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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千语     医律txt下载     医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暴力倾向(二更)

    二人说话间,房门叩响了。

    钟氏回头,示意婢女去开门。

    原来是一个小师父送晚膳过来了。

    他的僧袍印着深深浅浅的水渍,托盘内的膳食,用素布盖着,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气。

    钟氏含着浅笑,双手在胸前合十,礼貌的对小僧说道:“有劳小师父了!”

    小僧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捻着佛珠的手立在胸前,念了一个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慢用!”随后,便离开厢房。

    婢女开始布菜,钟氏瞟了桌上的膳食一眼,对正在布菜的婢女说道:“去请公子过来一道用膳吧!”

    “是!”婢女应了一声,放下筷子,转身走出房门。

    钟氏机警的回头望了一眼,见南宫默背对着自己,还在长廊上站着,便迅速的拿出袖袋里揣着的小瓷瓶,均匀地洒在膳食上。

    南宫默从长廊进来的时候,钟氏刚好将瓷瓶收好,手因为紧张,还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南宫默见钟氏面色菜菜,忙问道。

    钟氏摆了摆手,稳住心神,扯出一抹牵强的笑,说道:“没事,老爷先坐下吧,影哥儿马上就过来,不用等,妾身先伺候你用膳!”

    南宫默在桌边落座,刚吃了几口饭,就见南宫影进来了。

    南宫影天生是个食肉动物,来普陀寺才一天,吃了两顿斋饭,感觉如同嚼蜡,眸子扫过一桌子的素菜,一点儿食欲也提不起来。

    “儿见过父亲母亲!”

    南宫影循例施了一礼,见钟氏笑容慈善地招手让他过去,便抬步走到桌边,在南宫默的下首处坐下。

    “母亲也坐下一道吃吧!”南宫影说道。

    钟氏点头,笑着应道:“好!普陀寺的素斋在咱们桃源县,也算是远近有名的。影哥儿你平素吃多了肉,适时换换口味,清理一下肠胃,也是不错的,快吃吧!”

    南宫影虽然知道钟氏言之有理,但看着绿油油的青菜叶子,实在没有什么胃口。

    再者,他可是还有任务在身的。入普陀寺后,他便一直觉得钟氏的情绪不大对劲儿,虽然表面上还是如平常那般。但南宫影总觉得那些笑容和行为。有刻意的痕迹。

    沉吟间。面前的瓷碗多了好些菜,堆积得就像一座小山似的。

    “多吃些菜,别只顾着扒饭!”钟氏看着南宫影笑道。

    南宫影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些。强迫自己吃下那些只有牛才能咽下的食物。

    没肉吃,真的太痛苦了......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低沉了下来。

    南宫默倚在房间内的软榻上,钟氏则坐在他边上为他轻轻摇着团扇,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矮几对面的竹席上,南宫影正吃着茶看着书,不知不觉间,感觉耳边的说话声渐渐小了,连眼睑也有些沉。

    啪嗒一声。书本掉在竹席上,南宫影的壮硕的身子忽然往前一倾,伏倒在面前的矮几上。

    钟氏凝着陷入了沉睡的南宫默,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轻轻的抚了抚他有些丰腴的脸颊。低声说道:“好好睡一觉!有些事情,妾身必须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她说完,起身,看了一眼矮几上呼吸均匀的南宫影停留了一瞬,便收回视线,敛容抬步,走出房间。

    房门吱呀开启,又被合拢关好。

    南宫影头有些沉,但此刻他还有意识。从发现自己倦意重重开始,他便知道不对劲儿,为了看看钟氏到底要做什么,他只好佯装被迷倒。

    母亲果然有事情瞒着他和父亲......

    南宫影用手肘撑起身子,脚步有些虚浮,站起来后晃了两晃,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实在是大意了,虽然留了心眼,饭菜没多吃,但没想到钟氏的蒙汗药,药劲儿这么猛......

    南宫影拿手拍了拍脑袋,打开房门,循着长廊摇摇晃晃地走去。

    在穿过一个月洞门的时候,南宫影看到了钟氏一闪而过的身影,心中一喜,刚要抬步跟上去探个究竟,后颈一阵麻痛,回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面前掠过,便失去了知觉。

    ******

    因大雨的关系,又因为扭了脚,金子昨晚留在了侦探馆过夜。

    辰逸雪不放心她一个弱女子孤身留宿,想走动都不方便,便一道留下来,权当护花使者了。

    金子的脚敷了冰块后,已经好了许多。

    早上,仁善堂专治跌打损伤的师兄叶怀壁听说她扭伤脚踝后,特意拿着一支药酒过来侦探馆,说要帮金子上药。

    金子白皙的脚踝印着点点淤青,但红肿已经消失了。

    叶怀壁盯着金子的脚丫看了看,不知为何,他认真且专注的神态让金子想起了患有恋足癖的元宝,心中陡然一阵恶寒,忙拉住长袍,盖住自己的脚踝,婉言拒绝师兄的好意。

    叶怀壁只以为金子是有些害羞,还是很热情的坚持要帮金子上药,一面说道:“现在师兄我只是医者,师妹你放轻松.....”

    金子听人家这样说,只若再扭扭捏捏就显得矫情了。

    叶怀壁刚握住金子的脚丫,准备帮她上药,就见辰逸雪站在门口,看着二人的亲昵动作,面容阴沉得几欲融冰,嗓音低沉而冰冷:“三娘自从恋足癖那个案子后,对盯着别人脚丫看的人就产生了心理阴影,严重起来,还会有暴力倾向,叶医生可要小心些!”

    叶怀壁一怔,目光在金子和辰逸雪身上来回流转,神色复杂。

    “药酒师兄就留在这儿,师妹可以自己擦擦,但力度要自己控制好,不要太......暴力!”

    说完,他便起身,拱手跟辰逸雪致意,便擦身走下楼去。

    辰逸雪神色淡漠的点头,回头,正对上怒目圆睁的金子。

    丫的,说本娘子有暴力倾向?

    那辰大神你看了本娘子的脚丫,是不是也做好接受被暴力相向的准备了?

    辰逸雪神色自若,笑道:“在下自是不一样!难道三娘没觉得叶医生的动机似乎......不纯么?”

    金子一头黑线。

    好吧,人家动机不纯!

    只有辰大神你最纯!

    只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却不自觉的泛起一丝丝酸涩......

    金子没有接辰逸雪的话,自己拿起叶怀壁留下的那支药酒,拧开盖子,准备上药。

    “需要在下帮忙么?”辰逸雪凝眸问道。

    金子抬头,扯出一抹笑,应道:“哦,不用,谢谢,我担心抑制不住自己对某人实施......暴力!”

    辰逸雪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在软榻上坐下。

    座位还没捂热,便听野天咚咚地跑上楼,站在门外道:“郎君,慕容公子传来消息,说普陀寺被官府围了,昨晚有个僧人死在竹林里头。南宫影一家三口暂时还留在寺内,不得离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三娘,你派上用场了

    辰逸雪眼神透着疏离,回首看了金子一眼,二人目光在空中相对。

    兔子惹急了还咬人呢!

    钟氏的情绪从上月中一直绷到现在,已经是到了临界点了,有所行动,实属正常。只是这结果,多多少少,还是让辰逸雪和金子的内心有些微的震颤。

    一个深闺贵妇杀人?凶手真的是她么?

    “看来,咱们这个案子,要暂时终止调查了!”辰逸雪淡淡说道。

    “为什么?”金子放下药酒,眨着清澈的瞳眸,不解的问道。

    辰逸雪修长的眉头轻挑,笑意浅浅,态度带着一丝傲慢:“三娘许是太久没动过脑子了,反应慢了!出了命案,自然有官府接手调查缉凶,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金子默了一瞬,冷哼一声,问道:“难道侦探馆没有跟桃源县的衙门签署合作协议么?”

    “还没!送往州府的那一份儿,是卖个人情给昊钦,顺便让他帮忙招募调查员的。桃源县和其他地方,你觉得在下有必要低声下气的拿着一纸合约上门去寻求合作么?”辰逸雪在房内踱着步,听到金子这话后,转身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笑意魅惑。

    得,人家大神开这个侦探馆,本来就是带着兴趣和玩的心态较多,金子还真是无法想象辰逸雪拿着一纸合约上门去毛遂自荐的模样是怎样的,貌似这对他来说,是件丢面子的事情。

    金子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这侦探馆若是没人来委托调查,该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呢?

    她胡思乱想着,见辰逸雪模样倨傲,干脆扭过头,不理他。

    辰逸雪盯着金子看了半晌,见自己直接被当成透明人,心头微挫。冷着脸,回到软榻边坐下,继续他连日来唯一的工作-----看书!

    金子心中有少许的烦躁,人都有好奇心和探知欲,钟氏的这个案子进行了一半,就终止,貌似不大好吧?

    又或许那个僧人的死,根本就跟钟氏无关呢?

    可金子又说服不了自己,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那个僧人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南宫影一家人入住的当晚。就死了?

    金子思纣了片刻。抬眸偷偷瞟了辰逸雪一眼,那厢人家辰大神正安静专注地看着书呢,仿佛忘记了还有这么个案子存在......

    无语了!

    金子起身,感觉脚踝的疼痛感减缓了许多。她瞟睨了矮几上的药酒一眼,漾出一抹淡笑。

    叶师兄果然是尽得师父真传啊,调制出来的药酒,效果立竿见影。

    她伸手,将药瓶子收进掌心里,指腹轻轻摩挲着。

    辰逸雪眼角的余光扫了金子一眼,沉着脸,继续看书。

    二人彼此无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野天上楼了。

    “郎君,赵捕头前来拜见!”

    金子眼中神采跃动,她望向辰逸雪,却见他头也不抬,只淡淡问道:“所谓何事?”

    金子翻了一下白眼。这不是废话么?

    野天拱手回道:“赵捕头说昨晚普陀寺发生的那个案子,初步调查,嫌疑人应该是寺中之人,现在普陀寺被隔离起来,昨晚因大雨而滞留寺中的信众有十几个,未免案情拖延造成影响,特来请郎君相助!”

    “嗯!”辰逸雪应了一句,浓若点漆的瞳孔一阵收缩,从矮几下的抽屉取出一件物事,放在几面上,对野天道:“将这份合作协议拿给赵捕头看看,若无疑问,让大人签字后再送回来,告诉他,在我接手调查之前,必须保护好案发现场的环境,尸体不要移动,让所有信众都呆在原来的房间里,协助调查!”

    金子只觉得辰逸雪一番话出来,气场十足,架子十足,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强势!

    她看着他淡漠却冷峻的侧脸,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野天恭声应了一声是,上前取过矮几上的合同,转身退了出去。

    辰逸雪走到金子旁边坐下,俽长的身躯微微向前倾,翘着手,低头望着金子,清隽的眉眼间笑意甚是温柔。

    金子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他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鼻尖似乎有他专属的清冷气息在逼近,脸开始慢慢涨红。

    纤软的小手快要抵住他精壮的胸膛时,辰逸雪停住了,低沉动听的声音滑过金子耳际:“恭喜你!三娘,你终于派上用场了!”

    什么?

    金子怔了怔,旋即明白,他所说的派上用场,是让她上现场去验那具僧人的尸体......

    ******

    那名死亡的僧人,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正是上个月来刚来普陀寺落脚的明净。死亡的地点,是普陀寺后山的竹林,那一片竹林由来已久,郁郁葱葱,直指天幕。茂密处,甚至有一些竹节和竹叶上还沾染着昨天那场暴雨的珠露。

    尸体躺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下面,大石头的表面溅满血迹,有的已经干涸,呈现出深褐色。明净伏尸的身下是一片葱绿的草地,殷红的血液将草的颜色染成了妖艳的玫瑰紫,浸润了一大片......

    竹林已经被完全的封锁,现场只有赵虎、辰逸雪、金子、慕容瑾和守在竹林外头的捕快。

    金子带着口罩和手套,蹲在尸体旁边,脸色沉沉,认真而专注地检查着。

    “慕容公子,麻烦你做一下记录!”金子望着一旁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慕容瑾说道。

    慕容瑾忙不迭的应道:“在下早有准备!”他说罢,便从身上背着的布包内拿出记录的小册子和笔。

    金子目光落在明净身上,开口道:“死者身高六尺七寸,年龄约三十八岁。尸体的伏尸状态是趴着的,尸僵已经呈现,根据尸体的冰冷程度再集合昨晚的室外温度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戌时左右。”

    金子将尸体翻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下明净身上致命的伤口。

    “死者的致命伤是在喉咙处,系被割断了颈动脉,失血过多而亡!但伤口的切面并不平整,皮瓣翻卷严重,凶手行凶的凶器,应该不是刀子或者匕首之类”

    慕容瑾挥笔记录着,听到这里,壮着胆子,紧紧的盯着明净的脖颈看了一眼,脸上有淡淡的惊恐,说道:“看他身下的那一摊血泊,流了那么多血,身上的血液估计都被放干了!”

    辰逸雪神色淡漠,只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金子继续尸检。

    金子利索的将明净的缁衣褪了下来。他身体上有很多陈年的旧伤痕迹,有的还很深,皮肤表层的颜色比起其他地方的肤色,明显暗了许多,还有不少地方,是最近生成不久的淤痕。金子从脖颈处往下一寸一寸的检查着,戴着手套的手,滑下他略有些发福的肚子。

    “死者左下方的腹部有一个红豆大小的小洞,根据小洞的深度和大小计算,这应该是发簪之类的东西造成的。根据伤口的状态显示,死者的伤口有生活反应,且有皮下脂肪缓冲,这一刺并不致命。死者的伤口处呈现凝血状,这是机体凝血细胞开启的一种保护机制,可见这一刺与让他喉咙处致命的那处,相隔了一小段时间!”金子如是说着,脑中闪过几个疑问。

    慕容瑾记录着,听到生活反应这些生硬的词汇,并不理解,忙虚心问道:“能解释一下,什么叫生活反应么?”

