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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6章 是走是留

    攻城不利,还折了阿达礼这一位郡王和两红旗的精锐,这在建虏的征战史上还是第一次,所有人,满汉蒙八旗所有的臣子和将领,都显得有点落寞,两红旗的臣子和将领,更都是红着眼眶,原本,他们想要向黄太吉请命,明日继续猛攻通州城,以为阿达礼报仇的,但见黄太吉脸色严峻,不等他们说话,就直接挥手赶人,心知是有要事,于是不敢留,打千行礼之后,转身都离开。

    只有多尔衮跟着黄太吉,去往了黄太吉的龙帐。

    进到帐中,黄太吉先喝一口大茶,多尔衮急忙跪下请罪:“今日攻城不利,还折了阿达礼,都是臣弟指挥不力之罪,请皇上责罚!”

    黄太吉放下茶杯,苦笑着摆手:“今日与你无关,都是朕太自负了,以为有黄家人做内应,可以声东击西的拿下通州,但不想被明太子识破了,如果有罪,那是朕之罪啊。”

    说道这,忍不住叹息一声,眼眶忽然泛红了:“萨哈廉临死之前,将阿达礼托付给朕,朕答应他,会好好照顾阿达礼的,但想不到今日朕竟亲手断送了他,日后九泉之下,朕怕是没有脸目去见萨哈廉啊……还有二哥,他已经六十多了,去年丧子,今年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朕,对不起他啊~~”

    说到伤心处,竟然是落了泪。

    黄太吉如此,多尔衮就更是不敢起身,再一次的拜伏:“皇上保重龙体啊,阿达礼之仇,一定让明太子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黄太吉长长叹口气,取出手帕,擦擦眼角的泪水,气喘吁吁的摆手,示意多尔衮平身,给多尔衮赐座,待多尔衮座下,他又气喘吁吁的挥退所有人,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份紧急军报,交给了多尔衮,脸色严肃:“你心里一定奇怪,朕今日为什么执意要猛攻通州吧?这是今早收到的,你看了就会明白。”

    ____——首发.asxs.,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第757章 突袭史可法

    “有什么危险?”多铎反唇,愤愤不平的说道:“运河之战,明军保定兵全军覆没,方圆五百里之内,已经没有强兵了,小耳垂前往河间府,不过就是攫取功劳罢了。”

    “还有,”多铎补充道:“八哥派豪格领着正蓝旗南下,怕也是为了躲避攻打通州的损耗吧?哼,盘算打的太精,什么都算计到了,早晚让天收!”

    建虏八旗之中,两黄旗乃是皇帝亲领,两黄旗亦是皇帝的象征,遇上战事,两黄旗从不轻易出动,就像今日的通州之战,虽然战事无比激烈,但两黄旗一兵一卒也都没有动,但正蓝旗就不同了,虽然谁都知道正蓝旗也是黄太吉的亲信,但毕竟不是皇帝亲领,如果豪格的正蓝旗还在通州南下,今日和继续的攻城之战,他正蓝旗非是冲锋陷阵不可,现在正蓝旗不在,所有的责任都落到了两白旗和两红旗的肩膀上,现在两红旗又残了,说来说去,攻打通州城,还是他两白旗的责任。

    所以多铎很忿忿,认为黄太吉是有意的,豪格南下不但能攫取功劳,而且能避免攻城战的损失。

    多尔衮却不同意,他皱眉道:“胡说什么呢?你忘记史可法的漕兵,尤世威的山东兵,还有吴甡的两万兵马了吗?有他们在,豪格焉能轻松?”

    “一堆乌合之众,我镶白旗,五千人就可以破之!”多铎傲气极了。

    对弟弟的狂妄,多尔衮心有不满,但却也不好明着训斥,只能耐着性子的解释:“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明太子,从三河,运河到通州之战,很明显的,明太子都有相当的准备和机变,河间府是山东的门户,他明国第三道防线的核心,以明太子之智,岂能没有布置?如果豪格照着八哥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执行还可,没有大胜,也会是实实在在地小胜,但如果豪格狂妄轻敌,犯了不该犯的错误,说不得就会发生意外……”

    多铎惊异了,他收起不满和忿忿,小声问道:“哥你什么意思啊,豪格可有两万骑兵,河间府之前都是平原,一马平川,又有张存仁的辅佐,就算有什么困难,他也应该能对付吧?”

    “张存仁肯定是没有问题,但怕就怕,豪格未必会听张存仁的。”多尔衮眼有忧虑。

    多铎思忖了片刻,手指轻敲,摇头说道:“哥哥你怕是多虑了,豪格出征之前,八哥必定有所叮嘱,豪格胆子再大,也不敢违抗八哥的命令。再者,豪格虽然无礼,但带兵还是有一套的。”

    “你忘记三河了?”多尔衮道。

    多铎摇头:“不一样,三河是因为有明太子,所以豪格想要赌一把,夺大功,但京南可没有这么样的功劳。”

    “有其一,必有其二,”

    多尔衮啜了一口茶,沉思道:“豪格急于立功,而八哥身为阿玛,对豪格一味栽培和袒护,已然是有点拔苗助长了,南下之行,如果豪格胃口太大,不听劝说,战事必有变数……”

    多铎想一想,眼睛忽然亮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用一种只有他和多尔衮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哥,那不正好吗,如果豪格兵败,正是哥哥你的好机会啊。”

    多尔衮脸色一沉,猛地放下茶碗,瞪眼:“糊涂!豪格如果兵败,征明危急,我两白旗岂能置身事外?”

    多铎脸色一红,重新靠上椅子,摆手,悻悻然地说道:“好了好了,算我什么也没说,既然哥哥你有担心,为什么不和八哥去说呢?”

    “我所想的,都是胡乱猜疑,毫无证据,八哥又对豪格寄予厚望,我现在去说,不但是驳他的面子,而且会令人以为,我在妒忌豪格,甚至是咒他兵败……”多尔衮苦笑。

    多铎撇嘴:“那不就完了吗?既然不能说,也就不要想了,专心打下通州就好了,豪格的事情,就由皇帝八哥去操心吧。”

    多尔衮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多铎,脸色严肃的说道:“通州是非拿下不可,这不但关乎皇上的威信,更关乎我大清的国运,一点都马虎不得,明日攻城,你绝不可懈怠,你明白吗?”

    “放心好了。”多铎虽然有一些私心,但却绝非不知道轻重的人,他豪气说道:“不管你南城,我东城肯定给明太子一点颜色!”

    说着,打个哈欠:“累了,先去睡了。”站起来一抱拳,走了。

    多尔衮却在灯下久久沉思,他现在要思索的,不止是通州战局,更有黄太吉最后那一句话……

    同一时间,五百里之外的河间府。

    大明漕运总督史可法正督帅五千漕兵,急急赶路,天色已黑,众军已经疲惫,但史可法却犹不肯下令扎营休息,此地距离河间府还有二十里,照史可法原本的计划,今日黄昏前就应该抵达河间府,但漕兵们腿脚无力,拖拖拉拉,虽然他严厉下令,但却也无法提升速度,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五天的行程,变成了六天,六天又变成了七天。

    史可法心中恼怒,但却也无可奈何,他继任漕运总督之后,虽然严加整顿,汰弱换强,但漕兵的底子太弱了,而地方上的羁绊又太多,虽然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却也无法将漕兵操练成一支劲旅。

    “制台,扎营吧,很多军士都倒在路边不肯走了……”

    去前方探查情况的幕僚应廷吉策马转了回来,一脸无奈。

    史可法脸色涨红,建虏入塞,运河失守,国难当头,朝廷连发命令,令他火速驰援河间府,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河间府,但麾下的这些漕兵却丝毫不理解国难民危的凶险,还想着做过去的太平兵,士兵也就罢了,将官也都是如此,没一个人奋勇为国的,一瞬间,史可法恨不得将他们拉过来,全都斩了。

    “唉!”

    愤怒归愤怒,但史可法却也知道,今夜不扎营是不行的,他官再大,也不能忤逆全军的将士。

    “扎营吧。”

    望着不过二十里之外的河间府城,史可法只能下令扎营。同时派人去河间府传信,令河间府准备妥当,他们明日上午就可以进城。

    漕兵们掀起小小地欢呼,赶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在史可法看来,他们走的太慢,拖拖拉拉,但在漕兵们看来,这几日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若不是看在史军门爱惜百姓,声名卓著的情份上,他们早就撂摊子了。

    大军扎营,埋锅造饭,但史可法却犹不休息,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视察全营,慰问将士,鼓舞士兵们的士气,漕兵们虽然对连续急行军赶到不满,但见史可法如此爱军,他们的不满渐渐也就平息了。

    巡视完毕,史可法终于可以歇歇脚,但他还是不放心,又把漕运总兵潘梦安叫到身边,小声叮嘱,要他注意营防,晚间切不可大意。和山东总兵密云总兵等不同,自嘉靖之后,漕运总兵官的权力逐渐被分散转移,挂总兵的官职,但真正统辖的兵马,也不过两千人左右,而且平常主要的任务不是操练士兵,而是治理大运河、筑堤修闸、疏浚河道,史可法继任总督之后,虽然整饬兵马,给漕兵增加了操练的科目和时间,但多年的顽疾却非短时间所能更改,潘梦安担任漕运总兵将近十年,资格颇老,原本想着这一辈子守着运河就可以,不想建虏入塞,史可法竟然主动向朝廷提出,要带兵勤王,这一来,可苦了他们这些漕兵了,因此,潘梦安心中是不满的,其他总督在建虏入塞时都没有勤王,就你史可法多事!

    但史可法严厉,潘梦安虽有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唯唯诺诺地答应,等出了史可法的大帐,他却不屑的说:“史军门也太小心了,建虏还在通州,距这五百多里呢,给他们插上翅膀,他们也飞不过来啊……”

    半夜,史可法忽然被巨大的声音所惊醒,他心头顿时就是一惊,侧耳一听,发现传来的都是喊杀声之后,他脸色更是大变,腾的一下就翻身而起。

    “军门,军门!”

    史可法的义子,中军游击史德威和幕僚应廷吉一前一后的冲了进来,史德威

    ,字龙江,号愚庵,山西大同左卫人,少时能骑马射箭,知兵法。崇祯十四年,任援剿都司,成为史可法部下。史可法没有儿子,见史德威英勇,并收他为义子,并说“吾尚未有子,汝当以同姓为吾后。”历史上,扬州之战时,史德威陪史可法一起血战,但终不能支,史可法殉国之后,史德威将史可法衣冠葬于扬州城天甯门外梅花岭,大哭而去。

    现在史德威在史可法的督标营中担任中军游击,这一次,史可法一共带兵五千,其中,只有史德威带领的一千中军标营有一定战力,其他漕兵,难以堪当重任。这一点,史可法心中是清楚的,但河间危急,必须有足够的兵马才能救助,因此,他从一万漕兵中选了四千,一起往河间而来。

    “是建虏吗?”史可法眼睛里燃着怒火。

    “是。义父快上马,我保你杀出去!”

    史德威护着史可法出了大帐,暗夜之中,只见营中火光四起,漕兵四处奔逃,整个大营已经乱成了一团,史可法大声呼喝,但却也无法制止,听见东北面马蹄声急促,一支建虏骑兵势如破竹一般的杀了过来,蓝衣蓝甲,盔顶上的红缨醒目,正是建虏正蓝旗的精锐。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一队建虏骑兵极其凶猛,兵刃翻飞,羽箭乱射,飞驰而进,往来冲击,所有敢于迎战他们的明军,都被他们斩于马下。其间,营中火盆被他们掀翻,帐篷被点燃,整个大营如同是一把被点燃了的干草,已经是无法遏制。

    史可法痛心疾首,他千防万防,但万万没有想到,建虏竟然真的出现在了河间府,并发动了夜袭。更痛心的,不知道建虏来了多少,但麾下的军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根本不用建虏攻击,自己就溃散了。

    兵马溃败,他如何去救援河间?又要如何面对朝廷?

    “史可法在那,随本王杀!”

    火光之下,那一队正蓝旗的骑兵之中,一人忽然看到了史可法,然后举刀大喝。

    原来正是豪格。

    五天前,豪格率军离开通州,原本皇太极给他的命令是六天时间赶到河间府,但豪格立功心切,将两万骑兵分成两队,他亲率五千精锐在前,绕过各处州县,日夜不停的赶路,蒙古王爷统帅其他兵马在后跟随,即便如此,豪格还是不满意,五千人之中,他又选出五百人为前锋,由他亲自带领,如此,他只用了四天半的时间,他就带着前锋骑兵赶到了河间府,比皇太极给他定下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一天半。

    但豪格此举是相当冒险的,深入明境,连续奔驰,人困马乏之中,一旦遇上明军的大兵,建虏再是英勇,五百人也不顶用,说不得就会全军覆没,所幸京南周围的明军都闭城自守,同时坚壁清野,乡野不见一人,豪格这一路,竟然没有遇上一队明军。

    就在今夜,豪格抵达河间府,原本,他想要偷袭河间府,但河间府城门已经关闭,防守甚是严密,无机可乘,加上他只有五百人马,兵力有限,虽然焦急,但却也只能按住性子,在距离河间府五里之处的一个村庄蛰伏,等后续兵马到来,再执行下一步,但不想出去探查情况的侦骑抓到了明军的一个信使,一番拷打之后,得知了五千漕兵,也就是史可法的存在。

    豪格不放过任何战机,他决意率领五百骑兵,突袭史可法。

    对他的这个决定,跟在他身边的何洛会和张存仁都是不同意的,认为太过冒险,应该等后续的四千五百人跟上来,再和明军交战,但后续四千五百人尚在三十里之外,等他们到来,已然是明日天亮,战机就错过了,对急于立功的豪格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因此豪格不顾张存仁的反对,执意夜袭。

第758章 攻打河间府

    五百骑兵,突袭五千人的大营,对建虏的精锐骑兵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在他们眼中,明国内陆兵根本毫无战力。

    没办法,张存仁只能听从。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豪格率领五百精骑暗夜潜行,马蹄包布,忽然冲到营前,连续赶路,人困马乏的漕兵根本毫无提防,外围警戒的明兵还没有来得及发声提醒,就已经被建虏射死。五百骑兵掀开栅栏,挥舞长刀,如虎入羊群,切瓜砍菜一般的冲杀,睡梦中的漕兵听闻建虏来了,就已经吓的他们魂飞魄散,不战自乱,几乎是瞬间就溃不成军,豪格亲自冲杀,专捡身穿铠甲的官军将领砍杀,一个冲刺之间,死在他手中的已不下十人。

    此时见到史可法,他更是兴奋,哈哈大笑,长刀一指史可法,仿佛史可法的首级,已经在他的手掌中。

    “保护军门快走,这里有我!!”

    史德威大吼,率领一百骑兵挡住豪格。应廷吉等人护着史可法急急而走,临走前,史可法冲史德威吼了一声:“河间府!”

    史德威一愣,随即明白,即使是危急之中,义父也没有忘记身上的责任,他依然还要救援河间府。意思是,如果失散了,就到河间府去找他。

    建虏铁骑呼啸而来,长刀雪亮,面无狰狞,几乎是无法可当,只一个照面,就将史德威的一百骑兵冲了一个七零八落,史德威麾下的这一百骑兵多是他从老家大同招募来的边骑兵,已经算是有战力了,但在真正的建虏铁骑面前,还是显得战力不足,不过在史德威的统领下,这一百骑并没有溃散,他们顽强的挡住了建虏骑兵后续的冲锋,成功的为史可法的撤退拖延了时间,眼见史可法已经脱离了危险,史德威奋力杀出一条血路,急急追赶,转头一看,仍跟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到十个人了。

    豪格紧追不放。

    史德威只剩下十几骑,又多是轻甲,奔跑起来极其灵活,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豪格怒吼如雷,他要的不止是胜利,更有史可法的首级,阿济格当日在运河斩了保定总督杨文岳,他今日也要斩漕运总督史可法。

    但营中大乱,到处都是奔逃的溃兵和熊熊燃烧的帐篷,明军虽然败了,但依然有军士张弓搭箭,在暗处向他们袭击,这阻碍了豪格的追击,等豪格带着白甲兵冲出大营,立马营前左右看,暗夜里到处都是火光和明军溃兵的马蹄和脚步声,史可法到底往哪里跑了,却是谁也不能知道。

    “我们分头追!”

