及捡拾,在城头发生爆炸,误伤到了同袍。

    炸雷和火罐之后,明军又往城下倾倒金汁,这一来,那些凭借大盾保护,没有被炸雷和火罐所伤的建虏重甲兵,立时就顶不住了,虽然他们事先都在脸部和手腕缠绕了厚布,防备的就是金汁,但滚烫的金汁之下,还是有很多人被烫伤,原本严丝合缝的盾阵,立刻就露出了空隙,守军趁势连续扔下手炸雷,将正在挖坑的朝鲜人,炸的血肉横飞……

    建虏中军战旗之下。

    观战的建虏将领都是脸色发青,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惨烈的攻城战役了。通州,就像是一台超大型的绞肉机,将每一个冲上前去的大清勇士都绞成血肉。

    “照这么打下去,大清勇士非在通州死光不可……”有建虏大臣在心中恐惧的想。

    多尔衮却是脸色平静,他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攻城不顺和一个个大清勇士的倒下,而产生波动,他望着通州城头,就如同是在望着一座无人值守的空城一样,眼前的战火硝烟,好像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只有他的亲信近臣,萨克萨哈注意到,睿亲王握着马鞭的手,越来越紧,指节都已经发白了……由此可知,睿亲王心中是何其的紧张?眼前的战局,对他的冲击力,又是何其的巨大?

    “无用的狗奴才!”

    见刚刚冲上去的一个对镶黄旗盾阵被明军猛烈的炸雷和如柱的金汁击溃,两黄旗的鳌拜怒了,他亲自抓起一面大盾,不顾自己护卫统领的身份,亲自往城下冲去,途中还奋起盾牌,击死了一个站在原地,胆怯不敢进攻的朝鲜士兵。

    不同于普通士兵使用的大盾,鳌拜抓起的,乃是一面特制的大盾,面积是一般大盾的两倍,而且铁皮包裹,份量超过三倍,比门扇还要大,不论炸雷和火罐都伤不到他,金汁淋下,也可以抵挡。

    鳌拜之后,又有十几个力士,抓举大盾而上。

    嗖嗖嗖嗖,砰砰砰砰,箭矢来去,鸟铳轰鸣之中,城上城下,不住有人倒下,建虏从上午一直攻到午后,在付出了尸山血海的代价之后,终于是成功的在通州西南城墙脚下挖了一个圆形的,足可以防止百罐火药的大坑---虽然城头守军拼尽全力,阻挡击溃了另外三个盾阵,但鳌拜亲自带领的那队盾兵,因为使用的都是巨盾,不惧炸雷和火罐,又可以支成人形,预防城头倾倒而下的金汁,虽然守军拼命攻击,杀死杀伤了大量的挖坑朝鲜兵,但却依然无法阻止坑洞的挖成。

    “殿下,建虏的炸洞挖成了!”佟定方急急来报,脸色凛然。

    袁继咸色变。

    朱慈烺脸色却平静,对这个结果,他一点都不意外,只要建虏不顾死亡的继续猛攻,坑洞终究是可以挖掘成功的,就像当日的开封之战一样,李自成虽然缺乏火器,在炮战中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却依然成功的在开封城墙之下,挖出了数几十个大坑。

    “知道了。”朱慈烺平静点头。

    佟定方急急而去。

    为了抵御建虏连日的猛攻,城中的预备队都已经使用殆尽了。现在,除了袁继咸,唐亮和四个侍卫还留在朱慈烺身边,其他人都已经上城守卫,包括佟定方和宗俊泰。

    “建虏开始装药了……”

    佟定方再报。

    朱慈烺转对四个侍卫:“你们四人也上城助守吧。”

    四人却是犹豫。

    朱慈烺摆手:“这是本宫的命令,去吧。”

    四人这才抱拳行礼,急急上城守卫。

    朱慈烺身边只剩下袁继咸和唐亮,唐亮握了握腰间悬挂的长剑,左右看,目光警惕,虽然城中已经没有建虏奸细了,但太子殿下的安危,依然不可轻视,在侍卫尽去的情况下,唐亮必须承担起护卫的责任。

    随着四个侍卫的上城,感觉城头的杀声更加的激烈,站在内墙之下,都能感觉到城墙的颤抖以及双方血战迸发起来的血肉气息---城上城下的人都知道,炸洞已经挖成,通州能不能守住,生死成败,就在这一次了,所有人都是豁了出去。

    很快,佟定方再一次跑下城头,他大汗淋淋,面有污渍,甲胄上满是鲜血。

    “殿下,建虏已经装药完毕,请你速速离开!”

    朱慈烺现在站身的地方,正在西南角的内城墙,一旦建虏用火药炸城,城墙轰塌,这里首先就会被波及,朱慈烺点头离开,撤往第二道防线,“快,快!”太子撤了,但西南城墙上的明军将士却一个也没有撤退,他们在杨轩宗俊泰的指挥下,拼命往下倾倒金汁,同时鸟铳齐射,以阻止建虏的点火。

    城上城下,枪弹如雨,那些传送火药罐的朝鲜兵被城头守军的鸟铳打的哭爹喊娘,建虏试图想要向前传递火把,以点燃城墙下的火药,但在明军不顾死伤的连续阻击之下,连续两个火把手都被明军射倒在地。“呼哬~~”忽然听见震天的呼喊,接着就看见一队前进中的盾牌兵,忽然一分为二,一个身材健壮、披着三重铁甲的建虏白甲兵,举着火把,从中间冲出,猛地向炸洞扑了过来。

    “射倒他!射倒他!”

    杨轩瞧的真切,嘶声大吼,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都凸现了出来,可恨的是,在这之前,杨轩刚刚击发了一枪,来不及装弹,只能拼命嘶吼,示意身边的将士攻击那个手持火把的建虏。

    “砰砰砰,”有鸟铳响,也有弓弦震动,羽箭离弦而出,向那建虏射去。

    但乱军之中,那重甲建虏的脚步却是停也不停,似乎是有鸟铳击中了他,但并没有对他的造成影响。

    只看见那重甲建虏,一个翻身就跳进了炸洞。

    周边的建虏齐声高呼:“呼哬~~”他们士气大振,一个个兴奋的张牙舞爪,就仿佛火药已经爆炸,城墙也已经轰塌了一样。

    城头上,杨轩却是脸色发白,左右环视,大声呼喊:“撤,建虏要炸城了,先离开这里~~~”

    明军急忙往两边撤退,这一段城墙的下面被建虏埋设了火药,一旦炸响,不但城墙轰塌,城上的军士站立不住,也是要被殃及掩埋的,但不等明军完全撤退,耳朵里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碎石乱飞,城墙摇晃,如同是地震了一般,所有人,无论是城上的明军还是城下的建虏,都只觉得眼前一黑,天地一片昏暗,有碎石在飞溅,腾起的气浪令人站立不住,本能的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只看见一道升腾而起的烟尘,滚滚上天,久久不落……

    海州。

    攻城战在继续,明军将士身披重甲,在盾车的护卫中,冲到海州城下,竖起云梯,开始爬城,城头矢石齐下,倾泻而来的箭雨,如飞蝗一般,又有金汁倾倒,石灰罐砸下,将城下的明军打的东倒西歪,虽然明军都是关宁精锐和太子的精武营,但面对负隅顽抗,疯了一般的海州守军,一时竟然也是打不开局面,从清晨到下午,明军连续猛攻,损失千余人,但依然无法攻上海州的城头,同时的,在城墙下的挖掘工作也非常不顺利,尚可喜不但令人倾倒金汁,而且还准备了大量的石灰,石灰和金汁一同落在城下,产生化学反应,味道呛人,威力倍增,给明军极大的杀伤,关宁军和精武营虽然悍勇,拼尽全力,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但明军也不是白给的,攻城之中,不但精武营的鸟铳和炸雷,关宁军的弓箭手更是不停的往城头放箭,被尚可喜强逼着站上城头的那些青壮,死了一层又一层,后来城头尸体太多堆不下,干脆直接就推到了城下,尸山血海之中,有未死的人在其中挣扎求救,但城头忽然又有尸体落下,将他彻底掩埋……

    一天血战,城墙下的尸体层层叠叠,足足堆了三尺高,鲜血染红了墙砖。

    明军战旗之下,吴三桂和马科的脸色都是难看,他两都是参加过松山血战的八总兵,就残肢断臂,尸山血海来说,再没有比松山溃败更凄惨的地方了,今日战斗的激烈,虽然比不上松山,但城头城下的尸体,却一点都不亚于松山---尚可喜疯了,为了守住海州,他几乎是把全海州的百姓,都赶上了城头,并派有大量的督战队,但有百姓畏惧,不敢力战者,立刻就会被他们一刀剁了,毫不客气的推下城头,然后他们在城中的家属也会受到牵连,如此残酷的刑罚之下,城头的百姓没有人敢退却,即便关宁军弓箭如雨,将他们射的纷纷倒下,但他们却依然硬着头皮,肉盾一般的站在城头,机械的往下投掷砖石。

    “撤吧。”

    吴三桂咬牙吐出两个字。

    “当当当当~~”

    明军鸣金收兵。

    回到大帐中,吴三桂召集众将议事,先由各部汇报今日的战损,宁远兵,山海关兵,精武营,三部今日是轮番上阵,每部损失都超过三百,这还不算帮助攻城的汉人百姓的损失,退军时,他们的哭喊悲泣之声,一旦都不亚于城头。

    对海州这样的小城来说,付出这样的代价,实在是有点过于惨重了。

    “郭云龙刚刚来报,说是截获了建虏的一个信骑,从他身上搜出了孔有德给尚可喜的信,孔有德说,最迟后天,济尔哈朗的大军就会到达海州……”

    吴三桂取出一封信,脸色阴沉的交给马科。

    马科看完又给张名振,然后是张家玉和帐中的副将参将以及诸位幕僚。

    “大家怎么看?”吴三桂脸色沉沉地问。

    众人相互一看,目光最后都落到了张名振和张家玉的身上,到现在为止,大家都已经看出来了,吴三桂和马科心中都已经萌生了退意,海州攻打不下,建虏的援兵又不日可到,继续在海州城下停留,不是明智的选择---太子殿下临行前交代的清楚,此次渡海攻击,重点不在于攻城夺地,而在于劫掠建虏后方的粮草,破坏建虏的再生产能力,就算攻不下海州,但只要将海州方圆百里的之内的屯子和田庄抢掠一空,破坏殆尽,为建虏耕种的汉人百姓也全部带回登州,这一次的海州之行,就算是成功了。虽然不完美,但绝对是胜利。

    现在就看张名振和张家玉了,虽然张名振只是一个千总,张家玉只是参赞,但两人都是太子的人,如果他们两人不同意撤兵,事情怕就得再商议,当然了,吴三桂是主帅,即便张名振和张家玉不同意,但只要吴三桂下了决心,两人也是不能违抗的,吴三桂现在所想的,就是统一意见,大家都同意撤兵,他顺乎军心,决意撤兵,日后谁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张名振和张家玉都不说话,昨日,他们两人是攻城的坚定支持者,尤其是张家玉,在他的心目中,海州的得失,其实并没有多重要,重要的是,大奸贼尚可喜就在海州城中,如果能攻陷海州,拿下尚可喜,不但能振奋辽东的民心士气,对投降建虏的那些奸贼们,也会产生极大的震慑。因此,他坚定的认为,应该攻下海州城,但今日一天的激战,海州的顽抗和尚可喜的疯狂,超乎他的想象,他无法判断,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下海州,但就此放弃,他又心有不甘,因此沉默不说话,将这个决定交给吴三桂去拿。

    吴三桂环视一圈,见张名振和张家玉并没有公开反对,于是说道:“今日没有能攻下海州,是本将的失职,本将会向朝廷请罪,然我军渡海攻击的战略决不能改变,既然海州急切难下,那么……”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第775章 李岩闯帐

    吴三桂的眉毛立刻皱起,虽然年纪不大,刚三十二岁,但吴三桂已经大明总兵中的中坚力量,麾下的宁远军更是辽西主力,日常治军,吴三桂也一向严格,绝没有人敢在军中撒野,但现在,竟然有人敢在中军帐外喧哗,不禁令他颇为恼怒,刚要令人出帐去查,就见中军官夏国相急急走了进来,抱拳:“禀总镇,医官李信在帐外,说是有要事求见总镇,我等拦阻,不想他竟大声喧哗。说今夜非见到总镇不可……”

    “医官李信?”

    吴三桂想了想,对此人有所印象,连续两日大战,很多受伤的军士在阵前就得到了医治,京营随军的医官使用新式的医疗技术,烈酒消毒,用针线缝制将士们的伤口,方法简单,效率极高,这和明军传统上的医官救伤制度完全不同,吴三桂身为总兵,曾看过很多英勇的将士,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悲惨死去的例子,对于京营推行,继而他辽西军也受惠的大规模的医务兵的制度,他是相当认可的,心中已经决定,等回到宁远,他也要在宁远建立这么一支医务兵,也因此,他对那个穿着白袍,看着很是冷静的医官李信有所留意。

    不过这并不表示吴三桂会容忍医官的胡闹,吴三桂脸色沉沉的喝道:“胡闹,一个医官,能有什么要事?令他退下,不然军法从事。”

    也就是因为医官李信是京营的人,吴三桂不便惩处,如果是辽西的人,吴三桂绝不会这么容易说话。

    夏国相抱拳得令,转身要离开。

    “且慢!”

    张家玉忽然站了起来,向吴三桂拱手:“总镇,医官李信虽然只是一个医官,但卑职平常和他有所交谈,发现其人在兵法谋略颇有过人之处,对时局,也常有不同的看法,今日他求见总镇,想必是对海州战局,有所建议,既如此,何不令他进帐呢,如果有理,听之;无理,正可以治他在无故在帐外喧哗之罪!”

    吴三桂眉头又皱起,老实说,他才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医官,能对海州战事提出什么高明的建议呢,但张家玉是太子的人,又两榜进士出身,未来有可能会是一个文武双全的巡抚总督之才,有朝一日,他吴三桂说不得都会在张家玉帐下为将呢,因此张家玉的面子,他不能不卖。

    “既然张赞画这么说,那就令他进来吧。”吴三桂和颜悦色。

    于是,夏国相退下,李信进入。

    一身白袍,戴着方帽,步履从容,进到帐中之后,李信向吴三桂行礼:“参见总镇。”又拱手环礼,向在座的上官和副将参将见礼。

    吴三桂亦非常人,只一个照面,他就已经意识到,医官李信不是一般人,只这份从容,就需要相当的磨练,在这之前,吴三桂和李信只有一面之缘,且只是李信向他行礼,他随意的看了一眼,就急匆匆地而去了,因此他对李信丝毫也没有了解,但就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走眼了,这个李信,说不得还真是一个人物。

    “你一个医官,不救治伤兵,却跑来中军帐外喧哗,岂不知乱军之罪?”吴三桂沉着脸,

    李信行礼:“卑职知罪,但卑职有几句话,不能不说。”

    吴三桂哼了一声。

    李信继续道:“今日攻城不顺,我军伤亡不小,但卑职以为,我军绝不可因此而退却,不然我大军就会如当年渡江北伐的祖逖,虽然中流击楫,但最后却功亏一篑。”

    祖逖,东晋大将,率兵收复北方故土,中流击楫,鼓舞士气,但最后功亏一篑。

    今日大明渡海攻击,其实也带有一丝渡江北伐、收复故土之意。

    吴三桂脸色更冷。不同于其他将官,吴三桂也是读书的,对于祖逖这个人和中流击楫的典故,他是知道的,因此他就更怒,心想,你一个小小的医官,也敢咒我失败?

    帐中众将脸色也都是不快。

    但不等吴三桂发怒,就听见张家玉大声问道:“为什么不可?”

    李信仍然面对吴三桂,声音坚定的说道:“因为海州城防看似稳固,但其实已经是拼劲全力,强弩之末了,只要我军再努力一把,攻下海州,绝不是问题。”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我军伤亡已经多少?”张家玉冷笑。

    “我军将士,阵亡四百,重伤四百,轻伤七百,助战的百姓,伤亡超过一千。”李信是医官,军中伤亡,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

    “一日半,我军已经有如此伤亡,如果继续攻下去,岂不是伤亡更多?再者,你又如何敢大言不惭,认为海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旦攻城不下,继续在海州城下拖延,误了大计,岂非是祸国的大罪?”张家玉声音严厉。

    其他人,包括吴三桂都是默默,虽然张家玉声音和表情都严厉,但众人心中却是明白,张家玉的严厉,不过是在给李信说话和辩解的机会罢了,某种意义上讲,其实就是一个双簧。

    “只所以说海州是强弩之末,乃是因为今日我军退兵之时,城头响起的压抑哭声,如果海州真是众志成城,上下一心,绝对不会在我们退兵之时,响起哭声,而应该是欢呼之声,由此可知,支撑海州的,并非是坚强的意念,而是尚可喜施加给他们的恐惧!”