第二百一十二章从行为上找答案(一更)

    (ps:今天两更!抱歉,最近很忙,没时间码字,让小语缓一缓,下周应该可以加更!么么哒)

    生活反应,是法医学上的术语。

    指的是机体在生前,也就是机体的呼吸循环机能还存在时,受到刺激后所呈现出来的反应。

    金子掩在口罩后面深湛的眸子看了虚心求教的慕容瑾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明净腹部的小洞口说道:“活人被刺或者割伤,伤口除了出血之外,因皮肤、肌肉、肌腱、血管、神经等*组织皆有一定的弹性,所以,形成创伤之后,伤口周围的*组织会发生收缩,把伤口往两边牵拉,使得伤口豁开。若是死后才造成过的伤口,出血量则会减少,伤口也不会有生活反应。”

    慕容瑾哦了一声,明了的点点头。

    “所以,卑职是否可以大胆的推测,昨晚与死者在这片竹林里见面,并产生冲突的有两个人呢?”赵虎凝眸看着金子,拱手问道。

    金子还未及作答,辰逸雪的唇瓣便浮现出淡淡笑意,嗓音低沉如水:“不必大胆推测,而是肯定!”

    赵虎等人齐齐望向辰逸雪。

    金子也站了起来,口罩遮住了她娇美的容颜,所以众人看不到她口罩后面勾动的唇角,“辰郎君怎么看?”

    辰逸雪信步走到尸体旁边,白皙的手指指着凌乱的地面,微微沉吟道:“现在遗留的痕迹很多,昨晚下了一场大雨,所以脚下的泥土湿润,很容易留下脚印。我们刚来的时候,在下就注意过了,现场有五个人的脚印。一个属于死者的,一个属于发现尸体的僧人的,一个属于赵捕头,另外两个。便是与死者发生矛盾冲突的行凶者留下的。”

    赵虎点头应了一声是,衙门接到报案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为了保护案发第一现场的环境,留下有用的线索,赵虎马上让捕快将整片竹林的每个出入口都封锁了。所以,辰逸雪的推断没有差错,现场那些较大的脚印,真是今晨他才留下的。

    “你们再看看这两排脚印的方向,看出了什么不同么?”辰逸雪问道。

    金子和赵虎二人凝眸辨认着脚下的脚印。发现除了大石头周围的脚印有些叠踏和凌乱之外。一排脚印是往左边的竹林出口而去。另一排则是往右边的出口而去。

    赵虎弯着腰,循着左侧的脚印一直往外走,眼中的神采,渐渐变得跃动鲜活起来。

    他大步跑回来。带着一丝激动,拱手对辰逸雪说道:“辰郎君心细如尘,卑职发现这一串脚印来回往返都是循着左侧这一条小径出去的,说明案发之后,这个凶徒是按照来时的路原路返回的!”

    “没错!”辰逸雪应了一声,黑眸幽深而淡漠,“赵捕头再去看看右侧的小径如何!”

    赵虎应声道好,高大的躯体从金子身边擦身走过,弯着腰细细看着右侧小径的脚印。

    慕容瑾也有些好奇。一边记录着刚刚的发现,一边跟在赵虎身后,探头探脑,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加入侦探馆,是这辈子最明智的抉择啊。瞧瞧他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

    个个都是人才,智慧超群啊!

    连做的事情,接手的工作,都那么的惊心动魄,让他不由心中一阵热血澎湃......

    赵虎低着头观察,随后大步走回来,说道:“右侧的小径上,卑职发现有两组交叉的脚印,若无疑问,应该是一组属于死者的,另一组属于另外一名行凶者的!”

    辰逸雪点头,幽幽一笑,应道:“若在下没有估计错误,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谋杀!”

    金子的心顿了一顿,平静问道:“辰郎君这么快就有判断了?”

    辰逸雪抬眸,俊颜笑意清浅。

    这个案子,对他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难度,有详细的尸检报告,再加上留心现场环境分析,不难破案的。

    饶是如此,辰逸雪还是难得有耐心的解释道:“首先,杀死明净的人,一定是寺中人。第二,根据现场环境看,死者应该是自愿到这一片竹林的。虽然是夜晚,但你们看死者人高马大,身材壮硕,一般没有点拳脚功夫的人,是无法胁迫他的,所以死者应该是应约而来,或者他约别人而来。”

    金子点头附和道:“没错!”

    辰逸雪俊眉微挑,续道:“赵捕头的话,你们刚刚都听到了,右侧的那条小径,有明显的交叉脚印呈现,而返回去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的足迹,这说明了什么?”

    “死者来竹林的时候,有人尾随跟着他而来!”金子脱口而出。

    “反应快了!”辰逸雪笑笑。

    金子唇角勾动,心中暗骂了一句:你妹!

    “那将死者割喉的,到底是谁呢?是往左边小径而去的行凶者,还是尾随的那名行凶者呢?”赵虎凛了凛心神,问道。

    辰逸雪望向金子,优美的下巴微扬:“这个问题更加没有难度了,三娘便可以回答你!”

    金子瞪了他一眼,敢情她的智商程度在辰大神眼中是小白啊?

    不过从法医学上分析,这对金子倒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她不假思索的答道:“凶手,是尾随死者的人!”

    “哦?”赵虎和慕容瑾同时望着金子,希望三娘子快快释疑。

    淡淡晨光下,金子的眸子如水晶一般清澈璀璨,她回道:“死者是被割破喉动脉致死的,其实操作这个动作,有一定的难度。首先,凶手不可能是正面对他实施这个动作,因为颈动脉破裂的时候,鲜血是呈现喷溅状的,凶手正面行凶的话,自己会被鲜血溅一身,虽然有夜色掩护,但难保回到寺中的这一段路不会引人注意。而且从现场的血液喷溅状分析,拉翅明显,显然没有受到什么阻隔,所以,可以确定,凶手是从背后,近距离地杀死死者的!”

    “原来如此,那辰郎君为何刚刚说凶手是临时起意才上演这一场谋杀的呢?”赵虎将目光移向辰逸雪,态度诚恳的请教道。

    辰逸雪依然一副淡漠的样子,幽黑的瞳眸扫过右侧小径的草丛。他没有立即回答赵虎的问题,而是非常专注地循着右侧小径走着,犀利如鹰凖的眼睛拂过两旁的灌木,忽而,他停下了脚步,一脚探入灌木丛,用干净的帕子裹住手指,弯腰捻起一块白色的东西。

    “有什么发现么?”金子疾走过去,问道。

    辰逸雪回头,将帕子上的东西在掌心里摊开,露出了一块沾满了血迹的瓷片。

    “这应该就是杀死明净的凶器!”他说道。

    金子拿起瓷片,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没错,上面粗糙的割裂面上还沾染着不少皮瓣,根据明净伤口呈现出来的状态,这的确是吻合的凶器。”

    辰逸雪微微一笑,望向赵虎,开口道:“所以,这就完全可以解释为何这是一场临时起意的谋杀了。第一,现场很混乱,遗留了很多证据。比如说脚印,还有凶器。若是有计划的行凶,凶手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再说带一把刀子总好过用瓷片杀人吧?这间接说明了一个问题,凶手是一个生手,之前没有作案经验。而且他开始尾随死者,有可能是出于好奇,可为何他会突然产生将死者杀死的念头,这应该跟死者与另一面见面的凶徒谈话的内容有关,他的情绪陡然失去了控制,才会在毫无布置之下,仓促将死者杀害!”

    金子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那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想知道?”辰逸雪抬眸看她,幽幽一笑:“那就从行为上找答案!”

第二百一十三章继续调查(二更)

    金子见他神色坚定,心头微动。

    辰逸雪敛容,转身对赵虎说道:“赵捕头现在只需要做两件事!”

    “辰郎君请讲!”赵虎拱手恭声应道。

    “三娘刚刚已经说了,死者腹部的那个红豆大的伤口,凶器有可能是簪子步摇之类的东西,而能戴此物的,无疑是女子!昨日滞留在寺院内有几个女香客,一会儿,三娘和在下再去盘问。”辰逸雪淡淡吩咐道。

    “是!”赵虎应了一句,眸子扫过明净的咽喉,恐怖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脖颈周围的血迹已经凝结,触目惊心。他咽了一口清痰,问道:“那另一个凶手呢?”

    辰逸雪嘴角一挑,盯着右侧小径上的脚印,眸色微敛,说道:“从背后将明净割喉的,是与他一道拜入普陀寺的少年僧人明远!”

    此言一出,除了金子平静如常之外,慕容瑾和赵虎脸上皆有讶色。

    “辰郎君,快说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凶手怎么有可能是明远呢?”慕容瑾睁大眼睛,有些急促的追问道。

    日光渐烈,斑斓的光影穿透竹林的缝隙,撒在每个人身上。

    辰逸雪如璞玉一般白皙的面容清隽超尘,在日光下泛着莹莹光晕,他站在尸体旁边,声音不疾不徐:“首先,从右边小径的脚印可以计算出二者之间于行走间相隔的距离几何,昨晚放晴之后,死者应邀或者约了人在竹林中见面,能发现或者听到这个信息的人,除了与他同住一室的明远,不可能有其他人。明净和明远是上个月才来普陀寺的,寺院中其他的僧人,其实都有些排斥他们,所以,一个多月来,明净和明远。并不曾跟其他僧人过往甚密。再者,从脚印上分析,也完全符合明远的身高和年龄特点,不信的话,赵捕头可以去拿明远的鞋子过来对照,看看在下的推测,是否有误!”

    金子一直静静的站在一旁听辰逸雪分析,心底深处,辰大神头上的光环仿佛又亮了一些。

    这厮毫无疑问,一定是古代犯罪心理学的鼻祖啊!

    连计算脚印这些现代专业技术。他都应用得如此妥当。虽然金子不知道辰大神的凭据是什么。但依金子自己的目测和看脚印的深浅度、磨合痕迹,推测这个脚印的主人年纪大约在十四五岁左右。

    明远的年龄,正好符合!

    赵虎和慕容瑾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脸上难掩激动。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

    “如此,卑职马上去将明远羁押起来,他一定看到了之前另外一名行凶者的面貌,只要撬开他的嘴,另一名凶犯,也会浮出水面了!”赵虎神色肃然的说道。

    辰逸雪轻轻一哼,摆了摆手,看着金子说道:“在下还有一个案子没调查完呢,不妨继续着!”

    金子微微一笑。知道他说的是谁。其实在凶案发生的时候,他们最开始怀疑行凶的人是钟氏来的,只是没有想到,现场环境却将凶手指向了明远,但金子和辰逸雪此刻心中皆是明了的。造成死者腹部那个红豆大的小孔,下手的人,应该是钟氏。

    只是钟氏究竟被明净抓住了什么把柄?

    从左边小径回去的那一排脚印看,凌乱,匆忙,小径两边的低矮灌木有被踩踏倾斜的痕迹,可以想象当时钟氏应该是匆匆刺了明净一下,随后拔了簪子仓惶跑回去的,她压根就不知道那一刺,究竟有没有令明净丧命......

    赵虎严肃的面容闪过一丝懵懂,站着没动。

    “赵捕头,关于凶手是谁的信息,先不要声张,你就说要逐一盘问调查,先将明远控制起来。在下跟三娘去找几个熟人聊聊,顺便将调查案子完结掉!”辰逸雪冥黑的长眸澄澈而明亮,嘴角淡淡的笑意犹如春风般和煦,让人莫名的一阵心安。

    赵虎点了点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辰逸雪的视线在空中与金子相交,二人彼此会心一笑。

    “走吧!”辰逸雪绅士地帮金子拎起工具箱,迈开长腿,往竹林的左侧的出口走去。

    金子朝赵虎扬了扬手,快步跟了上去,一面脱下手中沾着血迹的手套。

    慕容瑾自是要跟着金子和辰逸雪一道走的,他可不会贪竹林环境清幽静谧,留下来陪明净......

    尸体的事情,还是留待赵捕头解决吧!

    “辰郎君,金郎君,哎,等等在下......”慕容瑾将纸笔揣进布包里,扯了一下肩带,脚步如飞,追在后面。

    ******

    普陀寺后山的禅院内。

    斑驳的日光穿透长廊,照进厢房内,让钟氏本就白皙近乎苍白的面孔看起来有些透明,她的神色木然,安静的坐在矮几边的蒲团上,薄唇紧抿着。

    辰逸雪扫了她一眼,并不直接对她问话。

    金子侧首看了辰逸雪一眼,似乎进来有一会儿了,辰大神怎么回事?打心理战术么?

    慕容瑾则有些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眸光在房内众人身上来回流转着。

    “在下最近接受了一宗调查,过来循例问问!”辰逸雪开口说道。

    钟氏和南宫默他们只以为辰逸雪是公门人物,所要询问的应该是跟昨晚案子有关的事情,只是有些不明白平素里纨绔成性的慕容瑾,怎么会跟着他们一道来?

    南宫默淡淡点头,客气的应道:“我等定当好好配合!”

    “谢谢!”辰逸雪礼貌致谢,开始抛出第一个问题。

    “昨晚因大雨滞留寺中,请问三位在寺中做了什么?”

    南宫默最先回答问题:“昨晚用了晚膳之后,在下忽感倦怠,跟着夫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在软榻上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天明时分,并无外出过!”

    辰逸雪点头,目光移向南宫影,冥黑的眸子一阵收缩。

    尽管南宫影长发披洒,但辰逸雪没有遗漏他脖颈处延伸到耳后的一片淡淡淤青。

    “南宫影,你那个时间段在做什么?”辰逸雪问道。

    南宫影抬头,目光与辰逸雪的交触,停滞了一瞬,嘴角一扯,回道:“昨晚戌时前后,在下跟父亲一样,吃完晚膳后便在房中看书,后来......后来眼皮有些沉,在下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并没有再外出过!”

