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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五年全文阅读

作者:韭菜东南生     崇祯十五年txt下载     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5章 李定国的奇谋

    ……

    张献忠站在高台上,麻子脸满是杀气。

    马元利和钱文选跪在他面前,微微颤抖。

    两人原以为,肯定是要被重责了,不想张献忠狠狠瞪视了他们两眼,忽然笑了:“哈哈,今日打的不错,明日继续这么战,额老张等着给你们摆庆功宴!”

    “谢大帅!”马元利欢喜叩首,钱文选长长地松口气,仿佛是捡了一条命,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前心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

    ……

    与此同时,岳州城中却是欢呼一片。

    对于长沙水军,对于蔡道宪的及时到来,众人都是感激,更不用说,蔡道宪还带来了城中急缺的粮草。

    “江西巡抚郭都宪有信到,他江西筹集的粮草已经在途中,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就可以运到岳州!”

    此外,蔡道宪还带了另一个好消息。

    由此,李乾德和王章都是心情大定,短时间之内,他们再不用为城中的粮草担心了。

    但水军面对的情势,依然严峻。

    “长沙水军愿和岳州水军,一同死战!”蔡道宪却一点都不惧,他今年刚二十九岁,面目俊朗,虽是文官,但却不乏武人的慷慨之气。

    李乾德和王章默然,以现在的情势,即便死战,怕也不是流贼水军的对手,江面控制权,迟早要落入流贼之手。

    “诸位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南京水师……应该快到了。”刘肇基忽然道。

    众人都是惊喜。王章急问:“刘总镇何以得知?”

    刘肇基望向东北方向,长江的下游:“太子殿下在密令中说,只要岳州战起,少则三四日,多则五六日,南京水师就会出现在岳州江面上。流贼到岳州城下已经三日了,明日是第四日,只要我们坚持,南京水师一定能赶到!”

    ……

    半夜,岳州东门外忽然响起枪声。同时伴随着火光,却是李定国挑选了精锐,发动了夜袭,不过官军早有准备? 双方在暗夜里交火? 胡乱的放箭打铳。

    天色大亮时,原野中又多了一千具流贼的尸体。

    ……

    流贼大营。

    天刚蒙亮。

    营中各处,隐隐都有哭声。

    一夜在城外指挥夜袭? 快天亮才回到帐中? 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李定国,忽然被人推醒:“少将军? 少将军?”

    李定国猛地睁眼? 翻身而起,左手习惯成自然的抓住了榻边的长刀? 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黎叔,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握刀的手也松开了? 坐直了? 打着哈欠问道:“怎么了?”

    “八大王传你去。”黎叔的老脸没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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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得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第876章 伏兵之计

    中军帐。

    张献忠眼睛听的发亮:“如何战?”

    李定国走到桌边的地图前,手指放在一个点上:“这里,羊楼洞镇!羊楼洞镇距离岳州,一百六十里,距离临湘,一百一十里,乃是从蒲圻到岳州的必经之路,羊楼洞镇位在龙窑山脚下,南面为松峰山,东面为马鞍山,两座山都森林茂密,易于藏兵,但镇子所在的地方却是一个平原,实为一个天然的好战场。如果我义军主力,伪装成是一支拦阻的偏师,在羊楼镇摆开决战的阵势,为了救援岳州,官军一定会和我义军决战,而我义军,提前埋伏两支精锐,分别藏于松峰山和马鞍山之上,等到决战开始之后,忽然从后方出击,杀官军一个措手不及,纵然不能全歼官军,也能夺一个大胜!”

    听完李定国之策,张献忠不置可否,只是使劲抓胡须,一直没有说话的汪兆麟却是眼睛大亮,忍不住叫了出来:“反客为主,出其不意,妙啊秒啊。”向张献忠深辑:“大帅,我以为此计可以一试!”

    孙可望却反对:“不妥。岳州在前,不全力攻击近在迟尺的岳州,却要劳师动众的反身迎击官军,于兵法不合。一旦失败,我军将逃无可逃!”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比起在岳州城下的苦战,羊楼洞或许更适合我义军。我义军选出二十万精锐,对官军的七万人,胜机是绝对有的。”汪兆麟道。

    孙可望还是摇头:“岳州难道就没有胜机吗?我义军主力离开岳州,岳州官军必然察觉,如果他们出城追击……”

    说到此,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立刻哑住了。

    汪兆麟捋须笑道:“那岂不是更好?我义军杀了一个回马枪,正可以灭了他们,到时再攻取岳州,岂不是事半功倍?”

    但随即又叹口气:“不过我观岳州守将谨慎,怕是不会带兵出城追击的。”

    孙可望闭嘴不说话了。

    张献忠踱了几步,盯着李定国,沉吟道:“老四的想法很好,不过此计要想成功,却并不容易啊。”

    李定国抱拳,补充道:“大大英明,此计要成,关键的胜负手在于两支伏兵的出击? 只有在双方混乱? 战局陷入焦灼之际,伏兵忽然杀出,才会有事半功倍的奇效。但如果我献营顶不住官军的进攻,不能疲惫官军? 一切就都是空谈。”

    李定国说的隐晦,但帐中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官军上来两个冲锋,就把献营冲了一个七零八落,四散奔逃,就算后面的伏兵再多,也是没有意义了

    “有甚不容易?咱献营二十万人,还顶不住几万狗官军?”王尚礼叫。

    李定国不说话,只是盯着张献忠。

    对于此策,他并没有十足成功的把握,不然他也不会拖到最后才说。

    为什么没有把握?

    关键就是这一次参战的官军,不是地方军头的弱兵,也不是左良玉那样良莠不齐的乱兵,而是朱家太子亲自率领的精兵,从开封之战和击退建虏就可以知道,朱家太子麾下的京营,其战力已经不亚于辽东边军,而不管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他们的队伍遇上辽东军,一向都没有取胜的机会,连左良玉这样的杂牌辽东,都曾经追的他们到处跑。

    如果正面挡不住官军的冲击,李定国这个前后夹击的伏兵之策,不但不能取胜,反而会加速失败的进程---两支精兵去山上打埋伏,等于主力被分散了,十分战力,只剩下了六分。

    该说的都说了,李定国看向张献忠,就等张献忠的决断了。

    张献忠使劲抓着抓着胡须,忽然说道:“此计在浮山已经用过了,官军吃一堑长一智,那朱家小儿在开封击败李自成,又打退建虏,绝非平庸之辈,万一他不上当,在羊楼镇按兵不动,却利用长江向岳州输送援兵,额献营力量分散两边,粮草又不济,到最后岂不是自败?”

    “大大!”

    李定国抱拳,声音恳切:“儿以为,这是咱献营唯有的胜机,如果朱家太子小心谨慎,不向前攻击,那么,儿也可以趁夜,从后方袭击其粮草辎重,儿有信心搅乱官军大营,只要官军乱了阵脚,大大带兵趁势突击,我军依然可以胜!”

    张献忠眼睛一亮,不过却依然不能下决定,他焦急的踱步,在帐中来回的走了十几圈。

    “大大,岳州是我献营的死地,不可久留啊~在羊楼镇,我军犹有一战的机会,如果困在岳州城下,官军不必战,只要围住了,我军就逃无可逃~~”李定国提高声调,他眼睛都红了。

    张献忠站住脚步,目光猛地望向李定国,终于一咬牙:“老四,大大信你了,你起来,咱们详细商议!”

    说完,走到地图前,看着上面的山川城池,脸色变的狰狞:“岳州确实不好看,朱家小儿提前派京兵到岳州,明显就是想把额老张灭在岳州城下,但额老张偏不让他得意,他不是京营精锐吗?老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抬头看向李定国:“老四,两支伏兵,你需要多少人?”

    “伏兵在精不在多,五千人足够。”李定国道。

    “好,额就给你五千人,今日天气阴沉,正利于隐蔽行军,你立刻挑选精锐,携带粮草,前去埋伏。”张献忠道。

    “是,儿请令冯双礼为副将,和儿分别藏于两山。”李定国请命。

    “准。”

    接着,李定国又说了一下双方的联络暗号,已经应对各种突发的预备方案,张献忠一一点头同意。

    议罢,李定国抱拳领令,急急出帐去点兵了。

    见李定国意气风发,孙可望表面平静,心中却是极度嫉妒……

    张献忠看向王尚礼:“去整兵,今日额老张要亲自督阵攻城!”

    王尚礼惊讶:“大掌盘,咱不是要去羊楼镇吗?”

    “娘求的,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甚?”张献忠瞪眼。

    王尚礼急急去了。

    孙可望也有点不解,汪兆麟却是明白张献忠的心思,李定国的计划,要想成功,其实还有两个关键……

    第一,伏兵可以提前藏于两山,但献营的主力大军却不能提前到达,他们必须算好时间,恰到好处的赶到羊楼镇,造成和官军在羊楼镇猝然相遇的假象。

    这样,官军才不会疑心。

    现在李定国的伏兵还没有出发呢,献营主力大军当然不用着急动。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献营对岳州的攻击不能停,必须像昨日那样,继续竖着献字大旗,对岳州发动一轮又一轮的猛攻,造成流贼主力还在岳州,岳州岌岌可危,羊楼镇只是偏师的假象,如此才能逼着官军尽快决战。

    当然了,照李定国所说,就算官军在羊楼镇按兵不动,他也可以从后面袭击官军的粮草辎重。

    不过比起前者,袭击粮草的成功率,显然是要低不少……

    这些,李定国都没有明说,但张献忠和汪兆麟却都是明白的。

    ……

    安排完一切,张献忠摆手:“都去准备吧。”

    孙可望犹豫了一下,抱拳:“大大,那水军还要攻吗?”

    “屁话!”

    张献忠瞪眼:“当然要攻,而且要竭尽全力,不然等南京水师那帮驴求的赶到,咱献营水师岂不是要被前后夹击?你带兵去支援,再告诉马元利和钱文选两个怂货,中午之前,必须击溃岳州水师!”

    “是!”

    ……

    “咚咚咚咚~~~”

    战鼓擂响的声音,再一次震开了晨曦的薄雾,船桨飞起,划破了江水的沉寂,流贼水军鼓噪着,又一次的对岳州水师发动了攻击。

    经过昨天的血战,岳州水师可用的船只,已经只有一百多艘了,加上蔡道宪带来的长沙水师,总攻不过两百多艘小船,但流贼水师却依然是浩浩荡荡,大小船只,不计其数,今日之战,已经是凶多吉少。

    “放木筏,点火~~”

    一开始,张国清就令人放下木帆,试图用火光和浓烟消磨流贼的士气。

    但这一次,流贼水军早有防备,他们用小船开路,拨开燃烧的木筏,继续向前。

    万金刚,张国清和昨天增援而到的蔡道宪各领一军,严阵以待。

    虽是文官,但长沙推官蔡道宪却也站立船头,高举长剑:“杀贼~~”

    ……

    水战开始的同时,大批流贼也涌出大营,在城东的原野里摆开阵势,准备攻城。

    乱哄哄之中,却有一支五千人的骑兵,悄悄离开大营,往羊楼镇而去……

    几十万人的大营,连绵十几里,加上流贼一直都很喧闹,因此五千人的出入,可以说是毫无声息,城头守军根本无法察觉。

    ……

    “奉天永昌大元帅~~~”

    “杀官兵,得赏银~~~”

    张献忠毡帽箭衣,骑着一匹大黑马,亲自在阵前奔驰,鼓舞士气。

    城头上,刘肇基脸色凝重,他知道,这肯定就是张献忠没错了。

    张献忠耀武扬威的跑了几圈,然后马鞭向岳州一指:“给额杀啊~~杀进岳州城,人人有赏银~~”

    “攻城~~”

    十万流贼,轰然响应,随即盾车辚辚向前,向岳州攻去……

    同一时间。

    江面上的激战已经展开。

    连续鏖战两天,不论是岳州水师还是流贼水师,都有点精疲力尽,今日交战,双方也不再试探,直接上来就是面对面,流贼水军凭借着数量和人数优势,一拨又一拨的向岳州水师发动猛攻,虽然万金刚张国清和蔡道宪拼力死战,甚至将受了重创,已经难以再战的唯一一艘大船也点燃了,试图阻止流贼的攻击,但战到中午,岳州水师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是被流贼水军冲开了。

    浓烟滚滚,杀声震天之中,万金刚拼命大喊:“撤,撤~~往岸上撤~~”

    一眼望过去,岳州水师最后的船只已经是各自为战,被流贼船只所包围。

    “蔡大人在哪里?”

    万金刚急于寻找蔡道宪。

    “在那边。张巡检已经去救了!”一艘败逃的小船上,一个脸上带血的水兵,满脸惊恐的回答。

    “跟我走!”万金刚毫不犹豫,一手盾牌,一场长刀,带着身边的两艘小船,去营救蔡道宪,他们是武人,死在战场上本是应该,蔡道宪是文官,又只有运粮的使命,原本不必亲冒箭矢,在战场上出现的,但蔡道宪还是来了,而且坚不撤退,从昨天到今日,蔡道宪的气度和胆气,折服了很多人,万金刚就在其中,他这才相信,大明朝原来也有这样的刚胆文官啊,因此,他绝不能让蔡道宪出任何意外,即便再大的风险,他也要把蔡道宪救出险境。

    已经是败局,江面到处都是逃散的岳州船只,浓烟滚滚,哭喊连连,万金刚杀退两艘贼船的袭扰,极目向前看,正看见一艘小船从前方急急划来,船夫拼命摇桨,有几个军士正举着盾牌,护卫着坐在船中的一个文士,而在他们身后,正有贼船追赶,万金刚心中一喜,那正是蔡道宪蔡大人啊,急忙命令迎上去。

    两船在江中相接。

    “快,扶蔡大人过来!”万金刚的船只稍大,航行速度稍快,他伸出手臂,急切的喊。

    军士扶起蔡道宪。

    蔡道宪却叫一声:“快,快去救张巡检!”

    万金刚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在追击的贼船中,还夹杂着一艘岳州水师的小船。小船上,一个孤独的官军,正挥舞勾镰枪,和左右两边,包围住他的贼船格挡乱刺,看那背影,正是巡检张国清。

    一个流贼跳上小船,张国清撤步闪身,手中的勾镰枪一振,闪电刺中了那个流贼胸口,那流贼惨叫一声,往后栽倒,张国清想要拔枪,但枪尖却被对方的骨头夹住了,一拔之下,竟然是连着尸体往前拖了两步。

    张国清心知不妙,只能松了勾镰枪,反手去拔腰间的长刀,但就是这一下耽搁了时间,左边一根勾镰枪刺来,正勾住了他拔刀的手臂,噌的一声,他手臂就冒出了鲜血,张国清“啊”的一声大叫,身子不听指挥,长刀也掉在了甲板,而这时,又一名流贼跳上船,挺枪朝张国清猛刺,张国清无法闪躲,胸口直接被扎中,他单手抱住枪杆,奋力一扫,握枪的流贼把持不住,惊呼着直接被他扫到了江中。

    张国清挣扎要起,但更多的流贼跳上船上,挥刀朝他乱砍……

    只看见刀影,张国清再没有起来。

    “……张巡检!”

    蔡道宪大哭了出来。

    万金刚转过头,悲声:“快走!”一把抓住蔡道宪的胳膊,将他提过船来,转身朝江岸急划……

    一口气到岸边,扶蔡道宪上岸,转身一看,整个岳州水师连同驰援而来的长沙水军,已经是全军覆没,挂着献营军旗的流贼船只,正在江面上四处追击、围剿残余的官军船只。

    一场血战下来,浓烟,尸体,无主燃烧的船只,漂浮的木板,充斥了整个江面。

    连空气中,都满是血腥和硝烟味。

    “败了……”

    万金刚眼眶泛红,一股无法言说的悲愤,在胸中升腾。

    就在这时,他耳朵里忽然听到了什么巨大的声音,不但他,所有人都听到了,于是都抬头向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千头,你快看!”

    一个亲兵大叫了起来。

    万金刚已经看到了,在东北方面的江面上,隐隐有船只出现,不是他们和流贼酣战的小渔船,而是真正的战船,有巨大得风帆,隐隐还能看见飘扬的红蓝战旗。

    “是南京水师,南京水师啊~~~”

    原本已经精疲力尽,扑在岸边哭泣的蔡道宪忽然跳了起来,状若疯癫的大叫……

第877章 水调歌头

    与此同时,岳州城头也掀起欢呼。

    江中的流贼船,一个个却是惊慌……

    “咚咚咚咚~~~”

    江面之上,有大批的战船出现,扬着风帆,船身涂着红漆,分上下两层,船首船尾都安置有大炮,两边船舷士兵站立,举着盾牌或者是鸟铳,下一层的摇桨方口处,伸出几十根的船桨,密密麻麻像是蜈蚣腿,正合着鼓声,奋力摇荡。

    而在军旗飘扬处,一个全身披甲,外罩战袍的水军大将,正站在旗舰三层的甲板上,向长江岸边眺望。

    正是诚意伯、领左军都督府、操江提督的刘孔昭。

    从南京出发,一路行到岳州,终于是在太子殿下规定的时间里赶到了岳州,刘孔昭心里暗暗松口气,其实,他本来还可以再快一点的,但是当过了石头口,到了临湘之后,面对江岸边出现的大量流贼,他有点胆怯了,于是命令放慢速度,等后续的战船更多的跟上来。

    这么一耽搁,就浪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从而也造成了岳州水师的全军覆没。

    当然了,刘孔昭才不在意岳州水军的覆没呢,他在意的是江岸边的汹汹流贼。

    虽然表面镇定,但刘孔昭的手心一直都捏着一把冷汗。

    “向前,谁他么也不许后退,违者斩!”

    就这么一句话,从临湘到岳州,刘孔昭不止一次的嘶吼,即像是鞭策部下,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太子殿下可是有严令,如果做不到,就等着被处置吧。

    为了自己的爵位,刘孔昭真是拼了,他南京水师这支多年没有打仗,外强中干,老弱病残充斥,但听到炮声? 每一个人都是肝颤的部队,若不是他强力督促? 发下严令,这支部队肯定是没有勇气? 一路出现在岳州江面的。

    但也因为急行军? 一路出了不少擦撞的事故,过临湘时,竟然一口气连沉了四艘船舰,气的刘孔昭跺脚大骂? 而当过了临湘? 快要岳州之时? 岸边的流贼明显多了起来,他们用土炮轰击? 又乱哄哄地朝江中射箭? 给南京水师造成了不小的惊吓,若非刘孔昭强力弹压,几乎就要半途而废。

    此时来到岳州江面,见岳州城外的流贼虽然山呼海啸,铺天盖地,正在前赴后继的攻城,但岳州依然在官军的控制之中,城头依然飘扬着朝廷的大旗之后,刘孔昭才放下心来。

    “开炮,开炮~~”

    江面上,流贼水师慌张的整理队形,正准备迎战,刘孔昭虽然不是宿将,但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尤其对方都是小船,且已经被岳州水师杀的精疲力尽了,他就更有信心了,于是他兴奋的拔出腰间宝剑,高声命令,决定拿下南京水师的首胜。

    ……

    岳州城下。

    虽然南京水师的大船出现在了江面之上,江上局面,陡然巨变,但攻城战却并没有停止。

    “上,后退者斩~~”

    战鼓声,杀声,喊声惨叫声,密集的枪声炮声和流贼头目的催促声中,流贼一**地冲上去,又一**地被打退了下去,倒毙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很多在血泊之中挣扎的未死之人,伸出手臂,哀呼求教……

    谁人不怕死,谁人不贪生?