    作为曾经的闯军大将,经历过无数次的攻城,尤其是惨烈的开封之战,又曾经被投入死牢,死里逃生,人生剧变,举人变成叛贼,李信对攻守双方的心思变化,有太多的了解,从这一点上来说,擅长守城,不时野战的关宁军将领,就没有他经验丰富了。

    “奸贼尚可喜挟持海州全城百姓,以为他守城,我军只要破了这一点,就可以拿下海州。”李信道。

    “如何破?”张家玉立刻问。

    “卑职有三策,第一,令人高声在城下宣谕,告知城中百姓,王师攻打海州,只诛尚可喜,其他不论!尚可喜在城中宣扬,说王师破城之后,会屠尽所有人,如此就可破了他的谎言,泄了守军的士气。”

    “第二,追随我们的汉人百姓之中,有很多人的故旧,此时就在海城城中,可令他们再在城下呼喊,召唤故旧开城投降,如此必令守军自相猜疑,说不得会有内讧,即便没有,也足以令守军离心离德。”

    “第三,我军攻城虽然有盾车,但卑职以为,盾车防备并不够完备,尤其不适合在城下挖洞,卑职早年曾经认识一工匠,对盾车略有了解,卑职愿带人连夜改进盾车,保证挖掘士兵的安全,如此,我们可以事半功倍的完成挖掘!”

    李信声音清楚的说出了三策。

    帐中静寂。

    对于李信的三策,有人点头,有人怀疑,吴三桂脸色依然冰冷,但目光却柔和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医官李信,果然是有点东西的。只这三策,就有相当的见识。

    “你计策虽然有可行之处,但我军却没有时间了。”

    还是张家玉说话,他盯着李信:“我军刚刚截获了孔有德给尚可喜的书信,建虏援兵,最早明日,最晚后天就会到。”

    李信先是一惊,随即却笑了:“此诈也!”

    “何以这么认为?”张家玉追问。

    李信想也不想:“建虏大举入塞,剩下的主力镶蓝旗,留守沈阳,我军从盖州登陆,到今日,也不过五日,盖州距离沈阳四百里,即便当日盖州就有求救使者派出,也需要两日半才能到达沈阳,济尔哈朗整兵最少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而沈阳到海州将近三百里的路途,又最少需要三天时间,除非济尔哈朗不领大军,只是派少量的前锋骑兵,否则,他们的援兵主力,最少还需要两天才能到达海州。”

    “而如果只是少量的驰援骑兵,以我军之力,足可以抵抗,甚至我军可以预设埋伏,就如己巳之变时,建虏伏击我大明千里驰援的赵率教赵将军一样,将建虏前来救援,兵困马乏的前锋骑兵予以歼灭!”

    “此种能力,其他部队或许没有,但关宁军绝对有这个能力。”虽激昂,但李信却也不忘给吴三桂戴了一顶高帽子。

    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吴三桂心里还是受用的。

    “最后,孔有德给尚可喜的信,何等重要,又岂会被我军轻易俘获?我料这必是孔有德的诡计,故意让我们拦截到,乱我军心,令我大军提前撤退,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解海州之围的目的!”

    李信声音清楚,目光坚定。

    听完他的话,帐中又静寂。众将再看他的眼神,已经从最刚才的怀疑,变成了惊异----一个小小的医官,竟然通晓谋略,于军阵说的头头是道,究竟是什么来头?

    张家玉不问了,不过他发亮的眼睛和微微涨红的脸色,却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显然,他对李信的回答非常满意,而对李信提出的建议,也是非常支持的,不过张家玉并没有冒然表明态度,而是把目光看向了主帅吴三桂。

    不止张家玉,所有人都看向了吴三桂。

    吴三桂皱着眉头,脸色沉沉,显然,他还在斟酌,李信分析有理,令人眼睛一亮,大军却有攻下海州的可能,但作为统帅,吴三桂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不能为可能的胜利冲昏头脑,他必须权衡利弊,以做出最有利的决定---关宁军是他的根本,除非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否则绝不同意继续在海州城下耗费兵马。

    见吴三桂犹豫,李信有点焦急,他抱拳,声音诚恳的说道:“总镇,海州虽然不是大城,但却是辽南的重镇,攻下海州,擒拿奸贼尚可喜,将会是辽东战事兴起以来,我大明在辽东的最大的胜利,总镇你必将会因此功绩,上达于天子,下闻于百姓,丰功伟绩,永载史册,一旦错失,机会将不再来,所以,万万不可犹豫啊。”

    说完,深辑到地。

    “李医官说的不错,城破就在眼前,绝不可半途而废,卑职以为,明日可再攻,我精武营愿为先登!”

    静寂之中,忽然有一将站了起来,声音激昂。

    却是张名振。

    张家玉也站起,以示对李信的支持。

    帐中将官为李信鼓动,相互一看,眼中多有支持之意--当武将的,谁不想立功,何况精武营为先登,他们就更没有反对的道理了。

    吴三桂却依然冷静,想一想,他抬目望向自己的首席智囊方光琛。

    方光堔捻着胡须,虽然有点不情愿,但终究是微微点头。

    和将官们的“热血”不同,方光堔现在最大的情绪就是惭愧和嫉妒,身为吴三桂的首先智囊,李信所说的一切,他为什么没有提前提出呢?现在面对吴三桂的目光,不免脸上无光。

    但方光堔是一个识大体、异常理智的人,虽然心中有惭愧和嫉妒,但他却绝不会因此抹杀和反对李信的良策。

    另外,方光堔对李信的身份,也好奇了起来,能有如此见识和谋虑,李信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医官,而从张家玉对李信的器重来看,张家玉显然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军中无戏言,你说你能改造盾车,可是真的?”得了方光堔的点头,吴三桂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他望向李信。

    “愿立军令状!”李信毫不犹豫。

    论攻城,再没有比闯营更有经验了,身为曾经的闯营大将,打造防护性能更好的盾车,并不是难事。

    “好!”

    吴三桂站起,肃然:“京营真是藏龙卧虎啊,想不到连军中医官,竟也有如此见识!”

    说着,向李信抱拳,一个施礼:“本将谢过了。”

    虽不是王侯,但却也是人杰,平常吴三桂就非常懂的礼贤下士、珍惜人才的道理,从方光堔吴国贵一直到夏国相,只要是有能力的人才,无论文武,他都倾力相交和提拔,这也是历史上,吴三桂集团始终是一个团队,从辽东一直打到南方,而后一呼百应,举兵反清之时,最初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战略失误,在长江前止步,试图和建虏划江而治,坐一个偏安皇帝,给了建虏康熙喘息和重整兵力的机会,说不动他吴三桂就真的打回北京了。

    李信急忙还礼。

    吴三桂直起身,目视众将,战意激昂:“那就再接再厉,明日拿下海州城!”

    “是!”

    众将齐声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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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黄太吉的忧思

    清晨。

    明军推出连夜改造的盾车,和昨天的盾车不同,今日使用的盾车,多加了三面木板,分别置于左右和上方,如此一来,盾车后面的军士更能被保护,而且为了适应挖洞,李信抬高了车辕的高度,虽然行走起来不是太平衡,容易倾倒,但却多留出了挖洞的空间。

    而在盾车出动之前,张家玉从军中选出一百个大嗓门,在城下高喊:“只诛尚可喜,其他不论!”

    一遍又一遍,城头每一个守军都是听的清楚。

    喊声传过,城头微微掀起波澜。

    随即,又有一些汉人百姓在城下出现,对这城头高喊自己认识人的名字。

    “高老三,你在城上吗?我是李阿大啊,王师来解救我们了,再不用被建虏奴役,当建虏的奴才了,只要我们回大明,还可以分到田地,你快下城吧,吴总镇说了,下城赏银一两,杀一个汉奸兵,赏银五两,开门献城,或者杀了尚可喜,赏银一百两!”

    “表哥,我是李四啊,你在城上吗,海州守不住了,建虏不可能派援兵,因为广宁也已经被王师攻破了……”

    汉人百姓在城下的呼喊,迅速引起了城头的注意,守军开始放箭,阻止百姓继续在城下呼喊,但明军拍了专门的盾牌队保护他们,为他们遮挡箭雨,令他们可以安全无虞的在城下呼喊。

    这一来,城头骚动更明显,很多被逼守城的青壮相互交头接耳,但很快就被天佑兵弹压。

    不过人心是弹压不住的,经此两次,城头军心已经浮动。

    心理战之后,明军的强攻开始了,盾车咕噜噜推进,弓箭连射,鸟铳向城头射击,炸雷往城头扔去……明军的进攻套路和昨天一样,但不一样的是,今日城头守军反击的力道,却是不如昨天了,一来,守军已经疲了,二来,李岩的心理战发挥了很好的效果,那些被强逼守城的青壮本就不愿意,听到明军的宣传之后,心志就更是动摇了,尚可喜和手下的亲信骨干,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妙,于是又把昨天的狠劲拿了出来,对怠工避战的青壮,毫不客气予以斩杀,杀鸡儆猴,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士气。

    但仅仅激战了半个时辰,尚可喜就感到顶不住了,不唯明军的弓箭和鸟铳越发猛烈,杀的城头守军惨叫连连,而是明军今日使用的盾车,防护全面,不怕火烧不惧弓箭,即便是金汁和石灰,连难以阻止明军在下面挖掘炸洞。

    眼见明军的盾车在城墙下面停留,城墙上的自己却无计可施,尚可喜意识到,自己的末日怕是要来临了。

    “扔,把所有的火罐都扔下去!”

    尚可喜几乎是发出了绝望的命令,命令将所有的火罐,都投向盾车,无论如何,也要摧毁盾车,不然城墙肯定会被明军炸毁。

    天佑兵将剩余的所有火罐都投了下去,但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火花,一来,经过两天的激战,城中的火罐已经不多了,虽然尚可喜严令工匠赶制,但根本追上不消耗的速度,第二,明军的盾车和盾阵,相互配合,防守严密,尚可喜又令人疯狂的倾倒金汁和石灰,甚至不惜亲自抓起石灰罐,往城下猛掷,但却依然无法摧毁明军的盾车和阻止明军的挖掘。

    尚可喜绝望了,这一刻,他想到了逃走,但明军封锁了四门,并发动民夫,在四门外都挖掘了壕沟,就算他肋生双翼,今日怕也是飞不出海州了。

    临近中午时,明军炸药埋设完毕,工兵小心翼翼地的封好洞口,用砖石垒砌,然后在盾车的掩护下撤退,随即点燃了埋藏在浅土之下,竹管保护的引线……

    “砰!”

    随着一声巨大无比的轰鸣,烟尘滚滚,砖石飞落,海州东城墙,轰然倒塌,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明军,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而烟尘之中,尚可喜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的从砖石之中站了起来,举起长刀,犹如是受伤的野兽,面目狰狞似鬼怪的吼道:“杀,和明军拼了!”

    ……

    通州。

    建虏后阵。

    见进展顺利,在鳌拜盾阵的护卫之下,汉军旗成功的将火药埋设在通州城墙之下,围绕在黄太吉身边的建虏文武,都是脸露喜色,不同于多尔衮亲在前线,统领各个八旗将领,此时留在黄太吉身边的,都是两黄旗的重臣和范文程等几个亲信汉臣,也就是黄太吉的心腹,众人欢喜,黄太吉却是面无表情,一点喜色都没有,众心腹相互一看,都是讶异,于是索尼大着胆子问:“皇上,是有什么不妥吗?”

    黄太吉像是被惊醒,抬头望向通州城:“不,很好,鳌拜不愧是我大清第一勇士,朕很欣慰。”说着,轻轻一叹:“朕只是忽然想起了崇祯……”

    重臣更是不解。

    黄太吉咳嗽一声,解释道:“照崇祯的脾气,听闻我大清入塞,一定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兵马都调来京师,和朕决一死战,更何况现在他的儿子还被朕围在通州,生死存亡就在旦夕,他应该更着急才是,但奇怪的是,到现在,明军并没有疯狂的来救援,虽然听说崇祯调了陕西孙传庭和江南马士英的兵马,但天津巡抚路振飞的水军,明明近在迟尺,但却在河西务迟迟不进,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崇祯的责罚,这令朕,颇为好奇……”

    众臣猜不透黄太吉的心思,又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地听着。

    “朕猜两种可能,”黄太吉咳嗽道:“第一,路振飞是一个愣头青,就像当年的袁崇焕和卢象升一样,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对皇帝的话,并不是言听计从,第二,明太子使了手脚,说服了崇祯,或者对路振飞有命令,但这就又奇怪了,明太子身在通州,是如何说服崇祯,又或者给路振飞发布命令?”

    众臣无法回答。

    黄太吉也没有期待众臣回答,咳嗽道:“这一点,一定要搞清楚。不然以后我军和明太子交手,可能会处处被动……”

    “臣明白。”范文程一脸惭愧。

    谍报是他所管,但去年到今年以来,谍报方面的成绩,却是惨不忍睹,在京营军情司和东厂锦衣卫的联合打击之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谍报网,被扯得支离破碎,又没有了晋商这个大臂助,今年的情报一直不顺,即便是入了塞,也没有多大的改善,黄太吉虽然没有责怪,但其他建虏亲贵对范文程颇有微词,认为范文程老矣,已经不适合再承担情报总管的职务了,黄太吉此时提起,一来是鞭策范文程,二来也是表示自己没有撤换范文程之意,给范文程以安心。

    黄太吉喘口气,又道:“朕天命十一年继位,到今年,已经十七年了,这十七年来,朕如履薄冰,外抗强明,内抚百姓。提倡满汉一家,满蒙一家,终于是有了今日的成就,但朕并不认为是自己多英明,而是因为遇上了崇祯……”

    说道崇祯两字,黄太吉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既有得意,也好像是漫过了一丝怜悯,随即叹道:“崇祯并非昏君,但他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为政不切实际,不知世事艰难,一味刚硬,急功近利,稍不如意就拿官员治罪,历次入塞,我大清都能借他的手,杀明国几十个官员,折损明国的实力和人才储备,袁崇焕王洽颜继祖郑崇俭都被崇祯杀了,杨嗣昌被吓死了,连那个陕西的孙传庭,也差点死在狱中……杀来杀去,把人才都杀尽了,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人心涣散,无人可用,官员都当缩头乌龟,无过就是功,什么都不干,当然也就不会被治罪。松锦之战,我们杀了一干明国精锐文武,又擒了洪承畴,原本以为,明国再无人,我大清十年之内,可以高枕无忧,朕也可以歇一歇了,但想不到崇祯文武之才都用尽了、杀尽了,但却还有一个儿子……”

    说到此,再也压不住心中的不甘,剧烈咳嗽起来。

    “皇上保重龙体啊……”群臣都不明白黄太吉为什么在通州战事如火,双方激战正酣之际,忽然在阵前说起这些无关的话,听起来倒像是老人在交代后事,,不由都是心生不安。

    黄太吉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目光望向通州城,心中却也不由翻起感慨,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是因为攻城不顺吗?不,他一声戎马,经历的战事多多,困境也多多,但从来也没有软弱过。

    还有,他这些心里话原本是想要和豪格说的,以让豪格吸取崇祯的教训,但今日豪格不在身边,他不知道怎么的,竟随口说出来了……

    “报~~~”

    马蹄声急促,一个背部插着三角旗的正黄旗骑兵急急而来,在黄太吉的黄罗盖伞之前翻身下马,单膝下跪,高声报道:“禀皇上,北运河之上有大批船只出现,正急急往通州而来!”

    围在黄太吉身边的两黄旗众臣都是脸色一紧。

    黄太吉轻轻咳嗽,目光露出杀意:“说曹操,曹操就到,路振飞来了,告诉老十四,绝对不能让……”

    话音不落,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通州西南城墙,卷起了滚滚烟尘,一时之间,无论城上城下,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西南城墙,倒还是没有倒?

    “炸了,炸了!”建虏众臣都是惊喜,黄太吉也抬头向通州城望去。

    但很快,当烟尘渐渐落下,硝烟散去之时,他们就都笑不出来了,城头守军却忽然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城墙没有倒,没有倒!

    天助大明啊!