    “哦?既然吃完就回房歇息了,那南宫公子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你后颈的那个伤痕是怎么造成的么?”辰逸雪眸子犀利,声音如冰一般清凉。

    金子这才发现,原来南宫影的耳后,还真有一块淤青,她抿了抿嘴角,继续观察提问时,这一家三口的表现如何?

第二百一十四章往事不堪回首

    南宫默在听到辰逸雪这句话后,明显有些诧异,随后,忙起身,走到南宫影身边将他垂在后背的长发撩起。

    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问道:“影儿,这伤是怎么造成的?”

    金子留意到,钟氏这个向来以贤良淑德形象示人的母亲,此刻对南宫影后颈的伤似乎反应有些平静,她依然木木地坐着。

    辰逸雪看着钟氏,嘴角一勾,淡淡道:“若是南宫公子不能解释这个伤痕是如何造成的,在下唯有将你带走,交给衙门审问了。在下有理由怀疑,你这个伤痕,是在跟死者搏斗的时候造成的,你最后丧心病狂地将他一刀封喉了,是不是?”

    金子看到钟氏抿着的嘴角微微勾起,无声地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辰逸雪对南宫影的欲加之罪,而是因为听到辰逸雪那句‘你最后丧心病狂地将他一刀封喉了,是不是?’

    金子猜想,钟氏从昨晚到现在一定是惴惴不安的,她应该一直以为,明净是死在她手下的,所以,从今晨僧人发现明净的尸体后,她的精神的就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适才辰逸雪说出了明净真正致死的原因是被人一刀割喉,所以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可以放松了......

    至于南宫影,后颈的伤可以有很多借口,再说,凶手不是他,官府不可能为了破案,随便找一个替罪羔羊的!

    “没有,不是在下!”南宫影看向钟氏,瞳孔中有惊恐的神色溢出。

    是她,怎么可能?

    虽然昨晚晕倒之前,南宫影就知道钟氏瞒着父亲和自己,跟那个要挟她的人见面了,可不曾想到,平素里慈爱和善的母亲,竟然这么阴狠,一刀割喉?

    她如何能下得去手?

    南宫影只觉得自己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他看着身侧的父亲,再看看钟氏,心头一阵后怕。

    父亲他竟然跟一个如此狠利的女人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

    思及此,南宫影不敢再有所隐瞒,伸手,指向钟氏道:“其实,从委托调查开始,在下就一直都有留意母亲的异状。昨晚母亲应该在膳食中下了蒙汗药,在下虽有提防,但蒙汗药的药劲儿太大。在下只吃了一点饭菜。就觉得倦怠得厉害。后来父亲沉睡过去后。在下看到母亲外出了,勉强打起精神,跟在她身后出去,可忽然间有人从身后将在下敲昏了。在下失去了知觉。再一次醒来时,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而在下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什么委托调查?影儿,你查你母亲什么?”南宫默大声喝道。

    钟氏终于回头看了南宫影一眼,脸上笑意淡淡,并没有说话。

    辰逸雪微微一笑,看着钟氏淡淡问道:“南宫夫人怎么解释?”

    南宫默也将目光移向钟氏,颤颤唤了一声:“夫人!”

    辰逸雪见钟氏眼角下垂,唇角下拉。下巴微微有些抽搐,知道她显然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适时地再加上一把火:“让在下替你说吧。这件事还需要从上个月月中开始说起。南宫夫人来普陀寺还愿的时候,偶然遇到了多年不曾见面的老熟人明净,明净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还出了家,跑到普陀寺来求取一瓦遮头,一地容身。他认出了身份富贵的南宫夫人你,而他恰好手中又掌握着南宫夫人你某个不想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你只好用金钱打发他。可不曾想这竟是一个无止境的循环,明净尝到了甜头,他想要拥有得更多,让南宫夫人你不甚其烦。几经思虑过后,你决定兵行险着,借着上普陀寺打场斋的借口,约明净出来,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杀了,一了百了,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钟氏身上,她终究是个女子,再加上心理一直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和辰逸雪冰冷得毫无温度的高压询问下,终于落下了泪。

    她望着南宫默,泪眼迷蒙,嘴角不断的抽搐着,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夫人......”南宫默显然还无法接受这瞬间的转变,一脸的慌乱。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老爷,你跟影哥儿先出去,好不好?”钟氏抬手擦了一下眼泪,扯出一抹生硬的笑。

    她无法在爱她和她爱的人面前回首那不堪的往事......

    “既如此,便请南宫老爷和南宫公子先出去稍等片刻吧!慕容公子,将手册给在下,你陪着一起出去,好好劝劝!”金子朝慕容瑾使了个眼色,开口说道。

    钟氏既然不想在南宫父子面前提,自然也不会想让纨绔成性的慕容瑾知道,毕竟他跟南宫影是好友,底子如何,钟氏如何不晓得?

    慕容瑾有些不乐意地将手册和笔递给金子,起身,讪讪地推着南宫影出房门。

    南宫默有些不放心,频频回头,最后还是被慕容瑾扯了出去。

    房门关闭,气氛陡然静谧得落针可闻。

    “说吧!”辰逸雪凝着她说道。

    钟氏静了一瞬,掏出帕子,细细地擦了脸上的泪痕,平静道:“明净,他的真实姓名叫岳山!”

    金子闻声,琥珀色的眸子里荧光跃动。

    果然是岳山!

    “十四年前,我在父亲的做主下,嫁给岳山为妻。婚后倒还和美,我原本以为这样平淡但温馨的生活,会持续一辈子,但没有想到岳山生意失败后,就全然改变了。他迷上了赌博,酗酒,还动不动就打骂我,我无法承受他每一次的拳脚相向,提出和离,他每一次都会痛哭流涕地跟我说会悔改.......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信任他。直到那一回,他又一次打了我,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哭了很久,坚决要跟他分开,甚至不惜以死相逼。他发誓说一定会改过,求我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我答应了!

    后来,他的脾气真的收敛了很多,在同村一个村民的介绍下,去了西山矿山当矿工。我常常会去工地上给他送饭,遇到了南宫默几次,他对我很和气,很礼貌......岳山看见了,当时我还担心他会误会,没有想到,回家后,他连一句话都没有提起。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他跟我提出了他构思了很久的想法!”钟氏的情绪一直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眼神有些微的恍惚和迷离。

    金子静静地等待着,等着她将那层神秘的面纱揭下。

    “他说南宫默丧妻不久,似乎对我有些意思。我担心他误会忙要解释,他却说愿意成全我和南宫默,只是需要帮他一起完成一件事。我承认,那一年来,我确实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南宫默。他是跟岳山完全不一样的一个男人,温柔、沉稳、包容,让我一颗仿佛死去的心又一次恢复了悸动。我动摇了......

    其实岳山他一早就看出来了,却不点破,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来。他说要准备诈死,骗取南宫氏一大笔的抚恤金,让我好好配合他演一场戏,事成之后,我便是自由身了。”钟氏说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矿难真相(一更)

    (ps:晚上八点有二更!)

    他要你如何做?”金子追问道。

    在矿洞里诈死?不得不说岳山这个想法还真是大胆,他难道就不曾想过,若是操作不当,小命真的挂了呢?

    钟氏冷冷笑了,应道:“他一年来,早就物色好了一个垫背的。”她抬眸,望着辰逸雪和金子,续道:“就是当年事故的另外一名死者,木峰!

    岳山那一天约了木峰来家里吃饭,他们两个正好排到夜班,岳山说吃完,正好一道上工。可怜的木峰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岳山设下的局。当晚,木峰的饭菜被下了药,一顿饭还没有吃完,便已经不省人事。岳山让我帮忙,将木峰挪到木榻上,割开他的脚动脉,将他身上的血液用酒坛子装了起来。”

    金子蹙着眉头,只觉得钟氏那两片薄薄翕动的嘴唇间,流溢出来的话语,是那么的惊悚,那么的骇人听闻。她眼角的余光瞟了辰逸雪一眼,那家伙似乎无动于衷,一脸淡漠的听着。

    金子觉得大神这反应太淡定了,不过想想,那也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了,淡定以对,实属正常!

    恍惚间,耳边又传来钟氏平静的声音。

    “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血.......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身上竟然有那么多血......我吓坏了,哭了起来,岳山呵斥我,让我闭嘴。他说我现在是他的同谋,必须要好好帮他一起演完这场戏,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他让我去将房间内的空酒坛都取出来,装上木峰的血。木峰被放了那么多血,自然是得死的,但不能将尸体带到矿洞下,因为两个人要么一起消失,不然,只出现一具尸体。会引起官府的怀疑。所以,岳山在后院里挖了一个坑,将木峰就地掩埋了。然后带着三个装有木峰鲜血的酒坛,去了矿场。夜晚矿场的人很少,他又去得晚,有好些人都下矿洞了。而他和木峰轮值的矿洞正好无人......

    岳山将木峰的血泼在矿洞下的石板上,趁着夜色,带着酒坛子悄悄离开了矿场,让我去点燃他一早便在矿洞口埋好的火药,造成矿洞崩塌的假象。 ”

    “所以。事发的时候。是你第一个呼救的?”金子问道。

    钟氏点头。眼中神采木木,嘴角微微勾起,笑道:“当时那一声炸响,将其他矿洞的采矿工的招出来了。我又惊又怕,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来话。他们看到岳山和木峰下矿的那个矿洞崩塌了,才知道是发生了意外,忙上禀南宫默,连夜挖洞救人......”

    “之后的事情,在下已经清楚了,矿洞之内只有一大滩的血泊,并没有岳山和木峰的尸体。当时的仵作,应该是被现场的那些血迹混淆,才会判定岳山和木峰身亡。是这样么?”辰逸雪问道。

    “是!”钟氏敛眸应道。

    “根据在下调查的信息显示,南宫夫人事后收到了南宫家族一笔颇丰的抚恤金,但银子拿回家还没有捂热。当晚便被盗贼入室抢走了。若在下没有估计错误,那个所谓的盗贼,应该是岳山吧!”辰逸雪看着钟氏问道。

    钟氏咬牙冷笑,“是,他还真是狠心,连一个子都不留给我,全部都被他抢走了,还说我从此自由了,想跟哪个男人在一起,他都不会有意见......我恨他......他是这个世间最自私的人,他根本没有为我设想过,我一介残破之身,若不是有南宫默怜惜,还不知道会如何......

    可是,我到底也是一个不值得可怜的人,我不配得到南宫默的爱,但既然上苍给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只想好好抓住,竭尽我毕生之力,去爱他,爱他的孩子。

    或许是上苍看我过得太幸福了,让他来提醒我曾经犯下的错和满手沾染着血腥的罪孽!

    我,不能让他破坏我的幸福,不能让老爷知道我那不堪的过往.......

    我给他钱银,我求他不要说出来......其实我当时心里被满满的焦躁和不安填满,没有冷静地去想一个问题,岳山他又怎么会说出来呢?他才是那个阴谋的策划者......我想明白的时候,便让婢女上普陀寺给他传信,约他在后山竹林见面,我要跟他做最后的摊牌。”

    辰逸雪和金子都静静的聆听着,金子不时在小册上记录下钟氏叙述的案情。

    钟氏调整了一下坐姿,兀自拿起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之后,又续道:“昨天晚上在竹林,我跟岳山说我不会再受他的要挟了,若他想对南宫默或者影哥儿不利,我就会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全都抖出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他很愤怒,用手掐住我的脖子,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或许我就那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可脑中不期然的出现了南宫默的面容,那么多年来,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我不舍得他!于是在挣扎间我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往他身上刺了一下。他放开了我,捂着肚子,形容痛苦。我害怕极了,看了一下竹林四周,当时一个人也没有,我便匆匆循着原来的路回厢房。老爷还在睡,只是婢女惶惶跑来告诉我,说影哥儿跟踪我,被她一棒子敲昏了。我心里其实很心疼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当影哥儿是自己的孩子,我只是没有想到,他原来一早就怀疑我了,还调查我,呵呵......”

    “南宫公子那样做,他其实是关心你,在乎你,害怕你被人胁迫,受欺负而已!”金子开口安慰道。

    辰逸雪听完钟氏的话后,英挺的俊眉微微蹙起,问道:“木峰可有孩子?”

    钟氏一阵怔忪,片刻之后,点点头,应道:“有的,我记得木峰死的时候,他的儿子才三四岁。你们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难道那个明远是......木峰的儿子?”

    金子显然也未曾料到这一点,如琉璃一般绚烂的瞳孔凝着辰逸雪冷峻的脸庞,舔了舔樱唇,问道:“辰郎君如何知道的?”

    辰逸雪淡漠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笑意,侧首看了金子一眼,反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原因能在一瞬间刺激到明远的神经,对一路同行给他照顾的岳山痛下杀手的?”

    金子恍然,点头应道:“我自我批评一下啊!反应太慢了!”

    辰逸雪冥黑的眸子荧荧灿亮,嘴角弯弯,伸手弹了弹身上的衣袍,起身,对钟氏说道:“在下非常感谢南宫夫人的配合,令郎的委托调查案件,正式结束了,而衙门那边,在下也可以交差了!”

    他说完,对依然敛衽跽坐在原地的金子说道:“还没坐够?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官府了,咱们可以撤退了!”