    豪格仍然想要追,但何洛会和张存仁都拉住了他的马,这一次,他们不能同意豪格继续冒险了,毕竟他们只有五百骑,能一举击溃五千明兵已经不容易,想要将五千明军一网打尽,一个不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百十骑追上去,一旦明军收拢了败兵,见他们只有百十骑,来一个反包围,他们就反胜为败了。

    何洛会和张存仁苦劝,豪格这才打消了分兵继续追赶史可法的心思。

    “杀!”

    追不到史可法,不能竞全功,豪格将怒气撒向那些还没有逃走的明军,转身带人又杀回了营中。

    十里之外。

    应廷吉等人护着史可法,一口气奔出十里,远离大营,脱离危险之后,这才放慢速度,呼呼地喘着粗气,借着微弱的火把光亮,应廷吉左右一看,发现跟着一起逃出来的,不过一百来人,多是督标营中的骑兵,至于步兵,不是溃散,就是死于建虏的刀下了,心中不禁凄然,目光望向史可法,发现史可法正望着后方火光冲天的地方,满脸痛苦。

    五千兵马,辛辛苦苦从淮安赶来,还没进到河间府,就这么没了,身为统帅,史可法恨不得自杀算了。

    “制台,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撤吧。”应廷吉知道史可法心中的痛苦,他轻声劝。

    史可法摆手,声音坚定:“等一下德威。”

    “制台……”

    应廷吉想要劝,但却又知道史可法性子倔强,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更改,只能硬生生地将劝说之话咽了回去,焦急等待。

    幸运的是,不一会,来时的路上就响起了马蹄声,史德威带着十几个骑兵急急追到,见到史可法无恙,他长长松口气,史可法这也才同意离开,往河间府而去,天亮时,他们收拢了一些败兵,总数达到五百人,人数多了,应廷吉反倒更焦急,因为目标大了,他担心会被建虏骑兵攻击,果然,身后很快就出现了建虏追兵,一行人急急向前,丢弃了大部分的甲胄和武器,终于在上午巳时(10点)来到河间府城下。

    河间知府颜胤绍,在河间的御史周而淳等人已经得知了漕运总督史可法的兵马在河间府二十里之处被建虏突袭的消息,在惊骇建虏来的如此之快的同时,对

    史可法的安危也颇为担心,当史可法出现在城下,颜胤绍急令打开城门,放史可法进城。

    见到河间府文武,史可法惭愧无比,他率兵五千,但此时随他入城的,不过五百人,实在愧对朝廷,愧对河间府的百姓。

    史可法进城不久,豪格的五百精锐正蓝旗骑兵就出现在河间府的城下,昨夜一场突袭,他们伤亡不过五六十人,却击溃了五千漕兵,可说是一场酣畅淋漓、史诗级别的大胜,尤其对豪格来说,这是他不畏艰难,力排众议的结果,就更是得意了,听闻史可法已经退往河间府,他带兵急急追来,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却不顾疲劳,在城下摆开阵势,耀武扬威,又派使者到城前喊话,劝城中明军日落之前投降,不然杀进城去,片甲不留!

    年初,太子朱慈烺巡视河间府,认为河间府位置重要,因此特地向保定总督杨文岳提出,十月调兵,预防建虏入塞之际,河间府的兵马是否可以不动?杨文岳同意了,因而杨文岳此次出征之时,并没有调动河间府的两千兵马,加上新进招募的社兵义勇,以及史可法的五百兵,城中守军将近四千。

    正常情况,四千对五百,又有城池,敌人绝不敢这么嚣张,但明末不是正常,五百建虏精锐白甲兵的战力,虽然不是逆天,但却绝对压过城中的四千明军,如果出城野战,明军绝不是对手,更何况,建虏南下,绝不可能只有这点兵马,其大军一定就在附近,因此,史可法颜胤绍等人只能忍了。

    中午,建虏后续的四千五百骑兵赶到,下午黄昏时,后续的一万五千人也赶到,两万人马将河间府四面围困,晚间,豪格在帐中张开军议,决意按照计划,对河间府展开攻击,趁明国各路援兵还没有到达河间府之前,一举拿下河间府。

    昨日之胜,令豪格“雄姿勃发”,自信满满,明军战力不堪一击,他觉得,拿下河间府,不成任何问题。

    “都听好了,城中守军不过三千多人,且都是老弱病残,明日准备,后天攻城,拿下河间府,我等就立下了此次大清征明的第一功!”豪格兴奋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

    “嗻!”

    第二日,建虏砍伐树木,打造云梯、盾车和各种攻城器械,同时派出兵马在周边搜罗明国百姓,以为炮灰。

    建虏攻城态势明显,河间府自然也不会闲着,现在,城中官员以史可法的位阶最高,因此河间府知府颜胤绍请他主持河间府的防御,虽然有暗夜之败,但史可法的斗志却一点都没有丧失,相反,他胸中澎湃着战意,充满了雪耻之心,于是他当仁不让,召集官绅将士,调派兵马,组织防御,决意死守河间府。

    第三日清早,建虏驱赶抓捕来的千余百姓为前驱,向河间府发动攻击。

    豪格立马中军大纛之下,信心十足的对张存仁说道:“皇阿玛给我三天时间攻打河间府,但明军孱弱,城上火炮又不足,我瞧根本用不了三天,两天就可下!”

    张存仁却不敢有如此信心,他提醒道:“肃亲王要小心吴甡和山东总兵尤世威,他们两人的兵马,随时都可能到河间府。一旦我军攻城疲乏,他们忽然在我军后方出现,那就不妙了。”

    “你多虑了。”豪格笑:“吴甡现在估计还没有到青县呢,尤世威倒是快一点,现在在景和镇,但听说史可法的五千兵马被我军击溃,吓的他不敢动弹了,就窝在景和镇,等着和吴甡汇合呢。本王已经令何洛会带兵三千,到子牙河边设伏,但等明军渡河,半渡击之,杀他个片甲不留!”

    子牙河,发源于山西东北部、流经河北省南部,经过献县、河间、青县、大城等县市至天津,正横在青县和河间府之间,吴甡和尤世威若想救援河间府,非是渡过子牙河不可。

    豪格派何洛会在子牙河设伏,确是一个高招,不过张存仁脸上却并没有喜悦,反而微微皱起眉头,他清楚的察觉到,因为轻松击溃史可法,肃亲王的胃口和野心,正在急剧增加中,派何洛会到子牙河设伏,这么大的事情,事先居然没有和他商议。

    当然了,他是奴才,人是主子,他心里和脸上都是不敢有任何意见,但黄太吉临行前特意叮嘱他,说豪格性子急躁,又急于立功,要他千万要劝说,一定不可让豪格冒进,但豪格偏偏要冒进,而且正是因为冒进,才击溃了史可法的五千漕兵,这场胜利给了豪格巨大的信心,他这个汉人智囊,想要发挥黄太吉期待的那种“刹车”效果,怕是不容易……想到此,张存仁心中不禁发苦,就几个汉人智囊来说,他和豪格的关系是最好的,但这并不表示,豪格会听从他的劝说。

    “砰!”

    这时,城头明军开炮了。

    但建虏驱赶大明百姓在前,后面的盾车和云梯排列的非常松散,明军的第一发炮弹并没有击中建虏的人和物,反倒是落在大明百姓群中,炸死炸伤了五六个百姓,掀起一片惨叫。

    “好戏开场了,看明人相残,我大清勇士,一鼓作气,夺下河间府!”豪格马鞭遥指河间府,哈哈大笑。

    ……

    景和镇。

    此处距离子牙河的葛村渡口不过二十余里,而渡过子牙河,四十里的路程,就可以到河间府,也就是说,景和镇距离河间府,已经不过七十里了,但尤世威率领的三千山东兵却不能继续向前,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三千人一直都没有动。

    镇中娘娘庙,是尤世威的临时大帐所在地。

    尤世威,陕西榆林人,将门世家,天启年间,就已经是朝廷的参将了,崇祯二年擢总兵官,镇守居庸、昌平。崇祯八年,守朱阳关,军中疫疠不能战,被李自成击败,遂罢官,十五年,与弟世禄共赴北京,但没有被任用,返回榆林养老。十六年十月,李自成陷西安,榆林总兵王定弃城逃走。众推尤世威为主帅。世威与李自成决战七昼夜,城破后,继续巷战,坚不投降,最后被俘杀。

    尤世威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且对朝廷忠心耿耿,但历史上,在危急时刻,朝廷并没有启用尤世威,反倒是任用了刘泽清刘超许定国等一批叛将,这一世,太子朱慈烺没有错过尤世威,在他的力荐之下,尤世威取代刘泽清,成为了山东总兵。

    去年到任之后,尤世威就招募义勇,整饬兵马,原本萎靡不振的山东镇,面貌为之一振。

    不过山东境内闻香教正在作乱,运河又贯穿山东全境,需要守卫的地方甚多,因此,尤世威拼劲全力,也只能抽出三千兵马,这还是冒着济南德州空虚,闻香教有可能会趁机做大的危险。

    原本,尤世威是早于史可法出发的,但他最初接到的命令是驰援运河防线,因此他一路北上,等过了沧州,快到天津时,运河失守的消息忽然传来,而后兵部下达新的命令,要他退守河间府,于是尤世威又掉头南下,往河间府而去,这一来一去,耽误了时间,反倒是跟在他后面的史可法提前赶到了河间府。

第759章 吾之妙计

    豪格的两万骑兵忽然出现在河间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听到史可法的五千兵马已经被击溃之后,尤世威在痛心之余,也就更加的小心谨慎,他只有三千人马,面对两万建虏骑兵,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是全军覆没的下场,因此,尤世威决定暂时驻扎在景和镇,等领兵部尚书、山东总督吴甡的两万人马到来之后,再和兵一处,继续向河间府进发。

    虽然做了决定,但尤世威却也是坐卧难安,因为消息已经传来,说建虏围住了河间府,正在四面攻打,如果河间府坚持不住,被建虏攻陷,那这天大的祸事里,他尤世威难逃责任。

    更忧虑的是,建虏正在猛攻通州,一旦通州有失,太子有危,天下震动,这天塌地陷的大祸事,又有谁可承担?

    “怎么办?怎么办?”黄昏时,尤世威在娘娘庙前院的正堂下,焦急的踱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虽然已经须发斑白,但尤世威雄心犹在,他赋闲多年,好不容易被朝廷启用,他可不希望自己重蹈崇祯八年的覆辙,再被朝廷贬斥。

    “总镇。”其弟尤世禄忽然闯了进来,抱拳:“外面来一人,自称是御史杨尔铭,奉新任鲁督吴军门之令,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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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身边有东厂探子,并且苦恼如何找出来,但杜勋这个软骨头的无耻之徒居然也知道此事,还真是让他颇为吃惊。

    心里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奸细?你说的是谁?”朱慈烺淡淡问。

    “典玺太监田守信。”杜勋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名字。

    这一下,朱慈烺是真吃惊了,猛得站起来,狠狠盯着杜勋:“杜勋,恶意中伤可是要反座的!”

    杜勋被朱慈烺凶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拜伏在地:“奴婢有证据。”

第760章 示之以弱

    “鲁督同意这个计划?”尤世威脱口而问,随即就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杨尔铭从鲁督那里来,肯定已经是取得了鲁督的同意,不然焉能有此行?

    杨尔铭诚诚望着尤世威,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脸色严肃的说道:“吾之计划,并非一定能成,如果不成,河间府提前丢失,朝廷怪罪下来,这天大的罪责,怕不是鲁督一人能承担,老总镇你可有心理准备?”

    尤世威自然知道杨尔铭话中的意思,低头默默思忖了片刻,抬起头,咬牙说道:“老夫明白,为朝廷,为太子殿下,老夫愿承担。”

    “好。”

    杨尔铭站起,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此乃鲁督之令。”

    原本,杨尔铭可以直接拿出吴甡的命令,要求尤世威执行,但山东兵的担子相当重,如果尤世威三心二意,瞻前顾后,怕是不能成功,因此杨尔铭才必须先说服尤世威,只有尤世威理解战略意图,全心全意的执行,羁绊豪格之策,才有成功的可能。

    尤世威双手接过,仔细读了,抬头看向杨尔铭,肃然道:“谨授令!”

    ……

    通州。

    河间府的战事牵动大局,而通州战事,则是成败的关键,也是明清双方争夺的主战场。

    西城之战的挫败。并没有打击到黄太吉和多尔衮的信念,两人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通州,截断明国的未来之路,哪怕为此付出相当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清晨,多尔衮督促全军提早造饭,检修各种攻城器具,然后随着黄太吉在龙帐之中召集众将,鼓舞军心,安排攻城事宜,准备吃饱喝足之后,就全力攻城。

    “昨日失败,今日要为昨日死难的将士报仇,尤其是那些被明太子诡计所骗,死在西城的那些勇士们,萨满天神,一定会保佑我们!”

    “汉军旗在前,蒙古旗在后,满洲八旗跟上,兵进将进,兵退将斩,没有撤退的号角,任何人也不得后退!”多尔衮脸色严峻。

    虎皮大椅中的黄太吉正在剧烈的咳嗽,不过脸色却坚定,显然,多尔衮所说,正是他想说的。

    “嗻。”

    昨日西城之败,不但折损了两红旗,蒙古旗和汉军旗也都死了不少的精锐,很多人原本都猜测,怜惜兵力、战术灵活的皇上一定不会再猛攻通州了,说不定会从通州撤退,转而南下,那一来,那就正合他们的心意,尤其是各个蒙古王爷,对于攻打通州,他们实在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没有想到,今日军议,黄太吉的态度和表情,竟然一点都没有动摇,相反,不拿下通州,决不罢休的意念好像更加坚定了,睿亲王也是如此。想明白这一点,各个蒙古王爷都是暗暗叫苦,但却无人敢站出来反对黄太吉和多尔衮的意见。

    “接下来,我说说具体布置……”

    多尔衮用小棍指着地图,给各将分派任务。

    这时,鳌拜忽然急匆匆地进入帐中,向黄太吉抱拳行礼:“禀主子,通州新城南城门开了,明军把我们昨夜被擒的一些兄弟放回来了……”

    黄太吉眉头一挑,心中惊讶,立刻看向索尼:“索尼,去看看。”

    明太子不会这么好心,其中一定有诈。

    “嗻。”

    索尼急急而出。

    通州新城的南门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二十几个汉军旗的俘虏被放了出来。不同于昨夜进攻之时,他们的甲胄和武器都被没收了,都只穿着单薄的棉衣,在晨风中哆哆嗦嗦,而最前面的四个人脚步匆匆地扛着一副担架,担架上是一具用白布蒙着的尸体。

    不是别人,正是死于昨夜城战的阿达礼。

    而当他们出城之后,城头明军迅速关闭城门,拉起了吊桥。

    “明人把禧郡王的大体还回来了……”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建虏军中。

    营门之前,苏尼正冷冷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二十个汉军旗俘虏,明军放了这二十个俘虏,送回了阿达礼的尸体,看似慷慨和仁慈,但其实却是在打击大清勇士们的复仇士气,尤其是在即将攻城的前夕。

    “明太子,太狡猾……”

    这一点伎俩,索尼看的清楚,不过阿达礼是爱新觉罗的亲贵,对他的归来,索尼没有理由,也不敢拒绝,在单膝跪拜,迎了“阿达礼”,令四个精锐白甲兵,扛着往两红旗大营送去之后,索尼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这二十个汉军旗俘虏的身上。

    “祖泽润,败军之将,还有脸回来?”索尼面无表情。

    跪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军俘虏头也不敢抬,只是磕头,原来正是祖泽润。

    祖泽润也算是倒霉透顶了,去年墙子岭之战,他被阿巴泰裹挟着投降,成了大明的俘虏,至此,从堂堂地汉军旗旗主变成了区区的一个小兵,不得不戴罪立功,在阵前厮杀,但想不到啊,昨夜一场恶战,他竟然又成了大明的俘虏,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两次被大明俘虏,在汉军旗有名有姓的人物中,他也算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个了。

    “罪民被明人俘虏,恨不得一死了之,”祖泽润呜呜地已经哭了出来:“但罪民不甘心啊,罪民犹想为大清效力,而且明太子令罪民捎话,罪民身死是小,如果没有把话送到,误了军国大事,罪民死也不能瞑目啊。”

    “明太子说什么了?”索尼冷冷。

    “明太子说,他惜禧郡王是一个勇士,所以将禧郡王送回,原本他是想用禧郡王换杨文岳和姜名武的遗体的,但罪民说,此两人都已经被我大清收敛掩埋,他才断了这个心思,明太子又说,只要我大清退兵,他就愿意交还所有俘虏和昨晚阵亡大清勇士的遗体,并且释放多罗贝勒和去年墙子岭兵败被俘之人,而送回禧郡王的遗体,就是他表明诚意的第一步。”

    索尼皱起眉头:“你们昨夜进城,是如何败的?禧郡王又是如何死的?”