    城下的建虏却都是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满脸都是失望,如此巨响,感觉耳朵都快要被震聋了,滚滚烟尘直冲云霄,但城墙却没有倒,感觉就像是放了一场巨大的烟火,除了烟尘和响声,再没有其他的收获,而那些为了挖掘炸洞和埋设炸药,而被明军狙杀的士兵,一瞬间,好像都成了无谓的牺牲……

    建虏中军战旗之下,所有人都是脸色发白,连一向冷静,喜怒不形于色的多尔衮,这个时候也不免露出了强烈的失败和沮丧--用尽了所有的火药,但城墙却不轰塌,莫非是天神相助?如果城墙不轰塌,只靠着云梯爬城,除非是把所有的精锐都拼光,否则怕是打不下通州城。

    明太子,你赢了。

    多尔衮脸色发白,咬着牙,右手紧紧攥着马鞭,指节都发白。

    “哒哒哒哒……”

    就在建虏人人失望,以为攻城不可继续的时候,一匹战马忽然穿过城下的硝烟,来到多尔衮的面前,马上骑士勒住马缰,急吼吼的说道:“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啊……城墙裂缝,已经有三个拳头宽了啊。”

    脸目发黑,黄色的甲胄上满是烟尘和黑土,原来正是镶黄旗的护军统领,满洲第一勇士,瓜尔佳·鳌拜。

    原来,鳌拜不但亲自举着巨盾,带着精锐掩护朝鲜兵完成了挖洞,在炸洞挖掘完成,埋设炸药,以及随后点燃炸药的整个过程,他都亲在第一线监督,当那一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过之后,不等烟尘落下,他就已经跳起来,举着盾牌,冲向城墙,想知道城墙是否倒塌?但他失望了,城墙依然耸立如故,不过随即他就发现,城墙虽然没有倒塌,但火药的爆炸还是给它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城墙噗噜噗噜,脱落不小,而那道令人惊喜的裂缝,已经是越来越大,即便是目测,也能判断出,整个城墙已经是倾倒歪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塌了……

    于是,鳌拜急急奔回,向多尔衮报告这个重大消息。

    听完鳌拜的回报,多尔衮精神又振作,火药并非没有用,只是数量不够,所以没有能完全炸塌城墙,现在城墙倾泻,裂缝扩大,只差最后一击了。

    “即刻去禀报皇上,就说通州城墙虽然没有倒,但却已经摇摇欲坠,本王决意用重炮轰击!”

    “传令,全部兵马都撤回来,令重炮开火,给本王猛轰!”

第777章 冒险出城

    多尔衮嘶吼着,这一刻,他好像是有点失态。就仿佛是一个即将溺死之人,抓到了漂在水面上的一块浮木。

    从明军那里缴获来的火药,已经全部用完了,军中残留的火药,也已经不多,中小火炮都已经停用,现在唯一能倚仗的,就是三门重炮了,只要三门重炮能轰塌摇摇欲坠的西南城墙,胜利依然是属于大清!

    “嗻!”

    众将听令,随即,攻城的建虏各部全部撤回,三门重炮开始对西南城墙猛轰。

    “砰!砰!砰!”

    每一声炮响之后,都像是有一把巨锤,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上,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西南城墙被砸的砖石飞溅,烟尘滚滚,噗噜噗噜之中,砖石松懈,露出了里面更多的夯土……

    通州城头上,原本为建虏炸城无功、城墙不倒而欢呼、狂喜的明军将士,迅速就又紧张了起来。而太子朱慈烺也不顾危险,亲自登上了南城楼,远望建虏的三门重炮---建虏的火药没有能炸毁城墙,其实并不令他太意外,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清楚知道,火药炸城绝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步骤不对,封闭不严,太多的火药也难以发挥,建虏虽然从大明偷到了很多技术,也仿制了很多,但炸城之术,却非他们一时所能掌握。只要明军严格保密,用此技术“欺凌”建虏三道五年不成任何问题。

    建虏埋设的火药,虽然没有能炸毁通州城墙,但却也给城墙造成了巨大的伤害,现在建虏的三门重炮,成了通州最大的威胁。

    其实从一开始,这三门重炮就是建虏的倚仗,只不过通州城池坚固,三门重炮又非真正的红夷大炮,威力有限,明军竖起木板,消去了铁弹不少的动力,因此三门重炮始终没有发挥出黄太吉期待的威力。

    但现在不同了,在城墙摇摇欲坠的情况下,每一发击中城墙的炮弹,都是对城墙的致命考验。就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西南城墙,随时都可能会垮塌。

    “你们怎么看?”

    情势危急,朱慈烺就在城墙上,召集诸将议事。

    现场官阶最高的武将是密云总兵唐通,唐通和白广恩两人,分守东城和南城,经过这几日的激战,他们手下的军士损失惨重,连他们自己也差点受伤,就危险程度来说,通州之战,已经是超过了松山之战了,更无奈的是,松山他们可以跑,但通州却不能,除非太子殿下同意撤退,否则他们就只能继续陪着太子死守。

    唐通本就不是一个多谋的人,仗打到这个份上,他几乎是精疲力尽,灰头土脸,此时面对建虏的重炮,他满头大汗,毫无办法,只是摇头。

    袁继咸,李顺,宗俊泰等人也想不出对策,只有杨轩咬咬牙,抱拳说道:“殿下,建虏的三门重炮,设置在五百步之外,咱们城墙上的火炮是无论如何也轰击不到,而如果继续令这三门重炮轰击,臣以为,用不了多久,城墙就会倒塌……”

    刚说到这里,就又听见一声巨响,城头明军掀起一阵骚动,原来又有一发铁弹,准确的击中了城墙的裂缝,不但击起砖石,而且整个南城墙都被震撼的摇晃了几下。

    “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了。”

    杨轩声音坚定:“那就是杀出城去,趁建虏不备,步兵保护炮兵,直冲到建虏重炮两百五十步之前,展开猛轰,说不能击毁建虏的重炮!”

    不等杨轩说完,在场所有人就都脸色大变,开城出战,这怎么可以,如果建虏趁势杀过来,通州岂不是要失守?

    尤其是神机营副将李顺,他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乖乖,这是要拿我去冒险啊……

    朱慈烺脸色却不变,他知道,杨轩所说虽然冒险,但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现在建虏兵马全部撤退,在城墙四百步之外整军备战,预备城墙轰塌之后,就一拥而上,拿下通州,也就是说,建虏根本想不到明军敢出城,步兵炮兵忽然出城,冲出二百五十步,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能不能一轮就击毁建虏的三门重炮?同时,在任务完成之后,如何回城也是一个大问题,一个不慎,就可能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殿下,建虏绝想不到我们敢出城,不需要多,只要你给臣三百人,其中一百盾兵,两百鸟铳长枪和掷弹兵,臣就一定能保住炮兵冲到二百五十步,至于能不能一轮击毁建虏的重炮,那就要看李副将了……”

    虽然是勋贵,但杨轩的胆气却极壮,他提出的计划,完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顺却相反。

    他清楚知道,这是一次豪赌,说不得自己和杨轩都得死在城外,杨轩孤孤单单一个人,没有牵挂,他却还有小青呢,万一他回不了,小青可怎么办?他老李家还没有后呢,所以杨轩每说一句,他就抬臂擦一次汗,当太子殿下向他望来,用目光询问时,他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回答:“如果能送我神机营到两百五十步,用四到五门小炮,臣,臣或许能击毁……”

    朱慈烺对他的性子却早已经了解,对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也早已经熟悉,对他的表态不置可否,目光重新看向杨轩:“一旦出城,必然会被建虏包围,你要如何撤退?”

    “我军城头的火炮,虽然轰击不到五百步,但却可以覆盖三百步,臣等出战时,只要城头火炮为臣等护住左右两翼,臣就有信心带着兄弟们平安归来!”杨轩说的坚定。

    听到此,袁继咸忍不住感叹:“杨守备,真勇将也。”

    朱慈烺却不能轻易答应,杨轩在心目中虽然不是阎应元那样一般的定海神针,但却绝对是精武营的中流砥柱,非有必要,他绝不能让杨轩带着三百兄弟去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于是朱慈烺看向参谋司的三谋刘子政:“土墙那边预备的怎样了?”

    “回殿下,一切就绪,桐油,炸雷,以及各种火器都已经准备好,就算外墙轰塌,我们也可以坚守。”刘子政回,参谋司不但为太子殿下献言献策,同时也要监督一些事物的进行,就眼下身边这些人来说,刘子政对土墙的修建,最为了解。

    朱慈烺微微点头,土墙修建完全,各种物资准备齐全,就算西南外城轰塌,建虏也无法入城。不过这并不表示西南外墙就可以被放弃,土墙毕竟是土墙,能否经得起建虏排山倒海、不惜一切的攻击,朱慈烺连同参谋司的诸位参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有可能,还是要坚守西南外城墙。

    另外,在炸城失败之后,建虏士气已经低落,现在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重炮之上,如果此时,明军忽然出击,击毁那三门重炮,就建虏的士气,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就算黄太吉和多尔衮,再想拿下通州,建虏众将怕也是难以从命了。

    反之,西南外墙轰塌,建虏低迷的士气,说不定重新会被激发起来……

    这一点,众将都是明白的,也因此,杨轩才会请命,见太子犹豫,杨轩抱拳,再一次说道:“殿下,即便有土墙,但臣依然以为,西南外墙绝不可轻易放弃,不然我军士气必然受挫,接下来的战事会很艰苦。两军作战,本来就没有万全之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臣有信心完成任务,请殿下恩准!”

    袁继咸已经被说动,或者说,是被杨轩的忠勇所感动,他捻着胡须,不住的点头。

    朱慈烺却依然冷静,虽然十分欣赏杨轩的胆气,但他依然要权衡其间的利弊……

    “砰!”

    这时,又一枚重炮发射的铁弹砸在了西南城墙之上,碎石飞溅,掀起一片惊呼。

    也就在同时,脚步声急促,一个负责观望的锦衣卫急急奔来:“殿下,殿下,运河上有战船出现,像是天津的援兵来了!”

    听到此言,城头所有人都是振奋,朱慈烺却是皱起了眉头,虽然建虏攻打通州甚急,但他却严令路振飞不得擅自救援,因为他清楚知道,建虏在北运河防守严密,除非是有陆军步兵的配合,否则只靠天津水师的那些小船,是不可能突破运河的,冒然来救,最后一定是兵败船覆的下场。

    这个道理,天津巡抚路振飞也十分清楚,因此他没有冒然救援通州,而是一直在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但现在,路振飞的天津水师却出现了,看来一定是父皇圣旨催促,又或者是路振飞见通州情势危急,沉不住气了--虽然建虏大军横亘在通州,截断了京师通往天津的道路,不过传旨的太监,依然可以从顺义等地绕行,虽然有被建虏截获的可能,但顺利到达天津的机会也是很大。如果真有崇祯的明旨送到天津,路振飞绝不敢抗旨,即便力量不够,即便太子有严令,不得擅动,他也得逆流而上,救援通州。

    朱慈烺立刻冲到最接近北运河的城墙边,举起千里镜仔细看。

    镜头里,清楚看到,在距离通州五到六里的北运河河面之上,有许多扬着风帆战船出现,白色的浓烟不时从船上升腾而去,那是船上的火炮正在开炮,轰击岸边的建虏,但两岸的建虏军营却没有出现慌乱的情况,他们有条不紊的正在组织还击,河面上的浮桥和铁索,依然冰冷的横亘,就眼中看到情况,天津水师想要突破建虏防线,绝非容易。

    不过天津水师的出现,并非无益,一些原本在南城下整军,等待城墙轰塌,再次发动进攻的建虏兵马,此时开始向北运河开拔。

    朱慈烺放下千里镜,转身对杨轩:“天津水师出现,正是出城的好时机,杨轩,你的计划本宫准了,本宫令你立刻出城,击毁建虏的重炮,不过本宫要叮嘱一句,建虏的重炮能毁就毁,不能毁,就要立刻撤退!”

    天津水师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但却也是恰到好处,增加了杨轩成功的可能性,原本朱慈烺还犹豫是否要派杨轩出城,但现在却下定了决心。

    “臣领命!”杨轩抱拳。

    朱慈烺再看李顺,目光和表情都很严肃:“李顺,杨轩负责保护你和手下的炮兵冲到城门两百五十步,而你要负责的是,在两百五十步的距离里,击毁建虏的三门重炮,彻底断绝建虏攻击通州的心思,你可能做到?”

    “臣……努力,”李顺满头大汗,结结巴巴,见太子目光忽然变成严厉,于是急忙挺胸抬头,改口道:“臣,能做到,能做到。”

    “一定得做到。”太子目光的忽然又变的柔和,淳淳望着他:“不然兄弟们就白死,你也对不起杨守备的护卫!”

    “是。臣明白。”李顺冷汗更多,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他必须做到,不然太子殿下不会饶他。

    朱慈烺又看唐通和宗俊泰:“唐通,宗俊泰,你二人统领兵马,严守城门,调集所有火炮,在城头给予杨守备支援。”说完,又转向武襄左卫服指挥使富魁:“富魁,你率兵三百以为接应。”

    “是。”

    众将领令,随即急急去行动。

    朱慈烺转身由望向了北运河,脸上带着忧虑---没有陆上步兵的配合,天津水师对北运河的突破,不但是徒劳,而且会损兵折将,他忧心天津水师是否能全身而退?

    不过仅仅只是望了数眼,很快,朱慈烺就转过身,急步向南城楼走去---天津水师的成败,非他所能决定,只能看路振飞的能力和天意,现在,他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南城,给杨轩以强大的支援,以完成那九死一生的冒险。

    ……

    北运河之上,原本属于小型战船、但在北运河狭小的河道的衬托下,却绝对算是庞大大物的苍山船之上,一个穿着穿着绯袍的三品大员,正一脸忧色的望着五六里之外的通州城。

    正是天津巡抚路振飞。

    大小船只一共一百三十余艘,其中三十艘是战船,另外一百艘,全部都是运粮的漕船,临时改装而成,严格意义上,这并不是一支水师,而是一支运输队,面对建虏在两岸的重重防守,和河面上的浮桥铁索,想要突破,几乎是难于登天。

    但路振飞却不能不来。

    因为有陛下的圣旨。

第778章 铁索之战

    “躲闪虚恢,全无调度,不顾通州国储之危难……”崇祯帝的圣旨极其严厉,对路振飞按兵不动,迟迟不救通州,而感到十分不满,路振飞虽然不能亲见,但作为前光禄寺少卿,在御前三年,却也能想象到崇祯帝盛怒的样子。崇祯帝的圣旨是一种严厉的警告,如果路振飞接旨之后,继续按兵不动,革职下狱都是好的,说不定人头都不保。

    于是,路振飞不得不出兵,即便他手中有太子传来的密令,令他不得擅自救援,但在圣旨面前,太子的命令,只能是其后了。

    于是,路振飞调集兵马,逆流北上,虽然知道此战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他依然要放手一搏。路过香河时,他征调了留守香河的精武营魏闯部加入船队,共同救援通州。

    此次作战,魏闯带一个精武营千总队,固守香河县,香河位在北运河中段,地理位置重要,不容轻易放弃,因此,去年朝廷花费重金增修了香河县城,今年又令魏闯驰援香河,魏闯到香河后,成功击退了多铎对香河的猛攻,因为没有能拿下香河,多铎始终无法全心全意的发动渡河之战,也因此,在运河之战中,多铎毫无功绩,位置比较尴尬,直到阿济格绕行昌平,打开缺口,击溃明军的运河防线,多铎率领的中路兵马才得以渡河,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拿下香河的原因。

    运河之后,魏闯的使命基本已经完成,但此时建虏大军渡河,占据了战略的主动,明军全线处于被动,魏闯一千多人,兵马单薄,既无法救援通州,也不能离开香河县城,以免被建虏在野战中歼灭,只能固守香河,但朱慈烺不会忘记魏闯,他给魏闯的命令就是固守香河,待时机成熟,和路振飞的天津兵,一起救援通州。

    因此,面对路振飞的征调,魏闯毫不犹豫,立刻听令,他却不知道,路振飞此时救援通州,并非是太子之令。

    有了魏闯的一千多人,加上三千天津兵,一共四千兵,乘坐一百三十艘船只,天津水师浩浩荡荡逆着运河北上,往通州而来。这其中,除了船上的火炮,路振飞最倚仗的,就是魏闯的一千兵,虽然只是千数人,但半数都是使用燧发枪的鸟铳兵,在战船上架设木板,正可以射击两岸的建虏,威力和射程,都比天津兵现在使用的火绳枪要强大很多。

    但建虏在北运河的严密防守,尤其是进到距离通州只有六里之后,建虏在岸边密密麻麻的营寨,却还让是路振飞心惊,他再一次确定最初的那个看法:没有陆上步兵的配合,只靠水师船只,是断断难以突破北运河的。

    有人说了,魏闯的一千人不是步兵吗?是的,是步兵,但一千人太少了,远远达不到搅乱建虏防线的战略目的,最少需要一到两万精兵,才有可能突破建虏在河岸边的防守。兵马少了,只是给建虏送人头,因此,路振飞只能把魏闯的一千人放在船上,用他们的火器打击岸上的建虏,最大可能的给建虏制造麻烦,找寻胜机。

    此时,望着距离不过六里,但却被六座浮桥,十几条铁索拦截的通州城,路振飞心情极其沉重。他不怕失败,他怕的是,即便是耗尽了这一百多艘船只连同这四千名将士,他所在的战舰也无法靠近通州……那一来,他就是罪人了。

    “抚台,前哨已经到浮桥前了!”