    金子朝钟氏欠了欠身,道了一声谢谢,起身跟在辰逸雪身后迈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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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拽的资本(二更)

    外头的回廊上,慕容瑾正跟南宫影说着什么,脸上表情丰富,唾沫横飞,再加上肢体语言,看上去很是滑稽。

    金子随手翻了一下之前慕容瑾在竹林那边记录的尸检。字体勉强算得上周正,记录倒是很详实,连她解释的何谓生活反应,也一字不落的作了注解。

    金子观察着他,虽然对慕容瑾之前的纨绔事迹有所耳闻,但眼前所看到的这个形象,已经开始在慢慢地蜕变着,而这一切,是从遇到辰语瞳开始!

    金子回顾自己来到这个朝代后的足迹,莞尔一笑,似乎也从遇到辰语瞳开始后,才慢慢发生改变的。

    呵,这位穿越同仁,还真是一个神奇宝宝!

    三人见辰逸雪和金子出来了,忙迎上来。

    南宫默神情最是担忧,他看着一脸淡漠的辰逸雪拱手问道:“这位郎君,请问拙荆她......”

    “尊夫人在里头,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但是南宫老爷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儿衙门那边,会派人来请尊夫人回去协助调查......关于当年西山矿洞崩塌致死的案件!”辰逸雪沉声说完,回眸对慕容瑾吩咐道:“慕容公子回去便将调查信息详细罗列出来,签名后交给南宫公子吧,这个调查案件才能算正式完成!”

    慕容瑾瞟了神色极其难看的南宫影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是。

    辰逸雪幽幽一笑,朝南宫父子微微颔首,迈长腿,往前走去。

    金子跟在他身边,低声问道:“辰郎君,我们现在是过去盘问明远么?”

    “盘问明远?为什么?案子不是清楚了么?”辰逸雪面无表情的瞟了金子一眼,反问道。

    “额,可明远不是还没有承认么?”金子撅嘴说道。

    辰逸雪一脸冷然,嘴角悄无声息的勾起:“现场的脚印、凶器,加上杀人动机。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他不承认没关系,在下相信衙门的人会撬开他的嘴巴的!”

    辰逸雪之前本有想过去盘问明远的,但现在想想,觉得根本没必要,再者他已经分析了现场,连凶手是谁都指明了,衙门若是连剩下的事宜都处理不好,那办事效率,可真是让人怀疑!

    金子一头黑线,她最讨厌的就是刑狱上的暴力手段!

    “好。这个我不提了。难道辰郎君不想知道明远究竟为何会与岳山一道浪迹江湖的么?”金子不死心地追问道。

    辰逸雪黑亮的眸子转了转。仿佛就金子提出的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最后,莹润的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话:“哦。对不起,在下一点儿也不敢兴趣!我只关心案子本身的性质而已!三娘有兴趣知道,可以去自己去了解一下,回来后,再告诉在下一声便好!”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普陀寺的前殿的方向走去。

    金子在原地跺了跺脚,提着工具箱小跑着追上去。

    她倒是想知道明远这十几年来的故事,但她心下又有所担忧,害怕在羁押明远的房间内遇到父亲金元。毕竟普陀寺律属桃源县管辖,金元极有可能会来案发现场勘查情况,碰上的话,少不得又要找借口圆谎,金子很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情......

    二人出了普陀寺。便见野天的马车停在山脚下。

    辰逸雪刚想要上马车,便见不远处两匹骏马疾驰而来。黑眸凝望着渐行渐近的二人,俊眉微微一挑,索性放下竹帘,长身玉立于车辕边,静然等待!

    英武和锦书二人皆着一袭圆领窄袖胡服劲装,看起来显得十分干练利落。

    二人马上英姿飒爽,看得金子微微入迷。

    好酷!

    金子决定自己以后有时间,要多多练习马技。

    近了,金子才看清楚了英武和锦书二人面容和衣袍上的仆仆风尘。显然,二人是赶路而来的。

    缰绳猛然拉紧,马儿撅起了前蹄,随着一声马嘶声,两个身影在马背上利索的翻转,下马,稳稳立在辰逸雪和金子面前。

    二人拱手:“见过辰郎君,金郎君!”

    “不必多礼!”辰逸雪扬手,清隽的面容笑意点点,眼中似有一丝期待,问道:“背景都调查清楚了?”

    “是,在下二人幸不辱命!”锦书恭敬回道,声音亦是冰冷无绪。

    英武从怀中掏出一份物事递给辰逸雪。

    辰逸雪接过来,修长的指节打开纸张,凝眸望着上面记录得密密麻麻的调查结果。

    金子望了辰逸雪一眼,只见那张冷峻的面容上渐渐有笑意弥漫,他看完,将纸片叠好,拢在掌心里。

    金子眨着眼睛,总觉得英武和锦书的办事效率也太高了吧?这么好的帮手,淮南道那边的衙门,怎么舍得革除他们呢?

    这得犯了多大的疏忽才不得不革职查办啊?

    额,不对,是只革职,没有查办......

    “你们二人辛苦了,先回去洗漱再歇歇吧!”辰逸雪对二人说道。

    英武和锦书颔首,淡淡地应了一声是,便翻身上马,扬长离去。

    金子抿着嘴微微一笑,这两人冰冷的程度跟辰大神有得一拼啊,都是那种能少说一个字,就绝不多说的性子。难怪处得这么好,外人觉得冰冷,但他们实际上却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

    辰逸雪见金子望着远去渐渐消失的背影傻傻笑着,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纸片扔到野天的怀里,吩咐道:“野天,将英武调查的结果给赵捕头送去,关于明净和明远的身份,这上面记录得一清二楚,容不得他们狡辩!”

    野天忙应了一声是,抬步,往上普陀寺的石阶跑去。

    辰逸雪吩咐完,便挑开车厢竹帘,躬身钻进车厢等待野天回来。

    金子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身边早就没有了辰逸雪的身影,扫了一圈,才看到一小截白色的袖口露在车窗边沿,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窗棂。

    这个案子的破案速度,还真是快得惊人啊,而起到关键性作用的人,是那个傲慢得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

    虽然金子相信就算没有辰逸雪帮忙,官府也一定能破案,因为这个案子的现场环境有很多漏洞,再结合尸检情况推理,并没有多大难度,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可能以这么快的速度......

    虽然某人拽得像只高傲的孔雀,但不影响金子内心对犯罪心理学鼻祖的钦佩。

    因为人家,确实是有拽的资本!

    金子露出了惬意的笑,提着工具箱,挽起袍角,上了马车。

第二百一十七章明远认罪

    明远的厢房内。

    赵虎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站在明远面前,气氛十分的冷凛。

    明远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瘦削的身子包裹在宽大的僧袍下,完全看不出体型。他脸色灰白,紧紧的抿着嘴,目光毫无焦距。

    “你还不承认么?是不是要本捕头将你带到衙门,大刑伺候,才能撬开你的嘴啊?”赵虎冷冷喝道。

    “小僧没有做过的事情,如何能承认?”明远倔强的辩解道。

    “没有做过的事情?”赵虎的虎目透着锐利的光芒,大手抓起明远细如鱼骨的手臂,略有些暴力的扯开明远一直紧扣着的右手手掌,露出了掌心中两条殷红的割裂伤,伤口还没有结痂,是新生成的。

    “这伤是哪里来的?”赵虎用劲儿捏着明空的手腕,问道。

    明空皱起了脸,眼眶顿时一阵湿热,辩道:“小僧在厨房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

    “一派胡言!”赵虎甩开他的手臂,冷冷道:“切菜能切到手心?你不说没关系,本捕头替你说。”

    明空猛地抬眼看着赵虎。

    赵虎将辰逸雪的推理用自己的语言组织了一遍后,惟妙惟肖地在明空面前还原了案发现场的经过:“......因为你用劲儿过猛,所以,锐利的瓷片在你掌心里留下了两道划痕!你杀了明净之后,将瓷片信手一扔,便趁着夜色,回到厢房。你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可惜因下了一场雨的关系,现场印满了你凌乱的脚印......”赵虎冷笑着说完,眼睛扫过木榻底下,大步走过去,将藏在下面的布鞋拿了出来。

    鞋面上沾着几滴已经干涸了的褐色血迹,应该是明远杀明净时留下来的喷溅血渍。

    “还有这双鞋子上的血迹,你如何解释?”赵虎凝着明远问道。

    明远在满满的证据面前。垂下了头,神色哀戚。

    “你因何杀明净?”赵虎问道。

    明远抿嘴不答。

    这时候,野天敲响了厢房的门扉。

    一名捕快疾走去开门,野天将纸笺送上,淡淡道:“这是我家郎君命儿送与赵捕头的!”

    捕快忙颔首接过,将纸笺递给赵虎。

    赵虎看了一眼,含笑道:“原来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可惜,你的报仇的方法,太过极端了!”

    明远猛的一震。死死看着赵虎。终于一滴泪滑下。恨恨道:“岳山,他死有余辜!”

    ******

    不多时,野天回来了。

    他坐上车辕,回头隔着竹帘对车厢内的辰逸雪说道:“郎君。儿刚刚进普陀寺内送笺文的时候,恰好听到赵捕头在审问明远。虽然赵捕头在明远房间里找了一双沾染着后山泥土和血迹的布鞋,可明远开始却矢口否认,直到儿将笺文递上去,赵捕头在明远面前道明了明远和明净的真实身份后,他才坦白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辰逸雪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显得清隽冷冽逼人。

    金子眯着眸子,望着车厢外炽烈的日光。心头有丝丝的感慨。

    在证据和真相面前,任何罪犯都将无所遁形。

    明净的死,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因为他的自私,他的贪念,他的阴谋。造成了木峰的无辜枉死,也间接地剥夺了本该属于明远的父爱和温馨幸福的童年生活。

    金子只是为这个少年感到惋惜,她能理解明远得知真相的愤怒和仇恨,但他终究太过冲动了,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手法去终结明净的性命,若是换一种方式呢?

    或许结果也将会改写......

    这个案子,走至今日这样的结局,也跟钟氏的懦弱和自私离不开干系。

    金子无言的叹了一息,人生的每一步,每一个阶段,都会面临很多的选择,其中有开心,痛苦,烦恼,困惑甚至是挣扎与折磨,但那不是丢弃自己良知和沉沦的理由,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自己内心向上的、正面的信念,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野天坐在车辕上,回头见车厢内一片安静,辰逸雪和金子一人一边,倚在窗口,怔怔出神,也没吩咐出发,便小声的提醒道:“郎君,咱们现在是回侦探馆么?”

    辰逸雪敛眸,望了一旁沉思的金子,应道:“嗯,先回去再说!”

    野天应声道好,旋即曳动缰绳,马车一阵晃动,往陌上跑去。

    ******

    县衙门的书房内。

    金元从堆积如小山的文案后面抬起头,看着肃然立在一旁,刚刚报告完普陀寺案情的张师爷,一脸惊讶道:“半天不到的功夫,就破案了?”

    “是!赵捕头已经将普陀寺案件的凶手带回来了,凶犯系死者明净的同乡,也是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同伴明远!”张师爷如实回道。

    金元将手中的笔搁下,胸腔之内一片震荡。

    这破案速度,也太快了吧?

    这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凶手明远,都招供了吗?”金元问道。

    “是的大人!辰郎君亲自去了竹林勘查现场,因为昨天刚好下了一场雨,竹林的泥土湿润,有残留的脚印可以对比,再加上明净尸检的显示,他是被人从背后割喉的,综合当晚的环境分析推理,辰郎君断定了凶手就是明远!”张师爷躬身回话,见金元神色钦佩,眸子神采熠熠,也笑了笑,续道:“大人,原来这个明净原名叫岳山,竟是西山南宫矿业十年前曾经被判定因矿难而死的人!”

    金元眉头一挑,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因矿难而死的人在十年后又出现了?

    什么意思?

    张师爷耐着性子,将了解到的讯息一一跟金元解释清楚。

    金元听完这诡异的,波澜起伏的故事,脸色变了几变。

    这案子的死者明净,原来的身份牵扯到十年前的西山矿难案,那他就不得不跟湖广那边的州府衙门交接案情了,想起最近的诸多公务,金元就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

    张师爷看出了金元的烦恼,直接提议他将案子的经过和案情如何写清楚,上一道折子到刑部,让刑部裁决。

    金元也觉得张师爷这个主意不错,毕竟湖广十年前的府尹早就引退了,新的府尹不清楚案情经过,得重新将卷宗调出来再细查,凭白耗费许多宝贵时间,因当下便采纳了张师爷的建议。

    金元吩咐张师爷准备明日的公堂审讯后,便将刚刚处理完的公文递给他,说道:“八月份的秀女选拔,江南道的名额提高了一些,看来圣上还是挺喜欢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的。咱们桃源县也要开始着手筛选了,你将公告发出去,里面有关于选秀女条件的明文规定,明天本县开始进行第一轮的秀女遴选!”

    张师爷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笑着应下了。

    “大人,赵捕头送过来让你签署的那份协议,您放到哪里去了?卑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这辰郎君将案子破了之后,应该是直接回去侦探馆了,既然咱们这边已经签了协议,这合作条款在下也得好好看看,结案后才好将协助调查的酬金给辰郎君那边送过去!”张师爷提醒道。

    金元点点头,跟辰郎君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但正式签署合作协议的,还是头一次,他们县衙门可不能拖欠酬金,给人家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金元在案几上翻了翻,终于将夹在公文内的一纸协议找了出来,用手弹了弹纸片,对张师爷吩咐道:“辰郎君首案的破案效率让本官很是满意,酬金问题,根据约定的加上一成,以表本官与他合作的诚意!”