    那些原本都是普通人的善良百姓,没有经过任何操练,被流贼逼迫着,不得已拿起了武器,向乐岳州发动无谓的、几乎就是送死的攻击,恐惧压迫着他们,却也支撑着他们,为了每日的口粮,为了不死于督战队的刀下,他们飞蛾扑火一般的向前扑腾……

    献营军旗之下。

    如张献忠这样的老贼,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尸山血海,残肢碎肉,所以一点都不在意,真正令他色变的,是江面上忽然出现的南京水师。

    “娘求的!”

    张献忠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怕什么来什么。

    献营将领,从孙可望汪兆麟一直到蔺养成、马回回,一个个都是脸色凝重,他们都知道,南京水师来了,封锁了江面,接下来他们再没有过江绕道,或者是渡江逃跑的机会了,留在他们面前的,好像只有最后一条路了,那就是攻下岳州,不然官军主力从后方杀到,他们必败无疑……

    “再攻!”

    张献忠又喝。

    ……

    城头上。

    南京水师的到来,令刘肇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危急过去了,岳州水师虽败犹荣,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为南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如此,就再不用担心流贼渡江逃走了。

    不过城下流贼汹涌不断的攻击,却让他渐渐担心起来,不是担心部下的战力,而是忧心弹药,此次驰援岳州,他带来的弹药并不多,经过三日的激战,他京营最有威力的武器,手炸雷已经消耗了一多半了,如果流贼继续这般猛攻,用不了多久,官军就只能使用弓箭长枪,和流贼来一场传统意义上的守城战了……

    “撤吧,令城外弟兄,分批分次,全部撤回城中!”

    刘肇基下令。

    南京水师来到,江面危急解除,北门外的阵地,已经不需要死守了,壕沟胸墙虽然犀利,但却需要大量的手炸雷和火罐为辅助,现在是时候收缩防线,凭借岳州城墙作为最后的防守了。

    “是!”

    副将去传令。

    刘肇基举起千里镜,再向张献忠望去。

    虽然离得比较远,他看不到张献忠的面目表情,但却能看到,毡帽箭衣,骑着黑马,立身军旗之下的张献忠,一直在焦躁的挥舞马鞭,像是指挥战斗,又像是在怒骂部下。

    “献贼……”

    刘肇基有一种想要冲出城去,生擒张献忠,为国止乱的冲动。

    忽然的,他看到张献忠举起马鞭,大声的呼喝了几下,然后张献忠身后的两个将领拨马而出,返回营中去了,随他们两人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些旗帜和兵马。

    刘肇基看的奇怪,心说张献忠搞什么鬼?

    但很快的,他就看见流贼营中尘土大起,军旗摇动,一大队的人马,拔营离开,往东北方向去了。

    而不久之后,又有一大队的人马离开,这一次的兵马更多,从移除的营帐数量看,最少有数万人之多。

    “攻城要紧,流贼不往城下加兵,却往后方调遣,这什么意思?难道是太子殿下的兵马已经到了?”

    刘肇基惊喜的想。

    虽然有兵马调走,但张献忠本人连同他麾下的主力部队,却并没有移动,依然留在岳州城下,一波又一波的,继续向岳州猛攻。

    ……

    江面上。

    已经被岳州水师耗的精疲力尽的流贼水师根本不是南京水师的对手,南京水师或许不是精兵,但他们的战船大,水军应有的各项设施和装备,也都一应俱全,对付一般的海贼和流贼的残余,是不成任何问题的。

    “别打了,我们投降……”

    流贼水师被冲的四散。逃不走的流贼,都在船上跪地投降。

    马元利见势不妙,早已经逃上岸,钱文选的反应稍微慢一点,等他想要逃离之时,却发现已经被官军的船只包围了。有官军的勾镰枪勾住船舷,正呼喊着往上跳。

    钱文选知道,其他人都能降,唯独他不能降,朝廷对他这种投降流贼的将官,是绝不会容情的,只恨自己当初在武昌不该投降,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为今之计,只能跳水逃生了。于是他慌不迭的甩去头盔甲胄和身上的一切累赘,噗通一声,纵身跳入江中,一个下潜,猛地向江边游去。

    钱文选水性极好,自认没有人可以挡。

    但不想他刚游出去几步,就听见噗通一声,也有人跳入了江中。

    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精壮汉子正双臂划水,奋力向他追来。

    隔着这么远,他也感觉到精壮汉子的满腔怒火。

    钱文选心知不妙,拼命划水,但奈何体力不如人,那精壮汉子,飞鱼一般,很快就追进了他,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两人在水中激烈搏斗,最终,钱文选精疲力尽,肚子被江水灌的满满,不得不放弃抵抗,被壮汉拖到了一条小平板船上。

    “你是谁?”扑在甲板上,钱文选一边哇哇地吐水,一边不甘心的问。

    壮汉呸了他一口:“记住了,到了阴朝地府告诉阎王爷,老子叫万金刚!”

    ……

    “胜了,胜了!”

    旗舰之上,刘孔昭手舞足蹈,状若癫狂:“快快,快给太子殿下写捷报,就说我南京水师浴血奋战,大破流贼水军!哈哈,哈哈哈~~~”

    ……

    江岸边。

    望着江面上的滚滚浓烟和南京水师的高大船舰,流贼们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军旗之下,张献忠面无狰狞:“攻城,再给老子上!”

    轰轰轰。

    在精锐老贼的驱赶下,新加入的流贼和被裹挟的青壮,一拨又一拨,仿佛潮汐一般,永不停息。

    ……

    岳州战况激烈,刘孔昭急于报捷,而在三百多里之外的咸宁,也有人在报捷。

    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之后,战场之上,到处都是遗弃的战马和尸体。

    中军大旗之下,左良玉哈哈大笑:“向太子殿下报捷!就说我左营击溃献贼刘文秀部,杀敌数千!”

    原来,张献忠留刘文秀断后,刘文秀在咸宁附近摆了一个套,想要伏击左营,但不想却被左营发觉,左营一个反伏击,杀的刘文秀大败,狼狈而逃。

    “是。”

    左良玉马鞭一指,左营继续向前。

    马蹄滚滚,军旗无数,一场胜利,令左营的军心士气振奋了不少,军士踏起的尘土,在空中久久不散……

    当晚,左营在一个叫王家店的地方扎下大营,这里距离蒲圻已经不到三十里了,距离岳州,还有两百八十里,以左营一日五十里的速度算,再有五天,就可以到岳州。

    今日的胜利,令左良玉欣慰,而后方传来的消息,更令他心安---抚宁侯朱国弼统领的京营主力,于他离开的次日抵达武昌,稍作修整之后,现在已经在太子殿下的亲自统领下,连同秦兵和虎大威的精锐骑兵,浩浩荡荡,一共四万大军,从武昌拔营,向岳州进发了。

    算时间和路程,双方只隔着一日多,但使左营有事,太子殿下的大军,随时都可以赶到。

    也因此,第二天拔营之后,左良玉命令全军加快行军的速度,身为前锋,他总得比后方的主力快上那么一两天,再这么慢悠悠地行军,被太子殿下追上,那他脸上就不好看了--为什么慢悠悠?左良玉天性谨慎,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深知张献忠狡诈,极善于伏击,一旦行军过快,兵马疲惫,就容易中招,昨日之战就是一个明证,若非他行军缓慢,并且叮嘱担任前锋的王允才和李国英小心,说不定就会吃亏呢,现在击败了伏兵,他心情安定了不少,太子又在身后急赶,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连续急行军两日,第三日的中午,左部大军来到了蒲圻,因为在这之前,官军放弃了咸宁蒲圻等四城,并将乡间的百姓全部疏散,因此,流贼在这四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抢到,愤怒之下,他们放火泄愤,焚烧了四城,蒲圻原本也是一个繁华的地方,但现在却是变成了废墟一片,只有四面城墙和城楼证明蒲圻得存在,城中却一时难以住人了。

    已经是五月,天气渐渐闷热了起来,连日行军,军士都有点疲惫,左良玉于是命令全军在蒲圻城外埋锅造饭,大军短暂休息,同时派人给担任前锋的王允才传令:这里距离岳州只有两百里,流贼随时都会出现,令他务必小心,又令马士秀等人扫荡周边,防止有流贼残留。

    年纪大了,左良玉的身子骨已经是大不如从前,发布完命令,他就下马休息,亲兵们为他铺了毯子,取了茶水和肉干,他摘去头盔,半躺半卧,舒缓一些双腿。

    左梦庚却是精力充沛,代他巡视全营。

    不想左良玉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就听见马蹄声急促,抬头一看,只见前方道路上,两匹后背插着三角令旗的快骑正急急而来。

    左良玉腾的一下就坐直了。

    到了左良玉面前,两骑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报道:“禀大帅,前方五十里羊楼镇,发现大队流贼骑兵,王副镇正在和他们对峙。”

    “哦?有多少人?!打的是谁的旗帜?”左良玉已经是站了起来……

第877章 水调歌头

    与此同时,岳州城头也掀起欢呼。

    江中的流贼船,一个个却是惊慌……

    “咚咚咚咚~~~”

    江面之上,有大批的战船出现,扬着风帆,船身涂着红漆,分上下两层,船首船尾都安置有大炮,两边船舷士兵站立,举着盾牌或者是鸟铳,下一层的摇桨方口处,伸出几十根的船桨,密密麻麻像是蜈蚣腿,正合着鼓声,奋力摇荡。

    而在军旗飘扬处,一个全身披甲,外罩战袍的水军大将,正站在旗舰三层的甲板上,向长江岸边眺望。

    正是诚意伯、领左军都督府、操江提督的刘孔昭。

    从南京出发,一路行到岳州,终于是在太子殿下规定的时间里赶到了岳州,刘孔昭心里暗暗松口气,其实,他本来还可以再快一点的,但是当过了石头口,到了临湘之后,面对江岸边出现的大量流贼,他有点胆怯了,于是命令放慢速度,等后续的战船更多的跟上来。

    这么一耽搁,就浪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从而也造成了岳州水师的全军覆没。

    当然了,刘孔昭才不在意岳州水军的覆没呢,他在意的是江岸边的汹汹流贼。

    虽然表面镇定,但刘孔昭的手心一直都捏着一把冷汗。

    “向前,谁他么也不许后退,违者斩!”

    就这么一句话,从临湘到岳州,刘孔昭不止一次的嘶吼,即像是鞭策部下,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太子殿下可是有严令,如果做不到,就等着被处置吧。

    为了自己的爵位,刘孔昭真是拼了,他南京水师这支多年没有打仗,外强中干? 老弱病残充斥? 但听到炮声? 每一个人都是肝颤的部队? 若不是他强力督促,发下严令,这支部队肯定是没有勇气,一路出现在岳州江面的。

    但也因为急行军? 一路出了不少擦撞的事故? 过临湘时? 竟然一口气连沉了四艘船舰? 气的刘孔昭跺脚大骂? 而当过了临湘? 快要岳州之时,岸边的流贼明显多了起来? 他们用土炮轰击,又乱哄哄地朝江中射箭? 给南京水师造成了不小的惊吓,若非刘孔昭强力弹压? 几乎就要半途而废。

    此时来到岳州江面? 见岳州城外的流贼虽然山呼海啸,铺天盖地? 正在前赴后继的攻城,但岳州依然在官军的控制之中? 城头依然飘扬着朝廷的大旗之后,刘孔昭才放下心来。

    “开炮,开炮~~”

    江面上,流贼水师慌张的整理队形,正准备迎战,刘孔昭虽然不是宿将,但却也知道机会难得,尤其对方都是小船,且已经被岳州水师杀的精疲力尽了,他就更有信心了,于是他兴奋的拔出腰间宝剑,高声命令,决定拿下南京水师的首胜。

    ……

    岳州城下。

    虽然南京水师的大船出现在了江面之上,江上局面,陡然巨变,但攻城战却并没有停止。

    “上,后退者斩~~”

    战鼓声,杀声,喊声惨叫声,密集的枪声炮声和流贼头目的催促声中,流贼一**地冲上去,又一**地被打退了下去,倒毙的尸体,在城墙下堆积如山,很多在血泊之中挣扎的未死之人,伸出手臂,哀呼求教……

    谁人不怕死,谁人不贪生?

    那些原本都是普通人的善良百姓,没有经过任何操练,被流贼逼迫着,不得已拿起了武器,向乐岳州发动无谓的、几乎就是送死的攻击,恐惧压迫着他们,却也支撑着他们,为了每日的口粮,为了不死于督战队的刀下,他们飞蛾扑火一般的向前扑腾……

    献营军旗之下。

    如张献忠这样的老贼,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尸山血海,残肢碎肉,所以一点都不在意,真正令他色变的,是江面上忽然出现的南京水师。

    “娘求的!”

    张献忠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怕什么来什么。

    献营将领,从孙可望汪兆麟一直到蔺养成、马回回,一个个都是脸色凝重,他们都知道,南京水师来了,封锁了江面,接下来他们再没有过江绕道,或者是渡江逃跑的机会了,留在他们面前的,好像只有最后一条路了,那就是攻下岳州,不然官军主力从后方杀到,他们必败无疑……

    “再攻!”

    张献忠又喝。

    ……

    城头上。

    南京水师的到来,令刘肇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危急过去了,岳州水师虽败犹荣,坚持到了最后一刻,为南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如此,就再不用担心流贼渡江逃走了。

    不过城下流贼汹涌不断的攻击,却让他渐渐担心起来,不是担心部下的战力,而是忧心弹药,此次驰援岳州,他带来的弹药并不多,经过三日的激战,他京营最有威力的武器,手炸雷已经消耗了一多半了,如果流贼继续这般猛攻,用不了多久,官军就只能使用弓箭长枪,和流贼来一场传统意义上的守城战了……

    “撤吧,令城外弟兄,分批分次,全部撤回城中!”

    刘肇基下令。

    南京水师来到,江面危急解除,北门外的阵地,已经不需要死守了,壕沟胸墙虽然犀利,但却需要大量的手炸雷和火罐为辅助,现在是时候收缩防线,凭借岳州城墙作为最后的防守了。

    “是!”

    副将去传令。

    刘肇基举起千里镜,再向张献忠望去。

    虽然离得比较远,他看不到张献忠的面目表情,但却能看到,毡帽箭衣,骑着黑马,立身军旗之下的张献忠,一直在焦躁的挥舞马鞭,像是指挥战斗,又像是在怒骂部下。

    “献贼……”

    刘肇基有一种想要冲出城去,生擒张献忠,为国止乱的冲动。

    忽然的,他看到张献忠举起马鞭,大声的呼喝了几下,然后张献忠身后的两个将领拨马而出,返回营中去了,随他们两人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些旗帜和兵马。

    刘肇基看的奇怪,心说张献忠搞什么鬼?

    但很快的,他就看见流贼营中尘土大起,军旗摇动,一大队的人马,拔营离开,往东北方向去了。

    而不久之后,又有一大队的人马离开,这一次的兵马更多,从移除的营帐数量看,最少有数万人之多。

    “攻城要紧,流贼不往城下加兵,却往后方调遣,这什么意思?难道是太子殿下的兵马已经到了?”

    刘肇基惊喜的想。

    虽然有兵马调走,但张献忠本人连同他麾下的主力部队,却并没有移动,依然留在岳州城下,一波又一波的,继续向岳州猛攻。

    ……

    江面上。

    已经被岳州水师耗的精疲力尽的流贼水师根本不是南京水师的对手,南京水师或许不是精兵,但他们的战船大,水军应有的各项设施和装备,也都一应俱全,对付一般的海贼和流贼的残余,是不成任何问题的。

    “别打了,我们投降……”

    流贼水师被冲的四散。逃不走的流贼,都在船上跪地投降。

    马元利见势不妙,早已经逃上岸,钱文选的反应稍微慢一点,等他想要逃离之时,却发现已经被官军的船只包围了。有官军的勾镰枪勾住船舷,正呼喊着往上跳。

    钱文选知道,其他人都能降,唯独他不能降,朝廷对他这种投降流贼的将官,是绝不会容情的,只恨自己当初在武昌不该投降,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为今之计,只能跳水逃生了。于是他慌不迭的甩去头盔甲胄和身上的一切累赘,噗通一声,纵身跳入江中,一个下潜,猛地向江边游去。

    钱文选水性极好,自认没有人可以挡。

    但不想他刚游出去几步,就听见噗通一声,也有人跳入了江中。

    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精壮汉子正双臂划水,奋力向他追来。

    隔着这么远,他也感觉到精壮汉子的满腔怒火。

    钱文选心知不妙,拼命划水,但奈何体力不如人,那精壮汉子,飞鱼一般,很快就追进了他,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两人在水中激烈搏斗,最终,钱文选精疲力尽,肚子被江水灌的满满,不得不放弃抵抗,被壮汉拖到了一条小平板船上。

    “你是谁?”扑在甲板上,钱文选一边哇哇地吐水,一边不甘心的问。

    壮汉呸了他一口:“记住了,到了阴朝地府告诉阎王爷,老子叫万金刚!”

    ……

    “胜了,胜了!”

    旗舰之上,刘孔昭手舞足蹈,状若癫狂:“快快,快给太子殿下写捷报,就说我南京水师浴血奋战,大破流贼水军!哈哈,哈哈哈~~~”

    ……

    江岸边。

    望着江面上的滚滚浓烟和南京水师的高大船舰,流贼们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

    军旗之下,张献忠面无狰狞:“攻城,再给老子上!”

    轰轰轰。

    在精锐老贼的驱赶下,新加入的流贼和被裹挟的青壮,一拨又一拨,仿佛潮汐一般,永不停息。

    ……

    岳州战况激烈,刘孔昭急于报捷,而在三百多里之外的咸宁,也有人在报捷。

    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之后,战场之上,到处都是遗弃的战马和尸体。

    中军大旗之下,左良玉哈哈大笑:“向太子殿下报捷!就说我左营击溃献贼刘文秀部,杀敌数千!”

    原来,张献忠留刘文秀断后,刘文秀在咸宁附近摆了一个套,想要伏击左营,但不想却被左营发觉,左营一个反伏击,杀的刘文秀大败,狼狈而逃。

    “是。”

    左良玉马鞭一指,左营继续向前。

    马蹄滚滚,军旗无数,一场胜利,令左营的军心士气振奋了不少,军士踏起的尘土,在空中久久不散……

    当晚,左营在一个叫王家店的地方扎下大营,这里距离蒲圻已经不到三十里了,距离岳州,还有两百八十里,以左营一日五十里的速度算,再有五天,就可以到岳州。

    今日的胜利,令左良玉欣慰,而后方传来的消息,更令他心安---抚宁侯朱国弼统领的京营主力,于他离开的次日抵达武昌,稍作修整之后,现在已经在太子殿下的亲自统领下,连同秦兵和虎大威的精锐骑兵,浩浩荡荡,一共四万大军,从武昌拔营,向岳州进发了。

    算时间和路程,双方只隔着一日多,但使左营有事,太子殿下的大军,随时都可以赶到。

    也因此,第二天拔营之后,左良玉命令全军加快行军的速度,身为前锋,他总得比后方的主力快上那么一两天,再这么慢悠悠地行军,被太子殿下追上,那他脸上就不好看了--为什么慢悠悠?左良玉天性谨慎,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他深知张献忠狡诈,极善于伏击,一旦行军过快,兵马疲惫,就容易中招,昨日之战就是一个明证,若非他行军缓慢,并且叮嘱担任前锋的王允才和李国英小心,说不定就会吃亏呢,现在击败了伏兵,他心情安定了不少,太子又在身后急赶,他不得不加快速度。

    连续急行军两日,第三日的中午,左部大军来到了蒲圻,因为在这之前,官军放弃了咸宁蒲圻等四城,并将乡间的百姓全部疏散,因此,流贼在这四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抢到,愤怒之下,他们放火泄愤,焚烧了四城,蒲圻原本也是一个繁华的地方,但现在却是变成了废墟一片,只有四面城墙和城楼证明蒲圻得存在,城中却一时难以住人了。

    已经是五月,天气渐渐闷热了起来,连日行军,军士都有点疲惫,左良玉于是命令全军在蒲圻城外埋锅造饭,大军短暂休息,同时派人给担任前锋的王允才传令:这里距离岳州只有两百里,流贼随时都会出现,令他务必小心,又令马士秀等人扫荡周边,防止有流贼残留。

    年纪大了,左良玉的身子骨已经是大不如从前,发布完命令,他就下马休息,亲兵们为他铺了毯子,取了茶水和肉干,他摘去头盔,半躺半卧,舒缓一些双腿。

    左梦庚却是精力充沛,代他巡视全营。

    不想左良玉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就听见马蹄声急促,抬头一看,只见前方道路上,两匹后背插着三角令旗的快骑正急急而来。

    左良玉腾的一下就坐直了。

    到了左良玉面前,两骑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报道:“禀大帅,前方五十里羊楼镇,发现大队流贼骑兵,王副镇正在和他们对峙。”

    “哦?有多少人?!打的是谁的旗帜?”左良玉已经是站了起来……

第878章 羊楼镇

    蒲圻。

    “有多少人?!打的是谁的旗帜?”左良玉急问。

    “三四千人左右,一部分是刘文秀败退回去的逃兵,另一部分则是新来的流贼,看不出是谁领兵。”探骑回答。

    “李国英!”左良玉转头。

    “在!”一将出列。

    “带你部骑兵,立刻支援王允才!”