    这时,站在路振飞身边的一个书生忽然高声提醒,午后阳光照着他的脸,他脸色既兴奋又忐忑,原来是侯方域侯大公子,省试失败,没有中举之后,侯方域决意投笔从戎,跟随太子到军中立功,即便他的父亲侯恂被任命为湖广总督,他也没有改变信念,太子为了磨练他,将他安排在了天津水师当参赞。

    军中岁月,枯燥而辛苦,和侯大公子游历大江南北的风花雪月,美女温柔,完全不同,若非是有归德之战的磨练,侯大公子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八个月的时间,他成熟稳重了许多,身子也变得强健,那种建功立业的心思,就更加强烈。

    今年天津水师的大船和登州水师一起渡海攻击辽南,侯方域听闻之后十分兴奋,辽东故土,那可是每一个热血文人都向往的地方,他侯方域如果能踏上辽东故土,做一番功业,也不枉此生了,不想水师主将陈兆兰却没有带他前往辽东,而是令他留在大沽口,负责大军的后勤和接应。

    侯方域错愕,惊讶,几度请令,但都无法改变陈兆兰的心意,侯方域知道,并非是陈兆兰在刁难自己,而是因为自从到军中,这两项事物就一直是在他负责,陈兆兰留他值守,他也无话可说,当然了,隐隐他也知道,陈兆兰留他值守,其实也是在照顾他的安全,谁让他是侯恂的儿子,又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人呢?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陈兆兰无法向他父亲和太子交代。

    原本,侯方域以为,此次建虏入塞,自己很难参与什么了,但建虏忽然突破了运河防线,这一来,天津水师留守的一些小船,也被迫上阵,作为水师参赞的他终于可以亲临战事了,不过,现在的侯公子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侯公子了,他清楚知道,建虏的运河防线绝不是轻易可以突破的,以天津水师和天津兵的能力,怕是难以独自承担。

    但圣令以下,从巡抚路振飞和他这个小小参赞,没有推诿和避战的权力。

    此战,必须战。

    此时,站在路振飞身边,望着前方的舰队和岸边建虏密密麻麻的营盘,侯方域既有勇往直前,大战一场的雄心,也有建虏如此凶猛,情况不妙的忧心。

    路振飞的脸色却始终冷静,他大声下令:“命令前哨,按照计划,炸毁浮桥,切断铁索!”

    “是!”

    此时,舰队的前哨已经冲到了建虏设置的第一道浮桥和铁索面前,因为河面被拦,所以船队不得不停了下来,照事先的计划,先放出七八艘快速小船,冒着建虏两边射下的箭雨,逼近到浮桥之前,船上水兵纷纷站起,将手中点燃的火罐,奋力投掷到浮桥之上,砰砰砰,火罐砸到桥面上,瓦罐破裂,掀起火焰,很快,浮桥就燃烧起来,冒起滚滚黑烟。

    同时的,船上火炮猛烈轰击河岸两边,护送十艘漕船冲到河岸边,像是抢滩登陆一般,船上的两百精武营将士迅速跳下,以大盾围墙,长枪为刺,鸟铳为攻,向悬扯铁索的巨石快速靠近,不管是巨斧砍凿,还是火药埋设,总之是要斩断铁索,为船队继续前行开出道路。

    这中间,船上的明军鸟铳手以防护板为支架,向岸边的建虏猛烈开火,还有明军水鬼跳下河去,冒着建虏从河岸两边射来的弓箭和鸟铳,于水下进行破坏活动。

    面对明军的全面进攻,建虏当然不会坐以待之,虽然河水阻挡了他们的金戈铁马,但却挡不住他们的弓箭,他们纷纷站在岸边,向河边的明军战船猛烈倾射火箭和发射鸟铳,同时,他们原本珍惜火药,不轻易发射的一些火炮,在这时也开始猛烈鸣响,将一枚枚地铁弹,砸向停在河中,在铁索拦阻的明军战船。

    砰砰砰砰……

    木屑横飞,火光冲起,船上岸边,不住有人倒下,尸体落入河中,冒起殷红之血。

    而对于敢于上岸的两百明军,建虏发动重兵进行围剿,他们箭射,马冲,枪刺,刀砍,成功的阻拦住了两百明军的突进,随即四面围住,猛烈攻击,虽然明军战船上的火炮和鸟铳,对这两百人实施了火力支援,为他们提供掩护,但建虏兵马太多了,战事太激烈,很快的,这两百冲上河岸的精武营,就陷入了建虏兵马的重重包围之中,无法动弹。

    “撤回来,撤回来!”

    船上的魏闯急的嗓子冒烟,这两百人都是他的同袍兄弟,他怎么看着他们陷入死地?

    但撤回来何其容易?

    面对建虏的猛烈攻击,两百勇士只所以没有溃散,就是因为他们始终保持齐整的队形,大盾围成一圈,长枪鸟铳在中间,各司其职,将冲到盾前的建虏,杀的扑倒一片。一旦他们撤退,阵型散开,建虏从后面冲杀,他们一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两百人都拿不下,都是废物!”

    建虏阵后,一个穿着镶红旗甲胄,临场指挥的年轻贝勒,生气的甩马鞭,原来是岳托之子,代善之孙,爱新觉罗·罗洛浑。

    罗洛浑继承其父岳托,是现在镶红旗的旗主,只是因为年纪尚轻,不能完全掌握军政,由代善暂时兼管,去年入塞之战,他的叔叔满达海战死,今日通州之战,他的堂兄阿达礼又战死,他两红旗的精锐,损失七八,老代善都快要气病了,作为镶红旗旗主,年轻的罗洛浑比任何人都愤怒,他恨死明人了,今日明国水师从天津来,多尔衮令他主持防守,他恨不得将河中的明国战船,一口气全烧了。

    如果说,明军战船都在河中,大清的金戈铁马难以发挥,但上岸的明军总该尽速歼灭吧,但不想,这么多兵马,围着两百人打了这么久,居然也没有击溃,这不禁令罗洛浑怒火中烧。

    主子发怒,奴才们胆战心惊,攻击就更猛。他们投掷梭枪,飞斧,用各种武器冲击明军的盾阵。

    终于,两百勇士支撑不住,盾阵被突破了,随即,原本的苦苦支撑,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在建虏的优势兵力和弓箭急雨之下,两百勇士无一人幸免,全部被斩杀在河岸边。带队的百总挥舞精武营的三角军旗,最后一个战死,临死之前,他奋力将军旗投掷了出去,正投在河中,军旗随即沉没,不久之后浮起,和河水一般的殷红……

    战船上,无能为力的魏闯愤怒的拍着栏杆,这两百人只是攻击的试探,想不到建虏的还击如此猛烈,救都无法救,也就是说,步兵上岸,解除铁索的策略已经是失败了,要想去除铁索,只剩下最后一个笨办法,那就是用大炮猛轰,将巨石砸碎,或者是铁索砸断……

    但这种战术成功的希望实在是太低了,非有密集的火炮和大量的消耗不可。

    中军旗舰之上,上岸的两百精武营全部牺牲的消息传了回来,侯方域顿足叹息:“精武营勇哉,可惜寡不敌众啊。”路振飞脸色黯然,握着护栏的双手微微颤抖,此时,激战仍在进行中,建虏兵马在两岸拼命的射箭发炮,虽然所有船只都安装有防护板,但在建虏猛烈的攻击之下,还是不断有明军士兵中箭落水,更有船只被建虏火箭引燃,掀起大火。

    当然了,明军也不是没有收获,除了将敢于靠近河边、进入鸟铳射程的建虏士兵打的血肉横飞、扑倒了一层又一层之外,横亘在河面的浮桥也已经被火罐引燃,燃起了熊熊大火,断裂散落,只是在眨眼间。

    但铁索横亘,不去除铁索,就算浮桥被烧毁,水师舰队也无法继续前行。

    现在,路振飞面临一个艰难选择,是继续战,还是撤退?继续战,难有胜机,如果撤退,却是违背圣旨的大罪,毕竟明军主力为损,仍然有战斗的能力……

    ……

    海州。

    随着城墙的轰塌,明军积蓄已久的怨气和怒气,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了,“杀啊!”吴三桂高举长刀,嘶声命令,关宁军和精武营,如下山的猛虎,从城墙轰塌处,蜂拥而入,而天佑兵也并没有放弃抵抗,他们在尚可喜的带领下,困兽犹斗,依然还想坚守城墙缺口,不过在精武营的鸟铳齐射和炸雷投掷面前,所有试图阻挡的天佑兵,都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变成了一堆碎肉,剩下的骇然,再不敢抵挡,即便尚可喜连斩了三个溃兵,也无法阻止溃败的局面。

    “王爷,怎么办……”

    尚可喜的亲信许尔显跪在尚可喜的面前,大哭,为尚可喜,更为自己的悲惨命运,他知道,一旦落入明军手中,他和尚可喜都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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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9章 尚可喜的下场

    明军杀入城中,如收割稻草一般,所有试图阻挡的天佑兵,包括两百名建虏旗丁,都被砍倒在地。

    进城只不过用了半个小时,但其后的搜捕残敌,却是持续了两个小时。城中浓烟滚滚,到处是喊杀,街道巷路中,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

    眼见无路可逃,跟在尚可喜身边的许尔显惶恐的都快要哭了,尚可喜咬着牙,披头散发的怒斥他道:“哭什么,我们还未必死呢,走,去保安寺!”

    ……

    “报,两百个建虏全部被我军斩杀,镶白旗参政萨必图走投无路,于城北的一处院子里自尽,尚可喜的家人都已经被我们抓到,但唯独不见尚可喜本人和其长子尚之信。”

    “什么?没有找到尚可喜?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信兵来报,说没有抓到尚可喜,吴三桂听罢大怒,尚可喜可是此战的最大目标,岂能不获?在四门都被封锁,难以逃生的情况下,尚可喜绝对还在城中。

    于是,明军在城中再一次展开大规模的搜捕,其中尚可喜的王爷府是重点,同时,对俘获的尚可喜的家人和亲兵严刑拷打,终于,有人顶不住了,说尚可喜

    躲在城中的保安寺。

    于是明军直扑保安寺,团团包围,而不等明军盘问,寺中方丈就指出了尚可喜隐藏的枯井---这座寺庙原本荒废,尚可喜被建虏封为智顺王,到海州后,出资重修了寺院,自以为自己是寺院的大恩人,又和方丈关系良好,他以为躲在寺中就可以逃过此劫。但明军入城,不要说方丈,就是佛祖也保佑不了他了。

    明军点燃枯草,往井中投去。

    剧烈的浓烟呛的井中人受不了,一个接一个的爬出,随即一个接一个的被绑的结结实实。

    除了尚可喜,其子尚之信,亲信许尔显之外,还有五六个亲兵,全部为明军擒获。

    吴三桂马科张家玉张名振亲到保安寺,亲眼目睹了尚可喜被擒的整个经过。

    尚可喜崇祯七年投降建虏,到今日刚九年,虽然他留起了辫子,但辽东军中仍有人认识他,又绑来城中俘虏确认,最后确定,就是尚可喜本人,如假包换。

    “要杀便杀,给老子一个痛快!”

    尚可喜,尚之信连同许尔显三人被押到吴三桂面前,尚之信和许尔显都跪下了,但尚可喜却不跪,他瞪着凶狠的眼睛,仍然在激烈反抗---尚可喜天生一副凶相,高颧骨,深眼窝,腮上无肉,三棱眼,身材虽然不高,但非常壮实,往那里一站,不说话,只凶狠的眼神,就能把胆小之人吓出一身冷汗。

    但吴三桂等人,岂能被他吓倒?就是吴三桂麾下的亲兵,也不会被他吓倒,见尚可喜不跪,两个亲兵一人一脚,狠狠踹在尚可喜的后膝盖,尚可喜疼叫一声,不得不跪倒。

    “尚可喜,当年你残害忠义,背叛朝廷,背弃你的列祖列宗,投靠建虏鞑子,屠戮我汉家百姓,甘当建虏的汉奸走狗时,你可曾想到过,你也会有今日!””吴三桂盯着尚可喜,一脸怒意,在大明将士心中,投降建虏的三顺王,都是十恶不赦之辈,比建虏还要可恶,若非是留着尚可喜的性命,将他送回京师请功,吴三桂早就拔出长刀,手刃此贼了。

    尚可喜抬起头,冲着吴三桂哈哈狞笑道:“吴三桂,成王败寇,老子不怨你,但你也不要得意,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是我今日的下场!就算大清杀不了你,你头上的那些文官督抚,也不会放过你!”

    吴三桂身后的部将都是大怒,吴三桂却不怒,他冷冷盯着尚可喜:“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挑拨离间,你以为天下人都和你尚可喜一样,是无父无君,奴颜婢膝,认贼作父,狼心狗肺的豺狼之辈吗?”

    “哈哈~~”

    尚可喜仰天大笑:“骂的好,骂的好啊!”

    忽然收住笑容,狠狠地瞪着吴三桂:“你吴三桂可知道,我父尚学礼是怎么死的?我兄尚可进又是怎么死的?还有我尚家一百三十余口,当年又是怎么死的吗?”

    尚可喜一连三问,眼睛冒火,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都凸显了出来。

    吴三桂沉默。

    他当然知道,尚可喜之父尚学礼,其兄尚可进,都是大明将领,都为大明浴血,死在建虏刀下,至于尚家一百三十余口,则是崇祯六年,建虏攻破旅顺,尚可喜留在旅顺的妻妾及家眷侍婢数百口,为免被建虏凌辱,全部投水而死。

    这样的人,和建虏有血海深仇,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讲,都不应该投降建虏。

    但尚可喜偏偏就投降了。

    “天下人都骂老子,说老子背叛了朝廷,叛离了东江,是汉奸走狗,可凡此种种。是老子我愿意的吗?”尚可喜忽然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我尚可喜和建虏有血海深仇,当年我立誓要杀尽所有建虏,对朝廷,我也从来是忠心耿耿,可朝廷是怎么对我的?黄龙总镇在时,尚能公正对我,等黄总镇战死,朝廷完全对我不管不顾,我平定皮岛之乱,立有功勋,但朝廷不用我,反倒用无功无能、倚老卖老的沈世魁为皮岛总兵,只因为他和文官商人亲近,是毛大帅的亲家吗?”

    毛大帅,即毛文龙。

    “谁都知道沈世魁与我有仇,用沈世魁,岂不是要置我于死地?”

    “沈世魁一意谋害我,我上疏辩解,朝廷却不肯相信,我死也就罢了,我手下的兄弟岂非要跟着我一起死?”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老子不叛,难道还要等人头落地吗?”

    “老子现在是贼,但老子并不天生就是贼,老子只所以反叛,都是被沈世魁和那些不干人事的文官逼的!”

    “别人骂我也就罢了,你吴三桂有什么资格?松山之战,要不是你胆小怯弱,跟着王朴逃跑,明军又岂会大败?”

    尚可喜狂喊大叫,声嘶力竭。

    在场的明军众将,听的都是色变。尤其吴三桂,尚可喜最后一句话,捅到了他的痛处。

    “住口!”

    一人忽然站了出来,对尚可喜怒目而视。

    却是参赞张家玉。

    张家玉怒道:“尚可喜,你都死到临头了,却依然不知道悔改,就算沈世魁对你不公,你可以上疏辩解,辩解不成,你大可以领兵自去,为什么要投降建虏?投降建虏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杀害不愿投降的部将,又为什么还要掳掠皮岛周围,十几个大小岛屿上的百姓,断了我大明在海上的根?人面兽心,无父无君,无骨无气的无耻之徒!今日犹敢在这里大言不惭,可知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尚可喜,你的父兄,你尚家一百三十口,那些屈死在建虏刀下的亡灵,都正在天上看着你呢,你的所作所为,都已经成为你尚家永世洗不掉的耻辱,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之时,你又有何脸目去见他们,还有你尚家的列祖列祖?”

    张家玉两榜进士,骂人的水平可比一干武将要利害多了,尚可喜瞪着眼:“你你你……”一时却也说不出话来。

    吴三桂等人微微松口气,若没有张家玉,说不定他们还真就被尚可喜的狂言压住气势了。

    “押下去,严密看管,连这狗贼和他的家人,一起送往盖州!”