    “是!”张师爷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秀女标准(一更)

    (ps:周末愉快!今天有二更,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金子一行人回到侦探馆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二人刚上了楼,喝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便听野天说辰语瞳来了。

    辰语瞳的个性,自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

    果然,野天话音还未完,便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飞一般的窜了进来,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呵呵......大哥哥和师妹刚从普陀寺回来吧?案子查得如何了?”辰语瞳在蒲团上跽坐下来,手指绕着胸前垂着的长发,笑容绚烂。

    “结了!”辰逸雪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后,风轻云淡的回答道。

    辰语瞳黑眸睁大,卷着发丝的手陡然一松,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但旋即,她咧嘴一笑,自豪的竖起大拇指,又往辰逸雪身边挪了挪,目光瞟过金子的面容,微微闪动,忍不住赞道:“大哥哥出手,破案效率就是高!”

    金子嫣然一笑,知道小妮子这话一半是因为辰逸雪而自豪,一半是为了说给自己听的。

    “三娘的尸检功不可没!”辰逸雪看向金子,不疾不徐道:“尸检准确无误,再加上现场环境充足,没有什么难度。而本身因为南宫影的委托调查,我们对钟氏的背景和故事也有一定的了解,因而在案发之后,我们心里都有一个怀疑方向,顺着这条梗摸排,破案,只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罢了!”

    “所以说大哥哥和璎珞娘子两个人搭档,真是绝配啊!”辰语瞳意味深长的笑道。

    金子:“......”

    辰逸雪嘴角弯弯,对这样的赞誉,表示认同!

    “毓秀庄那边不忙么?怎么跑到这儿串门来了?”辰逸雪问道。

    辰语瞳身子懒懒地靠在榻边,眯着眼睛说道:“再忙也不需要本娘子亲自动手运货吧?不过是刚刚东市外头贴了告示出来,明天开始选秀女了。江南道的名额多了一些,连带着仙居府和桃源县也跟着沾光呢!”

    辰逸雪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冒,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金子却有些好奇,心中也有小小的兴奋。

    选秀女?这貌似只有电视上才能看到的情节啊!

    她问道:“语瞳娘子,选秀女的标准是如何的?”

    辰语瞳刚坐正身子,便见身旁大哥哥清冽的目光望向金子,笑意冷清:“你问这个,不会也想去参选秀女吧? 不过按照你的年龄标准和外貌,倒也凑合!”

    金子一愣,旋即瞪了辰逸雪一眼。

    什么意思?

    问一下秀女标准而已。怎么说得好像自己跃跃欲试。巴巴赶着去参选啊?

    辰语瞳睁着黑嗔嗔的眼睛。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着,抿嘴微微一笑。

    真有意思!

    辰语瞳朗声一笑,看着辰逸雪说道:“依我对璎珞娘子的了解,她才不会去参选什么秀女呢!这宫中虽然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那么多个女人,围着皇上一个人团团转,争宠斗艳的,想想就觉得累得慌!再说皇宫那地方,想进入不容易,但想出来就更难了,一辈子困在那四角一方的天地里,还不得郁闷死?”

    她说完,黑眸灵动的闪了闪。移向金子,笑道:“桑多尔.裴多菲不是说过一句话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所以说。锦衣玉食,权势地位这些都是浮云,自由才是王道!你说是不是呀师妹?”

    金子听完,扑哧一声笑了,但还是不住的点头,缓过劲儿才应道:“语瞳娘子道出了我的心声啊!确实,没有什么比得上自由更加可贵的!”

    辰逸雪却因为辰语瞳刚刚的那句话陷入了沉思,手搭在大腿上,轻轻地敲击着几面,忽而抬眸,望着辰语瞳虚心问道:“语儿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桑多尔.裴多菲是谁?哥哥虽然没有阅遍群书,但也算颇有涉猎,还不曾听过这个名号的......”

    辰语瞳一头黑线。

    耳朵咋那么尖呢,连那么长的名字,只说一遍就记住了......

    “语瞳娘子肯定忘记是在那本书上看过了!”金子笑了笑,扯开话题:“皇上的后宫,不会真的有三千佳丽吧?”

    “当然不可能了,他哪能忙得过来啊!”辰语瞳脱口应道。

    一旁的辰逸雪不知为何,莹润白皙的俊颜微微有些绯红。

    也只有没心没肺如语儿,才能说出如此不知轻重的话来。

    但,这样的她,才是最率真的,最真实的!

    辰逸雪嘴角微微翘起,再翘起......

    “那秀女是每年一选么?”金子问道。

    “不是,三年一选!”辰语瞳应道。

    “哦,那还好,不过名额也太多了吧?”金子不解问道。

    辰语瞳点点头,补充道:“这一次的选秀,听说不仅仅是皇上要充裕后宫,还要为那些适龄的王爷,皇子,皇侄等指婚,所以今年应该有大把名门闺秀去参选,当然,参选也是有标准的,至少要及了笄,身家清白,温良贤淑的良家娘子才行!”

    “哦,原来如此!长见识了!”金子点头笑了笑。

    对参选秀女的人选问题,她没有兴趣,刚刚只是纯粹对参选标准有些好奇罢了,八卦完这些,二人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茶过三巡之后,慕容瑾回来了。

    他进门看到辰语瞳在场,眼睛一亮,笑眯眯的走到她旁边坐下,问道:“辰娘子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怎么,本娘子不能来么?别忘了,我还是这儿的大老板呢!”辰语瞳拽拽的说道。

    慕容瑾以前也是拽得上天的主儿,只有别人看他的脸色,还从没有过他看别人脸色的时候,不过似乎在辰语瞳面前,他就显得特别的渺小,谁让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呢,还是他改过自新的源动力。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啊!辰娘子误会了,你常来巡场,侦探馆才能蓬荜生辉啊!”慕容瑾拱手讨好道。

    辰语瞳微微嗤笑,望着他问道:“你这挂牌掌柜,哪里偷懒去了?”

    慕容瑾忙摆手,苦着脸回道:“辰娘子可是误会在下了,刚刚将调查合约的内容给南宫影送过去,顺便将调查案件了结,收取费用呢,在下既然说会好好干,就一定兑现诺言,绝不会偷懒懈怠!”

    “这点,我也可以证实哦!慕容公子很是尽职的!”金子笑着帮声。

    辰语瞳笑意吟吟,抱歉道:“那是我误会了,嘻嘻......”

    慕容瑾道了一声无妨,便将怀中的物事取出,递给软榻上一直沉吟不语的辰逸雪,说道:“请辰郎君过目!”

    辰逸雪嗯了一声,接过来看了一眼,将包在纸片里的银票丢给辰语瞳,说道:“侦探馆的账目,交给语儿你来保管和打理!”

    “啊?那我不得累死了?可不可以拒绝?”辰语瞳睁着无辜眼望着辰逸雪。

    辰逸雪一脸宠溺,笑道:“不能哦,因为能者要多劳.......”

    辰语瞳耷拉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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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你不接,我接(二更)

    第二天,普陀寺的那个案子正式开堂公审了。

    关于县衙门神速破案的效率,在酒楼茶寮,也有小道消息传出。

    “......听说衙门是跟一家侦探馆合作,才能以如此速度破案的......”

    “真的么?”

    “......当然,难道你们没听说么?”

    “呀,那侦探馆是谁开的啊?这么厉害?赶上官府的查案水平了?......”

    “......不知道谁开的,神神秘秘的,连上门去请求调查的人,都未曾见过那人的容貌,还得签署什么保密协议......估计来头不小吧!”

    “那查一个案子,应该很贵吧?”

    “不知道啊,听说那人很奇怪的,查案子,还得看心情......”

    “......怪哉!”

    “最近常常见慕容公子进出那里呢!”

    “嗯,他是那侦探馆的老板啊,出入不是正常么?”

    “......原来如此......”

    ......

    金子今晨在仁善堂忙了半天,临近中午才想起还未准备午膳,忙匆匆回到侦探馆。

    上了二楼,准备问问辰逸雪要吃些什么,见慕容瑾正跽坐在辰逸雪对面,似乎刚说完什么事情,此刻正静静地等待着。

    辰逸雪听到声响,抬起一张淡漠的脸,看了金子一眼,复又垂眸,眼睛凝着手中宗卷,说道:“这个调查,在下不想接!”

    原来是说调查的事情?

    金子望了辰逸雪一眼,心中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案子,他为什么不接呢?

    慕容瑾没有多问什么,点头道:“是。在下这就去回绝他们,本来这个应该也没什么可调查的,想知道死因他们只管去请个仵作检验便是了!”

    金子站在一边,听到死因二字,眉心一跳,忙道:“能让我看看案子么?”

    辰逸雪睨了金子一眼,停了一瞬,才信手捻起一张雪白的纸片,送到金子面前。

    “谢谢!”金子含笑道谢,细细看起了纸片上的委托调查案件。

    原来是一个富贵人家的护院死了。之前因为死者犯了一些过错。雇主要将他赶出去。但死者苦苦哀求,让雇主给他一次机会,雇主同意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护院就死在了雇主家的下人房里。死者的家属怀疑护院是被人毒杀致死的,因为死者的嘴角有黑色的淤血流出。雇主家却矢口否认,认为死者的家属这是要趁机讹诈,骗取更多的抚恤金。

    死者的家属集结了十几个亲属,围在雇主家门外,要求他们给个说法,不然就要报官,雇主担心那些目不识丁的家属闹起来,会影响他们家的声誉。再加上他们家还有两个女儿准备参加秀女遴选,所以,不敢陪着他们上公堂,便私下来侦探馆请求调查,希望将这个案子尽快解决。

    金子眨了眨眼睛。这个案子应该很好调查啊,怎么辰逸雪不接呢?

    嫌弃人家委托的案子太简单了,不是他的菜?

    额......

    可是有案子接,总好过无所事事地坐着吧?

    无聊时,权当打发时光也是好的啊!

    “辰郎君为什么不想接?”金子问道。

    “你以为这个案子有多复杂么?雇主和死者的家属争论的一点,便是护院的死因,这点,随便请个仵作去调查便好了,在下又不懂验尸,找侦探馆,大材小用了!”辰逸雪不咸不淡的应道。

    瞧瞧,辰大神好大的口气!

    金子翻了翻白眼,心道你不懂验尸,我懂啊,这能找上侦探馆委托调查的,都不是一般人家,没理由跟银子过不去吧?

    金子撅着嘴说道:“辰郎君不接,那儿自己接了!”

    话音刚落,辰逸雪和慕容瑾齐齐望着她。

    一个笑意清浅,一个难掩钦佩。

    “好啊!随你!”辰逸雪微微一笑,望了一下窗外,眯着眼睛提醒道:“三娘,午膳时间就快到了,别忘了......”

    辰逸雪话还未讲完,便听金子愤愤道:“自己搞定!”

    她说罢,对慕容瑾说道:“慕容公子,咱们现在就去案发现场看看......”

    慕容瑾忙起身,笑道:“好,在下这就让小厮去备车......”

    二人齐齐下了楼,房间内只留下被晾在一边,面色阴郁的辰逸雪和金子那依然浮荡在空气中的,淡淡而清新的气息......

    她,貌似对自己有很大意见啊?

    难道不想接一个案子,也有错?

    辰逸雪表示不理解!

    他起身,走到楼梯口,唤了野天上来。

    “郎君有何吩咐?”野天恭声问道。

    “去准备午膳吧,下午就吃三娘做过的那一道......水煮鱼!”辰逸雪扬起一根手指,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野天犯难了,眉头紧紧蹙着。

    金娘子那水煮鱼的做法,他不知道啊!

    野天抬眸,看了看郎君还噙在嘴角的清浅笑意,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心中想着上毓秀庄请教一下娘子,兴许她会懂,毕竟娘子也极喜欢捣弄一些新鲜的吃食......

    ******

    金子坐在车厢内,靠在窗边望着外头徐徐后退的景物发呆,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飘进她的鼻腔,金子吸了吸鼻子,回头,一双大手正拿着一个剥了皮,只剩下黄橙橙果肉的红薯递到自己面前。

    “午膳时间到了,金娘子还没有用膳呢,先吃个红薯果果腹!”慕容瑾唇角勾动,露出细白的牙齿。

    金子含笑接过,道了一声谢谢后,不忘纠正道:“在外,我是金郎君,不是金娘子!”

    慕容瑾望着一袭男儿装束的金子嘿嘿一笑,应道:“在下晓得了!快吃吧!”

    馥郁的红薯香味在车厢内荡漾着,金子吃着红薯,猛然想起不久前验宋郎君尸体的时候,在义庄吃烤红薯的那一幕。

    那个阿海,还在守着义庄么?

    像他那种能将殓妆行当当成高尚圣洁职业的人,真的不多,这点,让金子对他很有好感!

    一个懂得尊重死者的人,以后若学有所成,也会是一个好的仵作......

    二人一路谈笑,须臾间便到了案发地点。

    金子提着工具箱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下匾额-----甄府,黑底金字,笔韵遒劲。

    门口还熙熙攘攘地围着一群人,见突然停下一辆马车,吵嚷声顿时小了很多,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金子和慕容瑾。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呢,瞧那打扮做派,非富即贵的,难不成是来甄府做客的?”

    慕容瑾没有理会那群人的指指点点,让小厮拿着名帖去敲门。

    不多时,门扉打开了,从里头探出一个黑黢黢的脑袋,脸色不大好看,冷冷问道:“什么事?”

    小厮是跟在慕容瑾身边多年的随侍,以前跟着公子出出入入各种场合,哪里受过这等冷待?他索性也不寒暄,沉着脸将帖子递上去,说道:“侦探馆的慕容公子前来接手调查!”

    门内之人听罢,脸上容色顿时一变,眼睛笑成一条细细的缝,忙道:“不用请示了,我家老爷已经久等了,快快请进!”

    慕容瑾护在金子身侧,扬手让她先行,那围观的众人一听,只以为是甄府老爷请来开脱的帮凶,立刻上前将人围住,不让金子他们进去。

    “你们想干什么?”慕容瑾吼道。

    那些人神情有些激愤,个个扯着大嗓门,指责甄府推卸责任,欺压升斗小民......