    “是。”

    李国英急急上马,带了一千骑兵,急急往羊楼镇而去。

    “全军戒备!”

    左良玉下令。五十里之外,出现三四千流贼,意味着更大股的流贼,可能就在附近,所以一点都不能马虎……

    随后,更多的消息传回,王允才李国英和流贼在羊楼镇对峙,其间,双方发生了小规模的缠斗,王允才抓到了两个舌头,审问之下知道,对面流贼乃是张献忠义子艾能奇的前锋部队,原本,他们的目的地是蒲圻,但在羊楼镇遇上了刘文秀败兵,得知蒲圻已经被官军收复之后,就顿兵在羊楼镇等待,而在他们之后,艾能奇的大军主力,正快速赶来。

    “他们有多少人?”听到只是一个艾能奇,并不是张献忠亲领的流贼主力,左良玉微微松口气。

    “艾能奇,加上蔺养成马回回刘希尧等人的兵马,差不多有十万人。”探骑回。

    “十万人。”左良玉脸色一凛,如果只是十万普通的流贼,他是不怕的,他左营四万兵马,足可以将对方击退,怕的是,艾能奇的十万人之后,还会有张献忠的中军主力。

    “岳州正在激战,献贼派十万人到蒲圻干什么?”马士秀沉思。

    “这都不明白?担心我们操他的后路,派兵来拦截了呗。”左梦庚自作聪明。

    为了拍“少帅”马屁,很多将领都是点头:“不错不错。”

    左良玉目视前方,红脸严肃:“全军向前,开赴羊楼镇!”

    ……

    羊楼镇。

    因为战事的原因,镇子里的百姓,都已经全部逃散了,现在几千流贼占据了镇子,摆出了一个防御的阵势,王允才和李国英的三千人马,在镇子东面的原野里警惕观察,双方隔着两里的距离,彼此都是小心翼翼? 原本,王允才想要趁着流贼立足未稳,和李国英两人联合? 分别从南北进攻,将流贼赶出羊楼镇? 但李国英拒绝了,一来? 镇子地形复杂? 不利于骑兵,二来? 流贼人数占据? 且后方烟尘不断? 明显是有兵马源源不断的在赶到,因此,他不想冒险。

    黄昏时分,左良玉亲率的左营主力赶到? 一共四万人马,在羊楼镇东的原野里摆开? 军旗飘扬,浩浩荡荡,而几乎就在同时,流贼的主力大军也赶到了? 沿着镇子西面的官道而来,同样是烟尘滚滚,旗帜铺天盖地。因为已经占据了羊楼镇,所以流贼就以羊楼镇为核心,扎下了连绵数里的大营寨,等到夜晚降临,火光燃起,以羊楼镇为中心的方圆十几里之内,到处都是白色的营帐。

    军旗之下,已经安营扎寨的左良玉举着太子送给他的千里镜望了很久,然后一言不发,返回中军帐。

    众将聚到中军帐,一起议事。

    事情已经很明显,对面出现的流贼。乃是张献忠派出的拦截之兵,为的就是阻止官军南下,救援岳州。从军容军貌看,虽然并不是流贼最精锐的部队,但应该也是有一定战力的----艾能奇在张献忠的几个义子中,以勇猛而著称,他带领的部队,应该不会太弱。

    何况还有蔺养成马回回等几个老贼。

    就战略来说,如果能迅疾击溃艾能奇最好,那一来,就可以驰援岳州,同时的,也可以彰显左营的军威,一旦形成僵持,艾能奇在羊楼镇筑起阵地,事情就不妙。

    但取胜并不容易,四万对十万,左营非付出巨大代价不可。

    胜了当然是大功,但万一不胜,他左营可就彻底玩完了……

    营中众将都知道,左良玉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没有把握的仗,他是从来不打的,因此按兵不动,等太子的主力,就成了众将一致的心思。

    “小心戒备,严防敌袭。”

    最后商定的不出意料就是这八个字。

    众将退下,各去布置。

    左良玉独自在灯下踱步。

    他记得太子殿下那一句话,“如果是小股流贼,将军替我吞之,如果是献贼主力,将军替我拒之……”这话听到左良玉心中,其实挺不是滋味的,他左营原是剿贼主力,遇上流贼,从来都是督抚们求着他,要他“一口吞之”,他那时颇为烦躁,又十分鄙夷,觉得督抚们根本不知兵,流贼势大,那有那么容易一口吞之?

    现在太子降低对他的要求,他反倒是被鞭策了一把,想要一口吞之,给太子看看,让太子知道,他左昆山绝不是浪得虚名!

    不过心里虽然豪气,但真正面对艾能奇的十万流贼,他心里还是打了鼓。

    他左良玉不能败,里里外外很多人都盯着他、恨着他呢,如果败了,他必将一无所有。

    左良玉倒不是贪图富贵和平贼将军的虚名,他只是不甘,不甘自己戎马一生,最后什么也不能落下,变成他人的笑柄。

    ……

    次日,左良玉和流贼就在羊楼镇对峙,其间,双方侦骑连续发生小规模的战斗,官军骑兵皆占据了上风,随着一个接一个胜报,左良玉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犹豫着,是否要在太子到来之前,和流贼来一场规模可控的战斗,取得一场货真价实的胜利呢?

    但就在左良玉犹豫间,流贼探骑已经全部撤回了羊楼镇,不再和官军纠缠。同时挖掘壕沟,设置拒马,构建营寨,做出了死守羊楼镇一线的模样。

    如此一来,左营想要进攻,就需要付出更多代价了,左良玉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弃。

    “太子殿下到哪儿了?”左良玉问。

    过去他左良玉的兵是剿匪主力,是众人的倚仗,但想不到有一天,他也要倚仗别人。

    “太子殿下距此已经不过三十里了~~”

    “二十里~~”

    黄昏,令骑不住来报。

    羊楼镇东面的官道上,烟尘大起,车马辚辚,旗帜连绵不绝,太子主力的大军,赶到了。牛成虎的秦兵营在前,太子的京营在后,连日的行军之中,各部将士虽然都有些疲惫,但精神却都非常好,从武昌出征前,太子补发了饷银,犒赏了全军,全军士气高昂。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左良玉率领左营众将,前出十里迎接。

    “都平身,”

    虽然天色已经渐黑,虽然风尘仆仆,但朱慈烺连气都顾不上喘。和左良玉见面,剪短问了一些羊楼镇的情况之后,就翻身上马,向羊楼镇疾行,天黑时,他来到了左部大营,近距离的观望羊楼镇的流贼。

    一路,左营众将小心跟随,在他们眼中,白衣白甲,盔上系着孝带的年轻太子,神色冷峻,英气不凡,和开封之战时的初次领兵相比,现在他的太子,俨然已经是成竹在胸,天威不可侵犯了。

    登上搭起的小木台,朱慈烺向对面远望,他看到,流贼的营帐层层叠叠,在羊楼镇周边展开,正堵住了大军前进的道路,而在大营的前面,流贼挖掘了不少的壕沟,摆放了大量的拒马和鹿角,作为防御中心的羊楼镇,竖着一面高大的将旗,隐隐能看到献字。

    献营只有献旗,并没有领兵将领的单独名号,因此只看旗号,很难分辨对方主将的名姓。

    天色黑下来之后,流贼首先亮起了火把,侧耳静听,隐隐还能听到对面的人喊和马嘶之声……

    因为天已经黑,千里镜效用不大,朱慈烺放下千里镜,一脸沉思……

    昨日,通过水路快船,他先后收到了刘孔昭的捷报和刘肇基的军报,对岳州军情,已经有了完全了解。

    四天前,南京水师顺利抵达岳州,控制了岳州江面,刘孔昭在捷报里说,他南京水师浴血奋战,击溃了流贼水军,刘肇基却说是岳州水师和长沙蔡道宪的功劳,这个时候,朱慈烺没有时间追究刘孔昭虚报之罪,相反,他还亲自写了一封回信,鼓励刘孔昭,令他再接再厉,封锁长江江面,务必不使一个流贼逃过长江。

    而对于流贼对岳州的猛攻,他对刘肇基只有两个字:“坚守!”

    刘肇基和刘孔昭在军报里都说,献贼张献忠亲自指挥攻城,日夜不停,又说有大批兵马向东北方向而去,结合眼前的情景,一切就都对上了----在南京水师抵达岳州,控制江面之后,张献忠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强攻岳州,而为了避免被官军掏取后路,于是就派了艾能奇带兵阻截。

    如果艾能奇能顶住官军,坚持到张献忠攻陷岳州,那么,张献忠就算是逃出了生天,如果不能,艾能奇的大军将会在张献忠之前覆灭。

    就营帐和火把数量来,艾能奇率领的流贼在十万人左右,只是因为天黑,看不出有多少战兵,又有多少是裹挟的百姓?

    ……

    这中间,左良玉将今日的一些战况,向太子禀报。

    今日又抓了两个舌头,进一步的确定了流贼将领、兵马和粮草情况,又说对面并不只有艾能奇,还有从咸宁败回的刘文秀---刘文秀在南明时被封为蜀王,军事能力虽然不如李定国,但却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总体来说,艾能奇加上刘文秀,对面流贼的实力并不弱,左良玉隐隐也是在为自己辩解,他为什么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要等太子的主力了。

    听完,朱慈烺微微点头,然后转向站在身后的一名中年文士:“玉铉先生怎么看?”

    正是前五省总督,被朱慈烺临时任命,和抚宁侯朱国弼、监军御史杨尔铭一起节制大军的陈奇瑜。

    陈奇瑜,字玉铉。

    从一个戴罪之身的阶下囚,被太子提到军中,虽然没有正式的职务,却可以和抚宁侯监军御史一起节制数万大军,对陈奇瑜来说,可谓是拨开云雾见日月,生命重见光辉了,因此,从授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兢兢业业,一点都不敢大意。太子的脾气他还不太了解,但陛下的用人之术他却太有体会了,如果他不能在军中建功,即便有太子保荐,陛下也会再一次的将他投入诏狱,就如侯恂一样。

    因此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更何况,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只要表现的好,还怕未来不能飞黄腾达?

    听到太子殿下问,他立刻拱手回答:“殿下,从营帐看,对面流贼颇有一些章法,带兵的贼首,应该是有所能力,因此,臣赞同昆山将军的分析,对面流贼,我们不可小视。”

    朱慈烺却是若有所思,说道:“回帐吧。如何战,明日再议。”

    众将相互一看,微微惊奇,这不像是太子殿下得急脾气啊,难道太子殿下有什么疑虑?

    刚回到帐中,兵部的塘报就送到了。

    朱慈烺看完,微微苦笑,将塘报交给陈奇瑜。

    “建虏破了中后所?”陈奇瑜看了几眼,脸上露出惊色。

    朱慈烺点头:“今年初,兵部就提醒范志完和吴三桂,令他们早做准备,两人信誓旦旦,想不到还是丢了一处。不过也还好,只丢了一处,多尔衮迅捷来,又迅捷去,为的只是立威,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再骚扰宁远了……只是苦了中后所的两千将士。”

    说罢,长长一叹。

    ……

    对面。

    羊楼镇。

    “军师,你说朱家小儿会上当吗?”张献忠的声音有点焦灼。

    这是他生命中的又一次赌博,如果失败,他又得落荒而逃,被官军追着跑了。

    “大帅放心,除非朱家太子不想救岳州,否则他一定会上当,今晚他刚到,不明情况,不会攻击,等到明日上午,看清我义军军情之后,他一定会发动进攻的。”军师汪兆麟为张献忠宽心。

    张献忠点点头:“左良玉那娘求的,被额老张吓破胆了,额原本以为,他不等朱家小儿,会独自进攻呢,想不到他竟然是怂了。”

    “那岂不是正好?如果左良玉进攻,我义军败露了实力,说不定会被朱家太子看出破绽。”

    “就看明天了……”张献忠咬着牙,抬目望向羊楼镇东北方向的两座山峰……

    ---感谢“lion1978、涸辙难行”的打赏,谢谢~~

第879章 山中伏兵

    ……

    这一夜,朱慈烺睡的很晚,他站在地图前,久久沉思,脑子里面一直在想两个名字,一个张献忠,一个李定国。

    这两个都是明末的风云人物,也都是危险人物,张献忠坑了杨嗣昌,李定国坑了吴甡,就谋略来说,朱慈烺自认是不如杨嗣昌和吴甡的,他唯一胜过他们两人的,就是穿越历史而来的史书、科技记忆和身为太子国本的天然优势,另外,因为是穿越者,知道张献忠和李定国的厉害,也是他略占优势的地方。

    有杨嗣昌和吴甡在前,他必须更加的小心谨慎。

    此时,在对面羊楼镇,领兵的既不是张献忠,也不是李定国,而是一个并不太出名的艾能奇。按理说,朱慈烺应该轻松才是,毕竟艾能奇只是以勇猛为名,论谋略和用兵,他比张献忠李定国都差得远。

    但不知道为什么,朱慈烺就是轻松不起来,他隐隐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拦截之兵,关乎献营成败,就算张献忠亲自在岳州城下督战,脱不开身,也应该是派李定国才对,怎么会是艾能奇呢?

    难道艾能奇是张献忠的弃子?

    但如果艾能奇败的太快,张献忠岂不是把自己也弃了?

    会不会情报有误,对面并不是艾能奇,而是李定国呢?

    如果是李定国,那就要小心了……

    “殿下,该休息了。”唐亮再一次催。

    ……

    大约是因为在军营夜宿的时间多了,每每到早上? 军中起床的第一遍鼓声敲响之前? 朱慈烺就会很自然的睁眼醒来? 今日也不例外? 他准时醒来,帐中还是漆黑,天还没有亮,他抹黑坐起来? 摸索着披上衣裳? 穿差不多了? 才叫一声唐亮? 等唐亮走进来? 点亮灯烛时? 他衣服已经穿好了,唐亮见怪不怪? 为他系好后襟,然后急急去准备早餐。

    就在早餐准备之中? 朱慈烺却已经披了大氅,出了大帐? 骑上战马? 冲到营前去查看了。帐前侍立的武襄左卫急忙都跟上。

    等唐亮急急慌慌的跑来,太子早已经不见影了。

    唐亮一脸苦笑? 急急追到时,朱慈烺已经站在角楼上? 举着千里镜,借着晨光,仔细观望对面的流贼大营……

    同一时间,张献忠也已经是醒了,亲随为他准备好了他最爱吃的米汤烧饼配马肉。

    但今日张献忠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吃,而是披了大氅,急步登上院中的鼓楼,向对面看。

    “娘求的,朱家太子的排场,还真是不小啊~~”

    看着代天巡狩的大纛和一面面官军大旗之时,张献忠又冷笑又心惊。

    ……

    天色大亮时,朱国弼,左良玉虎大威牛成虎连同京营众将来到中军帐,参见太子。

    太子正在用餐。

    参见之后就是议事。

    岳州正在被流贼猛攻,流贼派兵在羊楼洞拦截的用意,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心急如虎大威者,嚷嚷着事不宜迟,应该立刻进攻,击溃羊楼镇的流贼,杀向岳州,决不能让张献忠跑了。

    即便是陈奇瑜和杨尔铭等文官,包括参谋司的一干参谋,也都认为应该进攻---对面流贼约有十万人,最多十二三万,官军八万人,兵力并不落下风,何况从左营秦兵到京营,都是一时之精锐,面对十万流贼,没有不胜的道理。

    朱慈烺却不急,他首先要搞清楚的是,对面流贼主将究竟是谁?虽然连续抓来的两拨舌头,都说是艾能奇加上蔺养成马回回等人,但他却不能轻信。现在,照他的命令,参谋司李纪泽江启臣,见那几个舌头都提到了后营,正在严加审讯,结果出来之前,他还不想冒然行动。

    至于岳州的危局,他对刘肇基有信心,尤其是在南京水师控制江面之后,岳州再守个五六天应该不成问题。

    因此,虽然众将连续请命,但朱慈烺却始终不动声色--打仗重在知己知彼,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做出下一个决定的……

    脚步声响,李纪泽脚步匆匆地进入帐中,将刚刚审完的口供,交到朱慈烺案上,然后说道:“殿下,经过臣严密审讯,确定被抓来的几个舌头,都是张献忠的第三子艾能奇的手下,他们奉了艾能奇的命令,为流贼前锋。但他们自从离开岳州,急急往蒲圻而来之后,就没有再回过中军,中军的情况,他们并没有亲见。艾能奇为主将,蔺养成马回回等人为副将之事,乃是他们从流贼头目口中听到的……”

    听到李纪泽所说,帐中人都微微惊讶,难道舌头们的供述有假,不然太子殿下为什么要令李纪泽重新审问?

    左良玉脸微微皱眉,两批舌头都是他抓获并审问的,如果有假,那他可就失职了。

    朱慈烺看完口供,交给唐亮。

    唐亮递给抚宁侯朱国弼,朱国弼看完之后,给了陈奇瑜,随后,一一传递。

    陈奇瑜心思通透,看完之后,立刻就知道了朱慈烺的心思,于是拱手道:“殿下是怀疑……流贼使诈,主将并不是艾能奇?”

    朱慈烺点头:“是啊,从这些舌头的口供中就可以知道,不论攻城还是做战,张献忠平常最倚重的乃是四子李定国,何以这么重大的任务,不交给李定国,却交给了三子艾能奇?”

    “或许是李定国辅助献贼攻城,脱不开身……”陈奇瑜沉思。

    朱慈烺摇头:“以张献忠之能,并非一定要用李定国辅助,拦截任务艰巨。留艾能奇在身边,令李定国领兵,才是最恰当的,也是最合理的。张献忠不用李定国,却用艾能奇,令我有点不解。另外,大军主将是谁?有谁跟随?虽然不是军中的最高机密,但好像也不应该为前锋小兵轻易能听到的,所以我不得不谨慎……”

    陈奇瑜眼神一惊:“殿下的意思,这是流贼故意让我们知道的?”