    吴三桂下令。

    尚可喜是建虏封赐的三顺王之一,在辽东名气极大,民愤也极大,当然不能这么直接就杀了,而是要现俘阙下,交给朝廷处置,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尚可喜连同他的家人子弟,都被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并震慑辽东的那些叛贼。

    “吴三桂,你不要听文人的话,不然你迟早……”尚可喜仍然在咆哮,不过很快他就喊不出了,因为明兵用脏布团狠狠堵上了他的嘴。

    和尚可喜的刚硬相比,其子尚之信和亲信许尔显就懦弱多了,他们两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但吴三桂看都不看他们两人,一摆手,示意同尚可喜一同押下,至于跟随尚可喜的五六个亲兵,在吴三桂审理尚可喜的中间,就已经被押到旁边,成排跪下,行刑的小队长一挥手,长刀落下,将他们全部斩为两截。

    不止尚可喜身边的亲信,所有跟随尚可喜,在城战中负隅顽抗的天佑兵,连同他们的家属,都被关宁军全部屠戮,海州城一共有五六万的居民,其中大部分都是天佑兵即其家眷,在明军的怒火之下,十不存一,进入夜晚之后,海州城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嚎哭惨叫之声,彻夜不断,等到凌晨时分,明军从海州撤退时,海州城已经是变成了一座废墟……

    当日黄昏,从沈阳而来的镶蓝旗前锋两千骑兵连同广宁孔有德的少量兵马,一起抵达海州城外,当远远看见海州城门大开,城头上空有黑鸟在盘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烧焦气味时,所有人就都已经明白海州发生了什么---虽然今年镶蓝旗并没有跟随黄太吉入塞,但己巳之变,以及后来的几次入塞,镶蓝旗都是参与的了,烧杀抢掠的事情没少做,对于满城焦土,到处都是尸骸的情况,他们见的太多了,不过那都是在明国境内,想不到今日在辽东,在他们的统治之下,居然也出现了这种场景。

    带队的镶蓝旗副都统察喇赖暴跳如雷,孔有德却脸色发白,一句话也不说,海州的废墟令他脊背发凉,有兔死狐悲的感觉,隐隐地,他似乎是看到了广宁和他天助兵的未来……

    “快,快去禀告郑亲王。”

    察喇赖命令:“其他人,随我追!”

    孔有德猛然惊醒,急忙拉住察喇赖的马缰:“副都统,不可啊。”

    “为什么不可?”察喇赖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珠子:“难道看着明人肆虐?”

    “吴三桂兵马多寡,我军尚不清楚,再者,吴三桂撤退,又岂不知我军会追击,副都统只有两千人,一旦明军在半路设伏,那该如何是好?”贵为黄太吉亲封的王爷,孔有德对察喇赖苦口婆心。

    察喇赖咬牙想了想,知道孔有德说的有理,他将马鞭狠狠扔下,不甘的叫一声:“啊!”

    ……

    第二天清晨,济尔哈朗率领的一万大军抵达海州。

    当刚看到海州的惨况后,他气的脸色铁青,其实不到海州城,只看海州方圆三十里之内的田庄和屯子都被明军焚烧破坏,原本的汉人包衣一个不见时,济尔哈朗就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当到了海州,发现这原本的辽南重镇,繁华城池,变成了瓦砾和尸骸共同堆积的一座废墟,尚可喜也不知去向之后,济尔哈朗心中的愤怒,再也无法抑制---这原本是大清的专有啊,冒烟哭泣,也原本应该是明国的城池和明国的百姓,但今日,竟然是变成了大清,身为沈阳留守,这样的失败对济尔哈朗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杀!往盖州杀,将上岸的明军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济尔哈朗下令。

    于是,一万四千名的兵马往盖州杀去,他们的目标,就是全歼吴三桂率领的明军,以雪盖州和海州之耻。

    ……

    通州。

    攻城的建虏兵马全部退到四百步之外,修整备战,三门重炮开始对通州西南城墙连续猛轰,北运河之上,忽然出现大批明军船只,战况激烈的时候,通州南城吊桥忽然放下,接着,城门隆隆开启,一队明军忽然从城中冲了出来!

    建虏见状,都是吃惊,谁都知道,建虏大军拿不下通州,就是因为通州城墙的阻隔,如果没有通州城墙,通州城内的兵马再增加一倍,也早已经被建虏兵马吃干抹净了,但现在,明军竟然主动出城了,这到底是为何?难道是见通州守不住了,想要突围决战?

    中军战旗之下,刚刚从炸城无功的沮丧中挣脱出来的多尔衮,看着忽然从城中冲出的明军,眼中的惊讶不亚于身边的众将,不过他的判断和智谋,却是远胜众将,当发现冲出城来的明军不过两三百人,大盾为墙,形成一个圆弧阵,急急向前推进,而在他们身后,通州城门重新关闭,吊桥也重新吊起之时,多尔衮立刻明白,明军并非是要大举出击,而是有所目的,就现在来说,值得明军冒险出城的,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己方的三门重炮,于是他马鞭一指,急忙吼道:“拦住他们,保护炮阵!”

    左右各奔出五百骑兵,呼哬着,向明军扑去!

第780章 小炮显威

    多尔衮的命令,不可谓不及时,但还是有点晚,因为重炮轰城,所有的建虏兵马都退到了四百步之外,所以三百明军毫无阻挡的冲出了城外,冲在最前面的盾牌手和长枪手阻挡了视线,令他们不能发现,在盾牌长枪之后,还有四门青铜小炮跟随,这四门青铜小门,都是李顺千辛万苦从运河边撤回来的,此时,四人在前面清理道路,两人拉,四人在后面推,因为青铜小炮本身就比较轻便,加上使用了野战车轮,因此行进速度一点都不慢,几乎是跟在盾牌的后面,毫无凝滞的随着三百将士前进。

    就当多尔衮发出警惕命令的时候,三百将士已经出城一百五十步,等到一千建虏骑兵扑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了两百五十步,随即大盾砸地,长枪向前,盾墙建起,提前就已经装弹完毕的鸟铳将他们的枪管对向了前方正直冲而来的建虏兵马。

    三百明军阵型严密,盾墙长枪如林,还有鸟铳引弹待发,所以冲上来的一千建虏骑兵不敢硬冲,而是绕行两侧,照过往的战术,张弓搭箭,向明军阵中倾射箭雨,叮叮叮叮,羽箭射中明军甲胄,反弹而开的声音密集如雨,而一些不幸被射中面门的明军将士猝然倒地,但他的位置随即就又有人顶上,整个阵型依然不乱。

    “砰砰!”

    城头的火炮响了。三百明军所在的位置,正是两百五十步的距离,正在一部分明军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当建虏兵马绕行,试图攻击三百明军之时,城头火炮立刻予以回应,将一枚枚铁弹从城头砸将下来,把一些闪躲不及的建虏士兵扫的血肉横飞。

    而经过短暂的交锋,明军的獠牙也终于露了出来,原本密集站立的盾牌手和长枪鸟铳手忽然向两边一闪,露出了就在他们身后的四门青铜小炮,出城之前,这四门小炮就已经提前装填,而就在刚才的箭雨沐浴之中,李顺和他手下的优良炮手,已经快速实施了瞄准和校正,现在就是开炮了。

    见明军阵中忽然露出火炮,多尔衮脸色登时就变了,三门重炮威力大,但也存在移动不便的弱点,现在建虏的四门小门小炮冲到两百五十步,直轰过来,正在全力轰击城墙的三门重炮怕是难以抵挡……这个念头更在脑中闪过,就听到“砰砰砰砰”连续四声炮响,三百明军阵前蹿起滚滚白烟,大地微微震动,随即就听到不远处的炮兵阵地掀起一阵惨叫,转头看过去,只见炮兵阵地烟尘滚滚,原本正有条不紊,向西南城墙发生炮弹的三门重炮,在这一瞬间就已经陷入了混乱,虽然看不到多少人受伤,三门重炮有没有受损?但重炮阵地的受创,已经清楚可见了。

    “再上,不惜一切,给本王干掉他们!”

    多尔衮高声命令,这一刻,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三门重炮是他攻陷通州的最后希望,如果三门重炮报销,那就没有任何说的,他满清大军就只能撤退了,因此,三门重炮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其实不用多尔衮命令,当三百明军阵中忽然出现四门青铜小炮之后,所有建虏蒙古和汉军就都已经明白了明军的用意,但明白归明白,想要阻止却也是难,眼见四门青铜小炮第一轮发射已经完毕,睿亲王又有严令,于是,距离三百明军最近的一千建虏骑兵和一千步兵,呼喊一声,一起冲了上来,加上刚刚的一千骑,一共有三千虏骑对三百明军展开围剿,同时更多的建虏兵马持枪挽弓,准备进行下一轮的攻击。

    “隆隆隆隆……”马蹄踏地之声,如同轰雷一般。

    但明军却岿然不动,盾墙如山,长枪如林,一张张紧张但却绝没有慌乱的脸,正准备迎接建虏的硬冲。中军战旗之下,主将杨轩用支架支起了一支重型斑鸠铳,准备对那些冲锋在前,比较骁勇的建虏骑兵进行狙杀。

    而神机营副将李顺正满头大汗,举起千里镜,对着建虏重炮阵地进行观察---一炮发毕,效果如何?他必须先进行确定,然后才能第二发的校正,以最大可能,最短时间之内摧毁建虏的三门重炮。

    硝烟弥漫,黄土滚滚,借着千里镜,李顺清楚的看到,建虏的重炮阵地已经是一片混乱,建虏炮兵顾不上再轰击城墙,而是在将官的指挥下,正手忙脚乱的推动两门重炮的车轮,想要将两门重炮后撤,以远离四门青铜小炮的射程,更有建虏士兵点燃枯草,似乎想要用浓烟掩藏行迹。

    至于剩下的那门重炮,已经在四门青铜小炮的第一轮轰击之中被摧毁了--本就已经滚烫的炮管,被砸将过来的铁弹,猛烈击中,不炸膛也是难。

    三已去一,李顺默念一声娘娘保佑,然后放下千里镜,满头大汗的对正在装弹的手下炮兵说:“目标两百五十五步,方位西南偏……”

    “砰砰砰砰……”

    李顺没有说完,密集如爆豆的鸟铳之声,打断了他的话,周围硝烟弥漫,耳膜震动,就在这一刻,建虏骑兵也已经从前方和左右两翼一起冲了过来,危急时刻,为了保护己方的三门重炮,建虏也顾不上损伤了,他们的重甲骑兵,呼啸着,马上骑兵挥舞长刀和狼牙棒,朝着明军的盾墙,硬生生地冲了上来,而明军自然不会示弱,架设在盾牌上的鸟铳,首先鸣响。

    “嘶嘞嘞~~”

    铅弹在空中飞舞之中,建虏战马中弹,割草般的倒下一片,马上骑士不死既伤,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进攻,“呼哬!”就像是疯了一样,他们呼喊着,继续往前冲,而当他们冲到盾墙前二十步之前,明军的手炸雷开始发挥,一枚枚地手炸雷从明军阵中飞将出来,落在建虏马前或者中间,“轰轰轰”的爆炸声中,又掀倒一片。

    与此同时,城头火炮连续发射,为三百明军护住两翼,不使他们的两翼被建虏冲破。

    “砰!”

    虽然伤亡不小,但建虏重甲骑兵都已经豁出去,他们穿过弹雨和炸雷,冲到明军盾墙面前,丝毫不减速,硬生生地直撞进去,不是一个建虏这么做,是所有冲上来的建虏骑兵都这么做,一时,战马撞上盾墙的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同时伴随着一声声地惨叫和战马嘶鸣之声。

    “稳住!稳住!杀!”

    杨轩红着眼珠子,大声嘶吼。

    他们只有三百人,当建虏骑兵排山倒海的冲上来,左右两翼都是隆隆地炮声,烟尘滚起之时,仿佛周边都已经是敌人,这种情况下,对士兵的心理素质要求极其高,不论周围情况如何,自己决不能乱,而身为主将的杨轩,必须挑起主心骨的重责,他的呼喊,不止是传达命令,更是表明自己的存在,以给士兵们信心和战力。

    长枪刺出,穿起血雨,虽然面对数十倍的敌人,但明军阵型却依然齐整,虽然在建虏重甲骑兵的冲击之下,盾墙一度摇晃,出现了破绽,但很快就又弥补,随即长枪攒刺,将那些掉下战马的建虏骑兵刺倒在地,建虏骑兵大多都是三重铁甲,很多人虽然被明军刺倒,但并没有受伤,不过也因为是三重铁甲,很多人被刺倒之后,一时却也站不起来,等到后续的重甲骑兵冲将上来,就直接将他们踏死在地上了。

    “杨轩,冲开,冲开啊!”李顺满头大汗,冲着杨轩大吼。

    杨轩明白他的意思,四门青铜小炮已经装填瞄准完毕,现在就能发射了,但火炮发射,必须有一定的空间,可现在己方阵型密集,长矛在空中如林,鸟铳兵几乎和炮兵挤在一起了,又不能像刚才那样,闪开盾墙,为青铜小炮留出射击的角度和空间,在盾墙不能闪避的情况下,那就只有向前压,最少得向前十步,青铜小炮才能有发射的空间。

    但此时盾墙依然有不少的建虏重甲兵正在和己方对刺,同时,更多的建虏重甲兵正冲击而来,如果向前移动,盾墙必然出现漏洞,一旦被建虏重骑兵突破,岂不是自寻死路?

    “向前!”但没有其他选择,杨轩毫不犹豫的下令,下完命令,他抓起一杆长枪,亲自冲到了最前面,

    被砸在地上的大盾重新被提起,“虎,虎,虎!”在建虏猛烈攻击下,三百明军已经损失不少,但阵型不散,随着口号,盾墙一步步向前压,鸟铳长枪跟随,将阻挡的建虏撞倒、刺死在地。

    冲在前面的建虏正白旗佐领达音布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见明军盾墙忽然向前,知道明军火炮又要发射了,而己方的两门重炮笨拙不堪,到现在也没有能挪动几步,急忙吼道:“压上去,压上去,决不能让明人向前!”就在他的吼声中,更多的建虏骑兵和步兵冲了上来。

    心知到了关键时候,城头火炮轰射的也更加猛烈。唐通和宗俊泰都在嘶声大喊。

    鲜血惨叫,和飞舞的铅弹羽箭,在空中交织成一片。

    “砰砰砰砰……”明军的四门青铜小炮持续响起,四枚四磅重的铁弹子,准确的落在了建虏剩余两门重炮的旁边,其中一发铁弹击中了火药罐,在飞溅火星的同时,点燃了火药,砰的一声,建虏炮阵发出了一声更加剧烈、范围也更加广阔的爆炸声……

    建虏中军战旗之下。

    多尔衮握着马鞭,脸色发白,目光始终盯着冲出城外的三百明军,当见到三百明军如同逆流中的巨石,魏然不倒时,他目光里满是杀意,心情却是紧张,自从松山之战后,他平生第一次在心里涌起了无处发挥的失败预感,也平生第一次面对纷纷扑倒的大清勇士,没有任何感觉,心中只有一个字:怒。

    怒这些没用的奴才,也怒自己没有提前预防,以至于又被明太子钻了空子。

    而当明军阵中的四门小炮再一次的鸣响,重炮阵地浓烟滚滚滚,惨叫不断,残肢碎肉在空中飞舞之时,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三门重炮都已经完了,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中,哪怕是真正的红夷大炮,怕也是难以抵挡……

    “废物,都是废物……”

    多尔衮身边的建虏众将,一个个脸色发白,咬牙切齿,他们跟随黄太吉和多尔衮,从来都是胜利的拥有者,何曾有今天这样的狼狈和无力?但他们却也知道,并非是前线冲锋的将士不努力,而是明军再顽固,明军的盾阵严丝合缝,阵中的长枪如同是勾魂的钩子,鸟铳和手炸雷更是威力无比,实在是不容易击破。

    “报~~”

    马蹄声响,一个令骑急急而来,在多尔衮面前翻身下马,单膝报道:“王爷,运河上的明国船只正在溃逃。”

    这是一个胜利的喜悦,但多尔衮脸上,却一点喜色都没有,甚至看都没有往运河的方向看一眼,运河胜不胜,毫无意义,关键是通州,在失去三门重炮的情况,他要如何攻陷通州?

    “王爷~~~”

    一个汉军旗将领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在多尔衮马前普通跪下,嚎哭道:“奴才无能,没有能护住那三门重炮。”

    正是重炮统领,正黄旗都统马光远。

    多尔衮脸色发青,到此时,他心中再没有任何侥幸,目光喷火,狠狠瞪向,那三百明军---经过激战,尤其是刚才盾墙前移,三百明军已经折损大半了,但犹没有崩溃,犹在奋战,而在四门青铜小炮连续轰击,击毁三门重炮之后,现在三百明军已经准备要撤退了,多尔衮马鞭一指,用一种非常冷静,但满是杀意的声音说道:“马光远,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带队将出城的明军全歼,本王就饶过你这一次,否则两罪并罚!”