    金子被围在中间,耳边闹哄哄的,只看到慕容瑾和小厮一左一右将她护着,身边那些百姓,唾沫横飞地吵嚷着,顿时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她凛了凛心神,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都给我闭嘴!”

    话音刚落,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

    无数目光都定定地望着金子。

    金子将慕容瑾拉开,踱步站上甄府门前的石阶,琥珀色的眸子扫过门前的众人,郑重说道:“各位乡亲们,请安静一下,听在下说几句话!在下是一名专业的仵作,此次虽是应甄府的调查请求而来,但在下以人格向大家保证,尸检一定是公平公正的,决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掺假。维护公义,是在下秉承的做事原则,所以请耐心等待。相信你们也清楚的知道,围门闹事,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你们也不希望被县丞大人请到衙门去喝茶,所以,在尸检结果出来之前,吵嚷闹事,都是没有意义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又互相点了点头,这位年轻的郎君,言之有理啊!

    而这时候,刚刚开门的那个小厮也带了几个护院出来,手中还拿着棍棒,看样子是因为被刚才的情形吓到,溜进府里找人出来,准备*的。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怎么突然间这么安静了?

    金子回头,看着甄府的小厮,说道:“带在下去案发现场,还有当时是谁最先发现尸体的,请将他一并带来,在下问一些事情!”

    小厮忙点头应好,领着金子一行人进入院子。

第二百二十章失救致死

    金子提着工具箱,跟在小厮身后往甄府的下人房走去。

    许是刚刚小厮通报了家主,金子远远便看到了一个身穿锦缎儒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望着徐徐而去的他们。

    小厮扬手将金子和慕容瑾让进院子。

    甄老爷迎上前,拱手对金子和慕容瑾致意寒暄,言语诚挚道:“这个案子,就拜托两位了!”

    金子神色凛然,淡淡道:“事情的真相如何,尸检会告诉我们答案。先带在下进去看看尸体吧!”

    甄老爷一怔,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金子,顿了一息后,才扬手道:“请往这边来!”

    金子和慕容瑾随后进入一间昏暗的小房间,这里便是死者平时起居的地方。

    空气中的气味并不是很好,金子下意识地用手肘揉了揉鼻子,敏锐的目光在整个屋子里扫了一遍。

    房间的布置极其简单,左侧靠窗口的位置,摆了满满两排黑色的酒坛子,看数量,至少有三四十个。小屋的中间放着一张矮木桌,木桌上放着一个水壶和一个杯子,还有一个沾着食物残渣的碗。右侧是一张木榻,木榻上的薄毯胡乱的堆在一角......

    金子在脑中飞快的整理着现场信息。

    从现场环境看,死者是独居一个房间,有酗酒的不良嗜好,而且私生活非常邋遢,随处可见生活垃圾,连起床后顺手叠被子这些从小孩子就必须养成的习惯都没有遵守......

    金子黛眉微不可察的蹙起,目光落在左侧窗脚下的尸体上。

    “尸体没有搬动过吧?”金子问道。

    甄老爷自然不知道,他侧首望了刚刚才过来的小厮一眼。

    今晨便是这个小厮发现护院的尸体的,小厮心领神会,忙低声回道:“没有,奴才早上推开门的时候,便见老鬼倒在窗脚下,以为他昨晚又喝多了酒,睡得太沉。走过去推他,没想到他浑身冰冷僵硬,奴才探了探他的鼻息,才发现他竟是死了......”

    金子嗯了一声,从工具箱内取出口罩和手套,穿戴好之后,才蹲在尸体边上,开始检查尸表。

    慕容瑾从随身背着的布包中取出纸笔,准备记录。

    金子从死者的头部开始检查,发现他年纪不大。但脱发的情况已经非常的明显。典型的早衰现象。金子翻动了一下死者的脑袋。从他口中有黑色的液体流出。

    身边的小厮掩嘴喊道:“早上奴才也是推了一下老鬼的尸体,就看到从他嘴里流出来黑色的淤血......他不会是真的死于毒杀吧?”

    金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沾了一些死者嘴角的粘液,送到光亮处细细检验,又轻轻地闻了一下。

    “怎么样?”慕容瑾歪着脑袋问道。

    金子心中对护院的死已经有了答案。但尸身还没有作细致的检查,她习惯将尸表完全检验清楚后才下最后的结论,这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法医这一职业的尊重。

    “帮我把死者的衣裳褪下来!”金子说道。

    慕容瑾应了一声好,将纸笔放到一边,松开死者腰间的布带。

    金子循例从脖颈处往下检验尸表,发现死者身上除了双臂上有大大小小的旧痕新伤之外,并没有其他伤口,当下便确定了之前的推断。

    她抬眸。看着甄老爷说道:“死者的家属在不在?请将她一并请进来,在下将护院的死因一并讲清楚!”

    甄老爷探头望了伏尸在地的护院一眼,点头道好,让刚刚在场的小厮尽快去将护院的妻子请过来。

    须臾间,就听到嘤嘤哭泣的声音由远及近。钻进众人的耳膜。

    甄老爷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敲了一下脑袋,低喃道:“脑仁又被吵得开始疼了......”

    慕容瑾嘴角一翘,对甄老爷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他刚刚听到那拉长音的哭声,也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为人家甄老爷听了一个上午了。

    小厮领着妇人进房门,金子抬眸望过去,见妇人哭得甚是凄凉,但进门口连丈夫的尸身都没多看一眼,是用帕子掩着脸,哀嚎着。

    甄老爷皱着眉头,转过头对妇人说道:“行了行了,先别哭了,听听仵作的尸检如何再说吧!”

    妇人闻言,停止了哭泣,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金子,问道:“奴家的相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金子站在尸体旁边,神色冷凛,开口说道:“相信刚刚进门的时候,你们都有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味,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酸腐的气息掺杂其中,从现场环境看,死者毫无疑问,是个酗酒徒,而且,他喝酒后还常常呕吐。根据在下的尸检显示,死者昨晚喝了不少酒,连番呕吐后,导致食道破损,失血过多而亡,并不是死于毒杀!”

    甄老爷连连点头,忙道:“仵作的尸检真的太正确了,这厮在府中有个绰号叫老鬼,其实他就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上次,老夫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要将他赶出去,他苦苦哀求,说家里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要养,让老夫多给他一个机会。老夫想着他说得也是可怜,便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没有想到他根本就不知悔改,每天晚上,照样喝得稀巴烂......还给老夫惹来这么大麻烦,正值秀女遴选之期,添上了这档子事儿,真是晦气......”

    死者的妻子眨了眨眼睛,瞪着金子辩解道:“你是甄老爷请来的验尸仵作,奴家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好,帮着他一起推卸责任?既然你说奴家相公是酗酒导致吐血失救身亡的,那如何解释那血竟是黑色的?”

    金子冷冷一笑,伸出手指指了指木桌上还没有洗净的瓷碗,众人循着指尖望去,白色的瓷碗边缘还沾染着黑色的食物残渣。

    金子开口道:“死者喝酒后,还吃过一碗芝麻糊。食道破损,胃中的食物残渣混合着血液逆流上窜,这就解释了为何他呕吐的血液是黑色的。”

    “原来如此!”甄老爷点头应道。

    慕容瑾将案情的重点一一记录在案。

    死者的妻子却在此时又一次哇哇大哭了起来,“你们一定是串通好的,串通好的......我可怜的孩子啊,就这样没了爹,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好啊......”

    金子翻了一下白眼,这妇人简直就是在质疑她的专业判断和职业操守啊!

    “这位大嫂,作为一名专业的仵作,在下只会为亡灵说话,根据尸检呈现出来的情况还原案发的经过。若你执意认为是在下在尸检上作假,你可以去请其他的仵作过来检验,抑或者在下现在就直接剖开死者的腹腔,这样,食道是否有破损,肝脏是否有硬化的现象,便一清二楚了。此举在下既可正名,你们亦可安心,如何?”金子正色问道。

    妇人微微一怔,一脸惊恐的看着金子,随后忙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许你们剖开我相公的肚子,他已经死得很惨了,怎么着也得给他留个全尸......”

    “在下保证剖开后,会帮死者重新缝合好,不会放任不管的!”金子保证道。

    妇人抿了抿嘴,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算了,奴家认命还不行么?奴家认命......”

    慕容瑾有些疑惑的看了金子一眼,又望了望哭泣的妇人,一头雾水。

    她认什么命啊?

    人家金娘子都愿意为她释疑了,她还嚎啕什么呢?

    甄老爷看她着实哭得可怜,也知道她家里少了一个男人,必是过得艰难,从袖袋里取出一沓折叠整齐的银票,上前递给妇人,叹道:“死者已矣,节哀顺变吧!这里有五百两银子,拿去好好安葬老鬼,剩下的,够你们一家子吃喝无忧了,别再撒泼闹事,让外头那些亲属都回去吧!”

    妇人抬眸,颤颤接过银票,揣进怀里,木然点了点头。

    随后,甄老爷安排了小厮将尸体抬了出去,妇人临走时看了金子一眼,敛眸,跟着丈夫的遗体离开了房间。

    既然死因已经查清楚了,金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她脱下手套和口罩,在小厮送来的水盆里净好手,便对甄老爷说道:“案子水落石出,甄老爷可以放心了,在下二人也是时候告辞了!”

    甄老爷笑意盈盈,对金子连连道谢,拱手道:“侦探馆的办案效率让人敬服,此次能还我甄府清白,老夫感激不尽!”

    “客气!”金子笑了笑,回头对慕容瑾说道:“手续的事情在下不懂,需要签署什么,慕容公子与甄老爷自己交接,在下先去车上等着你!”

    慕容瑾点头应好,回首对甄老爷说道:“如此,甄老爷便在协议书上签个名,再将酬金结一下便成了!”

    甄老爷捋了捋胡子,笑着应好。

    (ps:大家新周愉快!本来答应大家这周会加更的,但周末连续两天,小语都在发高烧,没有办法坚持码字,很抱歉!待小语调整好之后,一定两更!医律已经连续两周裸奔了,曝光率较低,所以,亲们不要养肥,记得到点就来看书哦,看着蹭蹭上涨的数据,勉强才会觉得安慰!小语大么么卿们!)

    ps:

    感谢土依水中宝贵的粉红票和平安符!

    感谢子伽打赏平安符!么么哒!

第二百二十一章请客

    马车摇摇晃晃,金子窝在软榻上,只觉得昏昏欲睡。

    慕容瑾倚在矮几边上,翻着刚刚的尸检小册,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兴奋。

    他心中有很多疑问,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出口。

    比如说金娘子师从何人啊?怎么年纪轻轻,验尸的本领和技术比起那些自翊经验老到的仵作还要厉害?

    慕容瑾想起手术之后自己的人生际遇,不由轻轻叹了一息。

    还真是验证了一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马车飞快的疾驰着,临近东市,便已经有熙熙攘攘的喧闹声钻进了车厢。

    金子打了一会儿盹,精神了一些,听到声音后,才幽幽坐直身子,挑开车厢的竹帘望了外头一眼,已经快到侦探馆了。

    “金郎君,午膳咱们二人才吃了一点烤红薯,估计你这会儿肚子也该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在下让小厮给你买!”慕容瑾含笑望向金子问道。

    金子没什么胃口,摆手道:“谢谢慕容公子,我不饿!”

    慕容瑾见金子眉眼间有倦色,心想她应该是因为刚刚的尸检耗了心神,这会儿估计累多过饿,便没有勉强。

    马车在门前停下,金子拎起工具箱,躬着身子出了车厢,跃下车辕。

    二楼的窗口,辰逸雪望着进入侦探馆的身影,嘴角微微勾起,黑眸幽深如水。

    他刚在软榻上跽坐下来,便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忙拿起一侧的书籍,佯装看得入神。

    金子走到房门口,看着专心致志看书的人儿,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会是午膳都没吃,从刚才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到现在吧?

    辰大神也太有能耐了吧?

    金子怔了一瞬,脚刚踏入房间,便听一道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三娘的效率越来越高了,出堪加上来回的往返路程。一共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金子扶额,辰逸雪竟然还帮她计算起出堪时辰了?

    她抬起一双清湛的琥珀色眸子,循声望去,正好与书本后面的修长黑眸不期而遇。然辰逸雪只看了金子一眼,便垂眸,继续盯着书页面看。

    金子托着下巴打量着他,只看到两道乌黑的长眉舒展着,越发显得鼻梁高挺,轮廓深邃......而他,眉眼间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冷冽桀骜。看上去......很拽啊!

    “诚如你所说。检验一下死者的死因而已。不是属于谋杀,自然无需耗费多少时间!”金子走到矮几便的蒲团跽坐下来,兀自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

    辰逸雪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金子也懒得理他,午后恹恹,想着喝完水便去隔壁的休息室里眯一会儿。

    刚放下水杯,准备起身,就听辰逸雪说道:“你午膳没有吃吧?等一会儿,我让野天将食物热一热,给你送上来!”

    金子猛然睁大眼睛。

    手轻轻敲击着案几的表面,漾着浅笑问道:“不会是你做的吧?”

    辰逸雪抿嘴微微一笑。

    他对吃食很讲究,特别是鱼鲜的处理。

    午膳他本来是吩咐了野天做金子之前新尝试的一道菜------水煮鱼。野天不知道金子烹饪水煮鱼的流程是如何的。便跑到毓秀庄那边,准备请教辰语瞳。让他遗憾的是一向爱捣腾的辰语瞳不在,野天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摸索着做了出来。结果辰逸雪一口也没有吃,那道菜做出来后光看卖相,就已经让他倒胃口了......