    祖泽润将昨夜经过讲了一遍,当然是突出自己的英勇,比如他第一个冲上城墙,杀散明军,并美化自己死战不得,被数名明军按倒在地,变成俘虏,但却依然坚不投降的忠诚。

    索尼嘴角挂着冷笑,他才不会相信祖泽润的鬼话呢,像祖泽润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死战到底的决心,一定是见事情不妙,再战下去,必死无疑,就扔下兵器投降了,不过索尼城府极深,他并不打断祖泽润的吹牛,而是耐心的听祖泽润说完。

    听到明军在城内街道挖了陷阱,泥土袋堵死两边街道,阿达礼和他麾下的两千骑兵逃无可逃,像是屠宰场上的羔羊一样,被明军无情的屠杀之时,索尼脸色铁青,心说,明太子,果然狠毒。

    听完之后,索尼不再问,转头急急去往两红旗大营。

    此时,代善正在阿达礼的尸体前嚎啕大哭,黄太吉多尔衮等满汉蒙亲贵,在阿达礼的尸体前围成一圈,除了黄太吉和多尔衮之外,其他人的肩上都缠了白带,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两红旗的将领更都是头上披麻,一个个咧嘴低泣---不止为阿达礼,也为随阿达礼一起死在西城的两红旗精锐。

    众人簇拥之中,黄太吉眼眶微微泛红,不时试泪,为死去的侄孙子而悲伤,不说代善本人,就是两红旗的将官都看了感动。

    索尼轻步到了黄太吉身边,附耳将祖泽润所说,原原本本地告知黄太吉。

    黄太吉听完皱眉,向索尼微微一点头,索尼明白,转身又将祖泽润所说,告知多尔衮。

    “老十四,你怎么看?”黄太吉咳嗽的问。

    “拖延之策罢了,七哥现在被关押在明国京师,以明国君臣的脾气,绝不会同意明太子的建议的,再者,我大军征明,岂会因为一人而停止?这个道理,明太子不会不懂,他故意示弱,又放回阿达礼,凡此种种,不过就是想要动摇我军的报仇死战之心,拖延时间而已,臣弟以为,不必理会他,我们执行既定的战略,猛攻通州就可以了。”多尔衮肃然回答。

    黄太吉点头,轻轻咳嗽:“能屈能伸大丈夫,但朱家人历来都是倔脾气,很少示之以弱,明太子的想法和做法,倒真是不同于他的先祖……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放回阿达礼,朕要是没有表示,倒显得小气了,”转对鳌拜:“从随军府库中,选上好的大缎十匹,送到通州城下,算是对明太子的回礼,以显示我大清的恢弘气度。”

    一般来说,建虏蒙古送礼都送骏马,但战马是战略物资,黄太吉可不愿意送马给明太子。反正大缎也是抢来的,送也是白送。

    “嗻。”

    说完了明太子的传话,索尼又将西城之败的经过,详细讲述。

    黄太吉和多尔衮听的都是脸色发青。黄太吉眼眶又红了,轻叹:“朕之失误啊。”

    最后,索尼拱手补充道:“皇上,祖泽润两次被明人俘虏,两次又被放回,应该不是巧合,而是明太子有意为之,看重的就是祖泽润的家世和身份,奴才以为,要小心提防。另外,明太子放回的全部都是汉军旗,被俘的满洲勇士和蒙古旗,他一个也没有放,明显是有分化之意啊。”

    黄太吉又点头:“恩,这是明太子的阳谋,历史上,帝王将相用的多了,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提防是应该的,但绝不可过头,朕相信,只要朕以诚相待,以信取人,他们就不会背叛朕。再者,我大清几十年的荣耀和亲近,又岂是明太子可以轻易离间分化的?”

    “皇上圣明。”多尔衮拱手,对黄太吉的心胸和多智,他从心底里是佩服的。

    黄太吉抬目看向还在哭泣的代善,咳嗽的说道:“阿达礼死的英勇,不愧是我爱新觉罗氏的子孙,告谕全军,明太子奸诈狠毒,用陷阱坑我大清勇士,此仇非报不可,早饭之后,全力攻城,不拿下通州城,绝不收兵!”

    “嗻!”

    ……

    同一时间,大明太子朱慈烺正站在通州城头,举着千里镜,徐徐观望建虏大营的动静。

    炊烟无数,有黄尘滚动,隐隐还能看到大量的盾车和云梯,很明显,建虏正在饱食早饭,准备发动猛攻了,而经过昨天一天的试探,以及昨夜西城的失败,建虏现在心中一定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今日攻城一定会更加的猛烈和凶狠。

    通州城,将面对严峻的考验。

    也因此,朱慈烺才会在清晨时分,释放了祖泽润等二十个汉军旗,并令他们带回了阿达礼的尸体,原本,当看到阿达礼的尸体时,朱慈烺脑子里面首先想到的就是激将法,用阿达礼的尸体,激怒建虏,令建虏不顾一切,不惜死伤的攻城,从而给建虏造成更大的杀伤,但细细一想,黄太吉,多尔衮和老代善,都不是轻易能被激怒的人,激将无用,反而会有反效果,尸体留在城中,也是瘟疫的隐患,因此他决定反其道行之,将阿达礼的尸体送回,其他尸体连夜烧毁掩埋。

    而朱慈烺放回祖泽润也不是白放的,这一次,他令祖泽润给祖大寿捎去了几句话,令他必须带给祖大寿,并且要有回话,如果祖泽润但敢偷奸耍滑,下一次战场相见,他一定会让祖泽润后悔,日后也会令所有的祖家人都后悔。

    祖泽润当时跪在地上,冷汗如雨,经过去年的墙子岭和现在的西城之战,他对大明太子不止是敬畏,而且是恐惧了,西门大街上密集的弹雨和城头明军的盾墙,一杆杆闪着寒光的枪头和那一张张坚定的脸庞,让他平生第二次陷入到了那一种无法战胜、无路可逃的噩梦中。

    第一次是大凌河,当时他还是大明副将,面对建虏的铁骑和壕沟包围时,他

    夜夜噩梦,只觉得就算有十万兵马,也不是一万建虏的对手,现在,他又感受到了当年在大凌河的恐惧和无助---大明有如此精兵,明太子又如此厉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等三五年,建虏怕就不是大明的对手了,他祖泽润不为自己,也得为祖家人留一条后路……

第761章 战昌平

    昨夜,随祖泽润一起被俘的汉军旗有两百人,但朱慈烺只放回了二十个,这二十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一来,他们在辽东都有家眷,难以归心,二来他们都是底层,朱慈烺放他们回去,就是要告诉汉军旗,不必死战,扔下兵器即可,大明就算俘虏你们,也会放你们回去的。

    满汉蒙八旗之中,人数最多的是汉军旗,如果能瓦解汉军旗的军心和士气,单凭建虏和蒙古,是根本不可能打下通州的。

    朱慈烺知道,自己的这一点机心,肯定是瞒不过黄太吉和多尔衮的,现在就看两人怎么回应了。

    “殿下,快看!”

    身边的佟定方道。

    朱慈烺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建虏营中,咕噜噜地赶出了一辆马车。车前车后各有四个建虏骑兵,一行人随着马车,往通州而来,进入城头火炮射程之后,其他人都止步,只有一个建虏骑兵挑着旗帜,领着马车来到了护城河边,然后取出一尺绢布,对着城头大声朗读起来。

    “大清皇帝恩赐,十匹大缎……”

    离得比较远,朱慈烺听不清楚,但却隐隐听到了这关键的两个词,心知黄太吉果然是不吃亏,想要拿皇帝的姿态,压我一头,于是立刻下令:“开炮,轰死他们!”

    明清交兵,华夷之分,大明正统,建虏蛮夷叛者的身份地位是绝对不容撼动的,尤其是在战阵之前。

    ——————————首发.asxs.,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身边有东厂探子,并且苦恼如何找出来,但杜勋这个软骨头的无耻之徒居然也知道此事,还真是让他颇为吃惊。

    心里吃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奸细?你说的是谁?”朱慈烺淡淡问。

    “典玺太监田守信。”杜勋咬牙切齿的说出一个名字。

    这一下,朱慈烺是真吃惊了,猛得站起来,狠狠盯着杜勋:“杜勋,恶意中伤可是要反座的!”

第762章 不动如山

    一个时辰后,顺义西边的原野中,明军主力和建虏主力相遇了,不过令阿济格意外的是,他首先遇见的并不是宣大兵,而是明国的京兵,一支三千人的明国步兵忽然从侧翼方向急赶而来,威胁建虏大军的侧翼,探骑探到情况,急急报于阿济格之时,这支部队距离他们已经不过十里了,阿济格听罢大怒,当场将负责探报的牛录额真贬为奴隶,并令参领萨穆什领一千骑兵牵制这股明军,他自己则率领大军继续前行。

    不过很快阿济格就又改变了主意,因为消息忽然传来,说这三千明军乃是由明国京营精武营主将、原辽东总兵刘肇基亲自率领。

    刘肇基,字鼎维,南直隶淮安府赣榆人,祖籍辽东,积功至辽东总兵,松锦之战时,刘肇基奉命与宁远总兵吴三桂前往支援,吴三桂被困于松、杏之间,刘肇基以损失一千人的代价将其救出。七月与曹变蛟破建虏于黄土台及松山、杏山。九月,复战杏山,刘肇基兵少退却,洪承畴甄别诸将,认为刘肇基畏战,遂解刘肇基职,让王廷臣代替他的职务。

    但就历史来说,正因为被解职,刘肇基才逃过一劫,免于了松山之难。

    而因为此前在辽东总兵的战绩,建虏诸将,从亲王到下面的佐领,都知道刘肇基的名字,在松锦之战,明朝八个总兵,覆没一半的情况下,刘肇基已然成了明国的一线总兵,更令人瞩目的是,刘肇基现在是明国精武营的主将,而精武营从去年到今年,已经成了明国最精锐部队的代言词,若非精武营善战和死守,建虏的入塞局面,一定会比眼下好上很多。

    旧有的名声,加上精武营主将的身份,令阿济格断然决定,放弃原先迎击宣大兵的计划,改由副将诺木齐率两千骑兵牵制宣大兵,他则率领剩余的一万六千人,围击刘肇基,想要一口吞下刘肇基以及他带领的三千精武营--若能击破精武营,擒杀其主将,其效果比击杀宣大兵要好上很多。

    “刘肇基既然想死,那本王就先送他一程!”

    阿济格改变命令,同时调整大军前进的路线和阵型,决意先消灭刘肇基。

    虽然有点仓促,但阿济格并不慌乱,更没有撤退的打算,野战平原之中,他满洲八旗是天然的统治者,更何况刘肇基只有三千人,他有绝对的信心击溃明军。召集主要将领,就在马前布置了战略战术之后,他重新翻身上马,在大军休息的时候,他亲自到前方查看。

    初冬的京北平原,到处都是黄茫茫地一片,树木野草都已经枯黄,阡陌田地之间,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只有一大片没有来得及收割,但却已经被掰去棒子的玉米杆,被人踩踏的东倒西歪,此时正在寒风中摇曳。

    “好地方啊~~正适合埋人。”

    阿济格策马冲上一处小土坡,环视一圈,忽然大笑。

    “主子快看。”身边的亲卫向西南戟指。

    西南方向烟尘踏起,有几十骑的明军骑兵冲了出来,不同于辽东边骑兵的打扮,他们都是鳞甲红袍,马鞍上除了弓箭,隐隐好像还挂了短铳。

    这几十骑的明军显然不是冲锋,而是探路的,而发现前面不远的小土坡上,有一队百十骑的白衣白甲的建虏骑兵正在停留之后,他们立刻勒住了战马,四散而开,实施警惕观察,同时两三骑策马返回,向后方急报。

    “主子,干了他们。”亲卫向阿济格请令,他们一百骑,明军只有几十骑,不论战力还是数量,他们都占据绝对的上峰。

    阿济格却摇头,论脾性,阿济格是一个急躁的人,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好恶和喜欢,即便在黄太吉的面前,也不知道收敛,对不喜欢的朝臣和亲贵,更是极尽冷淡和嘲讽之能,因此人缘极差,除了两个亲兄弟多尔衮和多铎,其他亲贵大臣都对他敬而远之,连两白旗之内,也对他颇有不满,不过也是怪了,当披挂上阵,统领兵马的时候,阿济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骨子里的急躁和鲁莽还是避免不了,但他的脑子却不再犯浑,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深思熟虑。

    “明军是轻骑,追不上他们的,他们后面刘肇基和三千兵马,才是本王今日的开胃菜!”阿济格马鞭一指,说的轻松而笃定。

    先收拾了刘肇基的三千人,再趁势迎击一万宣大兵,阿济格心中已经算计好了。

    很快,西南方向黄尘滚滚,人影重重,明军步兵大军出现了,祥云旗,七星旗,飞虎旗,四方旗,各色只有京营才有的三角军旗,在黄尘之中出现,有骑着战马的将官在最前面领军前行,背着三角蓝旗的传令兵不停的前后奔驰,传送命令,令队伍统一。军旗之下,士兵们清一色的都是圆顶无缨的头盔,铁甲长盾,森森的长矛,以及一个个扛着鸟铳的鸟铳兵,总体捏合在一起,阵容齐整的往前方压来。

    除了军士,还能看到明军阵中有大量的车马,黄尘滚滚之中,也不知道驮的是什么?

    虽然距离远,看不清具体的军阵,但只从明军的移动速度和齐整度就可以知道,眼前的这支兵马绝非弱兵。

    “精武营,刘肇基……倒也有点意思。”

    阿济格仔细观望,嘴里小声念叨,运河之战时,他亲率骑兵袭后,当时,这些穿着半身鳞甲,多使用火器,极其顽强的京营士兵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不是有京营士兵的顽抗,明军的溃败一定会更早和更不可收拾,当晚阿济格见到的都是少量零星的明军精武营,今日见到的,却是一个整体,估摸一算,最少也有三千人。

    京营派出这三千人为前锋,但其主力大军却还在二十里之外的吴家营,因此阿济格并不担心明军有什么大图谋。

    三千精武营赶到的同时,建虏的骑兵大军也开始在阿济格身后出现,不同于豪格多尔衮多铎三人的八旗旗主的身份,阿济格只是镶白旗的小旗主,本身奴才有限,因此黄太吉拨给他的兵马,多是蒙古喀喇沁的骑兵,蒙古各旗中,喀喇沁蒙古和建虏的关系,仅次于科尔沁蒙古,他们对建虏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阿济格使用他们如臂使指,并不会有凝滞的感觉。这也保证了阿济格入塞之后,先克平谷,再绕行昌平,突袭运河的胜利。

    “主子,攻吧。”

    骑兵讲究的是迅攻,步兵却需要时间排列防守阵势,两个兵种在野外相遇,骑兵占据天然的优势,随时可以攻,随时都可以撤,步兵却不同,更何况今日双方人数悬殊,建虏赶到现场的骑兵,足有一万六千人,面对三千明军,有瞬间击溃的可能,因此满蒙将领纷纷向阿济格请令。

    “巴克,你带一千人上前试探,先看刘肇基有多少斤两?”

    “萨穆什哈,你带一千人绕后,等明军阵型动摇,就捅他们的屁股!”

    阿济格却冷静,他并没有命令总攻,因为他始终觉得,刘肇基敢这三千明军敢不怕死的在这里出现,一定是有所凭借,在不明白刘肇基的凭借所在之前,他还不想冒然发动总攻击。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明军阵中有火炮,因此可以放心试探。

    “嗻!”