    城头上。

    太子朱慈烺站在墙垛边,举起千里镜,紧张的观望着三百勇士的战局,从出城到最后的四门青铜小炮连续发射,将建虏的三门重炮全部炸成废铁,整个过程,他全都看在眼里,在为杨轩等人的英勇所感动的同时,也就更加忧心他们的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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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1章 请退兵

    此时,脚步急促,负责观察运河之战的次谋江启臣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深深一辑,一脸痛惜和叹息的禀告道:“殿下,天津水师攻不破建虏的浮桥和铁索,正在撤退。”

    朱慈烺仍然盯着城下的激战,口中问:“水师受损如何?”

    “沉了十几艘船,兵力损失,不清楚。”江启臣回。

    朱慈烺点头:“知道了。”

    天津水师的失败,一点都不意外,对于路振飞的及时撤退,没有在运河之上折损更多船只和兵马,朱慈烺心底里是欣慰的。而对于朝廷对路振飞的可能责罚,他也已经想好了卫护的理由,此战罪不在天津水师,更不在路振飞,一百多艘船,只损失十分之一,路振飞就率军撤退,说明他的大局观和战局观都是很清楚的,这样的官员,朱慈烺是一定要保护的。

    “殿下快看,杨轩摇旗了!”

    站在朱慈烺身边的李纪泽喊。

    只见杨轩阵中,一面三角红旗在摇动,这是撤退的信号。

    “杨轩要撤了,城头火炮,全力发射,命令富魁,立刻出城接应!”朱慈烺立刻下令。

    “是!”

    砰砰砰砰。

    硝烟弥漫,城头火炮密集响起,炮长们高声命令,炮兵们连续装填,甚至是冒着炸膛的危险,不住的将铁弹子从城头砸下,砸到杨轩部的两边,为他们护住左右两翼,而在得了杨轩撤退的命令后,投弹兵将携带的手炸雷,一股脑,全部都投掷了出去,如同是惊雷炸地,轰轰轰轰,前方的黄土都被掀了起来,气浪翻滚,冲上来的建虏士兵非死即伤,即便是三重铁甲,也难以抵御,最后都被撕成了残肢和碎肉。

    建虏猛攻的气势,登时被遏制。

    “撤!撤!”杨轩大声呼喊。

    长枪手将手中的长枪,标枪一般的向前投掷出去,然后拔出腰间的短刀,和放下大盾的盾牌手一起转头搏杀而走,只有鸟铳手不能丢弃自己的武器,他们扛着鸟铳,和李顺的炮兵们,一起跑在最前面。

    至于四门立下功勋的青铜小炮,则是留在了原地,烟尘滚滚之中,建虏士兵不会注意到,每一门青铜小炮的下面,都放置了一个炸药包,此时引线已经被点燃,簌簌而没。

    当剩余的明军向后急退,建虏士兵扑上来的时候,就听见“砰砰砰砰”四声巨响,四门青铜小炮飞上了天,而经过小炮的建虏士兵,都被小炮炸裂掀起的各种碎物,砸的血肉横飞,有战马受惊,将马上的骑士摔将下来,失去驾驭的战马到处乱跑。其他士兵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就放慢了追击的脚步。

    听到炸包的巨响,李顺回头望了一眼,见皇太子铸造,一直由他亲自操作,数度立下功勋的青铜小炮,变成了一堆废铜,他眼中不禁露出惋惜之色,这样精良的青铜小炮,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刚想到这,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身后而来,直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吓的他急忙捂住脑袋,叫一声:“哎呀,娘娘保佑……”撒腿往前奔跑。

    而此时,马蹄如雷,正是马光远带队赶到之时,他在多尔衮面前立了军令状,非是灭了出城明军不可,眼见因为四门小炮爆炸的威慑,逼的追军放慢了速度,剩下的明军已经往南城门退去,快要脱离己方的追击,他高举长刀,怒吼道:“上,都给老子上!后退者斩!”他不敢指挥建虏重甲兵,只带着自己的四百亲兵,不顾一切的向明军猛冲而去。

    两百五十步,看起来是一个很近的距离,但在战场上,却非常遥远,杨轩最开始命令撤退之时,身边尚有一百多人,但等到他冲出一百步,到了城下一百五十步之时,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五十人不到了,而且人人带伤,大部分掩护撤退的盾牌手和长枪手,都死在建虏的追击之中,杨轩手持长刀,浑身是血,他站住脚步,挥舞手臂,冲后方跟上来的部下大声的喊:“快,快!”

    隆隆隆。

    此时,南城吊桥放下,城门大开,武襄左卫副指挥使富魁率领三百重甲骑兵冲了出来。他们分成两翼,放过杨轩他们,直接撞上追击而至的建虏骑兵。双方刀光剑影,战马长嘶,砍杀成一片。

    与此同时,城头的鸟铳兵也开始密集发射,将逼近城墙的建虏射倒在地,为撤退的勇士们提供更多的保护。

    “冲,冲!”

    马光远脸都绿了,虽然他拼劲全力,但却无法将出城的明军全部留下,明军在南城城头布置了大量的鸟铳手,配上几十门的佛朗机炮,将所有试图靠近南城门的建虏士兵打的人仰马翻,鲜血和残肢,淹没了道路,即便马光远立下了军令状,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必将受到严厉惩罚,但在明军的猛烈火力面前,却也是无可奈何。

    “撤!”

    完成阻击任务,富魁迅速撤退。

    马光远率兵紧追不舍,但一阵密集的鸟铳声响过之后,连他在内,所有追击的骑兵都翻身落马,哀嚎响成一片。硝烟还没有散尽,就见虽然落马,但却侥幸躲过一劫的马光远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战马,丢了头盔,失魂落魄的往回跑,这一刻,逃命要命,他也顾不上建虏严厉的军纪和军法了……

    马光远逃后,只留下城墙下层层叠叠的战马和士兵尸体,有未死的士兵犹在血泊中挣扎,但却没有人可以救他们。

    城门内。

    太子朱慈烺银盔银甲,站在街道边,亲率众将迎接出城归来的勇士。

    出城三百多人,但最后回来的,只有三十人不到,大部分都是最先撤退的炮兵,且一半以上的人都带伤,杨轩左臂负伤,犹自奋勇,李顺丢盔弃甲,面无人色,被两个亲兵搀扶,口中只念菩萨娘娘,不过在见到太子时,他立刻就推开亲兵,挺胸抬头,精神焕发了。

    “大明勇士也!请受我一拜。”

    朱慈烺心中的热血在澎湃,他拱手,向勇士们深深一辑。

    谁说勋贵无人?有杨轩这样的勇士猛将,京营未来可期,又有李顺这种看着怯弱,但每一次都能准确操炮,圆满完成任务的出色炮手,神机营未来必然可以承担更加重大的责任。

    跟在朱慈烺身后的袁继咸微微楞了一下,太子向臣子作揖,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因为这完全违背纲常,如果是在朝堂之上,他是一定会阻止,并声色俱厉的说出理由,但今日,在这战火连天的通州城,望着死战归来的三十勇士,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轻轻一叹,随着太子殿下一起向勇士们作揖。

    太子作辑,谁敢承受?杨轩李顺等人都变了颜色,急忙下跪还礼,朱慈烺却是上前一步,提前扶住了杨轩和李顺的手臂,望着他们的眼,肃然道:“刚才这一辑,并非是我自己,而是我代表通州将士和全体百姓,对两位英勇的感谢,若非你二人冒险出城,此时西南城墙说不定已经轰塌了,战局逆转,不知有多少将士和百姓遇害,这一拜,你二人当之无愧!”

    杨轩和李顺都红了眼眶,太子殿下如此大礼,他们何敢不效死?尤其李顺,几乎要掉眼泪,只差把太子殿下当成菩萨娘娘跪拜了。

    不唯杨轩和李顺,朱慈烺对每一个归来的勇士都点头致意,同时当众宣布,今日战死在城外的勇士,享受双倍抚恤,人人都入英烈祠,永享国祭,受伤者,一人十两赏银,同时官升一级。

    不等太子说完,杨轩就湿了眼眶,今日战死在城外的,几乎全部都是他的精锐亲信和同袍兄弟,一朝战死,他心中的悲痛超过任何人,太子殿下能如此抚恤和重视,兄弟们在天之灵,应该也能瞑目了吧……

    “谢殿下!”杨轩向太子行礼,也已经是声音哽咽的哭了出来。

    此时,听见城外传来“呜呜”地号角声,随即城头掀起一阵小小地欢呼声,接着,中军官佟定方从城头奔下,一脸喜色的禀报道:“殿下,建虏撤了,同时黄罗盖伞摇动,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哦?”

    朱慈烺立刻上城。

    夕阳下,建虏攻城的各部兵马,正在缓缓回营,黄太吉的黄罗盖伞和多尔衮的正白旗大纛已经不见,八旗各色旗帜之下,掩映的都是一个个全身甲胄,但却垂头丧气、失败回营的脑袋---建虏崛起五十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像通州这样的失败,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经今日一战,建虏已经丧胆,明日必不会再攻!”站在朱慈烺身边的右都御史袁继咸激动不已。

    朱慈烺的脸色却依然凝重,就军略和政略来说,建虏确实已经没有再攻击通走的理由了,在损失了三门重炮,没有火药的情况下,除非是黄太吉下来狠心,要把十万建虏的一半都填埋在这里,否则,建虏一定是不会在攻城了,但这并不表示建虏此次入塞就一定是败了,因为他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立刻率兵南下,大举劫掠京南,乃至山东南直隶,而这又关乎到河间府的战局,如果吴甡能坚守河间府,拒建虏大军于京南,那么,就算建虏大军现在就南下,也难以有什么大收获。反之,大明依然是此次战役的失败者。

    此时,朱慈烺比任何时刻都想要知道河间府的战况。

    ……

    城外。

    中军战旗之下。

    当见到明军剩余的残兵退回通州城,城门关闭,吊桥重新拉起,城墙依然挺立之时,多尔衮脸色铁青的像是一个锅底,带兵多年,他从来没有遭遇过像今日这样的挫折,众目睽睽之下,不但三门重炮被突然出城的明军摧毁,连出城的明军也没有能全歼,这对建虏的军心士气是极大的打击。对他多尔衮的声望,更是严重的折损。

    而在三门重炮被摧毁之后,他们已经没有了攻破通州城墙的轻巧之法,如果要想拿下通州,就只剩下最后的笨办法,那就是,云梯爬城,用一条条地人命,去填平、占领通州的壕沟和城楼……

    “走!”多尔衮忽然拨转马头,往中军阵后而去,所经地方,建虏军马潮水般的向两边散开,为他让路,很快,多尔衮就来到了黄太吉的黄罗盖伞之下--刚才三百明军忽然出城,用小炮击毁三门重炮的经过,跟随在黄太吉身边的建虏和蒙古亲贵都看到了,所以现在他们的目光一个比一个阴沉,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和明军做战这么多年,还没有这么窝囊过呢。

    黄太吉正在咳嗽,因为愤怒,他脸色已经涨成了酱紫色,内侍奉茶过来,也被他狠狠一掌,打翻在了地上。

    “臣弟没有能拿下通州,臣弟死罪!”

    多尔衮远远下马,然后步行来到黄太吉面前,摘下头盔,砰的双膝下跪,主动请罪。

    黄太吉看他一眼,不说话,只是剧烈的喘息。

    多尔衮头也不抬,声音沉痛的继续说道:“一切的罪责都在臣弟,臣弟以为,我军已经失去夺下通州城的机会了,就此时来说,我军应该当机立断,撤离通州,另寻战机!”

    他声音不大,但周围所有的亲贵和大臣,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说完,多尔衮额头触地,动也不动,静候黄太吉的责罚和决断。

    现场雅雀无声。

    众多建虏和蒙古亲贵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却都流露出了赞同之意,大清入塞,历来就是风驰电掣,以抢掠青壮和财物为主,遇见难以攻破的大城,从来都不死战,而是绕道前行,去攻击那些容易攻克的小城和散布在原野里的乡村镇落,凡此十几年来,五六次的入塞,每一次都是顺风顺飞、满载而归,明军虽多,但却拿他们无可奈何,从建虏到蒙古亲贵,每一个都尝到了其中的甜头,此次入塞,原本以为也是这样,但万万没有想到,大军竟然会停在通州城下,连续十几天对通州发动猛攻,到现在却是一个损兵折将,一无所获的下场。

    除了撤兵,好像已经没有第二选择了。

    即便明太子就在城中,也不能让大清勇士继续去送死了。

    但谁都知道,黄太吉对拿下通州,有非常强烈的坚持,因此,没有人敢劝说黄太吉,现在多尔衮跪在黄太吉面前,说出众人心中所想,求出众人心中所求,,大家都是微微松一口气。

    黄太吉脸色更加涨红,握着马鞭的手,一下就紧了,身为一个多谋善断,久经历练的政治权谋的永远胜利者,他清楚意识到,多尔衮在他面前主动请罪,又提出撤兵,不止是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思,更有收拢人心的意味!

    ——————感谢“庞民大仙、我是小培培”和“日出嵩山月落黄河、静姝上弦月、艾米阳光”的打赏,谢谢~~

第782章 等豪格

    建虏上下,谁都知道,攻打通州,是他黄太吉的决断,睿亲王多尔衮不过是一个执行者,现在执行者都痛心疾首的跪在地上请罪了,作为决定者的黄太吉,是不是多少也得承担一点责任呢?

    黄太吉承担责任是小的,多尔衮连累到他的声望,继而影响到豪格的继位,才是黄太吉最在意的!

    想到豪格,黄太吉一时怒从中起,因为他已经得到了张存仁的急报,知道豪格并没有遵从他三日攻陷河间府,否则立刻撤退的命令,而是展开了阵势,非是要攻下河间府不可,如果攻下,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如果攻不下,他多年苦心,为豪格营造的声望,怕是要付之一炬了,因此,黄太吉心中无比恼火,接到消息之后,他立刻令人飞骑急令豪格,无论如何,都要豪格遵照原先的计划,立刻撤兵。

    而此时,就在这通州城下,不但多日的猛攻没有效果,炸城之术失败,三门重炮又被明军击毁,轰塌通州城墙,全军而入的希望已经破灭,更令人恼怒的是,多尔衮居然在此时,对他无声无息的提出了指控。

    好啊,你多尔衮终于是露出尾巴了!

    黄太吉一生经历的事情多多,被人逼到墙角,面红耳赤的时候,并非没有,相比较而言,今日之事,并不是最严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连日操劳,也许是久病成疾,也许是豪格的忤逆令他恼怒,也许是通州城下的尸山血海,刺激到了他,令他心神难安,又或者是大限已到,黄太吉气血翻滚,一时竟然压不住心头的怒火,抬鞭对着多尔衮就要怒斥:“你……”

    但马鞭刚刚抬起,就觉得鼻子膨胀,一股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手臂四肢瞬间酥麻不听指挥,眼前一黑,眼睛再也睁不开,啊的大叫了一声,身子一晃,就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皇上!”

    现场的亲贵大臣都是大吃一惊,跟在黄太吉身边的索尼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黄太吉,不然黄太吉非是倒栽下马不可。

    索尼之后,图尔格鳌拜以及众亲卫都围了上来,口中都是大喊:“皇上,皇上~”一个个伸着双手,都是要护卫,还有人要为黄太吉赌住狂喷的鼻血,看他们的表情,恨不得都替黄太吉去死了。

    松锦之战,黄太吉率兵驰援多尔衮之时,就曾经鼻血喷涌,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想不到今日老病又犯了。

    索尼却冷静,他见黄太吉鼻血喷涌,痛苦的已经睁不开眼睛,知道事情不妙,急忙大叫:“太医!”

    “不,先回营,不可乱了军心……”

    黄太吉虽然已经昏的睁不开眼了,鼻血难抑,但神志依然清楚,听见索尼在呼喊,他猛掐着索尼的手臂,用力摇晃一下,艰难的吐出了一句话。

    作为黄太吉的近臣,索尼对黄太吉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谋略在满臣之中,也算是翘楚,听到黄太吉的话,他立刻明白,此时此刻,决不能乱了方寸,掀起骚动,不然不要说城中的明军,就是两位亲王多尔衮和多铎,怕也会生出事端,于是他忍着悲痛和惊慌,转头喊道:“皇上有旨,收兵回营!”