    辰逸雪对吃过的东西,看过的书,说过的话,都有很强的记忆,他想着自己左右没有事情,便自己下了楼,让野天重新去水产市集买新鲜的鱼和配料回来,亲自动手,凭着记忆中的口感,做出了属于辰逸雪出品的水煮鱼。

    而且他自己品尝过,味道和口感,都是极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三娘这位原创者觉得如何?

    须臾间,野天便端着一个小砂锅上楼了,袅袅升腾而起的热气笼住了野天的面容,只依稀可见那腼腆的面容上,淡淡漾开的笑意。

    野天将小锅放在金子面前,递上碗筷,笑道:“金郎君请慢用!”

    金子含笑致谢,拿起筷子,吸了吸鼻子。

    色香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味儿到底怎么样。

    “尝尝看,但评论可要根据事实说话!”辰逸雪的嗓音低沉如水,黑眸凝着金子,里头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当然!”金子应了一句,用筷子夹了一片雪白的鱼肉,送到嘴里,樱唇含着筷子,泛着盈亮的光泽,看上去柔美而诱惑。

    “怎么样?”辰逸雪问道。

    金子点点头,应道:“还不错!”

    辰逸雪:“嗯,没说实话!”

    金子狡黠的笑了笑,又夹了一块鱼片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好吧,我说实话,辰郎君做的水煮鱼,有我一成的功力!”

    “哈哈哈......”辰逸雪朗声一笑,俊颜舒展,笑意如同朗日一般绚烂,明媚爽朗,清隽逼人!

    金子继续吃着水煮鱼,虽然辰逸雪没有说这道菜是为她而做,但她此刻心里还是觉得有丝丝甘甜在弥漫着,游向四肢百骸,连刚刚的困顿和疲倦,也在这一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

    金府馨容院内此刻正值热闹。

    廊下整整齐齐排列着五六双色彩缤纷的屐履,东厢之内,不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笑闹声,打趣声。

    有两个端着茶点的小丫头,一边走在通往馨容院的长廊上,一边小声说着话。

    “这都是今天第二拨了呢,秦妈妈估计又得让大厨房的婆子们做点心了,再有一拨过来,可就不够了!”一个身穿绿色中衣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说道。

    她身侧另一名穿着蓝色中衣比甲的丫头接嘴道:“可不是,咱夫人今天一天下来,可收了不少礼呢!”

    “那还用说,要是能让他们闺女选上秀女,那将来可是要入宫的,若是能得圣宠,身份就不一样了,这点礼,合该要送的!”绿衣小丫头老成的说道。

    蓝衣丫头表示认同,提醒道:“咱先送过去吧,一会儿再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成!”绿衣小丫头应道。

    廊下有丫头打起帘子,让她们二人进去,青黛刚好从东厢里出来,见状,忙接过点心盒子,把手里的水壶递给其中一名丫头,吩咐道:“再去煮一壶茶送过来!”

    二人欠了欠身,道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青黛端着点心进去,就听李夫人含笑对林氏说道:“要妾身说啊,金夫人那俩闺女才是有福气的,若是此次也去参加遴选,一定能被选上,咱们这些人的闺女跟金夫人的闺女一比呀,就失了颜色了......”

    内厢内还有四五个夫人围着矮几坐着,闻声纷纷附和,将林氏捧得高高的,赞得她是心花怒放。

    她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各位真是说笑了,这秀女标准可是有名言规定的。我家绮缳已经嫁作人妇,而妍珠还没有及笄,自是不能参选的,所以各位就无须担心了!”

    李氏眨了眨眼睛,看了其他妇人一眼,又问道:“金夫人不是还有两个闺女未出阁的么?好像还有个三娘子,这三娘子应该就合乎标准啊,还未许配人家,也已经及笄,再者又是县丞大人千金,这么好的条件,不会不参加遴选吧?”

    林氏嘴角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倒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不祥人的存在,虽说她现在因为拜师学医,搬出去小住一阵子,可难保不会去参加秀女遴选,凭那小蹄子的容貌和出身,想通过初选、复选,根本没有任何困难......

    林氏握着手帕的手陡然收紧!

    不,她决不能让她选上,圣上的旨意已经说明,此次选秀女,不仅仅是为了充裕后宫,还要为皇亲贵胄们指婚,若是让她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死去的贱人不是要在阴曹地府里笑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青衣(一更)

    (ps:今天两更!晚上八点有二更!)

    金元在书房里将刑部发下来的公文处理完之后,抬起头望向窗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唔,已经是傍晚了!

    他搁笔,整了整容,刚站起身子,便见张师爷唤了一声大人,推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金元问道。

    “回大人,是胜风楼的李老板和玉宝阁的严老板送了帖子过来,说要邀请大人晚上一道吃顿饭!”张师爷说完,顺手将帖子递了上去。

    金元看了打开邀请帖看了一眼,脸上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时候请吃饭,还能有别的原因么?帮本官推了吧!”

    张师爷明了的点点头,自从秀女开始初选后,每天上衙门递帖子的商家富贾不少,都是抱着某种不言而喻的目的而来,期望自家闺女能得县丞大人青眼,顺利通过初选和复选。

    虽然这次江南道的名额比起以前,多了一些,但遴选的标准,也比以往严苛许多。不仅要求参选的秀女德才兼备,还要身家清白,姿容出挑,桃源县就这么点儿大,名额有限,金元可不想顺了哥情失了嫂意,徒惹非议。

    张师爷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

    金元揉了揉眉心,将案几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府。

    林氏知道金元今天会回府,一早就让青黛去大厨房那边安排好了晚膳的菜品。

    她刚换了一件浅杏色的直裾长裙出来,就听廊下的丫头们笑盈盈的唤了一声老爷。

    林氏脸上笑意堆叠,从东厢里走了出来,端起青黛奉上来的茶盏,走到他跟前,笑道:“老爷眉眼倦色重重,这些天公务繁多,累坏了吧?”

    金元信手接过,淡淡嗯了一声,在外厢的圆腰胡床上坐下来。打开杯盖,浅浅抿了一口茶水。

    “昨儿个有好几个夫人上门来拜访,妾身委实吓了一跳。”林氏挑开话头,凤眸凝着金元。

    金元一字胡一顿,将茶盏放在几上,干笑道:“都想着托关系走后门,这就算选上了,后宫等级森严,皇上有佳丽无数,他们就那么自信自家闺女能得蒙圣眷?”金元显然对这些人的行为感到不屑。眉头微蹙。顿了顿才说道:“没错。能让圣上看中,抑或者被指婚给皇子皇侄,的确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可若是不能呢?有可能留守宫中。默默终老,想想就觉得可怜!”

    林氏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含笑打趣道:“那些夫人还戏说咱们璎珞也去参选秀女的话,他们家的闺女一定会被比下去,失了颜色......呵呵......”

    这话金元爱听,脸上不知不觉间漾起了一抹自豪。

    璎珞不仅姿容无可挑剔,就是修养气度,也非一般闺阁娘子可比。

    只是这参选秀女么?

    还是算了吧。一来他不舍得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太远,宫廷内的争宠斗艳,手段层出不求,璎珞未必能够应付。二嘛,说实话。皇上都可以当璎珞父亲的人了,金元他真不愿意女儿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去伺候一个老头子......当然这话在自己心里想想就好,打死都不能说出口。

    所以,在遴选秀女之时,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让璎珞也去参加。这些天看到那些商家富贾为了让女儿被选上,前后奔走,他就觉得有些纳闷了,这都是当父母的,怎么心态差那么多呢?

    “璎珞她病了那么多年,身子骨太弱了,不适合去参加秀女遴选!”金元简单道。

    林氏眸光莹莹流转,忙应道:“是,老爷考虑的是!不过这璎珞也十七岁了,妾身寻思着也是时候找冰人,给三娘张罗婚事了,再拖着,姐姐也要怨咱们两个的!”

    金元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他私心里,还想留璎珞多一年。他们父女间错失了太多相处的时间了,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愧疚和遗憾,他想要尽自己的能力,用剩下的时间去好好补偿她。

    云儿,她或许早就怨他了,怨他遗弃了自己的女儿十三年啊......

    “婚姻之事先留意着吧,先用膳,为夫肚子饿了!”金元笑道。

    林氏颔首应好,吩咐青黛传膳!

    ******

    这两天来侦探馆请求调查协助的人还是不少,但辰逸雪这个幕后隐形老板没出来,慕容瑾自己又无法做主是否接手调查,只能将案例先记录在册,等晚些时候,亲自上辰庄去请示。

    金子连着两天呆在百草庄学习医术,因为勘查案件,师父教的功课也落下很多,总得找个时间补回来。所以侦探馆就剩下慕容瑾坐镇着,没有了辰郎君和金郎君在,总感觉空落落的。

    用过午膳之后,慕容瑾吩咐近身伺候的小厮成子守着门,自己准备上休息室去睡个回笼觉,脚刚踩上楼梯的木阶,就听到成子咚咚跑进来,指着门口的方向说道:“公子,外头有几个人来请求调查,儿看为首那人的装束,来头不小!”

    慕容瑾见成子面色惶惶,心下也开始打鼓。

    来头不小?

    成子跟在自己身边,出入过很多场合,见过的州府权贵也不在少数,能让他如此惊惶的,应该是真的来头不小吧?

    慕容瑾睡意散去,凛了凛神,背手走了出去。

    侦探馆的大堂内,一袭青衣广袖宽袍的男子背着身子,站在大堂的正中央,望着扇屏上的烟雨青山怔怔出神,他的黑发如墨,头顶戴着鎏金玉冠,身形挺拔而健美,看起来,气度不凡。

    而守在扇屏之外的,是四五个统一服饰的随从,慕容瑾瞟了他们一眼,所有人的神色皆出奇的一致:机警、肃然、目不斜视!

    从他们身上的气质判断,这四五个人都是练家子,而这个青衣男子身份应该也是个高贵的,极有可能是官家子弟。

    慕容瑾调整了一下笑容,迎了上去,拱手道:“这位郎君,不知道侦探馆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青衣男子回头,现出一张英俊的面容,他看了慕容瑾一眼,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笑容。

    慕容瑾迎着他的视线,只觉得在充斥着阳光的午后,那人虽是笑着,但依然是暗影沉沉,冷意澹澹。

    “侦探馆?什么都可以查么?”青衣男子笑着问道。

    慕容瑾微微一怔,旋即一笑道:“这位郎君,不如先到内室喝杯茶,在下需要知道郎君所查为何,才能甄别是否为我侦探馆能插手调查的范畴。”

    青衣男子又是冷冷一笑,淡淡地应了一声好,便抬步往内厢走。

    扇屏后面的几个随从也准备要跟进去,却见青衣男子扬起大手,他们便自然而然的止步,驻守于原地。

    小厮成子拍了拍砰砰乱跳的胸口,感觉那些人身上的气场太过强悍了,那个青衣郎君看起来也很神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没有辰郎君和金郎君在,自家公子能不能搞定......

    会客的内室,青衣男子在案几后的蒲团跽坐跽坐下来,黑沉的眸子便盯着慕容瑾,开口道:“在下听说之前西山矿难案子被推翻了,而原因是你们侦探馆重新接手了一个调查案子,顺藤摸瓜查清楚了当年的真相,是么?”

    “没错!”慕容瑾应道。

    他面上沉静,但心头却充斥着满满的狐疑,这人到底是谁,是来委托调查的么?为何会突然问起岳山那个案子?

    青衣男子嘴角一挑,笑道:“在下之所以会前来,完全是因为这个案子引起了我的兴趣。能将十几年的陈案查清楚,侦探馆自是有一定的实力,在下姑且相信,你们也可以为我委托的这个案子,找出真相!”

    慕容瑾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态度认真道:“不知这位郎君,所要调查的是什么案子?”

    “家父之死!”青衣男子回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逍遥苑(二更)

    仙居府逍遥苑。

    暮色初降。

    一弯如女子秀美的月牙,悄悄地爬上了杨柳梢。

    天气不冷不热。

    行走在花木间,闻着草木的清香,分外舒服。

    龙廷轩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浓郁的花香中夹杂着淡淡的沉水香气息沁人心脾。

    他光着脚,缓步走在花间的石子小径上,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袍,腰间没有任何约束,衣带松懈,黑发披肩,俊美异常的面容上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在月夜下有一种不真实的妖异魅惑。

    隐隐听到身后传来衣袍的窸窣声。

    不必回头,他也知道必是阿桑无疑。

    “少主,英武来了!”阿桑恭敬的站在花苑下,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柔。

    龙廷轩睁开清亮的眸子,回头,视线落在阿桑的面容上,唇角勾起了笑。

    “让他进来吧!”

    阿桑领命下去了。

    龙廷轩循着花间小径,走到花苑中假山下的一块青石板上坐下。

    他眯起了眸子,望着天际。

    英武和锦书,系逍遥王辖下鹰组的成员,是他刻意安排去侦探馆的。

    那天他一个人在书房内看着金子的画像发呆,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消息和近况,便派了英武和锦书来桃源县。

    龙廷轩从英武查探到的信笺中得知金子与辰逸雪幕后合作的侦探馆正在招募调查员,便顺水推舟,写了一份手谕,让英武和锦书带着手谕去找州府的金牌捕头元慕。元慕看了逍遥王的手谕后,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乖乖从命,谎称他们二人是以前的知交,将之介绍给金昊钦,让他们顺利潜伏进侦探馆。

    金三娘是女儿身,观念传统。她不想选择女官这条道路,龙廷轩完全可以理解。但辰逸雪,身为蕙兰郡主的儿子,身份尊贵,出身不凡,且从他瞒着家人,暗中开办侦探馆便可以看出,他于刑狱案典方面,有浓烈的兴趣,为何不选择入仕呢?

    是蕙兰郡主不愿意。是贪恋自由。还是其他原因?