    朱慈烺摇头:“只是怀疑,并不敢肯定。”

    陈奇瑜深思。

    其他众将却对李定国、艾能奇什么的,没有什么太大的重视,就算是李定国又如何?难道他还能挡住八万大军不成?

    虎大威忽然站起,握拳说道:“殿下,如果是李定国,那我军就更应该进攻,李定国害死吴部堂,决不能放过!”

    “对!”京营刘耀仁,马德仁,贺赞杨轩等人都是响应。他们对吴甡的感情,可比地方将领深。

    朱慈烺示意众将坐下,然后脸色严肃的说道:“李定国虽然年轻,但却不可小视,纵观浮山、汉阳、武昌之战,其人很少和官军面对面的硬拼,从来都是以智谋取胜,如果对面流贼头领真的是他,我军就不能大意,需想好对策……”

    “殿下担心,李定国有诡计?”陈奇瑜问。

    朱慈烺点头:“李定国不会摆开阵势,和我军真刀真枪的硬拼的。因为他知道,如果真刀真枪,流贼绝不是我天兵的对手,但今日羊楼镇的流贼,却是摆出了一副死战拦截的架势。要不是我怀疑错了,对面贼首不是李定国,要不……就是李定国另有图谋。”

    众将沉寂,有人心中想,殿下是不是太小心了?对一个小贼也这么重视?又想,两军对战,流贼能有什么阴谋……

    这时,一直沉思不语的监军御史杨尔铭忽然说道:“刚才殿下说到浮山之战,臣忽然想到……浮山之战时,昆山将军统领大军和张献忠的主力杀的难解难分,我军甚至占据优势,但关键时刻,一支流贼骑兵忽然在后方出现,到处放火,扰乱了我军的阵脚,从而造成了我军大败……”

    听到浮山之战,坐在左侧上首、朱国弼之下的左良玉立刻就涨红了脸,浮山之战是他近年来少有的大败,他左营也因此元气大伤,每每提起,他就觉得丢人,今日在太子殿下面前,就更是如此了。

    杨尔铭却不管他的想法,继续说道:“今日流贼在羊楼镇摆开阵势,拦截我军,会不会故技重施,等我们上攻,和流贼陷入焦灼、难解难分之际,忽然从背后杀出呢?”

    众人心中一凛。

    朱慈烺的眼睛,却是微微一亮。说道:“拿地图来!”

    唐亮和佟定方拿过地图。

    众将也都围了过来。

    “这两座山,叫什么?”朱慈烺一眼就看到了羊楼镇附近的山岚。

    “一个松峰山,一为马鞍山。”李纪泽回答。

    “山势如何?山上可能藏兵?”朱慈烺问。

    “山并不高,也不险峻,南北绵延几十里,树木茂盛。臣到羊楼镇之后,派人搜查三十里之内的所有地方,并没有发现有流贼的踪迹。”这一次的回答是左良玉,他是大军的前锋,又是宿将,和流贼大军在羊楼镇相遇,扎下大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出侦骑,将周围三十里来回翻了一遍,防备的,就是流贼的残余和伏兵。

    朱慈烺皱着眉头:“那就再搜一遍,松峰山和马鞍山是重点,一定要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搜!”

    羊楼镇周边都是平原,难以藏兵,如果流贼真有伏兵,那么,松峰山和马鞍山是唯一的两个地点,如果能搜出伏兵,那一切问题就豁然开朗,如果没有,也不碍和羊楼镇的流贼展开决战。

    “是。”

    左良玉领命。

    军议结束,朱慈烺做出暂时按兵不动,先观察流贼动静,确定主将之后,再决定下一步战略的决定。

    众将散去,各去忙碌。

    ……

    松峰山。

    五百名左营骑兵在山脚下出现,然后在军官的带领下,各寻道路进山。

    “都给我听好了,一定要仔细搜,仔细找,但有异常,立刻烟火为号,如果但敢懈怠,耽误了军情,就等着掉脑袋吧!”

    军官大声喝令。

    “是。”

    五百多人,分成几十队,很快就消失在山林间。

    ……

    一个樵夫模样的年轻人,在山林间飞奔。

    很快的,原本有所声响的山谷,立刻变的悄无声息。

    ……

    “娘的,鬼都没有,搜什么呀?”有官军抱怨。

    “干脆一把火烧了,有贼没贼不就知道吗?”另一人道。

    不过也只是说说,并没有人真放火,现在是五月,正是葱葱绿绿、青翠盎然的时候,山火并不容易燃烧。

    ……

    日上中午,见对面官军没有动静,并没有攻击的意思,军师汪兆麟有点忐忑了。

    张献忠却一点都不慌,坐在大椅子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嘴里还哼着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小调。

    见大帅镇定,汪兆麟和流贼大小头目渐渐也放松了下来。

    ……

    下午。

    中军大帐。

    经过一个上午的观察和各方方面的汇报,朱慈烺已经可以确定,对面流贼最少在十二万人以上,他们以羊楼镇为核心,摆开了连绵的营寨,截断了道路和平原,并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和陷阱。就兵力和战力,如果强攻,朱慈烺觉得还是可以拿下的,不过伤亡一定会比较大。

    “殿下。”

    左营惠登相和李国英先后来报,说松峰山和马鞍山都搜了,并没有发现流贼的踪迹。

    众将都微微松口气,觉得不能再耽搁,应该对羊楼镇发动攻击了,因为就在这一天里,羊楼镇的流贼在镇子前方的原野里,不停的挖掘壕沟,虽然没有堆成胸墙,也没有犀利的火器,只设置了拒马和鹿角,但如果任由他们这么挖下去,官军进攻的难度,肯定会持续增加。

    地图前,朱慈烺皱着眉头,难道自己的怀疑错了?对面流贼头领真的就是艾能奇?

    又或者,李定国的诡计,并不在后面,而是镇子里面?

    “佟定方。”

    “在!”

    “你带人再去查一下,记着,人不要多,也不要穿甲胄。”朱慈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安心,决定派佟定方再去,如果还是没有流贼的踪迹,那他才能心安。

    “是。”佟定方点了五个精明能干得帐前探骑,没有穿甲胄,都换了平民服装,急急而去了。

    ……

    松峰山和马鞍山距离官军大营有十里地,来回一个时辰,算上搜山,也就两三个时辰,但直到天黑,佟定方都没有回来。朱慈烺心中渐渐不安,开始为佟定方的安全担心起来……

第880章 将计就计

    历史上,佟翰邦佟定方父子,坚守塔山,引爆炸药,和冲入城中的建虏同归于尽,是松山塔山杏山三城中,唯一血战到底的一城,但其英勇惨烈,却湮没在史册中,知道的人并不多。作为一个知晓历史的穿越者,朱慈烺对佟家父子十分敬重,前年在蓟州第一次见到佟定方之时,他就把佟定方留在了身边,一来,佟定方的英勇让他喜欢,二来,他也是想要拔擢英烈的后代。

    这两年里,佟定方快速成长,不但身材更壮了,而且每日涉猎军机,又和参谋司的诸位高参在一起讨论各次战役,军略大幅增进,在参谋司的研议中,常常能说出一些高明的见解,朱慈烺很欣慰,心中已经暗暗打算,找机会要将佟定方放出去,让他独领一军,真正成为一方大将。

    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不然他何以对得起佟翰邦佟总兵?

    晚饭之后,佟定方还是没有回来,朱慈烺越发担心起来,一面加派人手出去寻找,一面在帐中来回踱步,焦急等待。

    “殿下~~”

    武襄左卫指挥使宗俊泰急步奔了进来,一脸喜色的报道:“佟定方回来了!”

    朱慈烺大喜,停住脚步:“快让他进来。”

    佟定方急急进入,一身粗布烂衫,赤膊绑腿,樵夫的打扮,见他无恙,朱慈烺暗暗欣慰,不等他拜,就抢说道:“免礼。快说说,发现了什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因为急急奔回,感觉佟定方还有点喘息,他抱拳回道:“回殿下,松峰山中,确实藏有流贼伏兵!”

    朱慈烺惊道:“快细细讲来。”

    原来,佟定方带了五个探骑,六个人分成三组,分别进山探查? 他和第二组都没有什么发现,都按原计划、原时间,返回了出发点? 但第三组却迟迟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天色渐黑? 他们四人渐渐紧张起来,山中不知道有没有伏兵? 但野兽肯定是有的,第三组该不会是遇上野兽了吧?

    如果是其他的明军将官? 说不定就会放弃? 返回复命了? 但佟定方却不? 他坚持要等。

    终于,半个时辰后? 第三组两个人终于是抹黑赶回来了。

    “有? 山中有伏兵……”

    山中夜冷,两人已经冻的说出话来了。

    佟定方又惊又喜,急忙带两人返回,路上详细询问,这才知道? 松峰山虽然不高,但却甚是广阔,如果要搜到其间的每一个角落,非的数万人不可,不管是前面左营兵马还是后面的佟定方,他们都是沿着道路,登到高处山岭一眺望,又或者是到山间的溪水边,看没有人马经过的痕迹?如果没有,就会认为这一片没有藏人,但第三组不同,他们两人专找低处,终于是在一处看似平静的山谷中发现了异常……

    “好,此等大功,我非重赏不可,快,带他们上来!”听完佟定方所说,朱慈烺又惊喜又庆幸,幸亏又派人了,不但战事必然会出意外。

    脚步声响,第三组的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换衫,得太子召见,急忙进帐跪倒:“参见殿下。”

    “快起。”

    待两人起身,朱慈烺看着其中一人,眼中忽然闪过惊异,目光看向佟定方。

    佟定方知道太子为什么惊异?于是抱拳回禀:“殿下,他们一个叫季大勇,一个叫李来亨,山谷中的流贼,就是他们两人发现的。”

    朱慈烺点头,详细询问经过。

    季大勇不善言辞,都是李来亨回答。

    朱慈烺仔细看着他,观察他的表情。

    李来亨,李过的义子,原本是李自成的人,现在却是他帐下的传令兵。

    开封之战时,其时刚刚十五岁的李来亨被逼归降,朱慈烺特意将他安排为传令兵,时时刻刻在帐前听令,经过两年的磨练,李来亨不但长高长壮不少,而且也黝黑成熟了很多。

    而朱慈烺对李来亨的特殊关注,并非只是因为李来亨在抗清历史上的忠贞和名气,更是因为,朱慈烺想知道,少年流贼经过教化,究竟能不能重新接受朱明朝廷呢?

    就表现看,李来亨这两年的表现,还算是优秀,各项任务,都能完成。

    但今日勘察流贼踪迹,如果事先知道,朱慈烺怕是不会同意使用李来亨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李来亨心中还存有杂念,顺势跑到流贼那一边怎么办?虽然李自成和张献忠不是一挂,甚至有点势同水火,但毕竟都是流贼,谁知道李来亨会不会一时糊涂?

    更甚至,李来亨回报一个假消息,岂不是更害人?

    不过当看到佟定方坦然轻松的笑容,朱慈烺顿时明白,看来,佟定方对李来亨有相当了解,相信李来亨不会背叛,才会在如此重要的任务里带上他,又或者,佟定方意识到李来亨出身流贼,对流贼藏匿之术最为了解,带他上山,有事半功倍之效。

    在回答太子问题之时,李来亨不卑不亢,既没有出身流贼而不得不投降的胆怯,也没有立下大功,那抑制不住的骄傲,只是冷静平和的将整个经过说出。

    朱慈烺暗暗点头,能在历史上留名之人,果然都是有过人之处的,李来亨之能,未来也是能领兵的,仔细问过之后,他欣慰的点头:“赏,一人二十两!”又对佟定方道:“两人现在是什么职?各提一级。”

    “谢殿下。”

    李来亨和季大勇拜。

    朱慈烺望着李来亨,语有深意的说道:“季大勇,李来亨,望你二人再接再厉,大明朝不负忠臣良将!”

    ……

    走出太子营帐,李来亨迎着夜风微微舒了一口气,老实说,最初投向官军,成为官军一员之后,他是极其不适应的,有段时间,他一直在谋划着逃亡,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惊讶的发现,京营和他印象里的官军完全不同,不但军纪严明,从不搅扰百姓,而且军中上下,都以操练为荣,从将官到下面的小旗长,在京营军规之外,还会反复强调三个词,荣誉、勇气、责任。并详细解释。

    而也这其间,他也第一次了解到了另一个陌生词:民族。

    但真正改变他想法的,还是前年年底,建虏的入塞。当时,面对汹汹的建虏和被烧杀抢掠之后的焦土,他心中涌起了一个热血男儿都会有的愤怒,而当思想教导官宋天显说,因为流贼施虐,官军抽不身来,建虏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入塞,烧杀抢掠之后,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过去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从那时起,李来亨就不再想着逃跑了,而是安下心来,在军中做事

    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想起义父李过和闯营的那些人,但心中却已经没有逃跑的冲动了。

    渐渐地,他习惯并且溶入了京营之中。

    今日在松峰山中,发现山谷中的伏兵时,他心中也曾经闪过一丝犹豫,不过也只是那么一闪,因为他心中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当在暗夜里,摸爬滚打,回到出发点时,发现中军官佟定方还在原地等待时,他心中涌起激动---长官果然没有负我,我更不能负长官了。

    ……

    “侯爷,太子传你去。”

    抚宁侯朱国弼用完了晚饭,意兴阑珊的坐在灯下发呆,表面看起来他是抚宁侯,又是京营辅佐,军中地位仅次于太子殿下,但实际上的权力,比工兵营的孟文龙还不如呢,孟文龙好歹还管着几千人,有发号施令之权,而他这个侯爷,除了账里账外的一百亲兵,其他人,他一个也调遣不动。

    即便太子急赴扬州,不在军中的那段时间,他也不能自由发挥,想要做任何事情,都得陈奇瑜和杨尔铭同意,如果他二人不同意,下面的将官根本不会遵从。

    而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都是表面尊敬,私下里无所谓,谁都知道他就是一个摆设,太子在是太子决断,太子不在是陈奇瑜和杨尔铭两人决断。

    朱国弼心里恼怒。

    哼,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老子要你们好看!

    心里恼怒,但表面上朱国弼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他清楚知道,这京营军纪森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太子的人,如果他乱发牢骚,被太子知道了,即便是他勋贵,太子怕也不会给他面子。

    没办法,只能忍着。

    听到太子召见,朱国弼不敢怠慢,急急披了甲胄,赶往太子的中军帐。

    等朱国弼进帐时,发现陈奇瑜、杨尔铭,连同参谋司的诸位参谋,李纪泽江启臣刘子政等人都已经在帐中了,而且看意思,他们已经商量了很久,哼,又瞒着我议事,朱国弼心中不悦。

    朱国弼进入不久,平贼将军左良玉,保定虎大威,秦兵牛成虎,京营刘耀仁杨轩李顺等武将也都先后进入。

    “看来有大事啊。”朱国弼心里嘀咕,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等人都到齐了,太子朱慈烺环视众人,目如点漆的说道:“最新军情,松峰山中确有流贼伏兵,人数在两千人左右……”

    听到此言,众将都是惊讶,尤其是左良玉,他今日派了惠登相和李国英两人,分别搜查两山,两人搜了一上午,都说没有人,他便将这个结果,回报太子殿下了,怎么忽然的,太子殿下却说,山中有伏兵呢?

    朱慈烺平静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左良玉,温和说道:“流贼藏于山谷的极深处,非一般探查可以找到,若非有熟悉流贼习性之人引路,我也被他们骗过了。”

    太子亲口所说,自然不然有错,左良玉急忙站起请罪,一张长脸涨成了酱色。

    朱慈烺不怪,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环视帐中众人:“流贼狡诈,预先埋设伏兵于松峰山,如何应对,参谋司列出了几个对策,大家一起研议。”

    于是李纪泽站起,将参谋司的对策说出。

    “流贼伏于山中,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趁我军和流贼交战之时,忽然从背后杀出,乱我阵脚;第二,偷袭我军的粮仓,造成我军无粮,不得不退。这两点无论哪一点达成,都是我军不能承受的。”

    众将听的点头。

    “那么,流贼伏兵究竟是要背袭,还是要烧粮呢?”李纪泽道:“参谋司以为,流贼伏兵要如何做,并没有定数,关键是看我我军如何应对?如果我军明日和流贼决战,双方在羊楼镇陷入焦灼,那么,流贼伏兵就会背袭。如果我军占优,又或者我军按兵不动,那么,松峰山上的流贼,就有可能会偷袭我们的粮仓。”

    “伏兵危险,我军要如何应对?是应该先剿灭山中的流贼,解除后患,还是假装不知,暗中准备,待其从山中蹿出,再一举歼灭呢?参谋司以为,当然应该选后者,不但可以事半功倍的全歼这股伏兵,而且更可以迷惑对面羊楼镇的流贼大军!”

    “因此,参谋司的建议是,将计就计,引诱流贼大军和我决战……”

    ……

    凌晨。

    正在呼呼大睡的张献忠忽然被推醒。他恼怒极了,他最恨的就是熟睡之中被人惊扰,很多第一次侍寝的美妾,因为不知道他的睡觉气,恃宠而骄,不小心惊扰了他,而被他毫不客气得推出斩首。即便是大战中,在第一线也一样。

    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王尚礼。

    张献忠睁开眼,发现面前正是王尚礼之后,他眼睛里的怒气,很快就消散,坐起来问:“怎么了?”

    “大掌盘,事情好像不妙,官军兵马正在往西面秘密调动……”王尚礼脸色凝重。

    在他身后,军师汪兆麟和艾能奇一前一后站立,火把光亮之下,两人脸色也都是严肃。

    张献忠麻子脸一变,猛的跳起来:“西面,那是哪里?”

    “好像是往江边去。”这一次回答的是汪兆麟。

    “江边……”张献忠穿上箭衣,咬牙想:“这里距离江边六十里,朱家小儿是想要通过水路运兵,绕开额们吗?”

    三人不回答,因为张献忠已经在艾能奇的帮助下,火速穿好靴子,披了一件大氅,扣上毡帽,等等等,大步离开房间了。

    而在房间之外,就是羊楼镇最高的一个建筑,相当于是三层高的一个鼓楼,张献忠快步登上鼓楼,极目向对面观望。

    官军大营安寂,天色将亮未亮之中,各处的火把依然在燃烧,军旗都还笼罩在黑暗之中,从这里看,并不能看出官军在调兵……

    张献忠急急下了鼓楼:“走!”

    ——————感谢“灵犀009”的打赏,谢谢~~

第881章 暗夜火起

    很快,在众人护卫之中,张献忠悄悄离开羊楼镇,出了西面的大营,来到了最前线。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眼中看不到有官军调动,但西面那隐隐踏起、渐渐远去的烟尘,却清楚的表明,最后一波离开的官军,正向长江的方向而去。

    一个刚刚回来的探骑被带到了张献忠面前。他在张献忠面前磕头:“见过大帅。”

    “你跟官军走了多久?”张献忠问。

    “小的一行,一共三个人,跟了有小半个时辰,他两还在悄悄跟着呢,小的先回来复命。”

    张献忠点头:“官军有多少人?”

    “最少一万五,多了怕是两万,车马很多,浩浩荡荡地走了很长时间,看旗帜,都是京营的兵。”探骑回答。

    “一万五,两万……”张献忠的麻子脸发紧,如果这一万多两万人坐船到了岳州,加上岳州原有的驻兵,岳州城防必然更加坚固,他们想要攻陷岳州,怕更是不可能了。

    “你确定他们是去江边吗?”张献忠说。

    “小的也不敢完全确定。不过前面是黄盖湖,不能行军,他们能去的,只能是江边。”探马回。

    “赏!”