    “呜呜呜~~”

    收兵的号角吹响,令旗摇动,两黄旗和黄太吉的亲信重臣,一个个脸色发白的护卫着黄太吉急急回营,其他各旗以及蒙古亲贵,也都于两边护卫,一时大家都忘记了还跪在地上的多尔衮,直到众人手忙脚乱的簇拥着黄太吉离开,才有两白旗的大臣上前,扶起仍然跪在地上的多尔衮。

    多尔衮脸色惊异,对于黄太吉的忽然落马和满脸鼻血,老实说,还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今日说这些话,绝非是为了气黄太吉,而是情势如此,他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考虑的并非是为众人说话,收拢人心,而是他清楚的知道,通州已经不可为,再这么下去,不过是徒自折损兵力罢了,作为前线的主帅,他必须把真实情况禀告给黄太吉,即便黄太吉会因此不高兴,他也没有第二选择。

    但没有想到,黄太吉居然又喷鼻血了。

    在这之前,黄太吉喘息咳嗽,肥胖不能动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谁都知道黄太吉身体不好,但想想黄太吉刚刚不过五十岁,还在盛年,也就没有人敢想他会忽然发生什么意外。

    连多尔衮都不敢往这方面想。

    惊讶之后,多尔衮脸上的表情迅速转为凝重----原本,他心中盘算最多的就是如何撤兵,以及撤兵的下一步,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最急切的是黄太吉的病情,如果黄太吉有什么意外,那他大清八旗立刻就要有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了,而他多尔衮,必须早做准备,不然不但他,就是两白旗怕也会遭殃……

    想到此,多尔衮向苏克萨哈点了一下头。

    苏克萨哈明白他的意思,迅速离开,去通知东城的多铎。

    建虏亲贵惊慌的簇拥着黄太吉回营,黄罗伞盖也随即离去,但更多的普通士兵却不知道黄罗伞盖下面发生的事情,呜呜地号角声中,建虏蒙古汉军旗,所有参战士兵都掉头回营,每个人的心底都是长长地松了口气---通州城就像是一个绞肉场,搅碎了他们太多的血肉,渐渐地,他们每个人都恐惧攻城的命令,而是希望听到收兵的号角。

    回营之后,黄太吉被送入帐中急救,建虏亲贵,蒙古亲贵,各旗各部将领,八旗固山额真等人,连同一干汉臣智囊,都聚集在黄太吉的大帐之前,按地位尊卑、官阶主次而列,默默等待黄太吉的消息。

    战事不利,黄太吉又出了事情,看样子怕是有性命之危,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凝重,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一个问题不得不浮上他们的心头,那就是,如果黄太吉出了意外,那接下来谁可继位?

    虽然豪格是黄太吉的长子,又位列肃亲王,但大清和明国不同,大清并没有设置太子之位,谁能继承大位,必须公推,就威望来说,豪格是远远胜不过睿亲王多尔衮的,但肃亲王毕竟是今上之子,又是正蓝旗的旗主,有两黄旗和正蓝旗的支持,八旗之中,已经是握有三旗,加上大家隐隐都知道,郑亲王济尔哈朗是黄太吉一手扶持起来的,对黄太吉忠心耿耿,爱屋及乌,济尔哈朗自然也是要支持黄太吉的儿子继位的,一共八旗,支持豪格的就占了半壁江山,两红旗中立,支持多尔衮的,怕只有他自己的两白旗……

    因此,睿亲王多尔衮威望虽高,但怕也是当不了这个皇帝的。

    当然了,这番心思,都是亲贵大臣们的内心揣测,此时此刻,谁也不敢把这个心思流露出来,不过他们的眼神,却都是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礼亲王代善和睿亲王多尔衮。

    代善和多尔衮,两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代善不用说,他又一个孙子死在了明国太子的手中,连日激战,他两红旗的精锐又折损不少,就一个老人来说,再没有晚年丧子丧孙,苦心经营的两红旗,连连折损精锐,更令人伤心痛悔的事情了,不过代善是识大体的,听到黄太吉从马上摔下来,病情难测的时候,他立刻抛开了自己失去儿孙的悲伤,一心一意的祈祷黄太吉能够挺过来,不然他大清,他八旗,必然要面临一场狂风暴雨的洗涤!

    和老代善的忧虑不同,多尔衮此时却是在急切的盘算,或者是在计划,一旦黄太吉有变,他该如何应对?哪怕自己继承不了大位,也不能让豪格得逞,不然他两白旗一定没有好日子过。

    “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东城的多铎急急奔了回来,南城战事不利,他东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以为今日能攻破通州,想不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尤其连日激战,他两白旗损失不小,作为旗主,多铎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披挂上阵,正愤怒中,苏克萨哈忽然来到,向他禀报了黄太吉喷血落马的消息,多铎虽然暴躁猖狂,但脑子却极其聪明,他立刻意识到即将有大变,于是急急而来。

    此时见亲贵大臣都已经到齐,只剩自己,于是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两个哥哥代善和多尔衮的身边--不同于在场所有人的凝重和肃穆,多铎眼睛里其实是带着喜色的,当年黄太吉趁他们三兄弟年幼,勾结阿敏和莽古尔泰,逼死了他们的母亲阿巴亥,这个怨,多铎是一直记在心里的,而这些年,尤其是去年以来,黄太吉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压制、防备他们三兄弟,作为当事人,多铎的感受最为真切,三兄弟之中,他是最想黄太吉立刻就死掉的人,现在黄太吉落马,虽然他想要假装悲切,但眼神中的喜悦却是不经意的流露了出来。

    在场的都是建虏亲贵和重臣,很多都是人精,立刻就有人感觉到了多铎不同的情绪。

    不过却没有人敢吱声。

    多铎是努尔哈赤的幺子,一向骄横猖狂,没有人敢找他的晦气。

    只有多尔衮转头,用他冷静的眼神,看了多铎一眼。

    多铎立刻意识到了哥哥眼神中的提醒意味,于是他低下头,收敛眼中的那一丝的喜悦,默默在多尔衮身边站了。

    所有人都到齐,目光都望着黄太吉的大帐,只等太医的出现。

    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

    终于,大帐中再一次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听到此声,帐外的两黄旗将领和大臣都是面露喜色,皇上还在,皇上无忧啊,就建虏的体制来说,主子既是奴才身家性命的拥有者,也是奴才利益的维护者,没有了主子的奴才,就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深恐得不到庇护,现在皇上还在,他们终于可以安心了。

    稍顷,背着药箱,一连汗水的三个太医从帐中走了出来,向代善多尔衮和多铎行礼。

    “皇上怎样了?”不等太医说话,代善就急切的问。代善一向最能沉住气,但今日却是有点忍不住。

    “回王爷,皇上已经苏醒,身体并无大碍,安心静养即可。”为首的李太医小心翼翼地回答。

    “哦。”代善长长松口气。

    三个太医拱手,然后在六个侍卫的护卫下离开。

    多尔衮和多铎都没有说话,两兄弟用眼神交流,彼此都知道黄太吉的病情绝没有太医说的那么轻巧,忽然落马,还喷了那么多的鼻血,怎么会没事?用六个侍卫护送三个太医,明显就是要保密,以防有人向太医打听病情,这样的布置已经足够说明黄太吉病情的严重了。

    太医离开,但黄太吉并没有立刻召集代善多尔衮和满汉众臣进帐,代善焦虑的踱步,但没有黄太吉的旨意,他却也不能擅自入帐。

    一会,唯一被黄太吉召入帐中的两黄旗重臣索尼疾步匆匆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代善多尔衮多铎急忙就迎了上去,而不等三人问,索尼先拱手行礼,然后脸色凝重的说道:“皇上召礼亲王,睿亲王和豫贝勒觐见。”

    听到黄太吉召见,多尔衮和多铎相互一看,眼中都惊讶,难道黄太吉真的没事?

    正对视时,代善已经急步向帐里奔去,于是两人急忙跟上。

    大帐中,黄太吉正躺在行军榻上,脸色苍白,两个鼻孔里都塞着止血的棉团,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皇上!”

    代善走到榻前,见黄太吉如此,忍不住鼻子一酸,在黄太吉榻前跪了下来,虽然是哥哥,虽然比黄太吉年长许多,但代善对这个弟弟,是相当佩服,自认自己不如黄太吉,这些年,大清蒸蒸日上,都是黄太吉的功劳,此时见到黄太吉虚弱如此,代善不禁想到自己早丧的儿子,连续死在阵中的两个孙子,爱新觉罗凋敝,忍不住悲从中来,就想要抱住黄太吉大哭一场。

    多尔衮和多铎也跪下来了。

    黄太吉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却是笑,摆手示意三个兄弟起身。

    代善摸了一把眼角的老泪,站起来说道:“皇上没事,臣就安心了,但军中的事情要如何安排,还请皇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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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 多铎的对策

    明眼人都知道,通州是打不下来了,黄太吉又生了疾病,非是班师回辽东不可,但这样的决定,代善多尔衮都是做不了的,非的黄太吉同意并下旨。

    多尔衮和多铎都竖起耳朵听,同时假装悲戚关心,但其实却是借着烛光,仔细观察黄太吉的脸色和表情,想要从中探寻到病情的真相。但帐中烛光有点暗,他们两人虽然睁大了眼睛,但却也无法真真切切的看到黄太吉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和变化。

    黄太吉咳嗽了几声,向索尼摆手。

    索尼上前,双手捧着一卷黄绢,肃然说道:“皇上已经决定,召肃亲王豪格、英亲王阿济格回营,商讨退兵之事。”

    “皇上英明!”

    代善暗暗松口气,向黄太吉行礼---其实退兵之事,根本不用找豪格和阿济格,黄太吉完全可以一言而决,但关键是,豪格和阿济格现在一个在河间,一个是昌平,如果大军要撤退,非得要和他们汇合不可,不但独留他们在明国境内,很有可能会被明军围歼,这其中,远在河间的豪格尤其危险,所以黄太吉先召他们两人回军,再发布撤军命令,并没有错误,乃是稳妥之策。

    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虽然微惊,但却也不意外。

    见三人没有意见,黄太吉疲惫的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臣等告退。”

    代善立刻带头行礼,然后带着多尔衮和多铎出帐。

    大帐外。

    建虏亲贵和满汉群臣都已经等候多时了,但三位王爷贝勒进帐之后,很快就又退了出来,脸色并没有悲戚之色,帐中也没有哭声,只有持续的咳嗽声,知道黄太吉已经无碍,所有人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皇上无碍,都跪安吧。”

    代善摆手。

    如果是军阵指挥,多尔衮为第一,但朝中政务,君前礼仪,则是他礼亲王代善为首。

    所有人都跪下,在帐外行三叩三礼,为黄太吉祈福,愿他早日康复。

    如此,众人就散了。

    人虽然散去了,但所有人的心,从几位王爷到下面的重臣,乃是两黄旗两白旗的侍卫,都还提在半空中呢,从古至今,不要说尚没有脱离蛮夷的建虏,就算是传承有序,制度健全的中原王朝,在旧皇病重,新君未立的关键时期,都极易发生动乱和祸事,历史上,无数的刀光剑影和骨肉相残,都从这其中而来,除了野心家的推动,更有人类本身的权力欲在作祟。

    建虏虽然不是汉人,但汉化已经很深,对汉家典故知道很多,努尔哈赤死后,众贝勒为了争夺汗位,就曾经产生过一次大波动,今日如果黄太吉不在了,建虏内部肯定又会发生一次大争斗,因此,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是担心。

    ……

    “啊!”

    大帐内,黄太吉猛地坐立起来,鼻血又一次的喷涌而出,吓的侍立在旁边的索尼急忙大叫太医,随军四名太医,四名已经离开,剩下一位在黄太吉榻前听命,听到索尼的急叫,他急忙冲进帐中,为黄太吉止血治疗。太医手颤抖,脸色发白,从入帐到现在,黄太吉喷涌的鼻血,足有三碗了,感觉黄太吉全身的血,都要通过鼻子全喷出来,看黄太吉虚弱濒死的样子,怕是熬不过今晚,一旦黄太吉出了意外,他这个值夜的太医,肯定是第一个被斩首之人,如此情况下,太医如何能不颤抖?

    “保密,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黄太吉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抓住索尼的手,用力命令。

    “奴才明白。”

    索尼坚定回答。

    黄太吉这才微微松口气,放开他的手,倒在榻上,用一种虚弱无比,几乎是听不到的声音问:“豪格走到哪了,可回来了?”

    索尼眼眶发红,看来主子真是糊涂了,令肃亲王回军的圣旨刚刚发生,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但他不能实情告知,只能告慰道:“主子放心,已经快了。”

    “那就好,那就好……”

    ……

    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急匆匆地回到多尔衮的大帐。一路,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但眼神却交流了很多。

    进入帐中,多铎挥退所有人,连最信任的贴身侍卫,都令到帐外等候,然后他迫不及待的问:“哥,怎么办?”

    多尔衮却冷静,他在椅子里坐了,端了茶水:“什么怎么办?”

    多铎凑到他面前,急道:“黄太吉快不行了,没听见他要召十二哥和豪格回来吗?明显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召回,然后当众宣布,定豪格为储君!”

    多尔衮却不说话,只是啜茶。

    “哥。”多铎更近一点,急道:“一旦豪格成了大清的皇上,那我两白旗就永无出头之日了,你必须快想一个办法啊。”

    多尔衮放下茶碗,脸色凝重的说道:“八旗公推,乃是太祖遗训,皇上属意豪格,顺理成章,人之常情,我两白旗不愿意听从豪格,也自有道理,这都是明面上的事情,相信皇上决不会断然任命豪格为储君。”

    “那是平常!”

    多铎在多尔衮旁边座下,瞪着眼:“现在八哥快要不行了,他已经没有按部就班,提拔豪格的时间了,我料他必会使出非常手段,强行推豪格上位,两黄旗正蓝旗不用说,两红旗和镶蓝旗看似中立,其实也是偏向豪格的,八旗他们已经占了六旗,又有八哥压阵,就算是公推,我们两白旗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多尔衮皱起眉头,多铎所说,他何尝不知道,但黄太吉是皇上,有三旗在手,威望无人能比,如果黄太吉执意推豪格上位,不顾两白旗反对,老实说,他还

    真什么没有办法。

    “你以为该如何?”默了一下,多尔衮问。

    “不能让公推的事情发生,就算真要公推,也得回到盛京再说!”多铎一路上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他知道,不管是黄太吉直接任命,还是八旗公推,他两白旗都是失败者,现在唯一的办法,只剩下一个“拖”字,以拖待变,寻找机会。

    兄弟心意相通,多铎所说,正是多尔衮心中所想,不过多铎的下一句话,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如果拖不住,八哥不顾一切,执意要任命豪格为储君,那我们就自立门户!”多铎脸色阴冷,就他们三兄弟来说,小时候,他和豪格的关系最好,但现在,他和豪格的关系最差,几乎是势同水火,虽然每一次豪格在他面前都表现的恭恭敬敬,但他却能清楚感觉到豪格的恨意,一旦豪格上位,第一个倒霉的,怕就是他多铎,因此,多铎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豪格上位。

    多尔衮吃了一惊:“你胡说什么?”

    “可不是胡说。”多铎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他恨恨道:“阿玛当初将两黄旗交给咱们兄弟三人,就是把大清托付给了咱们,但黄太吉欺咱们年幼,窃了咱们的位置,还硬生生地将咱们的服色甲胄,从黄变成了白,又夺了咱们不少的牛录,这些年刻意提拔豪格,压制咱们两白旗,野心昭然若揭,黄太吉都如此了,豪格上位,我们两白旗还能有活路吗?既然都是一个死,倒不如早点离开,趁现在两白旗还有实力,黄太吉绝不敢拿咱们怎么样。最起码,也可以阻止黄太吉任命豪格为储君!”

    多尔衮脸色凝重,他知道,弟弟并非真的要自立门户,而是以此为手段,阻止黄太吉对豪格的任用,如果两白旗这么做了,八旗立刻就分裂,这样的罪责,他多尔衮多铎承担不起,黄太吉同样也承担不起,这也是多年来,黄太吉一直想立豪格为储君,但迟迟不能付之行动的原因。

    见多尔衮不说话,多铎有点不耐了,他挑着眉毛道:“反正我就这么决定了,到时你正白旗不走,我镶白旗反正是要走的。”

    “砰!”

    多尔衮终于是有点怒了,他轻轻一拍椅子的扶手:“越说越不像话了,你难道要当我大清的罪人吗?”

    见哥哥动了真怒,多铎这才低下头,不说话了。

    多尔衮压了压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道:“如果公推,我们未必没有机会。”

    多铎摇头:“难,豪格有黄太吉撑腰,这一次征明,又在河间府击溃史可法,席卷京南,立下功勋,相比之下,咱们却在通州城下焦头烂额,此消彼长,怎么能挡得住?”

    “豪格击溃史可法是不错,不过这并不表示,他就一定能立功。”多尔衮意味深长。

    多铎抬起头:“什么意思?是河间府军情有变吗?”

    多尔衮压低声音,倾着身子:“我刚得到消息,豪格并没有遵从皇上三日攻打河间府、不行则迅速离开的命令,而且在河间府摆开阵势,大举进攻,算上今日,豪格已经在河间府城下停留五六天了,如果他能攻下河间府,当然是功劳,但如果攻不下,又或者折损兵马过多,他不但是没有功,反而是有罪了。”

    多铎楞了一下,然后不屑的笑道:“小耳垂这个蠢货,黄太吉令他南下,本是令他去捡功劳去的,想不到连这样的事情他都做不好,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我大清的皇帝?”