    蒙古副都统巴克和镶白旗参领萨穆什哈得令,各领人马,向明军包抄而去。

    这其间,三千明军已经停止前进,于原野之中,迅速摆开了一个一里长,半里宽的扁平阵,大盾长枪在前,鸟铳隐藏其中,队伍严整,大盾如墙,中军战旗之下,一个四十多岁、鳞甲长刀,胡须浓密的明军将领正立马观望。

    正是刘肇基。

    今日刘肇基率领三千精锐,脱离主力大军,急急往建虏的侧翼杀来,并非是临时兴起,而是兵部和宣大总督张国维共同商议的结果,兵部尚书冯元飚认为,想要击溃阿济格,绝非易事,宣大兵多骑,京营多是步,要想取的胜利,需要先用步兵消磨阿济格,再用骑兵攻击,就算不能胜利,只要能逼的阿济格退兵,宣大兵和京营合兵一处,救援通州,朝廷的计划就等于是成功了。

    冯元飚以书信告知,为张国维采用,原本的计划是左柳营副将贺赞领兵三千,以急行军的速度,斜插建虏的侧翼,令建虏分兵防御,以为大战争取时间,同时也是连接宣大兵和京营兵,最后达成三路合击的效果,但刘肇基以为,贺赞吸引力不够,难以引起阿济格的注意,因此他决定亲自率领三千精锐的精武营在前,以令阿济格分兵,如果阿济格不分兵,那么他也有信心,在阿济格和宣大兵交战之时,从侧翼给予阿济格致命一击。

    现在阿济格来了,而两万建虏的攻击重心,必然也会因为阿济格的转向,从而倒向他们这三千人。

    刘肇基脸色凝重,作为一名宿将,他清楚知道,他担任精武营主将一年多的功绩,太子殿下在京营的苦心经营,就将在接下来的恶战中体现,如果他不能坚守阵地,不但自己兵败身死,太子殿下在通州的安全,也会受到严重威胁。

    因此,此战必须胜。

    又或者必须坚守,以给三路大军合围制造时间。

    当建虏有所动作的时候,刘肇基立刻拔出长刀,在马上高喊:“准备迎敌~~铳兵,枪兵,各就各位,坚守阵地,任何人也不得后退一步!违令者,斩!”

    “总镇有令~~”

    传令兵大声呼喊。

    “精忠报国,岳武穆~~~”这并不是刘肇基或者是传令兵的呼喊,而是随军的思想教导官,正在大声鼓励将士们的士气。

    “杀,杀,杀!”明军将士举着手中兵刃,盾牌兵拍打盾牌,连续三声喊杀,吼声鼓荡,每个将士都是热血沸腾。

    “呜呜~~”

    几乎是同时,对面建虏军中号角响起,马蹄滚滚,长刀雪亮,两队建虏骑兵呼哬而来,一队远远地绕行,绕到两翼,然后于明军后方重新列阵,隐隐然是要背袭,当面奔来的那一队建虏骑兵则是张弓搭箭,预备奔驰临近之后,向明军倾射箭雨。

    建虏进攻的套路,一如既往的老套,但对明军的威胁,却也一如既往的强大。

    战旗之下,刘肇基表情从容,并没有随着建虏的进攻,而改变阵型---因为他相信,己方的阵型,绝不是轻易就能被动摇的,绕后的建虏骑兵虽然如一把钢刀,顶在了后腰,但只要己方阵型不乱,这把钢刀就永远也扎不进来。

    “预备~~~”

    听见前方一线的明军鸟铳兵的各级指挥官都在大声呼喊,面对奔驰而来的建虏骑兵,盾牌兵的大盾组成盾墙,鸟铳兵于盾墙后装弹瞄准,准备给敌人当头一击。

    隆隆隆,马蹄如雷,踏的大地颤抖,进入八十步,明军鸟铳还没有击发之时,建虏的箭雨率先倾射,一千个蒙古骑兵,奋力张弓,一千支羽箭,嗖嗖嗖嗖,划破天空,如漫天飞蝗,遮天蔽日的向明军方阵倾射而来。马上的弓箭都是短弓,射程有限,但加上战马冲锋之力,却也是强劲无比。

    “噗噗噗噗……”

    羽箭落下,或是击中明军大盾,或是击中明军甲胄,又或者是被长枪格挡的声音,一轮箭雨射下,明军巍然不动,被羽箭射中倒地的人,一个也不见----不同于一般明军使用的低劣甲胄,精武营披挂的都是兵杖局盔甲厂精心打造的优良鳞甲,又有长盾和严密阵型的卫护,箭雨对明军的伤害,几乎可以不计。

    “滴!滴滴~~~”

    而建虏箭雨之后,就该明军的鸟铳发威了,随着一声声凄厉的竹哨声,明军鸟铳猝然鸣响,砰砰砰砰,急如爆豆,白烟冒起处,火光乍现,一枚枚铅弹呼啸而出,向迎面而来的建虏骑兵射去。

    “嘶嘞嘞~~”

    首先听到的就是一阵战马的悲鸣声,原本建虏蒙古骑兵是想要采用中分战术,一轮箭雨射罢,立刻从两翼折返,重新发起冲锋,以明军过去使用的三眼铳的射程,根本射不到他们,而他们却可以一轮又一轮的向明军倾射箭雨,但今日的情况却是不同,就是建虏骑兵倾射箭雨完毕,准备中分之时,明军的鸟铳响了,七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建虏骑兵纷纷中弹落马,战马长嘶,军士中弹惨叫之中,建虏连骑带人,竟然是倒下了一片。

    建虏中军,阿济格微微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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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重箭之威

    双方甫一接触,明军就显示了火器的威力,而在明军的重甲和长盾面前,蒙古短弓的杀伤力,却受到了相当的遏制。

    和黄太吉率领的主力大军不同,阿济格军中只有少量的汉军旗,火器运用不多,且没有携带火炮,面对火器运用合理,威力加成,以燧发枪为主,严阵坚守的明军,立刻就显现出了劣势,一个冲锋,明军毫发无伤,建虏骑士却是嘶嘞嘞的倒下一片,虽然没法立刻统计,但阿济格目测就可以知道,这一轮倒下的己方骑士最少六七十,这还多亏后续的蒙古骑兵见势不对,齐齐勒住了战马,没有继续向前冲锋,不然倒下的人会更多。

    而最令阿济格不安的,并非是明军火器的威力,而是他们异常齐整,几乎是同时发射的冷静,过去,明军面对大清铁骑的冲击,不等临近,就会惊慌失措的、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射,根本打不到人,只是徒自浪费弹药和制造烟火,而等到大清骑兵冲到面前,他们手里来不及装填的火器便都变成了烧火棍,这也是为什么大清勇士不害怕明军的鸟铳,只忌惮明国的红夷大炮的原因。

    但眼前的精武营却不是这样,面对冲锋而来的清骑,不到射程,没有命令,即便被箭雨沐浴,羽箭射在甲胄之上,叮叮乱响,生死就在眼前,他们也没有胡乱击发。

    果然是劲旅,怪不得刘肇基敢来。

    一瞬间,阿济格脑子里闪过一丝犹豫,想着是不是要放弃这一块带着尖刺的“肥肉”呢?不过胸中的剽悍很快就压过了那一丝丝地犹豫,他一万多人,面对三千明军,如果不战而退,事情传出去,他阿济格的面子往哪里搁?

    再者,明军的步阵并非不可击破,他脑子里面已经有了击破的方案,于是立刻下令:“叫巴克迂回两边,等我命令。满洲勇士,下马,步战!”

    面对明军的刺猬阵,传统的骑兵射箭骚扰术是攻不破的,必须用步兵。

    印象里,人们都以为建虏八旗铁骑天下第一,但其实并不正确,因为若论骑射之术,建虏是远远比不上蒙古人的,虽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但当年成吉思汗留下的骑兵根基,依然还存在,蒙古人又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驯养和骑射之术是没有人能比过他们的,只不过百年来,蒙古各部首领相互争夺,一盘散沙,再没有出现过一个像成吉思汗那样,能统一蒙古的雄主,在大明和建虏两厢夹击之下,实力日渐衰败,最后成为建虏人的附庸,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建虏最擅长的其实是渔猎,而渔猎靠的是精良的箭术和强健的体魄,而这两点,恰恰是精锐步兵的根本,所以建虏八旗能称为天下第一的,乃是他们的精锐重甲步兵,上马为骑,下马为步,靠着悍不畏死的脾性和主子奴才的驱赶,建虏才能从萨尔浒一路杀到松锦。

    一般来说,建虏重甲步兵是不轻易出动的,建虏男丁稀少,每一个男丁都是珍宝,一旦有损失,不但压不住大明,说不得蒙古人也会反了,另外,从某种意义上讲,各旗旗丁都是旗主的私人财产,没有人愿意挥霍自己的财产,因此各旗旗主,从黄太吉到多尔衮,非要关键时刻,绝不轻易动用自己的精锐白甲兵,尤其是在战役的初期。

    但今日阿济格却不能不动,因为他不能在三千明军的面前铩羽。

    又或者,他必须尽快击溃这三千明军,如此才有继续突袭宣大兵的机会,一旦拖延,说不得就会陷入包围之中。

    “主子有令,下马步战,杀明军一个片甲不留!”

    一个甲喇额真纵马来去,摇着马鞭,在阵前嘶声呐喊。

    得了主子的命令,一千镶白旗精锐旗丁翻身下马,从包衣奴才的手中,接过大盾和各种步战兵器,集结成阵,他们都身披双层铁甲,有的甚至是三重,使用的兵器五花八门,除了长刀,还有梭枪,飞斧,狼牙棒,阿济格还派了五百汉军旗的鸟铳手以为辅助,在呜呜地号角声中,他们排列阵型,然后盾牌手在前,长刀飞斧弓箭鸟铳在后,口中高喊“呼哬”,脚踏大地,如山如岳,慢慢地压向三千明军。

    “隆隆……”

    一千精锐的建虏和五百汉军旗,其中有三百人是最精锐的建虏白甲兵,人人三重铁甲,皮甲锁子甲套棉甲,面目狰狞,很多人脸上都有伤疤,不说战力,只说那一股杀气腾腾的气势,就足以令一般人胆寒。

    对面中军战旗之下,刘肇基的脸色越发凝重,他没有想到,建虏一上来就出动了最精锐的白甲兵,由此可知,阿济格真是铁了心,非是拿下他们不可了,但刘肇基却也不惧,建虏白甲兵出动的越早,他的胜算就越大,于是高声呼喊:“建虏白甲兵上来,都稳住了,防他们的重箭!”

    重箭是建虏的特有武器,弓箭长梢、大尺寸、大磅数、射程近,箭速也慢,但是箭重、穿透和杀伤力极大,像是一个短标枪,而弓箭就是一个抛射器,三十步的距离内,抛射出的重箭可以射穿双重铁甲,刘肇基是辽东宿将,深知建虏重箭的厉害,因此高声提醒。

    而作为指挥官,刘肇基要注意的,不止是前面的建虏重甲兵,还有两翼和后方的蒙古骑兵。

    在建虏精锐白甲兵大步临近的过程中,围在明军两翼和后方的两千蒙古骑兵,蠢蠢欲动,都已经做好了背袭和侧攻的准备,但使双方步兵交阵,明军阵势出现动摇,他们就会三面齐攻,发动背袭,将三千明军围而歼之、一个不剩的全部斩杀。而在这之前,他们还会倾射箭雨,以支援精锐白甲兵的正面突破。

    对三千明军来说,四面皆是敌人,已经是陷入了包围,稍有差池,就会全军覆没。

    为了因应两翼和后方的威胁,刘肇基对身边的亲卫小声叮嘱。

    “九十步!”

    “八十步!”

    明军阵中,站在一辆马车上,负责观距的军士,每隔几十秒,就会大声报告建虏的距离。

    很快,随着隆隆地脚步,一千多精锐建虏重甲兵已然进到七十步的射程之内。

    但明军静谧如山,并没有开火,原因很简单,建虏有大盾在前,在这个距离段,随便是燧发枪,也无法击穿击碎建虏的大盾,现在发射,只是浪费弹药,因此明军的竹哨始终沉默,虽然一个个含着竹哨的嘴唇已经紧张的在竹哨上咬出了牙印,一支支扣着鸟铳的扳机的手,已经汗津津,但平常严酷的操练,令他们养成了机械化的本能反应,没有竹哨和命令,任何人也不敢开枪。

    “七十步!”

    “六十步……”

    观距的军士并没有喊完六十步,因为就在这时,建虏重甲兵的盾墙忽然停止前进,砰的一声,所有大盾都压在了地上,然后就听见嗖嗖嗖嗖,密集的锐器破空之声响起,一大波的重箭从建虏阵中呼啸而起,黑压压地,如漫天飞蝗,向明军扑来!

    六十步的距离,虽然不是最佳,但却已经足够建虏重箭显威了。

    “稳住!”

    一线的明军百总都在高喊。

    大盾微微抬起,圆盾高举,长矛左右晃动,来回格挡,叮叮当当,重箭被格挡的金属之声不绝于耳,即便如此,仍然有相当的重箭穿过了格挡,落入了明军阵中,不同于刚才的短弓轻箭和毫发无伤,这一次明军阵中连连响起闷哼,有血雨飞溅,几十个明军倒了下去。

    但明军大阵却依然静默,依然没有开火。

    中军战旗之下,所有人都看着刘肇基,刘肇基的额头已经有汗,但却依然不下令反击,他还要等,太子在京营时,曾经反复强调,鸟铳兵最能给敌人杀伤的,是第一发,或者是第一轮的子弹,因为只有第一轮才能保证子弹的密集性和收割性,行军作战中,即便受到敌人的攻击,而鸟铳兵的时机不到,作为指挥官,也不可轻易下令射击,以至于浪费首轮的战机。

    这是太子殿下在军中反复强调的,不但刘肇基这个主将,就是下面的千总百总,乃至是旗长队长,也都是知道的。

    而现在就是时机不到,建虏有盾墙护卫,六十步的距离,很难击穿,也就很难对敌人造成杀伤。

    尤其现在身处逆境之中,第一轮的集射就更加重要,因此只能忍耐。

    重箭之后,建虏的鸟铳也响了,五百个鸟铳兵踏步向前,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枪管,向对面的明军猛射。“砰砰砰砰……”他们使用的都是火绳枪,又是直射,六十步的距离,根本打不穿明军的盾墙,就如明军在辽东战场上一样,他们的发铳,不过是制造了一阵噪音和烟火,等硝烟散去,发现对面的明军毫发无伤---重箭还射伤射死了几十个明军,他们却是毫无斩获,只是在明军大盾上,留下了不少的坑坑洼洼。

    建虏的重箭再射,噗噗噗噗,箭矢破空,这一次只射倒了十几个的明军,明军大阵,岿然不动。再然后,建虏鸟铳手砰砰砰砰又是一阵乱射,在掀起硝烟火光的同时,却依然没有伤到对面的明军。

    “明军为什么不开火?”

    建虏中军战旗之下,连阿济格在内的建虏将领都微微惊讶,心中都是嘀咕,阿济格歪着脑袋,撇着嘴,心知刘肇基一定是有后招,但他却也不信刘肇基区区三千人,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哼,刘肇基所做,不过就是在拖延,以为宣大兵争取时间。但刘肇基你错了,你怕是看不到宣大兵的军旗了。

    “向前!”

    建虏连续发射两轮,明军只是忍耐,并不还击,带队的甲喇章京浑达善心知这么射下去,就算是射到明天,也难以击溃明军,而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充裕的时间,于是他挥舞手臂,命令向前,建虏盾墙拔起,脚步霍霍,军阵再度向前,又前进了十几步。

    这一来,就五十步不到了。

    五十步的距离,建虏的重箭会有更大的发挥,而建虏鸟铳也说不得能击破明军的木盾。

    但这一次,不等建虏重箭抛射,明军阵中首先响起了凄厉的竹哨声。

    “滴!滴!”

    随即,“砰砰砰砰~~”一直静默的明军鸟铳,忽然爆发出了怒吼,火光乍现,白烟冒起,整个明军大阵,瞬间为硝烟所包裹,密集的铅弹,铺天盖地而出。明军采用三段击,前退后上,所有鸟铳兵只用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将完成了第一轮的三段击。

    再看对面。

    进到五十步,立下盾墙,正准备向明军抛射重箭,等明军阵型散乱之后,再发起重甲冲击的一千多建虏,顿时被打了一个手忙脚乱,明军三段击的第一段,击破了他们的大盾,第二段将缺口撕的更大,击中盾手,第三段则直接击中了披着重甲的建虏步兵。

    虽然是重甲,但在明军新式的燧发枪面前,却也是没有抵抗的能力,他们身上的铁甲轻易的就被击穿,血雨飞起,惨叫连连,如同是一条线连接的蚂蚱,建虏大盾之后的第一排士兵,一个带一个,在瞬间就倒下了一片。

    倒下士兵也就罢了,关键是,他们的盾墙被明军破坏了,在失去了很多大盾和盾手之后,他们短时间之内已经很难再组织起严密的盾墙了,所有的建虏士兵,都暴露在明军枪口的威胁之下。

    带队的浑达善也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宿将,在震惊于明军火枪的威力和纪律性之时,他心中清楚知道,不能在原地停留,不然等到明军装弹完毕,第二轮射击开始,顶在前面的部下怕又要死伤一大半了,于是他挥舞长刀,嘶声高喊:“向前冲,杀,杀啊!”