    张献忠扔下一个字,转身返回。

    ……

    回到羊楼镇,张献忠召集众将商议。

    “此处距离江边六十里,就算官军急行军,也需要一天,且江边没有合适的码头,这么多的人,军士战马连同辎重,上船需要相当时间,南京水师的船只,不过三百艘,运输力量有限,从这里航行到岳州,又需要差不多一天,算来算去,这一万多官军? 最少需要三天半时间,才能到达岳州。”汪兆麟先分析。

    众人沉默。

    汪兆麟继续:“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官军的意图是什么?是担心岳州危急? 所以派一支援兵从水路支援? 还是已经看出了我们的图谋,所以并不着急发动攻击呢?”

    这才是重点……

    汪兆麟所说? 正是众人担心之所在? 他们献营全部的精锐可都在这里? 如果官军迟迟不战,就这么耗着,孙可望那边? 迟早要露出马脚,一旦官军发觉,岳州城下都是老弱? 没有战力,那他们可就必败无疑?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李定国不在? 蔺养成等人又是面和心不和? 能给张献忠出主意了? 就只有汪兆麟了。

    但汪兆麟此时却不敢献策,因为意念决定命运,不是天堂就是地狱,万一有所差池,张献忠第一个要杀的,恐怕就是他了。

    因此,介绍完情况,汪兆麟就坐下了。

    一切都等张献忠决断。

    张献忠坐在大椅里,抓着胡须,眼神凶狠,麻子脸铁青的难看……

    脚步声响,一将走了进来,却是前营副将白文选。

    “大帅,官军毫无动静,看起来今日是不会攻了。”白文选报。

    此时天色大亮,太阳已经升起,如果官军今日要战,肯定要出营列阵,现在迟迟没有动静,显然今日又是没有进攻的打算了。

    听到白文选所说,流贼将领们的脸色就更加凝重。

    时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拖延的越长,岳州城下的虚实越容易暴露,另一个他们的粮草并不充裕,无法长期和官军对峙,一句话,羊楼镇是战地,也是死地,如果不能速战,他们必败无疑……

    “大帅!”

    眼见没有人说话,王尚礼终于是忍不住了,他站起说道:“官军不战,我们就和他战,只要我们能咬住官军,老四从背后发起一击,依然有胜机!”

    “不错,我们二十万人,官军本来七八万,现在走了一两万,就更好战了……”艾能奇站起,表示赞同。

    其他各将也都有点头。

    二十万对六万官军,还是有相当胜机的。

    蔺养成马回回刘希尧贺锦四人却都是低头默默,他们不得已降服,手下兵马都被张献忠收走,一个个都变成了空头都督,此时见献营窘迫,他们都是幸灾乐祸,做壁上观,并没有为张献忠献言献策的打算。

    “不要咧咧了!”

    张献忠忽然站起来。

    房间立刻静寂无声。

    ……

    羊楼镇。

    张献忠的凶眼环视众人:“额们在这里着急,朱家小儿难道就不急吗?说不得也和咱们一样,这会正在商议呢,所以你们都慌一个甚?打仗最重要的就是要沉住气,遇事就慌张,还打什么仗?都回去,整理兵马,额老张自有命令!”

    众将起身,抱拳行礼,然后退去。

    张献忠瞪着蔺养成等四人离开的背影,目光一瞬间,很是凶狠。

    众人都离去,只有军师汪兆麟一人留下。

    “军师啊,你说,朱家小儿该不会发现老四了吧?”不同于刚才的信心和粗横,此时的张献忠拧着扫帚眉,很是担心的问。

    汪兆麟拱手道:“四将军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做伏兵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隐藏行迹,躲避官军的搜山,早有心得,大帅不必太过担心。”

    “额也是这么想的,但就怕万一啊……”张献忠叹。

    “四将军不是说了吗?如果有变,他会在两山燃起烽火,现在没有烽火,说明一切安然。”汪兆麟道。

    张献忠自我安慰的点点头。

    汪兆麟又道:“朱家太子不急于进攻,却在凌晨时分,秘密调兵,想要通过水路支援岳州,说明他还是担心岳州的战况的,只所以现在按兵不动,也许并不是发现了什么?而是因为他天生谨慎小心的性子。”

    “据各方传言,开封之战还有两次击退建虏入塞,朱家太子采用的都是后发制人的策略,尤其开封之战最为明显,开封被李自成围攻,岌岌可危,朱家太子不但不救,反而在归德逍遥自在,养精蓄锐,等李自成疲惫,他却连夜急行军,用极快的速度,忽然出现在了贾鲁河,杀了李自成一个措手不及……”

    张献忠听的入神,两道粗重的眉毛搅在一起:“你的意思,朱家小儿又想故技重施?”

    “下官不敢,只是有所猜测。”汪兆麟道。

    张献忠的麻子脸忽然一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道:“娘求的,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一两万的官军,并不是支援岳州,而是抄我们的后路去了?”

    汪兆麟脸色也是一变。

    羊楼镇东面是全山,西面不宽的平原,已经被他们用壕沟挖断,并将营帐密密麻麻地排列,再远一点就是狭长的黄盖湖,一直延续到长江边,也就是说,除非官军击败他们,否则根本无法从羊楼镇逾越,唯一的绕行办法,就是通过长江船舰,所以,当今晨官军秘密行军,往长江方向而去之时,汪兆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官军派兵支援岳州去了,但现在听张献忠一说,他才猛然警醒,那一两万的官军,未必一定要坐船到岳州,他们只要绕过黄盖湖这一段,从黄盖湖后方上岸,秘密行军,就可以杀到羊楼镇的后方,到时前后夹击,他献营必败!

    现在朱家太子按兵不动,莫非就是在这两万绕到羊楼镇的后方?

    如果是,那献营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想到这一点,张献忠焦急的来回踱步,胡子都被扯下了好几把。

    不能这么僵持,如果官军不出战,他就得出战了,可是只要他一出战,官军怕是就会看穿他们主力伪装偏师的计谋……

    娘的,战不成,守不就,太他么的难做了。

    “去传令,让娃娃们今日白天轮流睡觉,说不得今晚就会有大战!”张献忠蓦地站住脚步,恶狠狠地说道。

    ……

    一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官军和流贼相隔十里,在羊楼镇对峙,彼此小心提防,但却没有人发动进攻。

    夜晚降临,火把亮了起来。

    不论站在官军营还是流贼营,都能看到对面那连绵不绝的火把光亮,就如天上的繁星,点点滴滴,将方圆几十里的原野都点亮了。

    军旗之下,一人望着对面,脸色沉思……

    ……

    这一夜,张献忠没有脱衣,就穿着箭衣披着大氅睡在罗汉床,其间,数次惊醒,提刀冲到房门前看,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回到罗汉床再睡,就这么迷迷糊糊地到了半夜,他猛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

    “大掌盘,大掌盘!”

    是王尚礼的声音。

    张献忠猛地睁眼醒来。

    果然是王尚礼。

    火把光亮下,王尚礼一脸惊喜,眼睛发红:“大掌盘,官军营中燃起大火。一片混乱,还有爆炸声,好像是老四得手了啊!”

    张献忠大喜,猛地跳起来,连头盔都顾不上戴,直接就冲出了房间。

    夜风迎面吹来,他鼻子里隐隐闻到了大火的灰烬味,心中更觉喜悦,哈,再没有比这更好闻的味道了。

    噔噔蹬,急步登上鼓楼,向对面观望。

    果然,对面官军大营有火光燃起,隐隐好像还有骚动的迹象,虽然不是所有,只是西南角的一块,但燃烧的火焰,却已经是将夜空都照亮了。

    不用问,肯定是老四得手了,不然不会有这么亮的火光,也才能掀起官军大营这么大的骚动!

    王尚礼已经追了上来,双手捧着张献忠的铁甲和头盔。

    几乎同时,院子里脚步急响,艾能奇刘文秀白文选等将领都全身披挂,出现在鼓楼下了,他们翘首上望,眼神兴奋,都在等张献忠出击的命令。

    虽然惊喜,但张献忠的脑子依然清楚,他一边戴盔披甲,一边下令:“白文选!”

    “在!”

    “你带一万人出营,直冲官军大营,给额大军杀出一条道路来!”

    “是。”

    “老三!老六!”

    “在。”艾能奇和刘文秀抱拳。

    “你两各带兵三万,跟在白文选之后,但是白文选破营,你两要立刻跟进,扩大战果!如果白文秀迟迟不破,官军防守稳固,你二人就要立刻撤回来!”

    “是。”

    “剩下的,随额老张一起出营,额献营生死存亡,就在此一举了,都随额杀啊!”

    ……

    “咚咚咚咚~~”

    暗夜凌晨,战鼓敲了起来,照张献忠的命令,今日流贼本来就是和衣而睡,因此大军集合的非常快速,战鼓刚响了三通,担任前锋的白文选就已经召集了麾下的兵马,连同临时播出的两个营。一共一万人,其中两千骑兵,八千步兵,他们呼喊着,在白文选的带领下,向对面官军大营杀去。

    而在他们准备其间,夜间负责巡防的流贼,早已经木板覆盖了壕沟,给他们造成数十条通行的道路,因此他们很快就冲出了羊楼镇。

    相隔十里,白文选的一万兵很快就杀到了官军营前,“当当当当~~”当他们出现在官军营寨之前时,报警的铜锣响了起来,随即,人影闪动,官军纷纷钻出营帐,涌到栅栏面前,对外面的流贼抛射箭雨。

    白文选也大呼射箭。

    在营前有壕沟有拒马,更有无数的守兵。暗夜里,双方激战,箭雨在空中呼啸来去。

    刚战了一会,白文选就感觉到官军非常乱,根本没有组织,反击也是乱糟糟了,心知有胜机,顿时大喜,不住的督促:“杀,杀,向前!”

    “砰!”流贼步兵凭着盾牌和长枪,终于是冲开了明军营寨的一处栅栏,栏墙轰然而倒,出现了一个缺口,“杀!”白文选狂喜,策马挥刀,带着两千骑兵跃马冲进缺口,开始砍杀,在他们身后,步兵蜂拥而进。

    此时,刀光剑影,喊杀之声更加激烈。官军营后的大火,也越发蔓延,从最初的西南角,渐渐演变成了整个西面。火光,浓烟,暗夜喊杀,充斥了整个兵营、隐隐还能听见火药爆炸的剧烈声音和官军惊慌的呼喊:‘着火了,着火了……’。

    “老四好样的!把官军的火药库都点着了。哈哈!哈哈哈~~~”

    见火光冲天,情势大好,白文选已经破营,艾能奇按捺不住,叫一声:“杀啊!”带着后续得三万人,分成三队,向官军大营滚滚杀去。

    刘文秀一看,也不再等待,也挥兵杀入。

    而就在艾能奇和刘文秀带兵冲锋之时,张献忠率领的献营主力,已经全部出营,在营前列阵,做好冲锋的准备了,当刘文秀和艾能奇先后带兵冲进去,官军大营喊杀更烈,感觉战斗更猛之后,众将都是踊跃,纷纷要求出战。

    张献忠却咬着牙,依然冷静……

第882章 中计矣

    虽然对面的官军大营火光冲天,杀声不断,看起来已经是大乱,正是突击的好时机,但张献忠却迟迟不下令,直到一匹快骑从对面疾驰而来,马上骑兵高声而报:“大帅,白将军已经连破两营,在第三营遇上了官军的阻击,正在苦战……”

    “可有老四的消息?”张献忠问。

    骑兵气喘吁吁地摇头。

    “报~~”

    艾能奇的信骑也来回报了:“三将军正遇上了左良玉,正在混战……”

    “可有老四的消息?”张献忠再问。

    骑兵还是摇头。

    而此时,官军大营的喊杀之声更加激烈,营后的火光还在蔓延中。

    “大掌盘,冲吧!老四人少,万一他们被官军控制住,官军稳住阵脚,我们就失了战机了!”王尚礼一脸焦急。

    其他众将也都是请战:“是啊大帅,冲吧。”

    张献忠咬着牙,他知道战机不可错过,一旦错过,就不再来,虽然内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依然觉得,先和老四联系上,才是最稳妥的策略,但此种关头,却也容不得他继续犹豫了,不说岳州,只说官军绕后的兵马,就让他心急如焚,于是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高声分派命令,最后,拔出腰间长刀,高喊:“官军已经乱了,杀啊~~生擒朱家小儿者,赏金万两~~~”

    “杀~~”

    王尚礼等人高声响应,随即各领兵马,向官军大营冲去。

    暗夜里,十万的流贼,点着火把,如同是一条条飞舞的火龙,向官军滚滚而去。

    王尚礼带着中军精锐,保护张献忠在最中间,在他们的前方和左右,各有数营军士,他们举着长枪大刀? 奋力奔跑? 冲进官军大营,开始砍杀,最初的时候? 他们冲过的地方? 都是白文选和艾能奇他们已经经过的地方,官军都已经逃散? 根本无人可杀,只有丢弃的盔甲兵器和一面面燃烧的帐篷在暗夜里乱舞……

    ……

    松峰山。

    已经埋伏了五天了,官军主力大军到达羊楼镇也已经两天了,但官军迟迟不动? 好像并没有强攻羊楼镇的意思? 李定国表现镇定,心中却是焦急,因为时间拖得越长,他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高,一旦暴露? 不但他们身死,想要击败官军的图谋,也必然失败。

    暗夜,李定国睡不着,离了自己的帐篷,在山谷中巡视,一来安抚手下军士,二来也是散心。

    几天的埋伏,军士们都有些疲惫,并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因为山中埋伏,不能点火,他们的食物都是随身携带的大饼,连续几天啃食,又窝在山谷中不能活动,夜间蚊虫不断,所以一个个都有点无精打采。

    李定国一路安抚,心知不能再等了,如果官军还是不动,那就只能实施乙计划,暗夜偷袭官军的屯粮之所了。

    “少将军~~”

    负责观望的靳统武忽然急急跑来,脸色惊喜:“你快去看,官军营中忽然冒起大火~”

    “什么?”

    李定国吃了一惊,急忙登上附近的一个小山坡,向羊楼镇的方向望去。

    虽然离得远,虽然是暗夜,但却也能看到官军大营的熊熊火光,感觉那不是一处两处,而是很多处的军营,一起被点燃了---这不是偶然的营中走火,而应该是两军交战,敌我激烈交锋,才有可能掀起的大火……

    “一定是大帅暗夜突袭,杀进了官军营中,少将军,下令吧,我们也杀下山去!”靳统武兴奋的请令。

    李定国却是呆愣,接着猛地跺脚:“官军识破我们的计策了,这是一个陷阱!快,快点兵,我们杀下山去。”

    靳统武不明白,为什么说是识破了计策?不过李定国的命令他也不敢多问,答一声是,急忙去点兵。

    李定国站在原地,痛悔的咬牙,他现在只期望义父能稳住大局,不要轻易全军突入官军大营,那样还有一线希望,不然必将全军覆没……

    ……

    羊楼镇。

    流贼大军冲入官军大营之后,一路顺遂,艾能奇他们杀的兴起,将路过的十几个军营,都翻了一个天,不过很快的,身在中军的张献忠就感觉到了不对,虽然全营鼎沸,官军好像已经是乱了套,但尸体太少了,感觉官军并没有激烈抵抗,而是边打边退,迅速撤离,

    难道有诈?

    “停!”

    张献忠猛地勒住了战马,大吼。

    ……

    同一时间。

    冲在最前的白文选也感觉情况有点不对,他在突破第一第二营之时,还能遇上官军的激烈抵抗,从旗帜看,应该是左良玉的兵,他拼命向,直往中军闯,等冲到第三营,他遇上了左良玉麾下的李国英,双方很是激战了一阵,不过很快的李国英就抛弃了营帐,往后急退,白文选杀红了眼,一路急追,而在这一路之中,竟然再没有遇上官军,所经营帐,一个个都是空的,不见一个官兵,只有亮着的火把点缀其间。

    “停,停,不要追了!”

    白文选勒住战马,大叫。

    他身边的亲兵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勒住了战马,茫然的看向他。

    白文选瞪大了眼,望向左右两边的黑暗,就在这瞬息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两边黑暗后的滚滚脚步声。

    砰!

    忽然,他耳朵里忽然就听到了一声震天动地的炮响,然后又砰!砰!不是一声,而是连续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直惊的他们胯下的战马,一个个都是嘶鸣不已,胡乱尥蹶子,而炮声过后,就觉得四面火光大亮,山呼海啸的一声喊:“杀贼啊~~”

    原本静寂,好像是无人的营帐,忽然是沸腾了起来。

    无数的人影从左右两侧的黑暗中整齐而出。借着火把的光亮,依稀看见官军厢车盾牌在前,鸟铳弓箭在后,阵型齐整,黑压压地像山一般。

    而听到炮声,原来一路奔逃的李国英部,也转身杀了回来。

    这哪是火烧连营的败逃,分明是早有准备!

    “有诈,快撤!”

    白文选嘶声大叫。

    但晚了,官军一起杀出,弓铳齐发,白烟冒起,火光乍现处,一枚枚铅弹伴随着天空的箭矢,呼啸而出,同时的,又有冒着火星的手炸雷向他们的密集之处投掷而来……

    “轰轰……”

    困在中间的流贼,瞬间就倒下一大片,他们惊叫着想要撤退,但后面的人还没有警醒,还在继续往前冲,顿时挤成了一团,自相践踏。

    后方。

    当听到震耳的炮声和杀声四起之声,张献忠就知道中计了,他骂了一声娘求的,中朱家小儿诡计了,拨转马头:“撤~~”

    但这么多的兵马,猝然掉头岂是容易?

    后面奔涌而来的流贼步兵,堵住了他后退的道路。几万大军,前进后撤,岂是那么容易?

    “调头,撤,撤!”王尚礼大声嘶吼,率领精锐骑兵在前,为张献忠开路,但有拥堵道路的,先是用皮鞭猛抽,还是趟不开,干脆马踏刀砍……

    张献忠焦急无比,麻子脸都扭曲了,嘶吼着催促:“快,快!”

    “砰!”

    又一声炮响,后方忽然天翻地覆,鸟铳之声密集响起,无数的官军在后方出现,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人喊马嘶之中,听见一人大笑:“哈哈哈,拦住了,都拦住了,一个也不能跑!张献忠在哪?张献忠在哪?我要他的狗命!杀啊,杀啊~~”

    正是保定总兵虎大威。

    “啊……”

    一片惨叫和血雨,后方的流贼瞬间倒下一片,官军骑兵猛冲,步兵结阵,盾牌长枪加上弓箭鸟铳和炸雷,如同是一面面地墙壁,硬生生地堵死了流贼大军后撤的道路。

    军师汪兆麟忽然明白,今日凌晨离开的那两万官军并不是通过长江支援岳州了,也不是绕道羊楼镇的后方,而是去而复返,暗夜里,就秘密潜伏在了官军大营周边,等到他们十万人一窝蜂的杀进官军大营之后,他们立刻冲出,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大掌盘,怎么办?”

    前后都有堵截,乱战如火,形势已经是到了最后时刻,跟在张献忠身边的人都慌了,他们看向张献忠,等张献忠拿主意。

    张献忠咬着牙,麻子脸已经变成了铁青,不过他并不慌张,从崇祯二年到现在,他被杀全军覆没好几次了,论战败逃跑的经验,再没有人比他更丰富了,他举刀向前一指着:“向前杀,我们的生路在前方!”又道:“扔了所有旗帜和无用的零散,随额杀啊!”