    多尔衮缓缓道:“河间府的战事尚不明朗,不过从皇上今天的情况看,他对豪格没有遵从他的命令,迅速从河间府离开,而且继续在河间府停留感到不满和忧心,因此才会喷了鼻血,从马上掉了下来,由此可知,河间府的战事,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失败。”

    多铎笑:“小耳垂如果大败,看黄太吉有什么脸立他为储君?”

    “所以我们不必着急,静观其变、小心提防、时时警惕就可以了。只要我们抓紧两白旗,自身不乱,皇上就不敢轻易立豪格为储。”多尔衮又端起茶碗,冷静无比的说道:“再者,看皇上的病情,能否坚持到豪格回兵,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如果没有了皇上的撑腰,豪格又有何惧哉呢?”

    多铎却依然皱着眉头:“但如果豪格胜了,黄太吉也坚持住了呢?”

    “那就是天意。”

    多尔衮啜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汉人有句话,叫做大位不以智取,意思是,成大事,能继承大位者,非有天命,非看天意不可,没有天命,就算你机关算计,智力无双,也不过是三国的诸葛亮,最后一事无成,反倒因为强争,而折损了寿命的下场。”

    “难道就什么也不做,等着老天爷把大位扔到你脑袋上?”多铎撇嘴,他觉得,哥哥和黄太吉一样,受汉人影响太深,变的越来越迂腐,越来越消极了,位置都是真刀真枪的争来的,哪有什么天授?

    多尔衮脸色坚决:“不要说了,我意已决,皇上生病,豪格在外,我料皇上必定派人严密监视我两,所以你不宜在我这里久留,还是早点回城东吧,以免惹人猜忌。”

    多铎不甘心,但见哥哥心志已决,他也不好再劝,只悻悻然说道:“这通州反正是打不成了,我回不回东城又有什么意义?”

    “明太子是外,豪格是内。”

    多尔衮盯着他,很严肃的说道:“一外一内,都是我们现在需要提防的,但主次一定要分清楚,豪格不过是内争,明太子才是我大清的心头大患,此次我军在通州城下损兵折将,士气已经低落,明太子猖狂,说不定会暗夜出城偷袭,你要是败了,岂不是连豪格都不如?”

    多铎这才站起,哼了一声:“明太子……小儿猖狂,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气冲冲地走了。

    等多铎身影消失,多尔衮站起来,负手在帐中踱步,灯光照着他的脸,他眉头深锁,眼神里都是忧色---当着弟弟的面,他假装轻松,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为的就是稳住弟弟,免得多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现在多铎离去,他终于可以将心中的忧虑和彷徨,完全的表现出来,他清楚知道,八哥黄太吉多谋善断,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执行,任何人敢拦阻,都会被他毫不客气的诛杀,阿敏莽古尔泰就是前车之鉴。

第784章 子牙河

    现在,黄太吉急召豪格回军,其心昭然若揭,那就是要立豪格为储,如果病情允许,黄太吉也许会依照惯例,带兵回到盛京,八旗公推再决定,但如果身体不允许,黄太吉就有可能会打破常例,直接在营中就立储。又或者是立下遗诏,逼迫众人拥立豪格。

    如果是那样,两白旗,他多尔衮三兄弟要如何应对?

    除了多铎所说的自立门户,究竟还有没有其他的选择呢?

    多尔衮焦躁、恐惧,他知道,论权谋心机,他们三兄弟加起来也不是黄太吉一个人的对手,他现在所思所想,包括多铎的自立门户,很有可能都已经在黄太吉的预料和算计之中了。

    想到此,多尔衮就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如果豪格从河间府得胜归来,如果黄太吉强力支持,那没有什么可说的,即便心有不甘,他多尔衮和两白旗也不得不暂时低头,隐忍今日,以待来日,就像当日四大贝勒逼死他们三兄弟的母妃,他们三兄弟不得不吞下苦果一样。

    但如果豪格败了,他多尔衮和两白旗,就有说话的理由和底气了,大清战功为第一,没有战功,其他都扯淡,一个刚刚打了败仗的王爷,有什么资格担任储君?只要他两白旗据理力争,黄太吉想要强推豪格上位,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但愿豪格不要胜,最好是大败,如此才能翻盘的可能……”

    平生第一次,多尔衮祈祷大清不要胜。

    ……

    河间府。

    现在,从朱慈烺,黄太吉,多尔衮代善多铎,甚至是一些睿智的建虏重臣,都把目光投向了河间府,河间府之战,不但关乎建虏入塞的成败,更关乎建虏未来大位的继承,可谓是牵一发动全身,咫尺之地,将决定此后十年间的明清变化和战略走势。

    作为主角的豪格,此时并不知道通州的巨变,他现在咬牙切齿,呲牙欲裂的唯一念头,就是如何攻下河间府?

    “王爷,不能再犹豫了,退兵吧。”

    张存仁跪在豪格面前,再一次的苦劝。

    原本,豪格说只增加一日,如果不能攻下河间府,就会立刻撤退,但一日又一日,大军竟然又在河间府城下停留了三天,算上此前的三天,河间府的攻城战,已经进行了六天了,六天里,两万建虏前赴后继,拼命爬城,城上的明军奋勇反击,滚木礌石,箭矢金汁,滚滚而下,甚至有明军士兵直接抱着建虏,从城头摔将下来,河间守军的决死之心,令攻城的建虏胆寒,也令豪格眼睛喷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军一向孱弱,漕兵又已经被击溃,只靠城中的两千弱兵,是如何挡住大清勇士的连番猛攻的?

    此时,天色近黄昏,又是一天攻城的结束,大清勇士又付出了伤亡千余人的代价,望着天空忽然飘起的小雨和城墙下层层叠叠地尸体,面对张存仁的苦劝,一向刚硬的豪格再也刚不起来了---他意识到,除了撤兵,他好像再没有第二选择了,虽然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心中万般不甘,更想象不到,回到大营之后,要如何面对多铎等人的嘲讽?但情势如此,他不得不退。

    站在豪格身后的正蓝旗都统何洛会,此时也是耷拉着脑袋,一脸的黯然,攻打河间府,是他力劝的,想不到最后是这样的解决,作为奴才,他实在是愧对豪格,更愧对派他辅佐豪格的黄太吉。

    “收兵吧。”豪格咬着牙,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收兵,而不是退兵,豪格终究还是面子作祟,不能痛快的说出那两个字。

    张存仁叹了一声,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收兵之后,回到营中,再继续劝说。又想此时皇上应该已经收到他的告急文书了,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

    豪格拨转马头,脸色铁青的回营,与此同时,攻城的建虏兵也开始潮水般的退却,随即,城头响起欢呼之声--明军的欢呼声是如此的刺耳,如一支支利箭射中了豪格,令他尴尬又愤恨,如果不是有城墙,就算城内再多十倍的明军,他也有信心一口吞下,但现在他却只能吞下这个失败,他不甘啊。

    “哒哒哒哒”一匹蒙古探骑从道上急急而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感觉他奔的如此急急。

    “报~~”

    离着远远,蒙古探骑就大声而报。沿途所过,建虏兵马纷纷为他让开道路。

    很快,蒙古探骑就来到豪格面前,翻身下马,单膝下跪,报道:“禀王爷,明国山东总督吴甡统兵一万余人,已经渡过子牙河,往河间府而来了。”

    豪格身边的众将都是脸色一变,豪格却是精神一振:“行到哪里了?距离此间还有多少里?”

    “明军沿着子牙河行军,前锋已到子牙河西面的张庄渡口,距离河间府已经不过四十里了。”蒙古探骑回。

    “山东总兵尤世威呢?”豪格问。

    “还缩在八十里之外王家店,没有动呢。”

    豪格眼睛放光:“再派人去探,一定要确定山东兵在王家店!”

    “嗻。”何洛会抱拳,急急去传令。

    豪格转对身边亲卫:“拿地图来!”

    “嗻。”

    豪格都顾不上回营了,立刻翻身下马,就在道边,研究起地图来,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已经统兵多年,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战机来了---吴甡统兵来救河间府,如果他能击溃吴甡,其功劳并不亚于攻陷河间府,因为吴甡并不止是一个山东总督那么简单,经过去年和今年,建虏上下,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吴甡是明国太子的左膀右臂,明国太子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吴甡来实施的,如果能击溃吴甡的兵马,生擒吴甡,无异于斩断了明太子的一条臂膀,因此,原本沮丧的豪格,忽然就又兴奋了起来。

    看了地图,豪格立刻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作战计划,他抬头看张存仁:“张存仁,你的建议是对的,河间府急切难下,我们应该放弃河间府,转头攻击沧州青县等地,截断明国的运河,同时掳掠更多的粮草和青壮!”

    “王爷英明。”张存仁抱拳,到这时,他总算可以松口气。

    “如果吴甡不救援河间府,继续屯兵青县,我军想要劫掠沧州青县等地,怕也是不容易的。”豪格道。

    张存仁点头,如果吴甡分兵驻守青县和沧州,就和河间府一样,大清想要攻下,恐怕会陷入如河间府一般的困境。

    “但现在吴甡出了昏招,不等山东兵,独自带兵来救河间府,野战无屏障,正是歼灭他们的好机会!”豪格眼睛放光。

    张存仁再一次点头,豪格所说的都是兵法常识,他无法反驳。

    “现在,吴甡的前锋已经到了四十里之外的张庄镇,四十里的路程,如果暗夜行军,明天凌晨就可以到,即便他们夜晚休息,最迟明天中午,也会出现在河间府周围,其主力,最迟下午会出现在河间府。”

    豪格手指地图,侃侃分析:“因此,本王决意凌晨出击,杀吴甡一个措手不及!吴甡沿着子牙河前进,看似解决了水源,同时避免了侧翼被我们攻击,好似高明,但其实却有一个重大的漏洞。”

    说到此,豪格卖了一个关子,有点得意的看一眼张存仁,又扫向刚刚传令回来的何洛会。

    张存仁默不吱声。

    何洛会是奴才,自然要奉承主子,于是假装不明白,一脸疑惑的问:“什么漏洞啊王爷?”

    “那就是,没有退路,一旦我军分成三路,铁骑袭击,分别攻击他的前后中路,明军必乱,而河水又截断了他们的后路,恐慌混乱之下,一万多明军,一个也难逃!”豪格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对明军的战力,他太了解了,河间府只所以能坚守,不过是因为城墙,如果是城外野战,即便是明国最精锐的京营精武营,也不是大清铁骑的对手,这一点,豪格有充足的信心,在没有能攻下河间府,灰头土脸的情况,忽然送上门来的吴甡,立马成了他眼中最大的猎物,击溃吴甡,取得大胜,他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回军了。

    何洛会抱拳:“王爷英明。”

    豪格看张存仁:“张存仁,你以为如何?”

    张存仁却很谨慎,抱拳道:“如王爷所分析,吴甡沿着子牙河前进,确实是给了我军一战全歼的机会,不过吴甡并非是不知名的文官,崇祯八年,他在山西巡抚的任上,就曾经击溃流贼,其用兵,还是有一套的,我军不可大意啊。”

    “流贼是流贼,我大清是大清,”豪格脸色一沉,冷笑:“又岂是可以放在一起比的?”

    张存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请罪。

    豪格也不在意,摆手道:“全军回营,明日凌晨出动,奇袭吴甡!”

    说完,翻身上马,继续往营中去,同时不忘记回望了河间府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一次就饶了史可法和河间府,下一次征明,本王将一定将河间府杀个鸡犬不留!”

    “嗻!”

    回营的建虏大军烧水做饭,很快就都鼾声四起,进入了梦乡,而豪格帐中的烛火却一直明亮,他站在地图前,和何洛会等几个心腹商议了很久,对明日做战可能出现了情况,进行了各种推演---虽然鲁莽,但对待战事,豪格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凌晨寅时(4点),何洛会派出的探骑回报,说八十里之外的山东兵还在王家店,一兵未动。豪格彻底放了心,下令出击,于是建虏一万五千人马,悄无声息,不点火把,只借着星光,分批次的离开了大营,往子牙河而去,原本豪格统领兵马有两万,但连日猛攻,在河间府城下已经折损了四千余,这也是豪格咬牙切齿,一直想要拿下河间府的原因,现在虽然没有能拿下河间府,但如果能击溃吴甡,他不但可以将功补过,而且可以大涨声势。

    辰时(8点)天色大亮之时,豪格的中军距离张庄渡口不过十五里了,此时前方探骑来报,说善巴率领的蒙古前哨,已经和明军探骑交手了,而昨夜在河岸边扎营的明军主力,原本已经拔营,准备向河间府前进,但听到周围有敌军骑兵出现之后,吓的不敢前行,原地整备兵马,准备迎战呢。

    最后,探骑说道,抓了一个明军俘虏,经过审讯,探知明军兵马不止万余,而是超过了一万五千人,其中只有一千骑兵,剩下的全部步兵。

    豪格笑,明军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明军由昨天回报的一万余,变成一万五,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一万五千名的大清勇士足可以对付五万明军,明军在子牙河边的兵马越多,他取得的战绩就越辉煌。

    “明军没有料到我们会忽然杀到,惊慌失措,沿河展开,正是攻击的好时机!”豪格开始下令。

    “鄂木布楚唬尔亲王!”

    “诺。”

    “率你部三千蒙古轻骑,加快速度,绕道明军尾翼攻击。此战关乎全局,望王爷努力,但使成功,缴获一半归你部,你的功劳,我也会上禀皇阿玛,请他与你重赏。”

    “王爷哪里话?鄂木布楚唬尔必效死命。”鄂木布楚唬尔手捂胸口,在马上做了一个效忠的姿势

    “德尔赫礼!”

    “在!”

    “你也率三千骑,攻击明军的前队。”

    “嗻!”

    鄂木布楚唬尔是蒙古土默特右翼王爷,德尔赫礼是正蓝旗副都统。

    “其他人,随本王突击明军的中军,将所有明军,全部赶下子牙河~~”

    豪格高声下令。

    “嗻!”

    身边众将轰然答应。

    豪格一马当先,战意高昂。

    “隆隆隆~~”

    凌晨行军,建虏大军一直修养马力,大部分时间步行,只有少部分时间骑马,现在天色渐亮,前队交手,行踪已经是露出,也就没有再隐藏的理由了,于是所有人都是快马加鞭,依照豪格的命令,向十五里之外的明军扑去!

第785章 截成两段

    辰时末,豪格统领的大军主力来到了子牙河边,远远地,他望见了明军的旗帜,昨日飘了一场小雨,今日天气依然灰蒙蒙,乌云蔽日,原本应该阳光普照的上午,却像晨曦一般的阴暗,如此情况下,视力受到极大影响,明明敌军就在两里之外,若非睁大了眼睛,连对方的军旗都望不到呢。

    一万五千明军,正在子牙河边列阵,也许是因为太仓促,根本没有料到建虏骑兵会忽然杀到,整个军阵看起来都是乱糟糟的,旗帜也十分凌乱,只有中军处的一支骑兵,看起来比较剽悍,盔甲齐全,阵型纹丝不动,紧紧护卫着明军主帅的大纛。

    相比之下,建虏这边却是兵强马壮,士气极盛。

    每次临阵,豪格都心情激动,这一次也一样,他纵马冲上一处高地,仔细观察。

    离得远,他看不到明军的主帅,也看不到明军大纛上的文字,不过只看那大纛的长度和高度,就知道那一定就是崇祯新任的领兵部尚书、总督山东京南军务,同时也是明太子心腹的吴甡了。

    仔细看过明军的列阵之后,豪格马鞭一指,对左右说道:“都说吴甡是明太子的左膀右臂,乃谋略之士,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其麾下兵马,旗帜不明,阵列不整,多是乌合之众,可知吴甡治军无术,比洪承畴差远了,更不用说还背河列阵,犯了兵家大忌。”

    左右都是点头附和。

    何洛会道:“如此兵马,我军可一鼓破之!”

    只有张存仁向豪格抱拳,提醒道:“王爷,吴甡麾下,最少有四到五千名的明国精武营,绝非乌合,我军不可大意啊。”

    豪格点了一下头,心中却微微不悦,倒不是因为张存仁的提醒,而是因为“精武营”三个字,令他想到了明太子--同样都是皇帝的儿子,明太子年纪轻轻,就整顿京营,操练精兵,做出了一番大事业,去年击败多铎,擒了他的七叔,今年又在三河城戏弄了他,不论皇阿玛,还是朝中的满汉重臣,提到明太子,都是一脸忧色,相比之下,他这个皇储,却连正式的名分都还没有呢……

    “哒哒哒哒~~”

    此时,马蹄声急响,几十骑急急而来,

    ——首发.asxs.,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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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