    不得不说,建虏重甲兵确实是劲旅,即便是遭了明军一记闷棍,被打的眼前发黑,金星直冒,但他们的阵型却没有散乱,听到浑达善的命令,他们都跳了起来,没有人犹豫,即便是那些受了轻伤的,也都是呼哬着,野兽一般的挥舞兵器,向明军猛冲而去。

第764章 周遇吉之勇

    五十步的距离,瞬息就到,在奔进之中,建虏重甲兵不停的放箭,同时,那些更剽悍的建虏则将手中的梭枪,飞斧,如暗器一般的向明军大阵奋力投掷而去---比起重箭,这些投掷器的威力更大,在空中飞行,呼呼作响,明军阵型严密,几乎没有闪躲的空间,只能用手中的武器或者是盾牌格挡,“噗”的一声,一个明军鸟铳手闪躲不及,直接被一杆飞来的梭枪射穿胸膛,没有鲜血冒出,只有贯通胸膛的枪尖去势不绝,又扎中了后面一个士兵的脚面。

    啊,士兵抱脚蹲下,被梭枪贯穿胸膛的那个军士,却犹自不倒。

    而梭枪伤敌之时,飞斧和箭雨也落下,掀起一阵血雨。

    建虏的梭枪和飞斧的冲击力比重箭更大,但幸运的是,这些重型投掷器的威胁只有一轮。

    而就在重甲兵发起突击的同时,明军两翼和后方的蒙古骑兵也动了,他们纵马上前,张弓搭箭,从明军倾射箭雨,明军布置在后阵和侧翼的少量鸟铳手立刻对他们开火,砰砰砰砰,箭矢和铅弹在空中飞舞,敌我双方不断有人倒下,靠着严密的阵型和精良的甲胄,以及平常严酷操练之下的坚强心志,三千明军虽然被四面围攻,在箭矢如雨之中,却依然拥有强劲的反击能力。

    “呼哬!”

    此时,奔跑之中,建虏重甲兵已经冲到了明军盾墙十步之前,因为距离太近,彼此双方,已经能看清对方脸部的表情,或狰狞,或咆哮,或恐惧,或满头大汗,就像是两列急速的火车,已经不可避免的要撞在一起了。

    “砰砰砰砰!”

    但就在火车相撞之前,明军鸟铳再一次密集响起,照明军精武营日常操练的标准,一分钟完成装弹、瞄准、射击、和后撤,是为合格,打今日只用了五十秒,明军就完成了第一轮的替换,正抢在建虏重甲兵冲到大盾之前,第一段射击的鸟铳兵装弹完毕,重新将枪口伸出了盾牌。

    建虏重甲兵经验丰富,他们并非是密集阵型,而是松散阵型冲锋,即便如此,枪响处,他们还是割草般的倒下了一片,再剽悍的人,面对铅弹撕开血肉的痛苦,也是无法忍受,中弹的建虏兵倒在地上,捂着中弹处,惨叫连连,但后续的建虏却不受影响,他们嘶吼着,越过同伴,疯狂一般的继续猛攻,“砰”的一声,终于,他们冲到了明军阵前,挥舞手中的兵器,和明军的长枪大盾,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长刀和矛头相撞相击、相互格挡之声,顿时就响成了一片。

    一瞬间,明军的盾墙如波浪一般的起伏,似是有所动摇。但很快就又稳住了,听见带队千总在高声呼喊:“稳住!稳住!刺,刺!”----建虏重甲兵冲击太猛,不顾生死,加上他们都是三重铁甲,刀砍枪刺不进,只有脸部是弱点,第一排的明军一时无法适应,被冲的有点站不住脚,但明军阵型密集,每一个人都站住了位置,如此情况下,根本没有后退和转身的机会,即便是心生胆怯,也只能咬牙死扛,靠着平常的操练,在军官的号令之下,口中大吼:“杀!”机械一般的攒刺,收枪,再攒刺。

    几枪刺出去,即便没有刺倒敌人,但随着一声声地吼,心情渐渐稳定下来,阵型也就稳了。

    而这时,两翼和后面的蒙古骑兵,除了弓箭骚扰,也开始用骑兵冲刺试探,给明军施加更大的压力。战马嘶鸣,长刀闪烁之间,两翼和后方承受的压力,一点都不比正面少。

    论单兵格斗,建虏重甲兵绝对强过明军,但面对精武营山一般的盾墙和连续有力的长枪攒刺,却也是不占任何便宜,刀砍枪刺之下,己方倒下的,竟然一点都不比明军少,这令每一个建虏都是恼怒,他们嘶吼着,不顾一切的挥舞长刀,想要斩断明军刺过来的长矛,冲散明军的盾阵……

    明军中军战旗之下,刘肇基微微松口气,在这之前,他心中是有担忧的,他担心没有经历过恶战的精武营,会被建虏重甲兵冲溃,现在看来,将士们没有令他失望,虽然建虏攻势极猛,但己方军阵却没有动摇,就刘肇基多年的阅历来说,精武营的表现,这已经远远胜过辽东边军了。

    一名中军百总抱拳:“总镇,是不是可以用手炸雷了?”

    建虏重甲兵攻击极猛,双方面对面的肉搏,如果这个时候,明军阵中飞出手炸雷,一定能将建虏炸个稀里哗啦,战事立刻就会逆转。

    “不。”

    刘肇基却冷静:“再等等。”

    现在双方处于僵持,依靠盾墙和长枪,明军并不落下风,短时间之内并没有被击溃的危险,刘肇基今日带领三千精兵突进,并非是要一口吞下阿济格,而是要拖住阿济格的脚步,以为三路合围创造时间。因此,他不能过早的显露实力,那样,会惊退阿济格的。

    再者,建虏上扑的兵马不够多,现在显露手炸雷,对建虏造成的杀伤有限,刘肇基要等更好的机会。

    对面建虏军旗之下,见一千精锐镶白旗的重甲兵冲上前,居然没有能冲散明军的阵型,反而在冲锋之中,被明军用鸟铳急射,割草般的倒下了两百人,现在短兵相接,重甲兵并不占据上风,阿济格心疼的嘴都要歪了,重甲兵可都是他镶白旗的精锐啊,少一个,他镶白旗的实力就消退一分,倒下的每一个,都是他阿济格的心血,不过这并不表示他胆怯了,相反,这更加坚定起了他一定要歼灭刘肇基的心志。

    阿济格转头,看向身边的一个参领:“五达纳,给你一千人,用梭枪、飞斧投掷,击溃明军!”

    双方交战时间虽然不长,但情势已经很明显,明军甲胄精良,防护极好,蒙古弓箭根本不管用,唯有能破甲的重箭和梭枪,能对明军造成杀伤,重箭数量有限,不能无限发射,梭枪和飞斧就成了攻击的最好选择,现在明军被四面包围,阵中的鸟铳手已经无法统一发射,而是采用了自由射击,这种情况下,再派一千人上前,在二三十步的距离内,向明军猛力投掷梭枪和飞斧,明军拥挤在一起,难以闪避,一定能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

    如果这一千人不够,还可以再派一千,即便将军中的长枪都投掷完,阿济格也在所不惜,他就不信了,灭不了这三千明军!

    “嗻!”

    五达纳得令,带了一千人,呼啸而出。

    “报!”

    这一千人刚出阵,一个探骑急急从前方而来,到阿济格面前翻鞍下马,单膝而跪,气喘吁吁地报道:“禀英亲王,明国宣府总兵周遇吉的前锋骑兵在十五里之外出现,诺木齐副都统,已经和他接战了!”

    “周遇吉多少人?”阿济格问。

    “不到八百人。”

    阿济格微微点头,他给诺木齐的,是两千精锐骑兵,其中有一百人是镶白旗的重甲骑兵,两千对八佰,诺木齐胜算满满。

    但探骑又报:“明国大同总兵姜镶的兵马在周遇吉左翼后方出现,都是骑兵,大约两千人。”

    阿济格撇嘴:“大同兵在松锦全军覆没,现在已经没有精锐了,两千骑兵,怕是连五百都不如,告诉诺木齐,本王不需要他歼灭,但他一定要拖住周遇吉和姜镶!等本王灭了刘肇基,再收拾周遇吉和姜镶!”

    “嗻!”

    探骑得了命令,上马急急去传递。

    阿济格抬目看向刘肇基的将旗,恶狠狠地说道:“半个时辰内,一定要歼灭刘肇基!”

    ……

    十五里之外。

    宣府总兵的将旗之下,一个身披笠盔鳞甲,脸色消瘦,胡须杂乱的中年汉子正一脸凝重的望着对面的建虏骑兵,他们只有八佰骑,建虏却有两千余,双方在这一处平原相遇,已经快一刻钟了,但彼此都没有发动进攻,只是远远地望着,暗中积蓄力量。

    “隆隆隆……”

    后方黄尘滚滚,马蹄踏地隆隆作响,参将庄子固回头望了一眼,辨明军旗之后,惊喜道:“总镇,是大同骑兵!”

    被唤作总镇的汉子转头看去。

    原来他正是宣府总兵周遇吉。

    周遇吉是去年接任宣府总兵的,甫一上任,还没有来得及大力整顿兵马,就遇上了建虏入塞,张家口宣化血战,周遇吉冲锋在前,浴血而战,他从山西带去的老底子受创颇多,加上宣府兵在松锦之战中伤了元气,一时难以恢复,又需要防备蒙古人对宣府的骚扰,因此此次勤王救援,周遇吉能拼出来的人马,不过三千人,其中只有八佰骑兵。

    八佰骑兵面对两千建虏精锐铁骑,是没有胜机的,他只能忍耐,现在大同兵赶到,他终于可以出战了。

    “宪伯,你去见姜镶,告诉我,我宣府兵突左,他大同兵突右,一鼓作气,拿下这两千建虏!”周遇吉道。

    庄子固字宪伯。

    “是。”

    庄子固得了命令,急急打马去见姜镶。

    一刻钟后,庄子固返回,不过他并没有带回好消息,姜镶以为,建虏势大,不可轻易出击,还是应该稳住阵脚,等张军门带领后续的部队赶到,再出击也不迟。

    简单说了一下会面的过程,庄子固声音里既有气愤,也有鄙视,建虏只有两千骑,大同兵和宣府兵加起来,将近三千骑,想不到姜镶却不敢战。

    周遇吉心中明白,姜镶是在怯战。虽然是新任的总兵,没有经历松山之战,但姜镶心中的阴影却好像是传袭了前任总兵王朴,非有确定的优势,否则绝不轻易出战。

    “大同兵不战,那我们就先战。”稍微沉思了一下,周遇吉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向建虏发起攻击。

    庄子固惊:“总镇,我们只有八百人,若是没有大同兵的配合,怕是难以取胜啊。”

    周遇吉脸色凝重,目光望向东南方向:“此次出战,为防被建虏各个击破,张军门和京营刘总镇有严密的约定,如果我所料不差,刘总镇派出的偏师,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顺义西南,建虏两千骑兵挡我去路,但却并不发动进攻,显然是在牵制我们,以为歼灭刘总镇的偏师拖延时间,所以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刘总镇的偏师必然危险。”

    “可大同兵不战啊。”庄子固道。

    “大同兵不战。乃是因为姜镶看不到胜机,如果我们八百人能冲乱建虏的阵型,冲出胜机,姜镶就一定会出战!”周遇吉声音坚定,带兵这么多年,他清楚知道,大部分的大明总兵都是锦上添花的性格,见你要胜了,一起冲杀,抢夺胜果。但如果见你情况不妙,却很少有人会雪中送炭的拉你一把,姜镶就是此种的典型,既想立功,又害怕战败,只有给他见到胜利的希望,他才有可能会全力出击。

    “总镇,万一姜镶不出呢?”庄子固道,他也是带兵的人,知道人情浅薄,大同姜镶和周总镇又没有什么交情,万一见死不救,那就无可奈何了,因此,他不敢轻易赞同周遇吉的出击计划。

    “那我们就独自战!”周遇吉想也不想,豪气勃发,他摘下挂在马鞍上的铁锏,义无反顾的说道:“我等身上披挂的甲胄,都是太子殿下特许,京师兵杖局为我宣府兵精心打造,一年来,粮草军饷,战马兵器,太子殿下也时时供给,我宣府兵虽然不是京营,但太子殿下却待我宣府兵如京营。”

    “如今,太子殿下被围在通州,建虏日夜攻打,通州危在旦夕,朝廷调拨我等,就是为了解通州之围,挽太子于危难之中。我等臣子,世守国恩,又蒙太子恩遇,如果在这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以至于误了救援大计,害了太子,又有何脸目立于天地之间?”

    “所以没有什么说的,今日必须战!”

    周遇吉说的慷慨。

    庄子固听的又是惭愧,又是激动,抱拳:“末将明白了,末将愿为先锋,直冲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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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5章 血战

    庄子固本就是一个勇将,历史上,史可法死守扬州之时,四处援军不到,只有庄子固带壮士七百人,以赤心报国为号,率众驰救,三日而至。城将破,欲保护史可法突围,遇建虏大军,战死于乱军之中,所率七百人,无一人投降。

    “好,你冲前,本将在后!”

    庄子固原本是山西参将,周遇吉在山西任总兵时,知他所能,因此将他带到了宣府,今日之战,以庄子固之勇,正可为前锋。

    庄子固向周遇吉重重一抱拳,以示受令,然后接过亲兵递上来的长把砍刀,环视身后的两百骑兵,说道:“总镇既令我为先锋,我必勇往无前,不冲破敌阵,绝不回头!你们都是我的老部下,知道我的脾气,不想战,不敢战的留在原地,其他人,随我冲!”

    没有人留在原地,两百骑兵高举长刀,齐声大喝:“愿随参戎死战!”

    “走!”

    庄子固拨转马头。

    两百骑兵跟随在他身后,先是缓缓走,养马力,等到了两百步之处,再猛地加速,铁蹄滚滚,向建虏猛冲而去。

    “总镇,你快看!”

    大同总兵姜镶的大旗之下,游击王进朝惊讶的发现,宣府兵竟然向建虏发起进攻了,于是他忍不住脱口叫了出来。

    不止王进朝,所有大同兵将都是惊讶。

    姜镶看了却是冷笑:“找死。”

    对面军阵之中,建虏蒙古正红旗副都统诺木齐原本已经下马休息,因为在他心目中,明军一向孱弱,对面明军根本不敢冲阵,在这里摆开阵势,就足以吓退明军,但不想,明军居然主动发起攻击了,这令他颇为吃惊,急忙上马,等到看清楚冲上来只有两百骑兵时,他哈哈大笑,马鞭一指:“简直是找死!中军射住阵脚,两翼冲,两百人一个不剩,全给我宰了!”

    他两千精骑,岂会怕两百人冲阵?

    “嗻!”

    “隆隆隆~~”

    随着马蹄声和踏起的黄尘,两百明骑兵越来越近,不同于辽东边军的重甲和战袍颜色,宣府兵披挂的都是京师兵杖局打造的铁鳞甲和圆顶笠盔,手中长刀大部分也都是兵杖局兵器厂出品,质量上乘,马蹄踏起之处,军旗和红色的战袍同时飞舞。

    “杀!”

    庄子固冲在最前,长刀高举。

    “放箭!”

    进入一百步,建虏骑阵一边做好迎击、包抄的准备,一边下令放箭,嗖嗖嗖,几百支羽箭腾空而起,向明军倾射而来。

    冲锋之中,明军采用的乃是松散阵型,骑与骑之间,间隔极大,为的就是防箭。何况一百步的距离,瞬间就到,因此弓箭只能是骚扰,真正决定胜败,还是骑兵面对面的格杀。

    “叮叮当当……”有羽箭射中甲胄,但被弹开的声音。

    也有战马胸腹中箭,猝然倒地,将马上的主人摔了出去的悲鸣。

    但大部分的明军都成功的穿越了箭雨,进入到五十步之内。

    诺木齐马鞭一挥。

    “呼哬!”

    两百蒙古骑兵挥舞马刀,纵马迎了上去,同时的,两翼各有两百蒙古骑兵驰出,奋力催马,从左右两边将两百明骑包在中间。

    “杀,杀啊!”