    朱家小儿既然设置了这个圈套,那么,在后面堵截的,一定是官军精锐中的精锐,想要回转头去,从后方杀出一条生路,怕是不容易,更何况,就算是冲出去了,羊楼镇以及后面的岳州,也是不能守的,迟早是一个亡。

    相反,朱家小儿一定想不到,他不后退,反而会向前冲,兵法云,出其不意才能致胜。再者,艾能奇刘文秀还在前方,他们麾下还有数万大军,而官军的兵力是有限的,只要众人合力,奋力向前,杀出一条血路,还是很有可能的。

    鱼死网破,只要鱼够凶狠,咬破渔网,逃出生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杀~~”

    张献忠下了命令,于是流贼中军精锐,不再想着后退逃跑,而是拥着张献忠,奋力往前冲……

    ……

    “哒哒哒哒……”

    暗夜里,马蹄声密集,李定国率领藏在松峰山上的三千伏兵杀出,向官军大营急袭,在半路,遇上了冯双礼率领的两千人,双方合兵一处,继续向前。

    其时,天色已经快要蒙蒙亮,但官军大营的喊杀之声却愈发激烈。

    李定国心中有失败的预感,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明知失败,他也必须撞进去!

    “砰!”

    离着官军大营还有一里地,已经清楚看到官军营中的大火和飘扬的军旗时,忽然一声炮声,晨曦的薄光中,两边忽然涌出了无数的官军,而就在同时,冲在最前面的一百多骑兵,踏中了官军早就埋伏好的陷阱,战马陷入坑中,悲惨嘶鸣,马上骑士摔了下去,瞬间一片混乱……

    “砰砰砰砰……”

    随即,密集的鸟铳声响起,白烟火光,瞬间就笼罩了周边,李定国身边的骑兵,身上冒出血点,割草一般的倒下,余者一片大乱。慌乱之中,看见官军打的是秦兵的旗帜。

    “冲,冲,往前冲!”

    李定国咬着牙,依然命令往前冲……

    ……

    硝烟喊杀之中,天渐渐亮了,从半夜到现在,激战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十二三万的流贼,在营中奔突了一夜,到这时,出大营而不得,终于是开始崩溃了,一批批,一处处,流贼将领已经无法约束手下人,流贼士兵豕突狼奔,到处逃窜,不过这并不表示所有流贼都失去了指挥,依然有几大股的流贼成建制的往来冲锋,拼力而战,试图冲出官军的包围圈,避免全军覆没的命运。

    高高的角楼上,硝烟弥漫中,白衣白甲的大明太子朱慈烺举着千里镜,正徐徐观望整个战场。

    在他身边,抚宁侯朱国弼,前五省总督陈奇瑜,监军御史杨尔铭,连同参谋司的几位参谋,一起观望。

    对朱慈烺来说,昨晚是难眠的一夜,也是兴奋的一夜,连番策划之下,张献忠终于是沉不住气,鱼儿上钩了。当十几万的流贼出现在官军大营之前,分成三批,连续不断的突入官军大营之中,于暗处观望的朱慈烺当时就忍不住兴奋---唐朝时,李世民看着上殿的士子,说天下英才尽入我彀中,朱慈烺现在所想的是,天下流贼皆入我营中,湖广贼乱,一日可平也!

    当十几万流贼在营前排开,白文选艾能奇刘文秀先后杀进,但依然还有一半得流贼大军留在原野中之时,朱慈烺立刻就知道,流贼大军的主将统帅,既不是艾能奇,也不是李定国,而是张献忠本人!

    因为只有张献忠,才能驱使刘文秀艾能奇做前锋。

    如此一来,一切疑惑就都迎刃而解。

    张献忠亲自领军,那么,埋伏在松峰山的就一定是李定国---只有李定国才能承担流贼敌后袭击的重任,也只有他才能把握住那关键的时机。

    由此可知,流贼出现在羊楼镇并不是为了拦截,而是要和官军决战!

    幸亏是识破了他们的计谋,查到了山中的伏兵。不然官军说不定要吃大亏……

第883章 覆灭

    角楼之上。

    朱慈烺举着千里镜,徐徐而望。

    战局的进展,在他的预料中,但张献忠不打旗号,各处传来的信息也不一,有人说在东,有人说在西,战场又在动态中,虽然朱慈烺一直下令寻找,但直到现在各部也没有确定张献忠的所在。

    ---今日如果不能生擒或者是击毙张献忠,令他逃出天生,眼前的胜利光芒就会黯然许多,因此,朱慈烺不停的给各将发下命令:一定要找到张献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张献忠逃走!

    “殿下,牛成虎来报,流贼伏兵向我大营杀来了。贼首果然就是李定国!”此时,楼梯蹬蹬响,佟定方跑了上来,抱拳而报。

    朱慈烺脸色一喜,急忙把千里镜转向后方,朱国弼和陈奇瑜也跟着转了过去。

    大营后方军旗摇动,杀声震天,在那里,李定国率领的五千人,撞入了秦兵和少部分的京营预先埋伏好的伏击圈。

    “好!”

    朱慈烺脸上的喜色藏不住---张献忠和李定国都现身了。如果一战能同时解决他们两个,此次剿匪之战,就可以称为完胜。

    就像朱慈烺预料的那样,当发现官军大营半夜火起,双方激战之时,藏在山中的李定国没有逃跑,也没有按兵不动,而是迅速率兵离开隐藏的山谷,向官军大营杀来了---如果李定国是一个胆小的将领,那他一定不敢这么做,因为此时出谷,冲向官军大营,九成是送死。

    但朱慈烺断定,李定国一定会出谷的。

    就历史所知,李定国胆子极大,而且有相当的坚持,面对张献忠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的结局,他不会袖手旁观。

    果然,李定国来了。

    通过千里镜,清楚看到,李定国的五千人被秦兵重重包围,箭矢弹雨之中,不住落马,不过却没有看到李定国的将旗? 只看到? 这五千流贼确实是流贼之中的精锐? 虽然被伏击? 被官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但却依然没有放弃? 依然在试图向前冲锋……

    很快的? 在秦兵稳定的防守和密集的鸟铳箭雨之下? 五千流贼损失大半,已经开始溃散? 隐约看到? 军旗摇动间,有一个年轻的流贼将领正拼命挥刀大喊。看来? 他们似乎放弃了前冲的打算? 开始想要夺路逃走了,

    不过只是一瞬,这年轻流贼很快就又隐于烟尘之中了……

    朱慈烺远远看着,心说这一位应该就是李定国了吧?倒也年轻? 只可惜,刀枪无眼? 李定国怕是要阵亡在军中了……脑海倏忽又想到,李湘云在哪?会不会就在李定国身边?而那封信,李湘云究竟有没有交给李定国?

    ……

    正思虑间,朱国弼忽然叫:“哎呀不好,有流贼逃了!”

    原来,就在李定国思虑间,有少量流贼骑兵突破秦兵的包围,从一处缺口逃出去了,虽然在弓箭急雨之下倒下很多,但还是有几十骑成功的脱离了包围圈,又向松峰山逃去了……

    除此之外,其余流贼骑兵全数被歼,尸体铺满了原野。

    朱慈烺心中一沉。不会是李定国逃出去了吧?

    “噔噔蹬蹬……”

    稍倾,脚步急响,武襄左卫副指挥使富魁登上了角楼,抱拳报:“殿下,牛成虎派人来报,李定国伏在松峰马鞍两山的流贼,被我全歼,但有少数脱阵。”

    “李定国呢?”朱慈烺问。

    富魁黯然:“没拦住他,被他突出包围,跑了。但抓到了他的副手冯双礼。”

    朱慈烺暗暗失望,但脸上却不露声色:“知道了。”

    富魁抱拳行礼,登登下角楼。

    “殿下不必担心,只要抓到张献忠,就算李定国逃脱,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了!”陈奇瑜难掩兴奋的说道,虽然李定国跑了,但在他眼里,李定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之不过因为太子对李定国十分看重,他才对这个名字多注意了一些,他心中真正在意的,还是场中的大贼张献忠,只要抓到了张献忠,全歼场中的十万流贼,那就是一场可以彪炳史册的大胜!

    一瞬间,陈奇瑜仿佛又回到了车厢峡,回到了将所有流贼都包围在峡谷中,胜利就在手指间的兴奋。

    朱慈烺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于是他举起千里镜,继续观望大营中的激战。

    ……

    箭矢如雨之中。

    已经被逼入绝路的张献忠快要疯了,随着战事的进行,围在他身边的护卫已经越来越少,但官军的堵截,却始终难以突破。

    “老三,不能歇,再给额冲!”张献忠冲艾能奇大吼。

    艾能奇已经半身浴血,听了张献忠的命令,他大叫一声:“随我冲~~”这一次也是拼了,他亲自冲锋在前。

    ……

    “不好!”

    角楼上,站在朱慈烺身边,同样举着千里镜观战的陈奇瑜忽然也叫了一声不好。

    朱慈烺急忙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浓烟火光之中,在流贼不顾死伤、拼死猛攻之下,东北角的官军防线出现了动摇,一大队流贼成功的冲开了官军的堵截,杀的官军纷纷后退,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全甲贼首,手舞长刀,极为悍勇。在他的督战和亲自冲锋之下,官军防线的缺口,迅速扩大。

    随即,更多的流贼顺着缺口逃了出去,潮水般的向前涌。

    不过这并不表示这股流贼就能突出重围了,因为在大营后方,朱慈烺还预备了一道防线,那就是刚才拦阻李定国的秦兵。

    官军拼命反卷,想要堵上缺口,但一时却也难以成功。

    “那是谁的防区?”

    朱慈烺怒问。

    “是左部前营,应该是左梦庚……”陈奇瑜对此战的排兵布防了如指掌,因此立刻回答。

    朱慈烺暗骂一声混蛋,放下千里镜:“抚宁侯,玉铉先生,杨御史,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营中的流贼,绝不能再有一个逃出!”

    三人都惊。刚要问,却见太子已经霍然转身,蹬蹬下了角楼,命令宗俊泰和富魁点齐所有的武襄左卫,

    “殿下,你这是要去哪?”

    陈奇瑜三人追了下来,惊问。

    朱慈烺翻身上马,决然说道:“我去后方指挥,你们三人坐镇此地,协调大军!”说完,一甩马缰:“走!”

    唐亮佟定方等人也都是惊,但太子战马已经奔出,他们无法阻拦,只能策马跟上。

    四百武襄左卫,护卫着太子,急急向北面追去。

    “殿下,殿下~~”

    陈奇瑜三人想要劝阻,但太子却已经远去。

    陈奇瑜跺脚:“左营误事!”

    ……

    “杀呀,杀呀,冲出去~~”

    从左营缺口杀出来的流贼残余,有七八千人,冲破官军防线,令他们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个个士气大振,不过刚奔出去一里多地,他们就又遇上了官军的阻击---刚刚全歼了李定国五千精锐的牛成虎,来不及重整,就立刻率军迎住了流贼。“挡住,挡住,决不能让一个流贼逃脱~~”牛成虎大叫,刚才跑了李定国,就让他颇没有面子,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流贼从他面前逃走了。

    秦兵多是车兵,最擅长防守,他们在厢车之后,连放鸟铳和弓箭,将涌上来的流贼打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但求生的希望驱赶着流贼,令他们不顾死伤,一拨又一拨的往上猛冲。而且他们多半不是步兵,是骑兵,冲锋速度极快,这种情况下,鸟铳装填速度慢的弊病就显现了出来,在贼骑兵的猛冲之下,从鸟铳弓箭战,很快就变成了近身肉搏战。

    “顶住,杀,杀!”

    牛成虎往来督战,率领三百骑兵,堵漏各个缺口,他清楚知道,不需要多,只需要咬牙坚持一刻钟,不但援兵会到,而且流贼也会因为精疲力尽而失去战力,现在流贼上攻的这么猛,不过就是最后一口气在支撑着他们罢了,只要这最后一口气散了,流贼立刻就会兵败如山倒。

    “冲!”

    马蹄滚滚,铁甲锃亮,一队官军骑兵在流贼后方出现,先用弓箭,挥舞长刀,如同是虎入羊群,将流贼杀的人仰马翻。众人重重护卫之中,看见一个银盔银甲的少年,正在马上张弓搭箭,向前方的流贼急射。

    砰!

    一贼应弦而倒。

    正是太子朱慈烺和他的武襄左卫。

    而在太子之前,冲在最前面,充当箭头的,乃是一名黄马白袍的武襄左卫百总,他先是弓箭急射,然后挥舞长刀,冲入流贼群中,冲突奔驰,无人能挡,所过之处,掀起一片血雨和惨叫。

    正是王辅臣。

    王辅臣杀的痛快,不住大叫:“瓜娃子都闪开了,张献忠在哪,我要他的狗命!”

    朱慈烺在后看到,心中欣慰,果然是猛将难得。

    “跑啊!”

    武襄左卫的出现,彻底击溃了流贼的士气,令他们最后残存的一点士气,轰然倒塌,在前面秦兵阻击,后方武襄左卫横冲直撞的情况下,他们要不扔下兵器,跪地求饶,要不就是胡乱奔跑,精神崩溃一样的大喊大叫,直到被飞来一刀砍死……

    但混乱之中,却也有流贼找到了包围圈的空缺,拼命逃生。

    “向前!杀,杀~~”

    初次上阵,平生第一次在战场上张弓射箭,亲手射倒两个贼骑兵,四面喊杀和血腥之气铺面而来,耳朵里听到的,也都是近乎野兽般的生死嚎叫,实地的战场残酷体验,和站在角楼上轻松指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但朱慈烺却并不惧怕,也没有慌张,相反,在少许的兴奋之外,他始终都非常冷静。

    冲入流贼群中,将流贼冲的七零八落之后,朱慈烺就开始寻找张献忠。

    “殿下,你看!”

    佟定方知道他的心思,向右边急指。

    朱慈烺抬头看去。

    只见十几个流贼骑兵侥幸逃出了包围圈,正向北面的原野,狂奔而去,虽然

    在官军亡羊补牢的箭雨急射之下,有六七人中间落马,但仍然有**骑成功的逃离了战场。

    朱慈烺急忙取出千里镜,高举查看。通过千里镜,他清楚看到,这**骑之中,有一人毡帽箭衣,骑着一匹黑马,伏在马背上,不住的扬鞭策马……

    为什么要到后方指挥?一来没有其他的骑兵可用了,二来,朱慈烺强烈怀疑,张献忠就藏在这股流贼之中,现在看到依稀神似,像是传说中张献忠的模样,他就更是不能忍了,“张献忠在那,追,追!”他将千里镜塞回腰间,大声命令,然后奋力策马,向前追了出去。

    宗俊泰佟定方护卫在他身边,四百武襄左卫急急向前,顺着张献忠逃出的那个缺口,向前急追。

    ……

    战斗进行到现在,流贼已经是全线崩溃,战场之上,火光和浓烟还在继续,但喊杀之声,却渐渐减弱了下来---即便是那些顽固的流贼,在陷入官军重重包围,被鸟铳弓箭密集射杀之下,也已经是心胆俱裂,再无战意了,尤其是当张献忠逃走之后,剩余的流贼就更是失去了主心骨,真的是兵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

    朱国弼陈奇瑜和杨尔铭三人站在角楼之上,连续的调兵遣将。

    官军从最开始的包围、分割、进入到了最后的绞杀,除非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的流贼,否则一律斩杀。

    “跪地免死~~”

    官军得呼喊劝降之声,响彻方圆十几里。

    角楼之上,朱国弼狂喜:“大胜,大胜啊~~”

    虽然他就是一个打酱油的,毫无付出和存在,但事后论功,却也少不了他这个抚宁侯的功劳。

    “报~~”

    一匹快骑急急而来,在角楼前面下马,向上面三人禀报:“左良玉报捷,说射死了张献忠的三子艾能奇,杀流贼骑兵数千人,但张献忠不知去向。左良玉令马士秀等人继续围剿流贼,他则是亲率一支骑兵,往北面追贼去了……”

    “知道了。”

    陈奇瑜脸上不动声色,嘴角却是冷笑:左良玉还算是机灵,知道杀了艾能奇并不算什么大功,儿子左梦庚放跑张献忠才是大过,此番带兵追击,是想补过去了。

    “报~~”

    左良玉的快骑还没有走,牛成虎的快骑就到了,翻身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禀侯爷,太子殿下追献贼去了……”

    “什么?”陈奇瑜大惊。急问:“殿下身边多少人?”

    “随行武襄左卫。”快骑回。

    陈奇瑜脸色凝重,叫道:“快,叫牛成虎快跟上去!”

    其实不用陈奇瑜命令,牛成虎也已经率兵跟上去了,他率三百骑兵,撒开四蹄,玩命的追着太子的后尘……

    ……

第884章 九宫山

    ……

    马蹄踏地,战马向前狂奔,侥幸逃出的张献忠拼命策马。此时天色早已经大亮,太阳升起,又是一个炙热的夏日,但张献忠却感觉不到温暖,前胸后背的冷汗,依然在笼罩着他,他只感觉到那些夹杂了浓烈灰烬和血腥气的空气,随着马蹄奔驰,已经渐渐被他抛在脑后了,迎面而来的,都是新的空气,就像是新的希望。

    ---虽然已经是全军覆没,跟在他身边的,只有六七个骑兵了,老三艾能奇更是为了掩护他,替他断后,而被官军乱箭射死了,但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要他张献忠还活着,性命还在,他就可以重新聚拢起更多的兵马,也会有更多的义子。

    “加!”

    他再一次的扬鞭策马,头也不回的逃。

    ……

    “加!”

    左良玉也在奋力策马。

    昨晚战前,太子进行了周密的布置,他左营的任务是诈败和守营,领令之时,左良玉心中是不悦的,诈败就意味着伤亡,更不用说,诈败历来都是由军中最弱部队来承担,他左营一向是剿匪主力,诈败的苦活,从来都是其他部队。

    领这样的军令,左良玉实在不甘。

    像是看出了左良玉的心思,分派完军令之后,太子遣散众将,独留下左良玉,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不说一口一个昆山将军的尊敬,只说太子殿下对战局的分析,以及守营诈败、非他左营不可的理由之后,左良玉虽然还是有点不甘,但心气却渐渐平复了。

    “昆山将军,此战乃是剿贼之关键? 胜了? 湖广贼患,一夕可平,如果失败? 战火怕就要再燃烧一段时间了,而胜败之关键? 就在引诱流贼进入我大营,秦兵多是车兵? 撤退往来,极不便捷,京营也都是重甲长枪鸟铳,如果诈败,被流贼纠缠? 不易脱离? 只有将军的左营和流贼多年交战,熟悉流贼战法,最适合担任此任务。”

    “我知道将军心中有委屈,但为了朝廷? 为了湖广百姓,还请将军能够体谅。”

    “此战若胜? 我保将军一生富贵也!”

    朱慈烺最后一句说的很明了,只要你左良玉尽心尽力,完成这个任务,我不会亏待你。

    反之,你就等着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左良玉自然无法拒绝。

    不过他回到营中,和部将商议时,还是很多人不满,诈败岂是那么容易?轻轻两字,最少就是五千人的损失……

    但左良玉还是用自己的威严压住了。

    左部也成功的完成了诈败,边打边败,将前面十几处营寨,全部丢给流贼,令流贼突进,进入包围圈的任务。

    原本这是大功。

    但没有想到,在最后的决战关头,左部却出了漏子。

    献贼竟然在左部防守的区域,杀出了一个缺口。

    更令左良玉无奈的是,那处区域是自己的前营,也就是左营少帅左梦庚的防守区域。

    虽然左梦庚调兵回卷,射杀了断后的艾能奇。但艾能奇怎能比过张献忠?

    如果是其他将领,左良玉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处置,但左梦庚是他的独子,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他现在只能拼劲办法去弥补,

    “加!”

    左良玉在挥鞭。

    在他身后,是他精锐的五百家丁骑兵,左梦庚跑在最前,一头一脸的大汗……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得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第885章 九宫山(中)

    朱慈烺摇头:“夜长梦多,献贼又极度狡诈,一夜时间,说不定就让他跑了,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一只手已经要碰到张献忠了,这时候决不能泄气,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不要多说了,进山!”

    “殿下,献贼已经不过两三人,何用你亲自进山?不如臣和指挥使进山,你在此歇息如何?”佟定方又道。

    朱慈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心中还是放不下张献忠,于是摇头:“不,先进山在说。”

    宗俊泰和佟定方都拦不住,没办法,只能护着太子进山,同时再派人去传消息,说太子殿下在九宫山,令后续的人马快快赶来护驾。

    虽然是山路,但初进九宫山的山路并不狭窄,宽约十尺,可供三到四骑并马通行,还能看到清楚的车辙印,看来平常时不时就会有富贵人家,乘坐马车,进山上香。

    但三里之后,在一个岔路口,道路明显开始变的陡峭了,而且道路从中而分,一道叉成了三路,不知道张献忠会走哪一路?

    佟定方下了马,和宗俊泰、王辅臣一起到了岔路口,三人仔细找寻踪迹,并商议张献忠可能的去处。

    这中间,朱慈烺在马上左右环视,他发现岔路口的道边搭着一个草棚,旁边的空地上还立着一些拴马用的木柱,顿时明白,这个岔路口,乃是供香客歇息的中转站,马车到了这里就不能再继续向前了,坐马车的贵人或者是富家小姐,都得从这里下车,步行或者单骑往山中去,而随行的马车和车夫则在草棚下休息,等候他们回转。

    当然了? 因为战乱? 道边的草棚和拴马柱,好像很久已经没人使用了,草棚下的那一张木桌东倒西歪? 凳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起来? 张献忠也没有在这里歇息。

    “殿下,下马歇息一会吧。”

    唐亮令人扶正木桌? 又令人从乱草中找到了一条凳子,擦拭干净,然后急忙请朱慈烺下马。

    朱慈烺点头下马,但却没有走到草棚下? 而是径直去了前方。

    宗俊泰、佟定方和王辅臣三人? 正在小声争论,见太子来到,急忙都抱拳行礼。

    原来三条小路上,都有新鲜的马蹄印,对于张献忠究竟去了哪个方向? 三人无法达成统一的意见。

    朱慈烺抬目向三个方向看,隐隐看到,三个方向都有道观或者是炊烟的存在,也就是说,张献忠走哪一个方向都是有可能的,而天色已经黄昏,不能在这里犹豫不决,必须尽快决断,于是想了一下,说道:“不必争辩了,你们三人各领三十人,分头追击,但是发现献贼踪迹,立刻放焰火为号。”

    三人抱拳听令,宗俊泰说道:“殿下,不必三十人,十人足够。”

    朱慈烺知道他担心什么,摆手:“山中情况复杂,万一有变故,十人可不好应对,你放心,你们去了一百人,我身边还有五十多人呢,我就在草棚下等你们的消息,但见焰火起,就会立刻支援你们。好了,不要多说了,快快行动。”

    经过一日的狂奔追袭,很多武襄左卫因为战马的原因掉了队,此时还跟在朱慈烺身边的,不到两百人。

    宗俊泰三人只能听令,于是他们各领三十人,分走一路,前去追击张献忠。

    武襄左卫副使富魁和唐亮连同剩下的五十个武襄左卫留在草棚,一边护卫太子,一边等消息。

    太子在桌边坐了,唐亮捡了一些干柴,点着了,架上随身携带的铁军壶咕噜咕噜地烧开水。

    除了十个轮流放哨的,其他军士们也都盘腿休息,并取出干粮猛嚼,水壶猛灌,追击了一日,所有人都是疲惫。

    一时,感觉九宫山更加静谧,除了山间的鸟语和山风卷过密林之声,再无其他声响。

    ……

    “九宫山,快,快!”

    蒲圻通山的官道上,烟尘大起,马蹄滚滚,大批官军骑兵正在急速行军。

    ……

    铁壶很快就开了。

    唐亮取出携带的银杯,为朱慈烺倒了热水。

    朱慈烺却是焦急,他根本坐不住,起身来到草棚外,眺望三条小路分别通向的高峰和道观。

    其实宗俊泰他们刚走了不过一刻钟,但朱慈烺却感觉快要一个时辰了。

    “殿下,天色马上就要黑了,山中夜里凉,不如我们出山吧。”

    唐亮将银杯送到朱慈烺面前,小声劝。

    朱慈烺接住银杯,看了一下天色:“再等一会。”

    这里距离山外不过三里地,即使天黑了出山也来的即,更何况张献忠就在咫尺,他哪里甘心出山?

    喝完了银杯中的热水,朱慈烺将银杯交还唐亮,唐亮接了,正准备再接,但就在这时,耳朵里忽然听到了马蹄声,不是来自山中,还是来自山外,他心中一紧,不由就向来时的方向看去。

    “有一支骑兵来了,打的左字旗号,好像是左良玉的兵!”

    一个负责放哨的武襄左卫,站在临近的一处小山坡上,高声向这边传报。

    听到是左良玉的兵,唐亮忽然提起来的心,猛地又放了下来,也是,张献忠十几万人马,已经在羊楼镇全灭,唯一逃生的,不过就是张献忠等寥寥几人,现在他们正在山中窝藏,逃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身后?

    不止唐亮,手握刀柄、脸露紧张的副指挥使富魁也松了下来。

    “哒哒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

    忽然,站在山坡上的那个武襄左卫脸色巨变,回头惊叫道:“不是左良玉,是流贼!快保护……”

    一句话没有喊完,就听见“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划破长空,急射而来,那武襄左卫闪躲不及,应声而倒。

    但草棚边的武襄左卫连同太子朱慈烺本人都已经是听到了他的呼喊,急忙都跳了起来,富魁大叫:“保护殿下,放焰火~”

    焰火是报警信号,上山的宗俊泰等人看见焰火,就会转身来救。

    一名武襄左卫从腰间取出焰火,俯身在柴火上点燃了,抬手平举。

    “嗖!”

    “砰!”

    焰火高高窜起,绚丽绽开。

    天色将黑未黑之际,在空中分外醒目。

    此时,富魁和唐亮一左一右,扶着朱慈烺就要上马,但已经来不及了,马蹄滚滚之中,一大队的骑兵已经是杀到,在距离还有五六十步时,他们就在马上张弓搭箭,向草棚倾射箭雨,然后弓箭一扔,拔出长刀,向道边的武襄左卫挥砍。

    在此之前,因为一日追击,武襄左卫都疲惫,除了哨兵,其他人都坐地休息,更有人摘了头盔,靠着树木小憩,听到呼喊和马蹄之声,急忙跳起来,抓兵器迎战,但时间和战机上,都已经落于下风,很多人刚拔出腰间的长刀,流贼骑兵就冲到了,这种情况下,只能仓促迎战,根本谈不上战法,更来不及上马。

    听到是敌袭,朱慈烺也是吃惊,他想不到这里怎么还会有流贼兵?而且听马蹄之声,人数还不少,最少也在百人以上,但危急时刻,也顾不上多想,朱慈烺推开搀扶自己的富魁和唐亮,吼道:“慌什么?迎战!”一边吼,一边箭步冲到自己的坐骑边,摘弓搭箭。回首之时,正看见一个穿着官军铠甲的流贼骑兵,举着长刀,嚎叫着快速扑近,于是拉满弓弦,稍加瞄准,嗖的一箭射出,那流贼应声落马,重重地摔在马下。

    太子亲自张弓射敌,富魁他们自然不能落后,于是都吼叫着迎上流贼。

    唐亮拔出长刀,护在太子身边。

    “朱家太子在那!”

    朱慈烺的银盔银甲太醒目了,滚滚马蹄之中,奔驰而近的流贼骑兵很快就发现了他。

    也就在同时,朱慈烺知晓了这支贼骑兵的来路。

    原来是李定国的败兵。

    李定国带兵五千,伏在羊楼镇东北的松峰山和马鞍山,想要背袭官军,不想却被识破,朱慈烺和参谋司商议之后,决定将计就计,制造了粮草起火,火药仓被炸的假象,不但诱使张献忠倾巢出动,而且也逼的李定国不得不离开山谷,向官军大营发动飞蛾扑火一般的明袭。

    一场围歼下来,李定国率领的五千流贼精锐,全部被歼,连副将冯双礼也被擒,只有李定国带着百十骑逃出了重围。

    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就是李定国的骑兵,或许他沿途又收拢了一些败兵,感觉不止一百,差不多有将近两百骑。

    为什么知道是李定国?

    因为在尘土滚滚、箭矢飞去、人吼马嘶之中,朱慈烺看到一个年轻的流贼将领正张弓弓箭,连续射倒了两名武襄左卫,正和他今日凌晨,通过千里镜,在乱军之中看到的李定国一模一样。

    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李定国。

    朱慈烺心中发苦。

    “捉住朱家太子!”朱慈烺认出李定国的时候,李定国正放下弓箭,拔出长刀,向他挥指。

    “唐亮,保护殿下快走!”

    富魁大吼。

    武襄左卫人少,而且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瞬间已经倒下了十几个,汹汹而来的流贼骑兵也已经将他们半包围,如果迟疑下去,被流贼完全包围,那情况就糟糕了。大明太子,说不定真要折在这里,变成英宗第二了。

    “殿下,走!”

    唐亮急道。

    朱慈烺也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于是提着短弓,转身顺着山道,就往山里跑,山道陡峭,战马已经是无用了。唐亮和几个武襄左卫的随后跟上,现场留下富魁带着剩下的武襄左卫拼力抵挡。

    刀光剑影,喊杀血雨。

    武襄左卫原本是崇祯帝的内宫四卫之一,因为朱慈烺出宫居住,担心他的安全,所以崇祯帝将武襄左卫冲作了他的东宫卫,原本,武襄左卫就是精挑细选,是为京师皇宫之内,为数不多的精锐,自从变成东宫卫,随朱慈烺征战四方以来,实力更是得到了加强,不但甲胄装备待遇是最好的,而是得到了极大的磨练,,在杀人对敌的胆气上,和过往没有尝过血腥气的深宫近卫完全不同。

    只恨人太少,不然这两百流贼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朱家太子跑了,追,追!”

    李定国奋力驱马挥刀,想要冲破武襄左卫的拦阻,但剩余武襄左卫在富魁的带领下,结成战阵,拼死挡住了山道口,流贼虽然人多,但一时却也冲不过去,李定国急的大叫:“快呀快呀~~”

    焦灼之中,就看见**个流贼跳下战马,抛出抓钩,抓住大树,随即手脚并用,快速的攀上了山道边的一处高坡,正越过了武襄左卫在山道口的拦截。

    富魁看见了,急的大叫一声:“你们挡在这里,谁也不许后退!我去救太子!”

    说完,转身提着刀,就向那几个流贼追去。

    太子身边只有一个唐亮,而此处的战斗虽然激烈,又放了报警的焰火,但山上的宗俊泰佟定方等人往下奔返,需要一定的时间,一旦太子在这其间被这几个流贼追上,那就天崩地裂了,因此,富魁顾不上再拦阻山道口的流贼,他现在一心要追上那几个身形灵巧,善于爬山的流贼,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他们追上太子!

    忽然“嗖”的一声,身后有劲风袭来,富魁心中后背来箭,于是本能闪躲,同时挥刀格挡,但不想对方是乱箭,嗖嗖嗖嗖,连珠射来五六支,他连闪了几支,最后一支却是闪不过,砰的射在他得后腿上。

    “啊。”富魁全身剧痛,但却不回头,咬牙坚持向前追赶。

    ……

    朱慈烺沿着山道,向前狂奔,唐亮紧跟身后,不过很快的,两人就感觉到了身后追击的脚步声,朱慈烺回头一望,只见**个流贼正急步跟来,**人都没有披甲,皆是轻身便衣,行动极快,转眼间,已经又追近了好几步,而就在这一瞥之间,朱慈烺似乎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娇小身影……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眼见流贼越追越近,再这么继续沿着山道狂奔,肯定要被追上,于是他叫一声:“唐亮,进林子!”

    唐亮会意,于是两人冲入道边的林子。

    一边冲,朱慈烺一边卸掉了上身的银甲,连短弓也不要了,只提着手中的长剑。

第886章 九宫山(下)

    九个流贼在身后紧追不舍。

    原本朱慈烺以为,冲入山林,就可以凝滞追击,找寻躲藏之处,以待宗俊泰佟定方来救,但进到林子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九宫山上的林子,虽然不太茂密,但却极其难行,到处都是石头和坑洞,稍不留意就会崴脚,而流贼对山林的熟悉,远胜过他和唐亮,脚步像是飞一般,随着靴子布鞋踩在草间的沙沙响,感觉九人已经越来越近,几乎就在耳朵后,不过奇怪的是,九人却没有人呼喊他朱家太子的名字,只是喊左边右边,始终呈扇形包围他,令他无法突出包围圈。

    “呀!”

    跑着跑着,朱慈烺忽然脸色大变,因为他震惊的发现,前面竟然是没路了。

    ——————原来,这里竟然是一处悬崖,冲到崖边一看,足足三丈高,将近十米,想要回身,找寻另一个方向逃跑,却已经是来不及了。九个流贼已经追到了十几步之内,林木树叶之间,不但已经能看到他们手中的刀光,甚至能看到他们的脸。

    要不拼了?

    这是朱慈烺脑子里面第一闪过的念头。

    自从穿越以来,除了学习兵法,研议国策,他另一个重点就是强健身体,向董琦王辅臣等人学习武艺和剑法,如果一对一,朱慈烺自认不会输过一般的流贼精锐,但面对九个,他知道,自己是没有机会的。

    而宗俊泰等人一时半会是不可能追到的。

    他不能被俘。

    如果被俘,成了流贼的战利品,他所有抱负和雄心,都将化成流水----大明绝不会让一个被流贼俘虏过的人,继续做太子的? 不说朝臣? 只说他父皇崇祯帝的刚烈脾气,就不会容忍,那是对天家最大的侮辱。

    不管在这之前,他立过多少战功,有过多少辉煌?只这一件,就足以将他从天堂打到地狱。

    更不用说? 流贼有可能会羞辱他? 甚至是拿他的脑袋? 发泄羊楼镇之败的愤怒……

    所以他不能被俘。

    “唐亮? 跳!”

    朱慈烺冲唐亮吼? 在这一瞬间? 他已经做了决定,悬崖虽然高? 但下面却是一处湖泊? 跳下去? 未必就死。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得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由鸟铳便知道今日官军的不同。

    但钻天猴没想那么多,他依然将对面的官军当成是了县城里的卫所兵,不好好在县城待着,却跑到刘店镇来撒野,耽误了他的**,他心中一团火,非把这一小队的官军歼灭了不可。

    “殿下,你身边有奸细!”杜勋第一句话就让朱慈烺吃了一惊。

第887章 天也无常

    京师。

    -----张家口的晋商通虏,这样的大罪,抄家斩首流放,没有人敢说什么,但扬州盐商只是逃税,就被抄家,于法不符,加上大明官员七成以上都是来自南方,人不亲土亲,对于太子在南直隶的严峻刑法,他们不能不说几句话。

    这一次,不再只有翰林院和国子监,连都察院也又有几个御史按捺不住,上疏弹劾,但不是弹劾太子,而是弹劾驸马都尉巩永固和监饷御史马嘉植。

    明着弹劾他们两人,暗地里却是指着太子……

    这些朝堂上的暗流,自然瞒不过朝中的明眼人。

    而作为太子的耳目,京营军情司,虽然撤出了京师,但并不表示他们对京师朝堂就漠不关心,相反,正因为退出,他们对京师的动态才更加在意,尤其是在太子离京的情况下,他们就更是要紧盯京师的一举一动……

    京师内城西南的一处秘密宅院。

    一个灰衫长髯的中年人放下笔,将写好的简报拿起来,轻轻吹了几口,吹干了湿墨,然后小心翼翼地卷成纸团,交给身边的黑衣人:“交给鸽房,立刻去传。”

    “是。”

    黑衣人双手接了,急步退出。

    中年人坐在椅子里,闭目沉思。

    午后的阳光照着他的脸,虽然年纪并不是太大,但因为思虑过多,他脸上已经显出皱纹,沉思之中,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口,好像是有什么心事……

    噔噔蹬。

    脚步急促。

    中年人睁开眼睛。

    刚刚离开的黑衣人返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鸽房刚刚送到的小纸卷,呈到中年人:“掌柜的,刚刚送到的加急。”

    中年人急忙接住了,小心的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倏然大变。

    ……

    京师内城燕春楼。

    已经是深夜,但燕春楼依然是灯红柳绿,客人往来不绝。

    后院小楼中。

    脚步声响,一个罩着黑斗篷的客人推门而入。

    房中的美人儿看见,脸上惊异:“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来了吗?”

    黑色斗篷不说话? 只是在桌子坐下来,摘了斗篷帽子,自己倒茶水。

    烛光照着他的脸。

    正是萧汉俊。

    “锦衣卫盯着这里呢。”美人儿有点急? 走到窗边看了看,虽然看不到人? 但她却能知道,锦衣卫一直都没有离开? 所以她不明白了,萧郎为什么深夜来此,上次被骆养性闯入? 不是说好? 再不来这里吗?

    萧汉俊却不担心? 只慢慢将杯中的茶喝完。

    “怎么了?”美人儿看他脸色不对。

    萧汉俊不回答。

    “是教尊出事了吗?”美人儿脸色一变。

    萧汉俊摇头。

    美人儿微微松口气:“那你这是怎么了?你看你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

    “燕儿? 你说,我殚精竭虑,小心翼翼? 为的是什么?”萧汉俊忽然问。

    美人儿怀疑的看他:“你今晚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是李守錡要挟你了吗?”

    萧汉俊摇头:“没,他敢要挟,我就敢捅破天,他还没这个胆子。”

    美人儿这才放心? 在桌边坐下? 玉手轻轻握住萧汉俊的手,安慰道:“当然是为了解救教中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让他们不再为朝廷围剿,可以堂堂正正的弘扬教义。另外,就是救出教尊……”

    萧汉俊叹口气:“但我怕是做不到了。”

    “一定能做到!”美人儿看向萧汉俊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鼓励道:“你有能力……又有太子殿下的赏识,只要不为李守錡那些歹人所乱,坚持初心,等太子殿下回到京师,向他请罪坦白,妾以为,以太子殿下的仁德,或许不会继续让你掌管军情司,但我闻香教从此不再东躲西藏,可以光明正大的传教,或是有可能的,就算现在不能,以后等太子殿下登基了,也是可能的。”

    萧汉俊默了半晌,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太子殿下在有些事情上或许仁慈,但对有些事情,却绝对残酷,两淮盐运使和扬州那些盐商的处置,你应该听说了吧?”

    美人儿点头:“妾倒觉得,这反倒是太子的仁慈,杀一人救万人,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嘛。”

    萧汉俊摇头:“妇人之见。你完全不了解一个帝王的心思……不过也许不重要了。”

    “怎么了?”美人儿不解。

    萧汉俊抬头看她:“燕儿,你说……如果有什么意外,太子殿下不在了,我该如何?”

    美人儿笑了:“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不在?”