    庄子固却是不惧,他嘶吼着,长刀挥起,将迎面撞来的一个蒙古骑兵斩成两半,战马相互奔驰对砍,力量极大,血雨飞起之中,那蒙古骑兵的上半个身子飞了出去,下半个身子却犹自策马,一直奔出了五六步,才从马上摔了下去。

    “叮叮当当……”

    两边骑兵撞击在一起后,速度立刻就降了下来,从战马奔驰变成了面对面的肉搏斩,嘶吼声,兵器相交,惨叫落马之声,登时就响成了一片。

    “突!突!”

    庄子固久在边塞,他知道,降低速度,和建虏这么肉搏,对己方不不利的,因此他一直在往前突进,用尽所有的力气,要将包围肉搏战,变成突进闪击战,进而搅乱建虏的阵型,以为周遇吉的突击创造机会。

    庄子固手下的将士都明白他的意思,跟在他的身后,拼命向前,不能往北,就往西,来回反复,连续冲驰,总之,不能固定在原地,被建虏四面围杀。战马奔驰,长刀闪烁之间,敌我双方不停有人落马,但庄子固的军旗却始终存在,黄尘滚滚中,始终能听到他的战吼……

    宣府军旗之下。

    周遇吉脸色凝重,攥着马缰的手,已经是汗津津---庄子固率领两百骑突阵,既是前队,也是敢死队,他作为后队,跟进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早了,建虏阵型没有乱,军马没有疲,突击的效力大打折扣,晚了,庄子固全军覆没,就算他能冲到建虏阵前,也失去了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建虏的机会。

    因此,他必须掌握好时间。

    “兄弟,坚持住!”

    周遇吉在心中默默祈祷,同时紧盯建虏动向,随时准备出击。

    对面建虏军旗之下。

    见六百精骑围住两百明军,三对一的兵力优势,居然拿不下,而且还杀的难解难分,诺木齐怒了,马鞭一挥,“呼哬!”又有两百蒙古骑兵跃马扬刀,加入了战团。

    这一来,等于是八百人围攻庄子固的两百人。

    刀光剑影,血雨飞溅,战马嘶鸣,生死搏斗之中,不住有人落马……

    周遇吉紧张盯着,脸色已经涨红,口中默默数数:“五十,五十一,五十二……”忽然扬起手中的铁锏,向对面一指:“建虏军心已经坠了,兄弟们,随我杀啊!”说完,纵马而出。

    “杀!”六百宣府骑兵早已经看的热血沸腾,听了主将的命令,齐声喊杀,跟在周遇吉的身后,马蹄踏地,滚滚如雷,整个军阵如一股洪流,向建虏猛冲而去。

    大同军旗之下。

    大同兵将都是默然,心中都只一个念头:宣府兵,好勇。

    姜镶脸色微微惊异,原本他以为,庄子固的两百骑兵很快就会被建虏吞噬,周遇吉也会偃旗息鼓,和自己一样,立马旗下,乖乖地等张国维后续大军的到来,但没想到,周遇吉竟然倾巢出动,率领剩下的六百骑兵又冲了上去,这是要干什么?和建虏同归于尽吗?

    不过很快的,姜镶就明白了周遇吉的意思。

    这是要冲给我看啊。

    如果有胜机,诱着我出战,如果败了,他周遇吉独自承担,于我无关……

    想明白这一点,姜镶心中倒也升起一丝敬意,心说:周遇吉,是条汉子。

    不过敬意归敬意,他出战不出战,还是要看战局的发展……

    “杀!”

    姜镶心思转动之间,六百宣府骑兵在周遇吉的带领之下,已经冲到了建虏阵前了,见宣府兵倾巢出动,诺木齐倒也不敢怠慢,马鞭连挥,急令六百蒙古兵出战,迎住宣府兵,“呼哬!”六百蒙古铁骑挥舞马刀,冲阵而出,分成左右两翼,试图拦截包抄六百宣府兵,铁骑突击之中,他们还不忘记向明军倾射箭雨。

    但明军的中军箭头,却是势不可挡,在周遇吉的带领下,直接冲破了蒙古兵的拦截,周遇吉挥舞铁锏,挡者披靡,连续打落十几个蒙古骑兵,终于是冲开了一道缺口,和已经陷入重重包围的庄子固汇合---庄子固两百骑突进,现在身边只剩下十几人了,且人人带伤,庄子固本人更是浑身浴血,不过幸运的是,他并没有负伤。

    两队汇合,宣府兵士气大振,如果只是为了解救庄子固,现在他们当然是撤退,但他们今日的目标是搅乱建虏军阵,击溃建虏,因此,宣府兵不退反进,在周遇吉和庄子固的带领下,向建虏的中军大旗杀去---诺木齐所在大旗,一百镶白旗精锐重甲骑兵将他团团护卫,作为主将,他的安全是不能被威胁的,见宣府兵向这里冲来,诺木齐又怒又急,他想不到,宣府兵已经在松山丧失了全部的精锐,今日怎么这般生猛?就是精锐尚在的时候,也没见过他们这样啊。

    不得已,诺木齐只能再派出两百蒙古兵迎击。

    这一来,他身边就只剩下一百精锐满洲重甲骑兵和四百蒙古骑兵了。

    战马奔驰,惨叫嘶吼不绝,敌我两军在黄尘滚滚之中厮杀,这一刻,双方都不再是人,而是野兽……

    刀光血雨之中,庄子固挥舞长刀,拼力搏杀,从开始冲阵到现在,他不知道砍翻了多少敌兵,刀口都卷刃了,敌兵越来越多,手臂越来越无力,但大同兵却始终不出现,心中悲愤之际,他不禁望向后方,踏起的滚滚黄尘和震天喊杀,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到大同镇的军旗,更不知道大同兵是否已经出动?

    转头再望向右边--总镇周遇吉挥舞铁锏,左扫右砸,拼力死战,但随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亲兵,却已经只有一百多人了。

    如果大同兵不出,今日怕都要死在这里。

    心中这么想,庄子固悲愤的大吼一声:“杀!”催马上前,长刀奋力向前,将一名蒙古兵砍于马下,正要继续攻击,但胯下战马忽然一声嘶鸣,人立而起,他猝不及防,加上身体疲惫,反应慢,立时就被摔下了战马,原来,战马中箭了。

    庄子固做战勇猛,又是将官甲胄,建虏兵早盯着他了,见他落马,呼哬一声,都要冲上来刺杀……

    大同军旗之下。

    大同兵将不再是惊讶和默然,代之的是一种震撼,八佰宣府兵,竟然将两千建虏搅的大乱,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虽然宣府兵被建虏包围,处于劣势,但只要大同兵出击,内外夹击,此战就有胜利的可能,反之,如果大同不出,则宣府兵必然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看向了姜镶。

    姜镶将门世家出身,少小从军,普通将官能看出来的,自然也不瞒不过他,他知道,今日是有胜机的,周遇吉用他八佰宣府兵的血肉,冲出了胜机,他如果不把握,甚至是坐视宣府兵的全军覆没,朝廷知晓后,他罪责难逃,说不得就是王朴的下场,于是一咬牙,拔出腰间的长刀,向前一指:“宣府兵危急,冲啊,救出宣府兵,斩杀建虏~~”

    “杀!”

    为宣府兵的奋勇所激昂,两千大同骑兵起身高喊,高举长刀,向建虏冲杀而去!

    马蹄滚滚,铁骑洪流,大同兵原本是一线冲锋,但冲着冲着,一个黄马白袍的年轻军士就渐渐冲在了最前,一般来说,冲在最前面的军士最容易阵亡,但此人却是不怕,手中挥舞一杆长刀,嘶吼道:“我王辅臣来了~~~鞑子受死!”

    见大同兵出阵,诺木齐急忙命令剩下的兵马全部出击,同时抽调一部分原本围攻宣府兵的人马,转而迎战大同兵。

    “砰”的一声,王辅臣的黄马白袍第一个冲入了敌阵,手中长刀连连挥舞,如狂风卷过,战马奔驰之中,一连将十个蒙古兵打落马下,十荡十决,勇猛无俦,一人一骑,竟然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直冲到了诺木齐的阵前,建虏见了都是吃惊,周遇吉和庄子固已经够勇了,想不到又来一个更勇的,诺木齐马鞭一指,急的说话都结巴了:“杀,快杀了他!”

    ……

    十五里之外。

    建虏中军大旗之下,阿济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千蒙古兵又冲了上去,向明军猛烈投掷长枪和飞斧,如此重型的破甲武器之下,甲胄齐全的明军倒下不少,但整个阵型却依然没有动摇之势,密集的鸟铳之下,不但在前阵前阵搏杀的精锐重甲兵,都是后方那些投掷长枪的蒙古兵,也是呼噜噜地倒下了不少。

    “再上一千!”阿济格怒了。

    “报~~”

    命令刚发生,就听见马蹄声急促,一个探骑急急而来,声音和表情都略带了一点的慌乱。到了阿济格的马前,翻身下马,单膝下跪:“禀英亲王,诺木齐副都统败了,明国宣府兵和大同兵正追杀诺木齐副都统,往这里而来!”

    “你说什么?”阿济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像是要吃人。

    探骑吓的低下头,壮着胆子再重复:“诺木齐副都统败了……”

第766章 炸雷显威

    “无用的狗奴才!”

    阿济格瞪着眼,怒不可遏的吼。

    他当然不是吼探骑,而是吼诺木齐。

    他给了诺木齐两千精骑,明国宣府兵和大同兵加起来也不过三千骑兵,且都是松山残余之兵,以大清勇士的战力,足以抵挡,但想不到诺木齐竟然败了,而且听探骑所说,败的还十分狼狈,被明军在后方追赶,俨然是崩溃。

    亏我平常对你器重,想不到你竟然这般不中用!

    瞬间,阿济格恨不得杀了诺木齐。

    诺木齐的败,不止是损失了两千兵马,更重要的是破坏了他的计划,原本他令诺木齐拖住宣大兵,他可以慢条斯理的收拾刘肇基,就算刘肇基摆出了铁壳阵,他也有信心攻破,但现在他却没有时间攻击刘肇基了,宣大兵突袭在即,他必须先击退宣大兵,至于撤退,他根本想都没有想过,他阿济格少年领兵,到现在,几乎一战未败呢,今日岂能怯弱?

    “巴克和萨穆什哈,令他二人留在原地,继续给本王咬住刘肇基。”

    “和度,点三千人,随本王杀退宣大兵。”

    阿济格连连下令。

    听到阿济格只带三千人,就要迎击宣大兵,众人都是吃惊,急忙跪倒:“英亲王三思啊,宣大兵有万余人,三千人怕是不能应对啊。”

    阿济格却是大笑:“你们觉得宣大兵是劲旅。但在本王看来,不过是一堆冢中枯骨罢了,休要多言,就这么定了。”

    ……

    明军战旗之下,见阿济格的大纛向西,一大队的骑兵忽然滚滚而去,刘肇基心中明白,一定是宣大兵从西边杀过来了,心中不禁狂喜,如此时刻,正是给阿济格当头一击,打乱他部署的好时机,同时,在建虏的连续猛攻,尤其是长枪和飞斧的投掷之下,三千精武营,伤亡已经将近一千,若非精武营严格的军律和操练,一般的队伍,早就崩溃了,内外两个理由,让刘肇基立刻下令:“手炸雷,上!”

    早就准备好的投掷手兼鸟铳手,立刻点燃火把,从阵中,将一枚枚地手炸雷奋力投掷了出去。

    盾墙前后,建虏重甲兵正在和明军的长枪手争夺,枪刺刀砍、惨呼血雨之中,已经是有所疲惫,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能战的明军了,上一次还是在松山,面对明国的九边精锐之时,不过即便是在松山,感觉也没有像今日这般的吃力,松山之时,双方兵力相当,甚至明军人数要更多一点,他们以少打多,但今日他们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且四面围攻,竟然是拿不下这区区地三千明军,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随着时间的推移,建虏精锐重甲兵的战力和士气,其实已经在缓慢消退中,不过仗着凶悍的性子,他们依然在猛攻。

    当一枚枚冒着火星的手炸雷,从明军阵中飞起,落到他们头顶和脚下时,一些经验丰富或者听说过明军手炸雷的老兵,立刻就意识到情况不对,拼命的呼喊示警,本能的就要撤退,但两军混战,相互人挤人,没有统一的命令,又岂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轰轰轰轰……”

    手炸雷爆炸之声,密集响起,在明军盾墙之前,掀起一片白烟。

    明军这一波手炸雷,主要照顾的就是建虏的精锐重甲兵,因此,白烟升腾,血肉横飞之中,倒下的多半都是建虏重甲兵,虽然他们身披两重甚至是三重铁甲,但却也是挡不住手炸雷近距离的爆炸,幸亏阿济格已经走了,不然他看到这个场景,一定会心痛的大叫。

    一千精锐镶白旗重甲兵,在鸟铳急射,盾墙争夺的激战中,已经倒下了三百左右,此时被手炸雷投掷,又炸倒了一百多,更恐怖的是,更多冒着火星的手炸雷从明军阵中抛了出来,即便建虏军律严格,即便这些重甲兵悍不畏死,但在面对绝对的死亡面前,他们还是胆怯了,“轰”的一声喊,都潮水般的往后撤,其间甚至将挡路的鸟铳兵撞倒在地,随即踩踏,也不管不顾。

    精锐重甲兵一撤,其他还在明军盾墙前发愣的建虏立刻就惨了,明军士气大振,刺杀的吼声之中,一支支闪着寒光的枪头从盾墙之后猛地刺出,再猛地收回,将这些倒霉鬼全部都戳成了血葫芦……

    建虏败退,盾墙面对的压力,立刻化解,明军将官连连下令,鸟铳兵重新在盾墙上架起枪管,对败退而回,将整儿后背都露出来的建虏,进行猛烈射击。

    “砰砰砰砰……”

    鸟铳兵又收割一轮。

    拼命奔逃,但却来不及逃出鸟铳射程的建虏,不论是满洲蒙古还是汉军旗,顿时就被打的血肉横飞。

    只有那些在后方放箭的弓箭手见势头不对,早早地上马逃回,算是逃过了一劫。

    现场负责督阵的巴克和萨穆什哈都快要气晕了,英亲王刚走,他们就被明军打的落花流水,这可怎么交代?

    巴克气的大叫:“不许退,不许退,都给我回去!不然斩!”

    萨穆什哈倒还冷静,他制止住了巴克,说道:“明军火罐犀利,我军重整旗鼓,再战也不迟。”

    巴克无奈,只能同意---首先后退的是精锐重甲兵,而重甲兵是旗丁中的精锐,阿济格的心头肉,他可没有胆子拿重甲兵开刀。

    建虏四面之兵一直逃出百步,逃到鸟铳的射程之外,都才安下心来,重整阵型,对他们来说,在明军面前丢脸,实在是不常见的事情。等到硝烟散尽,巴克和萨穆什哈仔细一看,脸色就更加难看,明军军阵的四周,层层叠叠,到处都是尸体,红色蓝色白色,八旗各色甲胄在血泊里堆积和浸泡,旗帜兵器更是扔的到处都是----不说在这之前的攻坚,只说刚才的败退,他们就最少扔下了三四百具的尸体。而最为精锐的满洲重甲兵,上去一千人,撤退回来一点,只有六百人不到了。

    巴克和萨穆什哈都是脸色发青,他两知道,如果拿不下这股明军,英亲王是绝对不会饶过他们的,但明军摆出了坚实无比的乌龟阵,盾墙长枪在外,鸟铳火罐在内,首战胜利之后,士气更盛,他们要如何突破?