    萧汉俊不说话了,烛光照着他的脸,映着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和郁郁……

    ……

    紫禁城。

    乾清宫。

    又是一天的黄昏,落日照在殿顶的琉璃黄瓦之上,映出一片光芒。

    光芒之下,一个绯袍大太监,正提着袍角,沿着汉白玉道狂奔。

    却是东厂提督王德化。

    侍卫都惊异,心说王祖宗今日怎么这般失态?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

    殿中。

    崇祯帝又在批阅奏疏。

    “咳咳……”

    虽然经过几月的调养,崇祯帝的身子骨已经恢复了不少,但却依然有点虚弱,咳嗽声永远伴随,御医开了方子,要崇祯帝安心调养,但崇祯帝怎能安心?内内外外的事情,都等着他呢,所以他依旧是一日不得闲,每日批阅奏疏到深夜。

    湖广的战报,包括南直隶官员的奏疏,在御案上堆成山,崇祯帝每一章都仔细批阅。

    太子在扬州杀丁魁楚,在南京杀总兵杀副将,又杀了方国安,杀的人头滚滚,而从东厂的密报里,崇祯帝知道了太子在扬州查抄盐商,差点酿成扬州民变的秘事,心中又是怒,又是恨,怒的是春哥儿太不走君王正道,却好用旁门左道的心机,还有,这些杀伐抄家的恶事,交给臣子去做多好,身为储君,何必担这样的恶名?朕的教诲,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记住?你这般大胆,视朝廷法纪若无物,以后如何治理天下?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恨的是,南直隶官场,竟然如此颓废,被他委以重任的赵之龙和刘孔昭两个勋贵,竟然都是如此的不堪重用。两年过去了,南京军务,竟然毫无改善。

    因此,对太子在军中的整饬,崇祯帝是赞同的。

    随后而来的两百万两现银,却并不让崇祯帝太喜,哼,故技重施,你这是堵我这个父皇的嘴来了。

    朕就如此爱钱吗?

    爱恨之中,崇祯帝真恨不得将太子召回来。

    当然了,只是心里的气话。

    崇祯帝心里清楚的很,太子既然出了京师,不得胜,是绝对不能回京,而湖广的局势,眼下也只有这个麒麟子才能罩住,不过等到湖广平息,太子回京之后,他对太子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松了。

    朱慈烺,非是严管不可……

    崇祯帝看着太子亲写的,收复武昌、准备歼敌于岳州的奏疏,心思却有点飘远……

    噔噔蹬。

    脚步声响,一人急匆匆地走进殿中。

    站在崇祯帝身后的王承恩微微皱眉,心说这是谁这般不懂规矩,脚步声这般大,就不怕惊扰了圣驾吗?

    抬头一去,却是王德化。

    崇祯帝也抬头,见到是王德化,微微皱眉。

    “陛下。”

    王德化却是满头是汗,双手捧着一个急件:“锦衣卫湖广急报!”

    “拿上来!”听到是湖广急报,崇祯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奏疏。

    王承恩从王德化手中接过,呈到崇祯帝面前。

    崇祯帝打开看,第一眼,他脸上是喜色,因为急报里说,朝廷在羊楼镇大破张献忠,歼敌十万,张献忠数骑逃走,看到此,崇祯帝嘴角忍不住就露出了笑意,眼神激动,啊,我儿果然厉害,一战就击溃了献贼,但看着看着,崇祯帝脸上的笑意,就变成了震惊,随即,双手微微地抖动了起来。

    站在崇祯帝身后的王承恩见皇帝忽然面色大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惶恐的望向阶下的王德化。

    王德化低着头,脸上的汗,一直在流。

    显然,急报的内容,他是知道的。

    “这是真的?”看完后,崇祯帝抬头看向王德化,他脸色煞白,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

    王德化“噗通”跪倒:“奴婢也不敢确定。但奴婢派往湖广的,都是最得力,最忠心的属下,这等大事,想必他们绝不敢虚报。”

    崇祯帝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变的急促了,呆愣了片刻,他忽然吼道:“朱国弼,陈奇瑜呢?……他们两人的奏疏,为什么还不到?啊?他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好像是用尽了崇祯帝胸腹中的所有力量,就像是狂风卷过大殿,殿中所有人,都吓的跪倒了。

    王德化哭道:“他们两人必是怕担罪,所以不敢轻易上疏……”又道:“陛下不用担心,殿下吉人天相,自会没事的”

    王承恩惊骇的抬头,看向王德化,心说什么意思?难道是太子殿下出什么意外了吗?

    崇祯帝却已经是猛地一拍御案,跳起来再次咆哮道:“凤阳总督马士英,承天巡抚宋一鹤呢,武昌岳州的官员呢,他们的奏疏,为什么也没有到??他们为什么不报捷?为什么不说太子已经失踪了三日?为什么?”

    “快,给骆养性传旨,令他立刻带人出京,找寻太子!”

    ……

    雷霆大怒。

    整个紫禁城都在颤抖。

    王承恩惊的快要晕过去了,太子失踪,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啊,不过他脑子里有清明,直起身,对身边的王德化道:“王德化,如此大事,你东厂可得查实清楚了啊。”

    “已经去查了,现在就看兵部了……”王德化道。

    “咳咳咳……”崇祯帝一口气没上来,又剧烈咳嗽。

    “陛下……”殿中一团乱,王承恩急忙上前服侍,王德化也跟着忙乎,眼中含泪,陛下陛下的叫。

    ……

    一刻钟后。

    王德化满头大汗的退出乾清宫,。

    出了殿门,擦一把额头的汗,望一眼已经黑下来的天空,眼睛里经似乎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嘴里轻声念叨了一句:“原来,天命也无常啊~~”

    ……

    第二日,崇祯帝没有早朝,他一夜无眠,在殿中踱步,焦灼愤怒,一次又一次的下圣旨,严令在军中的抚宁侯朱国弼立刻上疏,说明九宫山的情况,又令内阁兵部,迅速派人去湖广……

    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像是愤怒的布谷鸟,崇祯帝彻夜不停。

    这一来,自然不能上早朝。

    而内阁五辅和六部重臣已经得到了消息,在无比惊骇之下,齐聚殿中,商议该如何是好?

    大明朝得太子为什么叫国本?

    意思就是国之根基,如果国本出了意外,未来不定,国家就将动荡,人心就会不稳,也就会给阴谋家以空间。因此,大明朝立国到现在,朝臣最关心的就是国本,只有国本确定,朝政才能安稳。皇帝,内阁,司礼监,这一头双臂的马车,才能向前。

    但现在,国本太子却在九宫山失踪了,消息传来,群臣如何不能惊骇?

    “现在只能等!在情况未明、骆养性没有回来之前,谁也不准擅加猜测,也不能随意弹劾朱国弼和湖广文武!”

    三辅蒋德璟大声。

    “中葆说的对,消息要立刻封锁,除今日在场之人外,再不许其他人知道。”首辅周延儒和蒋德璟一向不对盘,但今日却也赞同蒋德璟所说。

    五辅黄景坊呼吸急促,最是沉不住气:“但也不能干等啊,陛下龙颜震怒,正着急呢。一会召见,我们总得有一个对策啊。”

    “就是一个字,等。”

    蒋德璟再一次重复:“情况未明之前,只能等,任何人都不能有其他妄想,以免动摇人心!”

    蒋德璟自己可以没有妄想,但并不表示其他人的心里没有妄想,。

    ----太子在九宫山遇上小股流贼,战斗中失踪,官军已经搜寻三天了,依然没有太子的踪迹,如果急报属实,那太子的安危,可能真的就要打一个问号了……而如果太子不幸遇难,那太子的弟弟,定王,自然而然的就要入主东宫了。

    定王,陡然就变的这般重要。

    对一般朝臣来说,谁为太子,好像都没有区别,但对有些人来说,这区别却实在是大了……

第888章 崇祯帝危

    ……
    第三日,崇祯帝还是没有上朝,御医聚集在乾清宫,一个个愁眉苦脸,宫中上下都知道,崇祯帝又病倒了。
    这一日,正是五月十五,是东城娘娘庙的忌扫日,过去,周后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到娘娘庙许愿祈祷,又或者是差遣太子或者是坤兴公主代替,现在周后虽然不在了,但坤宁宫却并没有忘记娘娘庙,加上崇祯帝病倒,太子在湖广,隐隐然出了一些事情,今年的五月十五,好像比往日更重要了。
    一大早,娘娘庙周边戒严,五城兵马司和宫中的侍卫,站满了周边的街道。
    巳时,两顶轿子出现在娘娘庙前。
    正是定王和坤兴公主。
    随行的,还有定王的老师,翰林院学士杨士聪。
    原本,永王也是应该来的,只是因为他腿疾未好,因此也就没有出现。当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周后之死,他和定王坤兴已经是水火不容,定王坤兴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庙里的师太,迎接两位贵客。
    进入正殿,跪在菩萨娘娘前,坤信公主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开始哭……
    母后不在了,而且不在的那么离奇,那么的令人不可接受,太子哥哥去了湖广,定王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父皇却还是那般的冰冷不可接受,坤兴从来没有这么孤单过,这半年来,她只感觉,宫里的天空好像都昏暗了许多……
    现在跪在菩萨前,想到母后,她泪水根本止不住,嘴里说一些想念母后的话,又求菩萨娘娘保佑父皇,保佑太子哥哥,还念到了定王,哭了很久,猛然一抬头,这才发现,身边的蒲团空空如也,定王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定王呢?”坤兴擦泪。
    “回公主。定王在出恭。”一个侍卫回。
    皇帝亲王上厕所,都叫出恭,是一种雅称。
    “出恭?”坤兴眼中闪过怀疑。
    ……
    娘娘庙后院的一间密室里。
    定王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相对而坐。
    “殿下,机会来了。”黑色斗篷一向苍老、冷静的声音,今日也有点激动:“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太子之败,乃是咎由自取。而这,正是上天对殿下您的眷顾啊!”
    定王默了一下,说道:“太子只是失踪,未必就会有意外……”他面无表情,眼神忽而呆滞悲伤,忽而像火焰一般的发红燃烧,就像是两种不同的念头,在他心中翻搅,又像是两个生死对头,在他心中拼命搏杀,要将另一个人驱逐出去。
    ——首发起点,最近订阅下降的厉害,不得不重启防盗版,写作不易,谋生更不易,个中不便,望大家谅解,正式内容请十五分钟后刷新,如果是半夜,请凌晨刷新,对造成的不便,再次表示深深的歉意。
    太子处置刘泽清,未修改版。
    王永吉额头有汗:“回殿下,他二人都在,不过是不是回到官署再问讯他们?大街之上,不宜久留啊殿下。”
    “张胜,姚文昌!”
    朱慈烺立刻叫出两位指挥使对质。
    两人都是满头大汗,跪在太子面前如同是洗澡。
    “听好了,本宫只问一次,但有一字虚言,必严惩不贷。李青山冒功,究竟怎么回事?”朱慈烺俯视他们,冷冷问。
    张胜,姚文昌虽然是刘泽清的死党,但在带天出征的太子面前,却也不敢撒谎,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何况当日知道真相的人极多,他们不说,自有他人会说,于是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真相说了出来。当日,李泽清带兵围攻梁山,不想却走了李青山,刘泽清觉得没有面子,于是勾结军中将领,将李浩然生擒李青山的功劳掠为己功。
    不过张胜和姚文昌却竭力撇清跟李浩然之死的关系。
    当两人自白时,同样跪在地上的刘泽清面无死灰,他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逃不过了。这个总兵,肯定是丢了,幸好李浩然之死他做的漂亮,只要他咬死不承认,太子找不到证据,最多就是罢职,等过了这个风口,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到了太子身边小声而报,却是中军官佟定方。
    原来精武营两个把总队已经悄无声音将刘泽清的五百亲兵堵在了城门口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如果刘泽清的亲兵队胆敢作乱,立刻就可以绞杀。
    一切安排妥当,朱慈烺冷冷看向刘泽清。
    “刘泽清,你知罪么?”
    事到如今,刘泽清不能不认了,他一咬牙,重重叩首:“臣一时猪油蒙了心,抢了李浩然的功劳,臣有罪,臣该死。但臣绝没有派人杀害李浩然!”
    都见到棺材板了,居然还嘴硬,朱慈烺心中冷笑,声音冷冷道:“刘泽清虚报战功,欺骗朝廷,着立刻拿下,押入军中候审!”
    听到此,刘泽清大吃一惊:“殿下,臣是陛下任命的总兵,你不能这样对臣啊……”
    他以为就是降职,最多就是撤职,想不到太子居然要将他拿下。
    武襄左卫早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打翻在地,剥去甲胄,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跟在刘泽清身边的副将郑隆芳见事不妙,想要悄悄溜走,也被武襄左卫按倒在地捆了起来。
    山东文武都看的目瞪口呆,太子出手居然如此果决,一点转圜的机会都不给。巡抚王永吉连忙上前,慌张道:“刘泽清虽然有罪,但还是应该交给有司处置,何况申氏所言只是一面之词,尚没有其他佐证,刘泽清一镇总兵,干系重大,一旦有变就悔之莫及了,望殿下三思啊!”
    朱慈烺当然明白王永吉的意思,刘泽清是总兵,在军中盘踞多年,不说手下的亲兵,就是副将参将也都是他的亲信,冒然拿下刘泽清,万一那些副将参将们不服,带兵哗变,山东不就乱了吗?
    身为巡抚,王永吉担心山东的安定,想要圆融处理,并没有错。
    但太子却仿佛没有听见,转头对田守信说道:“去跟刘泽清的亲兵传令,令他们放下武器,缴械投降,但有反抗者,以谋逆论处!!”
    “遵令!”
    田守信带着两名锦衣卫疾驰而去。
    刘泽清本人在城门口迎接太子,其五百亲兵在城门口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列阵,因为距离主将比较远,听不到城门口的声音,自然也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同时,对于左右两边忽然出现了两队京营士兵,除了惊羡于京营的武器装备之外,他们也并没有多想。
    直到一名绯袍太监纵马而来,在他们阵前勒马站定,高声喝道:“太子殿下有令,刘泽清违背军纪,已被革除总兵之职,其麾下亲兵(家丁)立刻缴械投降,但有顽抗者,以谋逆论处!”
    刘泽清的家丁都惊慌无比,他们是家丁,平常都被刘泽清喂饱了银子,只听刘泽清一个人的号令,骤然听到刘泽清被革职,朝廷令他们缴械,一时不知道该准备办了。
    田守信目光严厉,再喊一遍:“尔等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扔下兵器?刘泽清被革职,已经不是总兵,尔等再跟着他还有何意义?”
    听到田守信这番话,又看看左右不远,两队杀气腾腾的京营士兵,刘泽清的亲兵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咣郎朗……”兵器和甲胄在地上扔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两个京营士兵押一人,将他们全部押入城外的临时营帐中。
    直到刘泽清的五百亲兵顺利被缴械,排成队,一个个地被押入营中了,朱慈烺才看向山东巡抚王永吉,肃然说道:“审理之事就交给你们山东巡抚衙门和按察使衙门了,我猜杀害李浩然的凶手,就在他们中间!希望尔等能严格审讯,绝不使凶手逃脱!”
    听到此,山东官员又是吃惊,怎么?太子殿下要审讯刘泽清的亲兵?那可是五百人啊,一堂一堂的要审到什么时候啊?
    而刘泽清却要要晕了,因为当日杀害李浩然的,就是他手下的亲兵,一旦亲兵招认,那他的罪行就再也隐藏不住了。
    “现在是中午,最迟明天早上,本宫必须见到结果。”
    朱慈烺盯着山东巡抚王永吉,淡淡微笑:“至于怎么才能令那些顽固者开口,以抚台大人之才,一定能够想到,本宫就不赘言了。”
    ————
    杨轩初次临阵、
    不想在离着镇子还有一里路的时候,忽然马蹄声响,一名贼骑兵忽然从镇子里面闯了出来,隔着七八十步,相互就看到了对方。
    虽然操练严格,但毕竟是新兵,紧张总是难免,杨轩手下的一名亲兵端起来就是一枪。
    砰!
    但却没有打到,那贼兵吓的拨转马头跑回了镇子。
    那亲兵知道自己坏了事,吓的脸都白了。
    杨轩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有责怪,只令人回去通报刘肇基,就说行迹已露,。他则带着二十个兵守在原地,继续监视流贼的动向。
    虽然是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但杨轩却是谈笑风生,和手下的二十个兵丁开着玩笑,在他疏导下,二十个人渐渐都轻松了起来,等钻天猴带着二百多人,呼啦啦地从镇子里涌出来时,杨轩脸色一下就凝重了,但仔细观察过流贼的数量之后,他却又笑了:“只有两百人,哈哈,正好够我们练兵,都把铳端起来,听我号令!”
    海兴都是平原,周围没有山,且土地贫瘠,庄稼成活不易,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因为含盐量高,所以连草都不怎么长,一眼望十里,人很难隐藏,不过幸亏有一个小土坡,现在杨轩他们就隐身在小土坡的后面。
    杨轩说的轻松,但手下的兵丁却是紧张的冒了汗,他们只有二十人,一半鸟铳兵一半长枪兵,虽然操练刻苦,虽贼兵毕竟众多,万一一窝蜂的涌上来,那他们就完了。
    但千总大人命令已下,没人敢不从,再者千总大人都敢冒险,我们当兵的又怕什么呢?
    贼兵越来越近,三当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中间。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流贼,他清楚知道队伍的前方后方都是不安全,都容易遭受攻击,唯有队伍的最中心,众人拱卫之下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身的安全。
    只有刚才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带路的那名贼兵一脸疑惑的伸长了脖子,向道路两边看,又看前方--刚才他这是在这里遇见官军的,现在怎么不见,莫非是跑了吗?
    心中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砰砰砰……”
    耳朵里忽然响起巨大的声响,还没等他明白过怎么回事,一颗铅弹就已经打中了他的胸膛,将他掀翻在地。
    忽然的袭击将流贼打的一阵大乱,前行的流贼扑倒了一片,中弹的没中弹都倒在了地上,中间的流贼吓得都趴在了地上,只有三当家“钻天猴”依然冷静,他一指前方土坡冒起白烟之处,大喝:“在那里!不要怕,他们只有十个人,冲上去,杀了他们!”
    在三当家的喝止之下,流贼终于恢复了镇定,趴在地上躲避鸟铳的贼兵也都爬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刀,嘶吼着,向白烟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土坡杀去。
    但官军却已经不在现场,只看见二十几个官军正撒丫子往东面跑,其中还有一个骑马的。
    “三当家,你说的太准了,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正往东面跑呢!有一个骑马的,好像是一个官!”
    一个留着八字胡须的小头目站在土坡上兴奋的喊。
    “一群鼠辈!”
    钻天猴不屑的冷笑一声,马鞭向前一指:“给我追!”
    丢下七八具尸体,贼兵一窝蜂的向前追。
    八字胡须最是英勇,带了五十个人冲在最前。流贼如果杀了官军,那是有重奖的,一个脑袋最少三两银子,在八字胡须看来,前面跑着的二十个官军就是六十两银子,官军或许有鸟铳,但论起跑步,却绝对跑不过他们这些流贼,不出两百步,他们就能将这波官军追上,然后一窝蜂的冲上去,将官军杀一个落花流水
    --卫所兵虽然是官军,但战斗力比他们强不了多少,他们人多,肯定能将官兵堆死。
    如果是李自成或者是张献忠军中的老流贼头领,一定会发现官军今日使用的鸟铳和他们平常遇见的鸟铳不同,平日里官军的鸟铳虽然有相当的威力,但却不会有这般厉害,一轮射击之下,中弹的九个人当场就死了八个,另外一个眼看也是不能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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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回崇祯十五年,崇祯、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且看如何在这天崩地裂、枭雄奸雄并起的大时代中,卷起千堆雪!公布一下群号,有疑一起聊694049059崇祯十五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崇祯十五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崇祯十五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