    除非能有火炮。

    巴克和萨穆什哈都想到了火炮,但他们偏偏没有,他们是偏师,主要任务是牵制明国西面的援兵和劫掠粮草,军中只有少量的、一匹战马就可以驮运的轻型火炮,但现在这些火炮都留在顺义城下,交给了都统色棱掌管---虽然明军三路来攻,但阿济格并不畏惧,他亲率一万六千人迎敌,留下副都统色棱领四千人,继续在顺义城下,准备攻城事宜,在阿济格看来,他骑兵如火,三十里的路程,一日就可以往返,击败宣大兵和京营兵根本不是问题,到时再回兵顺义,一鼓拿下,无论歼敌还是攻坚,什么事情都不耽搁。

    阿济格太猖狂,太骄傲,他没有想到会遇上精武营刘肇基这样的硬骨头。因此,军中没有火炮。

    “还是向英亲王请示吧。”沉默了一下,萨穆什哈说。

    巴克明白他的意思,没有火炮,只靠长枪飞斧和重甲兵,是攻不破明军大阵的,攻不破大阵,英亲王会降罪,但如果伤亡太重,尤其重甲兵死的太多,英亲王就更会降罪,两者相比,前者或许有生路,但后者却是必死无疑。

    两害相权取其轻,萨穆什哈才会说出这一句有点泄气的话。

    巴克想了想,只能点头。

    于是,一万余建虏整顿兵马,重新布置阵型,但却不再进攻。

    明军战旗之下。

    见建虏露出胆怯之色,不敢再攻,刘肇基在心中长长松口气,刚才的激战,虽然杀敌甚多,但己方的伤亡,却也是不轻,如果建虏不惜一切,继续猛攻,他不敢保证一定能坚守到底,现在建虏缓攻,双方都可以歇口气,同时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那就是成功的牵制住了建虏的主力,现在就看宣大兵的表现了。

    阿济格只有三千人,如果宣大兵奋起,还是有相当胜机的。

    ……

    但刘肇基失望了,阿济格虽然骄横,但其骑兵战术,却是相当有一套,他没有直接接应败退的诺木齐,而是从两翼斜插,忽然出现在了大同兵的面前,将正在追击的大同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铁骑突击,马蹄滚滚之中,连大同总兵姜镶都差点被包围,幸亏王辅臣奋勇冲击,保着他杀出一条血路,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历史上,王辅臣名声鹊起,是姜镶顺治六年在大同反正,联合三省十余支地武装力量,反清复明之时,其时满清多尔衮阿济格两位亲王率领大军围剿,作为姜镶麾下的猛将,王辅臣黄马白袍,于建虏军中冲突奔驰,将建虏打的纷纷落马,“莫有撄其锋者”,建虏直呼:“马鹞子至矣。”,这一世,阿济格提前见到了王辅臣的勇武。

    但王辅臣一个人的勇武,无法改变大同兵的败局,阿济格率军在后紧追不舍,两千大同骑兵,损失大半,幸亏宣大总督张国维率领的主力步兵赶到,这才救下了他们。

    面对张国维的一万人,阿济格却也不惧,他督帅三千骑兵,继续攻击,想要趁着宣大兵疲惫,一举击溃,但张国维沉稳,并不和阿济格浪战,只是用弓箭和火器招呼,阿济格冲了两次,不但没有冲乱明军阵型,反倒损失了不少人马,而这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巴克和萨穆什哈的请求送到,阿济格听完大怒,不再攻击宣大兵,而是率兵返回。

    为防宣大兵追击,阿济格令人点起火把,制造大军仍在的假象,但兵马却悄悄撤退了。等明军发现不对,阿济格早已经撤远。

    宣大兵和阿济格之战,先是宣府大同兵击败诺木齐,接着阿济格又击败姜镶的大同兵,双方一来一往,死伤都颇为惨重,诺木齐的两千骑兵几乎被全歼,周遇吉的八佰宣府骑兵,损失**,庄子固都差点阵亡,幸亏周遇吉救援及时,才将他从建虏的刀口之下救了回来,但宣府骑兵已经无力再战,因此并没有参与对诺木齐的追击,最后算起来,反倒是一件幸事,因为追击的大同兵遭到了大败,两千骑兵,折损六七,只剩下七百骑不到了。

    夜晚,张国维写奏疏,向朝廷奏报今日的战事,为周遇吉和姜镶请功。忽然得到消息,说阿济格撤了对刘肇基的包围,率军急急往东了,心中顿感不妙,担心阿济格会转而攻击潘永图。

    天亮之后果然传来消息,说阿济格一夜之间奔驰四十里,奇袭了潘永图的军营,虽然潘永图督帅人马,拼力死战,成功击退了阿济格,但六千人马却损失一半,已经无力再夹击阿济格了,为防再被阿济格袭击,潘永图不得不率佟翰邦和万金刚退过潮白河,在顺义东面的王家铺一带修整。

    “潘永图,误事啊。”张国维痛心疾首。

    原来,阿济格怒气冲冲的返回,原本是要责罚巴克和萨穆什哈,同时灭了刘肇基,但随着消息的陆续传回和冷风的凛冽吹拂,他渐渐改变了主意。

    刘肇基后续的京营人马,已经在十里之外出现,如果继续围攻刘肇基,有可能会被明军前后夹击。三千京营都这般难对付了,后续的京营人马恐怕要付出更多的代价,阿济格知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巴克和萨穆什哈的选择是对的,如今情况下,他必须避免最坏情况的出现,那就是被明军三路包围。

    阿济格仔细思索,决定放弃京营兵和宣大兵,转而攻击最弱的顺天兵,先解除了后顾之忧再说。

    于是,就有了晚间的突袭,潘永图虽然小心提防,但却仍然被阿济格钻了空子,幸亏佟翰邦和万金刚等人死战,才击退了阿济格,不过暗夜之中的损失,却是无法挽回了。

    潘永图上表请罪。

    京师。

    兵部尚书冯元飚放下塘报,忧虑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建虏连续对通州发动猛攻,炮声隆隆,矢石交加,谁也不知道通州还能坚守几日?陛下日日催促,声声咆哮,但张国维的进展却并不顺利,今日虽然取得了一场胜利,但转而却遭到了两场败仗,如此情况下,京西北的局面,顿时间之内,怕是很难打开。

    通州……要如何继续?

    ————————感谢“书友59119”和“神马赛克、龙畅天下”的打赏,谢谢~~~

第767章 苦苦坚持

    大明君臣为通州忧虑,崇祯帝更是夜夜难眠,与之相对应的,黄太吉和多尔衮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已经三天了,自从西城中计,被明太子伏杀了三千精锐之后,建虏十万大军,对通州展开了日以继夜,须臾不停的猛攻,重炮,盾车,云梯,挖墙,炸城,各种办法都用遍了,但却依然无法攻克通州,其间有一次,正红旗的敢死重甲兵冒着矢石,成功登上了城头,但不等城下建虏欢呼,几个正红旗的先登就被城头明军用排枪刺倒,尸体摔到城下,变成了肉泥。

    激战中,明军的炸雷,炸包,鸟铳箭矢,不停的往城下投掷,将攻城的建虏杀的尸体枕藉,哭爹喊娘……

    而被黄太吉给予厚望的重炮轰击,在明军拼命设置防护板的努力之下,威力被削减不少,三日猛轰下来,火药和铁弹耗费许多,但却始终无法一击致命,一举轰塌通州城。

    自天启六年,袁崇焕的宁远之战后,建虏又一次在攻城战中,碰的头破血流。

    晚间,多尔衮到黄太吉帐中请罪,同时汇报今日的战损和明日的攻城计划。

    而黄太吉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心思稳定。

    “不必沮丧,我们难,城内的明太子更难,现在就看谁能咬牙坚持住!”

    黄太吉咳嗽道。

    猛攻三日不得城,但黄太吉的表情却始终冷静,一点都没有焦急或者是埋怨之色,多尔衮从他眼中看到的,只有鼓励,白白胖胖的脸上,始终都是信任,这三日中,黄太吉不止一次的亲临战场,鼓舞士气,同时硬撑着病躯,绞尽脑汁的盘算着攻城之术,推演彼此兵力的变化和战局可能的发展,虽然不在一线指挥,但前线的一切,却都在他的掌握中。

    “谢皇上提点,臣弟明白。”多尔衮躬身。

    ——————————首发.asxs.,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身边有东厂探子,并且苦恼如何找出来,但杜勋这个软骨头的无耻之徒居然也知道此事,还真是让他颇为吃惊。

第768章 水鬼出动

    但没想到,建虏在黑暗中隐藏了弓箭手。

    严格讲,其实也并不意外,建虏阻挠城墙的修补,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黄太吉和多尔衮又多智,岂能不防备?但眼见两个工匠被建虏冷箭射死,朱慈烺心情还是沉重,他恨自己没有能提前阻止。

    “告诉他们,不必再派工匠了。”见唐通令人给工匠穿了甲胄,挂了盾牌,仍然试图派遣工匠下城修补,朱慈烺令唐亮去阻止,暗夜不明,工匠们是无法躲过弓箭的,派一个死一个,不能再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是。”唐亮去传令。

    “殿下,城墙裂缝最宽处,已经可以塞进一只拳头了,如果不及时修补,怕是大患啊。”站在朱慈烺身后的李纪泽忧虑的说道。

    朱慈烺抬目望向建虏军营的火光,冷静说道:“城墙之伤,在内不在表,就算把裂缝全堵上也没有多大用,加紧构建第二道防线吧。我料今夜建虏休息,明日建虏的攻击会更加猛烈。”

    所谓第二道防线,就是在西南城墙之内,重新修建了一道长约三里、凹字形的城墙,如此一来,即便西南城墙轰塌,建虏也依然无法入城,但修建城墙并非易事,尤其是在被建虏四面包围,城内建材短缺、时间紧张的情况下,经过商议,朱慈烺听取堵胤锡的建议,决定采取泥土袋堆墙的办法,在西南城墙的后方三丈处,堆积出厚三丈,高三丈的一道凹字形城墙,以备万一,土墙虽然不如城墙宽敞,但可站人,可进行防御做战,还和两边城墙相连接,下面再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和鹿角,依然有相当的防御力。

    李纪泽眼神却更忧虑,他拱手:“殿下,天津巡抚路振飞的水师,已经准备齐当,你为什么飞鸽传书,令他暂缓北上、打通运河呢?”

    朱慈烺摇头:“因为还不到时候,建虏虽然围攻通州,但对运河,尤其是北运河的防御,极其严密,不但在河中设置障碍物,还在河上拉起了铁索,路振飞都是小船,想要突破建虏的防御,绝不是易事,须得等待建虏疲惫松懈之后,路振飞才有突破的可能,否则,不过是白白牺牲。”

    “可是殿下,建虏攻打甚急,通州怕是不能等啊。”李纪泽焦急。

    朱慈烺笑了,转头看他:“怎么,你担心守不住通州?”

    ____——首发.asxs.,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第769章 漕帮英雄

    通惠河连接京师和通州,元朝之时,曾经是一条繁忙的水道,南方的粮米货物过通州,经通惠河,可直接到京师的东便门码头,本朝大明建立,明成祖朱棣通过靖难之役,取得政权,迁都北京之后,最初的一百年,通惠河还一直畅通,但随即时间的推移和泥沙的淤积,河道渐渐堵塞严重,朝廷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财力和物力来疏通通惠河,嘉靖年后,朝廷财力困窘,实在没有能力年年清淤了,于是就将到京的码头,改到了通州,也由此,通惠河渐渐不再是河道,而是变成了一条河。

    但今年,随着建虏的入塞,天津关闭闸门,适时放水,整个北运河和通惠河的水位都被推高,即便运河防线失守,天津也没有全面放开关闸,为的就是继续抬高水位,以利于天津和京师的船只救援通州。

    夜半,三十艘两边立着防护板的平底漕船,正悄悄向通州漂去,没有挂帆,只在每艘船头点了一盏灯,船夫小心翼翼地摇船,顺流慢慢而下,当行到距离通州还有二十里之时,整个船队都停了下来,第一艘船只的船首上,一个穿着绯袍的官员,正睁大了眼,竭力往通州的方向望去。

    暗夜漆黑,这里已经是建虏探骑出没的范围,今夜有飘着小雨,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不然援助通州失败,这船上的物资有可能都会落入建虏之手。

    一个精壮汉子站在绯袍大员身边,同样的聚精会神的往通州看,忽然他一抬手,惊喜的道:“大人,火!”

    绯袍大员凝神望去,果然,通州方向燃起了火光。

    火光就是信号,照太子殿下的飞鸽传书,今夜他会命令城中的水鬼悄悄出城,炸毁建虏修建在通惠河上的拦截浮桥,只要见到暗夜火起,他袁继咸和所率领的船只,就要加速向通州前行,以期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建虏的封锁区。

    “快,扬帆!”袁继咸立刻下令。

    呼呼。

    三十艘漕船迅速拉起了风帆,冬季多是西北风,而京师正在通州西面,正可以借助风力,风帆一起,船只速度立刻加快,急急往通州而去。

    ……

    浮桥边。

    忽然爆发的巨响,惊动了河岸边驻守的所有建虏,不管是巡逻还是熟睡的,他们冲出营帐,震惊的发现,他们守卫的浮桥,忽然不见了,无数的碎木漂浮在河面之上,其中很多还在燃烧中,“河里有人,有人!”浮桥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燃烧爆炸,傻子都知道是明军在搞鬼,爆炸产生的巨大热气,驱散了河面上的雾气,建虏高举火把,很快就发现了漂浮在河中的一个个脑袋,“射,射死他们!”负责镇守浮桥的牛录额真都快要气疯了,以建虏严厉的军法,他肯定是要被罚没家产,贬为奴隶了,愤怒中,他拼命的挥舞长刀,命手下往河中射箭。

    “嗖嗖嗖嗖……”

    建虏张弓搭箭,向河中射去,那些脑袋倏的一下就钻了水中不见,但却不肯离开,一会又露出水面呼气,口中还骂鞑子鞑子,像是在故意激怒一样,建虏都是大怒,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但大部分建虏包括辽东的汉军旗和蒙古旗都不会游泳,即使会,也没有胆子在这样的暗夜里跳入水中,于是只能站在岸边射箭。

    箭矢如雨之中,有一个水鬼闪躲不及,被箭矢射中,沉入了水中,鲜血染红了河水,但其他水鬼却犹自不退,依然绕着圈子游泳,大骂鞑子。

    牛录额真气的大叫,不过他脑子并没有乱,他迅速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抬头向上游的方向看去。

    火把光亮之中,清楚看见,那一道黑漆漆地铁索,依然还横亘在河面之上,虽然近在咫尺的浮桥被炸毁了,但它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夜风之中,甚至连动都不动一下。

    牛录额真微微放心,不过很快他就又变了脸色,因为他发现,铁索虽然完好,但河岸边,守卫巨石的军士,忽然不见了---为了彻底封锁通惠河,在多尔衮的命令下,军中工匠打造了数条铁索,其中大部分都用在了北运河,以防备天津的水师,只有一条铁索被用在了通惠河,也就是第一道浮桥之前。

    今日,牛录额真派人觅来了数块巨石,分置河岸两边,用铁索拉扯,截断了河面。铁索横亘在浮桥三丈之前,粗如手臂,就算是四百料的战船,也无法通过。

    现在浮桥被明军炸毁,剩下能拦阻明军船只,就只剩下河面上的铁索了。

    换句话说,就算浮桥被炸,只要铁索还在,明国船只就无法通过。

    从一开始,牛录额真就清楚知道铁索的重要性,今日拉筑完成之后,他严令两个士兵轮班持枪守在巨石之边,入夜则在巨石周围点起火把,任何时候也不得擅离,以免被明人偷袭破坏。

    但现在,守卫的两个军士却是不见了。

    “回去回去,给老子守住铁索!”

    牛录额真大急,一时顾不上河中的水鬼了,他领了身边的几个亲卫,就往巨石奔来。明人炸断了浮桥,铁索必然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浮桥出了事,铁索万万不能有失,不然他绝对是死罪难逃。

    “砰!”

    就在这时,听见后方又传来了巨响,建虏都转头望去,只见他们身后两里处的第二道浮桥,也发生了爆炸,火光冲天,随即就是第三道,第四道,爆炸连续响起,一瞬间,天地摇动,感觉整个通惠河都沸腾了起来。

    连续的爆炸和冲天的火光,惊住了所有的建虏,原本跟着牛录额真奔跑的士兵,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后方的火光和爆炸之处,牛录额真也是呆了一呆,心知今晚要出大事了,不是通州城内的明军要突围,就是明国京师要来救援的船只,而他的任务是守住铁索,于是吼道:“都他么愣着干什么,给我回……”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巨石周边插着的两只火把忽然熄灭了,心知大事不妙,吼道:“铁索铁索,那边有明军细作!”

    听到牛录额真的嘶吼,离着巨石最近的几个建虏急忙转身向巨石奔去,但他们刚奔到巨石之前,一个黑影忽然从巨石后面冒了出来,手中挥舞长刀,挡住了他们,那黑影赤身赤脚,只穿短裤,身体健壮,长刀上下翻飞,竟然是挡住了几个建虏兵的进逼。

    “杀了他!”

    虽然不知道明人会使用什么办法弄断手臂粗的铁索,但牛录额真却知道,一定要杀了这个明人,将其从巨石边驱离,不但铁索危矣。

    更多的建虏士兵冲围上去。

    但“砰”的一声,巨石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铁索剧烈晃动,忽然冒起的白烟中,碎石飞溅,十几个冲上去的建虏士兵连同那个精壮汉子都闪躲不急,一起被碎石砸翻在地。

    其他人吓了一跳,本能的猫腰闪躲,再不敢往前冲。

    硝烟没有散尽,那精壮汉子却已经毫发无伤的跳了起来,他在巨石下放置了炸药包,试图炸裂巨石或者是炸断铁索,因为事先对炸包的爆炸有预测,提前闪躲,因此毫发无伤,但是当见到炸包并没有炸裂巨石或者是炸断铁索之后,他痛苦的一声叫,抓起地上的一把大砍刀,对着巨石,疯狂的劈砍了起来---炸药包虽然没有将巨石炸碎,但却也炸出了巨大裂缝,只是差那么一点点,以至于无法挣脱铁索的束缚,只要将几个棱角砍裂,铁索就可以脱离。

    “老大!”河中的水鬼都是喊,他们都已经看见了段虎。

    “嗖!”

    一支羽箭势如劲风,忽然从后方急射而来,正射中段虎的后心。

    砰!

    段虎整个人都被射的扑倒在了巨石之上,但他踉跄站起,头也不回,继续挥刀猛砍巨石。

    “当,当!”火星四溅。

    那牛录额真扔了长弓,眼珠子都红了:“杀啊杀啊,快杀了他!”夺了一把长刀,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来。

    这中间,剩余的六七个水鬼在水中奋游,到了铁索之下,抓住铁索,奋力摇晃起来。

    “射,射死他们!”河岸边,建虏纷纷张弓搭箭,乱箭齐射。

    而在巨石边,段虎连续砍了数刀之后,听见身后脚步声音,知道建虏已经又扑上来了,他不转身,也不防御,而是拼尽所有的力气,砍刀高高举起,啊的一声大叫,最后一刀,狠狠地砍了下去!

    “叮”的一声,火星冒起,砍刀的刀锋撞为两截,不知道飞到了何处,而巨石卡着铁索的一处棱角,终于是裂开了,

    几乎是同时,身后风声虎虎,两杆长枪同时刺到,段虎无处闪躲,也没有想要闪躲,赤身赤脚无所地方,“噗!噗!”两根长枪直接就钻破了他的血肉,刺穿了他的胸膛,巨大的力量将他刺倒在地上,因为心肺受创,鲜血迅速从口鼻咕咕而来,但他的脸上却没有痛苦,嘴角反而是带着笑,有一种大功告成,疲惫之后的轻松,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在失去巨石棱角的钳制之后,那横亘河面,沉重无比的铁索,如同是一根被崩断了的弓弦,瞬间向上弹起,在空中飞舞了几下,然后落入了河中……

    如此沉重的铁索,落入河水之中,一时半会是捞不上来的,即便另一头还死死栓在对岸的巨石之上,也是不行。建虏的铁索拦河,短时间之内,是搭建不起来了,京师来的船只,可以顺利到通州。

    也就是说,他段虎完成太子殿下交给了漕帮的任务,临死前最后一幕,段虎眼前闪过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孪生弟弟,另外就是太子殿下温和平易的笑容,他坚定的相信,太子殿下不会负他,太子殿下答应他漕帮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老大!”河中一片哭喊。

    六七个水鬼,被建虏乱箭射死四个,剩下三个人眼见段虎倒下,都是大哭,随即一猛子扎入河中,潜水游离,老大死了,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有些事,他们必须继续。

    浮桥被炸,铁索也断了,每个建虏都能知道,明军船只马上就要到了,果然,紧紧一刻钟不到,河岸的建虏还没有来得及组织防御,建虏大营也还没有来得及派出援兵,明军的船只就到了,扬着白帆,借助半夜凌晨的西北风,速度极快,箭一半的顺流而下。

    岸边的建虏试图用火炮轰击,又倾射箭雨,但明军的船只都在两边装设了防护板,不惧弓箭,火炮装填又慢,一发射完,来不及装填第二发,明军船只就已经扬帆而过了。

    第一艘漕船之上,一个汉子正跪在船首,望着被建虏钉死在巨石边的那具尸体,嚎啕大哭:“哥哥呀~~~”

    ……

    天亮后,多尔衮脸色铁青的巡视通惠河岸,四道浮桥,一道铁索,数千兵马,以为万无一失,想不到却被明军一夕穿破,他多尔衮实在是面目无光啊,明军往通州城中输送了多少物资先不用说,只说对城中士气的鼓舞,就是无法用数字衡量的,在如今攻城进行到紧要时刻,双方都在咬牙坚持的情况下,明军昨晚的胜利,无异于一击重锤,狠狠锤在了每个建虏将官的心头。

    明太子,可恶。

    这些人,无能。

    作为指挥官和一线负责人,多尔衮又悔又怒,不过他表情却依然冷静,并没有因为昨晚的失败,而露出大怒之色。

    “今晚天黑之前,浮桥和铁索,恢复如初。晚一刻,军法从事!”亡羊补牢,面对一片黑压压请罪的汉军蒙古旗,多尔衮立马河边,面无表情的宣布命令。

    “嗻。”见睿亲王没有重责,所有人都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多尔衮拨转马头,目光望向通州城,冷冷道:“其他人,随本王继续攻打通州城,小小诡计,挽救不了通州城,本王非拿下它不可!”

第770章 战海州

    通州,顺义,河间都在激战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海州,同样也是狼烟股滚,杀声震天。

    自七天前从盖州登陆,一日拿下盖州之后,明军主力部队在吴三桂的带领下,一路急进,几乎是马不停蹄,两日的时间,就杀了海州城下,其间路过的所有地区,都以牙还牙,实行了抢掠政策,关宁军长期和建虏做战,不但熟悉建虏的作战风格,对建虏和蒙古人的抢掠屠戮风格,也是有相当了解,今日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用起来十分之舒畅,丝毫都没有凝滞的感觉,短短三天之间,盖州海州方圆两百里之内,所有的田庄和屯子,都被明军打击一空,临走再放一把火,将所有物件都化成灰烬。

    原本,吴三桂想要依样画葫芦,迅速攻到海州城下,依照盖州的办法,再把海州给破了,但不想,在海州却是遇到了麻烦。

    海州守将有两人,一个是镶白旗参政萨必图,另一个则是原大明辽东旧将,毛文龙义子,但却在崇祯七年屈膝投降建虏,被黄太吉封为智顺王的尚可喜。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共称三顺王,是为甲申之变前,投降建虏,被建虏授以待遇最高的汉人,因为这三人不但是带来了自己的部下,先进的火器和大量的船队,而且还裹挟了大量的汉人百姓,孔有德和耿仲明在登州不用说,尚可喜投降时,将皮岛乃至周边海岛上的汉民,全部裹挟上了岸,为建虏纳了投名状,从此以后,建虏再不担心明军在海上的骚扰,前登莱巡抚袁可立设置布局的敌后海上骚扰战术,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从此,再难对建虏形成威胁。

    用汗贼形容这三人,一点都不为过。

    为表彰尚可喜之功,黄太吉除了封尚可喜为智顺王,还将海州赐给了他,用以安置他的部下。所以尚可喜一直都居住在海州,历次战事,从征朝鲜到松锦之战,尚可喜孔有德耿仲明三人虽然都带兵参加,但出彩的时候并不多。

    至于入塞,黄太吉却是一次也没有带过他们三人,原因很简单,这三人虽然投降时间日久,但建虏对他们的提防却是始终存在,不同其他投降的明将被分开、打散使用,尚可喜三人的队伍始终是自成一体,就像是八旗奴才只认八旗旗主一样,他们的部下也只认他们三个人,不论是降是叛,他们三个人就可以决定,如果是入塞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变故,这三人幡然醒目,率领部队忽然反正,重归大明,建虏根本无法节制。

    或者说,即便他们三人不变,但他们三人的部下起了异心,胁迫或者杀掉三人,也都足以引起大乱。

    这一点,和已经被建虏完全控制的汉军八旗不同---去年八旗改制,尚可喜由原本的天佑军改成了汉军镶黄旗,但旗号虽然换了,他天佑军的实质却并没有根本改变,依然是唯尚可喜马首是瞻。

    因此,尚可喜孔有德三人,每一次都是留守,尚可喜在海州,孔有德和耿仲明在广宁,有建虏留守部队的监视,黄太吉也不怕他们三人搞出什么事情来。

    原本,留守在家就是平平安安,吃喝玩乐,等黄太吉回来,还会有赏,但尚可喜万万没有想到。明军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破天荒的从盖州登岸,在辽南出现了!

    初听到消息,尚可喜几乎不敢相信,就和去年他听到,豫亲王率兵入塞,结果吃了败仗,连七贝勒阿巴泰都被明人生擒一样,作为曾经的大明将官,他对明军的战力,太了解了,即便是明国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在建虏八旗面前,也占不到便宜,何况内地的那些兵马?但想不到啊,豫亲王十万人入塞,不但一无所获,而且还损兵折将,从那时尚可喜就隐隐意识到,局势怕是有些改变,不过他依然不认为,短时间之内,明国有能力发起反击,毕竟明国的九边精锐,在松锦之战中,几乎损失殆尽,没有三到五年的时间,是不可能恢复元气的,而大清不会给明国恢复的时间,一定会猛追猛打,去年豫亲王入塞失败了,今年皇上御驾亲征,就是明证。

    大军已经入塞,明军不想着抵御,竟然派兵到辽南,尚可喜颇为震惊。

    “明军势大,请王爷发兵救援!”

    盖州派来的求援使者,见到尚可喜就下跪。

    军国大事,尚可喜不敢怠慢,他急忙去见萨必图,然后决定萨必图坐镇海州,他尚可喜立刻带兵,前去救援盖州。同时急急报于沈阳的济尔哈朗。

    尚可喜率领两千天佑兵,急急出了海州,往盖州而去,路上又从各处田庄、屯子抽兵,兵力达到三千,不想刚行到半途,就遇上了从盖州逃出来的溃兵,溃兵说盖州已经失守,正白旗梅勒章京伊勒慎已经战死在了城中。

    这一下,尚可喜更是吃惊,怎么可能,盖州一日也没有坚守住?伊勒慎虽然老了,但他手下的一千建虏,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旗丁,以旗丁汉军旗,加上盖州坚固的城防,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守?明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强悍了?

    既然盖州失守,也没有必要去救了,尚可喜急急带兵返回,他心中十分清楚,盖州之后,明军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海州,海州距离盖州不过一百六十里,明军最快两日就可以到,他必须早做准备。

    虽然是汉贼,但不得不说,尚可喜的带兵和判断,都是有一套的,在详细问过溃兵,知道明军主帅是宁远总兵吴三桂,攻陷盖州,使用的是炸城之术后,他在返归的路上,不但命令各处屯子和田庄立刻撤退,而且还试图挖掘道路,堵塞井水,以凝滞明军的进攻速度,就他对明军的了解,明军在攻陷盖州之后,一定会在盖州修整(抢掠)一天,而一天的时间,足可令他做很多事情。

    但尚可喜错了,明军根本没有在盖州多停留,攻陷盖州之后,吴三桂对城中财物根本没有多看,只留下少部兵马在城中收缴战果,他则率领主力大军迅速离开,往海州扑去。

    就明末能聚拢人心的几个人物来说,都有一个大特点,那就是不爱财,左良玉的兵马只所以能越来越多,就是因为但有财物,他都会先分给部下,自己只留极少的一部分,财去人来,人人都知道左大帅仗义,一些无路可走的兵马,首先想到的,就是投靠左良玉。而左良玉来者不拒,不管是麦是草,都要收到篓子里,但也因为如此,造成他的兵马良莠不齐,虽然人数众多,但军纪最差,战斗力也最弱。

    当然了,不唯明末,古今都是如此。

    吴三桂虽然不是左良玉那般的散财童子,但对钱财看的却也是不重,一来吴家是辽西的大地主,拥有的田地众多,吴三桂少小就过着富奢的生活,二来,辽东镇是大明边关九镇之中,最受重视的一个地方,虽然也欠饷,但比起其他地方,情况要好上不少,而最重要的,此次并非是吴三桂的部队独自行动,不但有山海关总兵马科,还有太子的京营兵,这其中,京营参赞张家玉明着虽然只是一个参赞,但谁都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心腹,辽南战事的一切,都会通过张家玉和其他京营将官之口,传到太子殿下的耳中。一旦被太子殿下认定贪财误事,一生的仕途就完了,因此就算再是贪财,这个时候也必须装一下。

    最后一个原因,吴三桂深深知道,孤军深入,必须速战速决,在盖州多耽搁一分,建虏的准备时间就多一分,他们的胜利希望就减少一分,因此吴三桂不敢在盖州多停留。

    吴三桂快速出击,没有在盖州停留,出乎尚可喜的预料,就在尚可喜返回海州的途中,跟在他身后的步兵和从各个田庄里撤退出来的家属,就被明军的前锋骑兵追上了。

    虽然是投降了建虏,虽然建虏不缺战马,但汉军旗大部分都还是步兵,面对关宁铁骑的冲锋,根本不是对手,瞬间就被冲散,关宁铁骑来回冲驰,将他们杀的哭爹喊娘。

    听到后队被袭,尚可喜根本没想救援,他清楚知道,关宁铁骑虽然不是满洲八旗的对手,但收拾他们这些汉军旗,却是绰绰有余的,为今之计,他只有尽快返回海州,凭城固守,才是最明智也最有效的办法。

    抛弃了后队,尚可喜率领从海州带出的两千兵马一路狂奔,成功摆脱了关宁军的追击,回到了海州,不过和离开海州时不同,他们每一个人都累的像是孙子,脸上都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多少年了?崇祯七年,投降建虏之后,尚可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被人追着杀,担心脑袋不保的感觉了,想不到今日重拾过去的那种恐惧,不同是,当日担心的是被建虏杀,今日害怕的却是被明军追。

    进入海州之后,尚可喜立刻关闭城门,而在这之前,得到消息的萨必图已经将城中所有的男丁都组织起来,分发武器,上城防守,两人商议之后,认为城中兵马不是关宁军的对手,不宜野战,只能死守海州,以等待济尔哈朗的援兵。

    黄昏时分,吴三桂的主力大军出现在海州城下,和盖州不同,海州还是原先的大明海州卫城池的规模,不但小,而且城墙高度和厚度,也都不如盖州,不过城内居民的数量和繁华度却是远胜盖州,且西南北三面都有护城河,只有东面因为冬季水量的原因而干涸了,总体打分,如果只以城池和城防论,海州的防御力是不如盖州的。

    吴三桂虽然少年从军,久在辽东,但却从来都没有来过海州,在夜色黄昏,火把光亮之中,他纵马在海州城下奔驰了一圈,确定海州周长不过十五里,城墙高度也远不及盖州之后,他微微放心了---连盖州那样的坚固城池,在京营的炸药面前都轰然倒塌,眼前的海州城又算什么呢?

    拿下海州,就完成了太子殿下交代的基本任务,我吴三桂又可以向上提升了。

    吴三桂雄心勃勃,英气勃发。

    “给城中射书,令他们投降,不然王师攻破海州,片甲不留!”吴三桂也是会劝降的。

    劝降书射上海州城头,但城中没有任何回应,不过城头林立的火把和重重人影,却是表明了萨必图和尚可喜的态度,他们两人,是不会降的。

    半夜天亮之时,明军后续的部队全部赶到,总兵力为七千人--此次渡海攻击,不算水师,明军的总兵力为一万,其中虎大威领两千人,杀往熊岳驿,切断复州和金州可能向盖州海州的增援之路,吴三桂这边有八千,但因为一路解救了大量的汉人百姓,需要将他们送到盖州,交给郑森的水师,因此不得不派出一千兵马维持秩序并护送,所以现在能到海州城下的,只有七千人。

    即便如此,也是足够了。

    据俘虏交代,海州城中的建虏,不过两百人,且不是精锐的白甲兵,只是普通的旗丁,尚可喜的正式兵马,满打满算,也就三千多人,就算加上城中青壮,也不会太多,只要城墙轰塌,这点人马,根本不够关宁铁骑吃的。因此明军从上到下,都是信心十足,认为拿下海州,活剐尚可喜,根本不是问题。

    于是按部就班,天一亮,关宁铁骑就在城下摆开阵势,耀武扬威做掩护,京营工兵营则是悄悄地开始挖掘地道,准备炸城,因为海州西南北三面都有护城河,怕漏水,因此东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经过一天努力,黄昏之时,工兵营成功的将地道挖到了海州城墙之下,正准备扩大范围,挖掘炸城需要的特殊形状时,意外忽然发生了。

    ————感谢“cylove521”的打赏,明日无更,后天继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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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