    龙廷轩望着星辰点点的天际。眼前不期然的出现一张淡漠冷峻的面容。

    虽说是表兄弟,但他对这厮,却是完全的不了解。

    以前蕙兰郡主入宫时,身边从不会带着辰逸雪。每每问起,蕙兰郡主总会说雪哥儿身子不舒爽,他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暗疾吧?

    龙廷轩想入非非,嘴角一边扬起,很是魅惑和挑逗,眼中透露出顽童恶作剧般的得意。

    但他忽而想到金三娘与辰逸雪搭档一起查案子,朝夕相处的情形,心中又不自觉的泛起一丝酸味儿,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参见少主!”

    一道冷凛的声音打破了龙廷轩的沉思。

    龙廷轩怔了一息后。才缓缓回过神来,冥黑而深邃的眸子落在单膝跪地的英武身上,说道:“起来吧!”

    “谢少主!”英武拱了拱手,起身,将今晚来的目的道了出来:“少主。柯少将军今日去了侦探馆!”

    龙廷轩俊眉一挑,从青石之上起身,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原本松松套在身上的衣袍半敞开,精壮且白皙的胸膛露在夜风中,于月光下,泛着莹润的融光。

    “他去侦探馆做什么?”龙廷轩哑声问道。

    “属下听慕容瑾说起,柯少将军是去委托调查柯老将军的死因!”英武容色冷然,声音毫无起伏。

    龙廷轩嗤笑一声,淡淡道:“看不出来他还真是一个孝子啊,这生老病死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么?何况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证实了,不是药物中毒,更没有任何外力伤痕,属于正常死亡,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要去调查柯老将军的死因?”

    “柯少将军说发现老将军死亡当晚,将军府上空有一道黑影掠过,所以,怀疑有人潜入将军府,谋害了老将军。他在上侦探馆之前,还刻意打听了岳山一案,知道金娘子超群的验尸技艺后,才慕名前去委托调查,要求重新检验老将军的遗体,确认死因是否正常。”英武说道。

    “侦探馆接手了么?”龙廷轩拧着眉头问道。

    虽然他相信夜殇的手段,但若是检验尸体的人是金三娘,龙廷轩他不敢完全的把握夜殇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让金三娘有迹可循。庵埠县的那具裸尸案,只剩下森森白骨,她都能凭着一双灵巧小手,还原案情真相,找到真凶,所以,龙廷轩绝对相信金三娘的验尸技术。

    柯越云,是龙廷轩查出来的第一个与折冲都尉有密集书信来往的人,而且他身为三朝元老,手中握有重兵,若是一旦与鞑靼那边密谋造反,大胤朝剩下的兵力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所以,几经权衡之下,龙廷轩决定下手除掉他。

    夜殇从密室中出来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暗杀柯越云,但这次暗杀不同于以往,必须做得毫无破绽,不然,单凭他显赫的身份,突发暴毙,朝廷也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龙廷轩不知道夜殇究竟是用了何种手段取了柯越云的性命的,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这一次相较折冲都尉的那一次,表现让他十分满意,连太医院的太医和仵作检验完遗体之后,都表示死因没有任何可疑,属于正常死亡,没想到他的儿子柯子俊却依然存在疑虑,竟找上了侦探馆......

    “还没有,慕容瑾只是作了一下记录而已。辰郎君和金娘子这些天不在馆里,慕容瑾自己不敢私自接案子,所以是否接受柯少将军的调查,目前还没有答复!”英武回道。

    “嗯!”龙廷轩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调,幽深的眸子在夜色中荧荧流转着。

    凭着直觉,龙廷轩觉得辰逸雪一定不会接手这个案子,这无关于他是否有心情。辰逸雪既然隐藏自己身为侦探馆东家的身份,就是不想让蕙兰郡主知晓,而调查骠骑大将军的死因,则少不得要与将军府的人打交道,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不会去淌这趟浑水。

    至于金三娘,还真是不好说。

    龙廷轩没有忘记英武之前带回来的信息,辰逸雪不接手的死因调查案件,她二话不说,自己接了,还漂漂亮亮的完成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

    龙廷轩沉吟了片刻,转头对英武说道:“行了,这件事本王自会解决,你回去吧!”

    英武恭敬地道了一声是,悄无声息地跃出花苑的围墙。

第二百二十四章祭奠

    (ps:今天无二更!抱歉!)

    侦探馆之内。

    金子琥珀色的瞳眸滴溜溜地转着,不解地看着辰逸雪问道:“那么多个案子,你都不想接?”

    辰逸雪慵懒地倚在软榻上,修长的大腿交叠着,抵在长榻的另一端,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托着书卷,眉眼都不带抬一下,懒洋洋的应道:“嗯,不接!”

    金子一张白净的小脸染上了微嫣,瞪着眸子望着他:“那你开侦探馆到底要做什么?”

    辰逸雪将书本放下,冷冽的目光迎上金子的视线,淡淡问道:“拜托三娘用点脑子好不好?”

    什么?

    金子微怔。

    什么意思?

    “骠骑大将军的死因,已经有太医院的太医和帝都最具经验的金牌仵作检验了遗体,死因并无可疑。圣上已经下了旨意,将老将军的遗体送回仙居府安葬,我们一个小小的侦探馆,凭什么质疑别人的尸检结果?再说你觉得在下现在的身份,适合跟将军府的人有任何交集么?”辰逸雪两道灼灼的视线落在金子脸上,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但笑意尽显戏谑。

    金子恍然的点点头,确实,插手调查的话,少不得要去将军府勘查现场环境,那样的话辰逸雪想要隐藏的身份,也会随之曝光。再者,重新验证骠骑大将军的死因,兹事体大,就是柯少将军也必须要禀报朝廷才行,插手检验,无疑是挑战太医院和帝都金牌仵作的权威,她自己站在公义之上倒是不惧怕什么,怕的是连累了身边无辜的人。

    说到底,还是自己太过欠缺考虑了......

    金子倔强的努着嘴,心里虽然有意识到自己的粗心,但坚决不肯在面子上丢份子,尤其是在辰逸雪面前。

    辰逸雪看着金子渐渐发红的小脸,波澜不惊的眸底漾开淡淡的笑意。

    “嘴吧翘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好丑!”辰逸雪身子稍稍往前倾了倾,低沉沉的嗓音仿佛盘旋在在金子头顶,淡淡的,带着一丝俏皮和讨好:“还有其他的几个案子,三娘认为那些有调查的必要么?芝麻绿豆的事情也找侦探馆,在下还不习惯这样被消遣!”

    不习惯被消遣!

    金子承认自己被这句话逗乐了,嘴唇没屏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笑了就好!总之,在下接手案子,也会有自己的原则。就像父亲坚守对母亲的承诺。坚决不纳妾一样。他说那叫宁缺毋滥!”辰逸雪看着金子的眸子幽幽流转,澄澈而透明。

    金子抬眸的时候,二人的脸相隔不到一臂距离,而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黑曜石般冥黑的瞳仁深处。倒影着她小小的身影,就那样直直的望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他以后也会跟他父亲那样么?

    因为爱,坚守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做到始终如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会么?

    金子觉得自己的心湖被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声荡漾......

    她别开了眼,淡淡应道:“我明白了。你是东家,接不接案子,自然由你说了算!”

    “你知道,在下与馆中的每一个人相处,从不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辰逸雪缓缓坐回软榻。轻声呢喃道。

    金子撇撇嘴,内心承认,再一次在辰大神面前落了下风......

    ******

    仙居府的骠骑将军府。

    巍峨的宅邸笼在一片素缟之中,白花花的一片,在夜色中仿佛蒙上了一层莹白的寒霜。屋檐下的白色灯笼将门庭照得透亮,微微摇曳的灯光将进进出出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守在门口的两名小厮机械性地给每个祭奠完,准备离府的客人回礼跪安。

    蕙兰郡主和郡马辰靖在少将军柯子俊的陪送下,出了将军府。

    柯子俊披麻戴孝,而蕙兰郡主和辰靖则是一袭素白的装束。

    “不必再送了,少将军快进去吧!”蕙兰郡主停下脚步,回首神色哀戚地望着柯子俊。

    郡马辰靖也作了一揖,附和道:“少将军请留步!”

    柯子俊含笑点了点头,拱手道:“儿万分感谢郡主和郡马能来送家父最后一程!他日儿再上门拜访二位!”

    柯子俊是骠骑大将军的嫡子,大将军仙去,他理所当然要继承爵位的,此刻能以儿自称,足以说明他对蕙兰郡主夫妇的敬重,这让蕙兰郡主有些惶恐,忙道了一句:“不敢当!”

    蕙兰郡主的父亲端肃亲王在朝廷的声望颇高,深得圣上敬重,蕙兰郡主委身下嫁一介商贾,远离了帝都的权势之争,跟朝中派系也并无利益交集,因而能得此尊重,实在是沾了父亲的荣光。

    三人站在府门口寒暄了几句,直到蕙兰郡主夫妇上了马车,驾车离去后,柯子俊才转身走进府中。

    梆子敲了三下后,前来祭奠的人越来越少了,长街上停着的马车和轿子,基本上都走光了。

    柯子俊跪在灵前,自个儿往火盆里添着冥器,一张英俊的面容在灵前烛火的掩映下,笼着一层淡淡的阴影,显得越发的阴沉冷峻。

    夜风吹进来,灵前的花圈,丧棒垂花发出沙沙的声响,氛围十分空寂。

    门外有个小厮匆匆的跑进来,站在灵堂外,刚想要开口说话,便见柯子俊抬眸,飞去一道冷厉的寒光。

    小厮被他那道锐利而冷厉的眼刀摄到,陡然跪下, 结巴道:“少......少将军,奴才无意......冒,冒犯老将军,是因为逍,逍遥王来了!”

    小厮话音刚落,柯子俊便从灵前站了起来,大步跨出灵堂,迎了出去。

    才穿过长廊,便远远看到了逍遥王龙廷轩俽长而慵懒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柯子俊嘴角一挑,这厮一如既往的闲适自在啊!

    他加快脚步,站在一丈开外作揖施了一礼:“逍遥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龙廷轩清亮的眼眸含着笑,疾步上前,缀着蓝玉貔貅的扇柄挑起柯子俊的手臂,淡淡道:“什么见不见谅的,少将军这是在酸本王么?本王来得晚了,倒是希望老将军不要责怪才是!”

    柯子俊睨了龙廷轩一眼,忙道:“王爷能来祭奠,在下感激不尽,相信家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念王爷。又如何会责怪?”

    龙廷轩浅浅一笑。心道感念就不必了。别把这笔账算他头上就成了。

    “灵堂在何处?本王还是先去给老将军上柱香吧!”龙廷轩说道。

    “在这边,王爷请跟在下来!”柯子俊拱手施了一礼,便走在前头引路。

    龙廷轩缓步跟上,阿桑则紧跟其后。细长的眼眸细细地打量着将军府的格局和景致。

    灵堂之内,香案白烟袅袅,一片包茫茫的缟素。

    正中央放着一具还未封口的棺材,龙廷轩神色沉静,英挺的俊眉微微纠结着,手轻轻的抚上棺木。

    烛光下,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静静地躺在棺材里。

    他的脸上涂着厚厚的铅粉,颧骨的位置上了淡淡胭脂,看起来就像是正常的晕红。身上穿着将军品级的刺绣精美的盘龙寿衣。双手自然的叠放在胸口,玉冠束发,珠光闪耀,安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龙廷轩望着骠骑将军的遗体,沉吟了半晌。才缓缓抬头,看着递上檀香的柯子俊说道:“老将军走得很安详,少将军节哀!”

    柯子俊凛了凛神,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龙廷轩举着香,对着灵堂鞠了三鞠躬,便将檀香递给柯子俊,让其为自己代劳,插到香案上。

    二人虽然认识,但并不熟识,只寒暄和慰藉了几句,龙廷轩就准备告辞了。

    柯子俊对龙廷轩现身仙居府有些狐疑,传闻逍遥王长袖善舞,生性懒散,不理朝政,这次又是游山玩水来了?

    龙廷轩淡淡笑了笑,只道接了圣上的旨意,推脱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追踪楼月国第一王子侍卫的踪影。

    “楼月国王子侍卫?”柯子俊转了转眼珠子,有些不明白。

    龙廷轩只得长话短说,将哥洛王觐见遇刺一事简单明了说完,叹了一口气道:“父皇答应了哥洛,要帮他揪出意图不轨的王子侍卫,押送往楼月国,喏,本王不幸就接了这档子事,真是麻烦!”

    柯子俊咧嘴一笑,问道:“是否需要在下帮忙?”

    龙廷轩狡黠的笑了笑,摆手道:“不必了,本王领了这差事不过是幌子,游山玩水才是正事,少将军不必客气,完成不了任务,哥洛王也不能拿本王如何......”

    柯子俊低低一笑,目送逍遥王的车驾离开。

    车厢内,龙廷轩正襟危坐于榻上,深邃而冥黑的眸子虚无地凝着一个点儿,思绪蹁跹。

    英武的密信他已经收到了,侦探馆果然如他所料那般,拒绝了柯子俊的委托,这让龙廷轩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柯子俊为人城府也是深沉的,接下来关于牵连折冲密信案子的调查,必是越发的艰难了。夜殇在骠骑将军府内,并没有找到有用的资料,而这些资料,必是被柯越云掩藏了起来......

    究竟会是在哪里呢?

    龙廷轩抿着唇,手轻轻的敲击着软榻的表面。

    阿桑驾着马车掠过长街,入了夜之后,长街之上杳无人烟,只有淡淡的薄雾笼在上空,衬得夜色越发暗沉而朦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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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介绍:
金子,省厅叱咤法医界的法医之花,意外穿成胤朝一县丞家患有孤独症的女儿,众人口中克死生母的不祥人。
为了生存下去,她绝不逆来顺受;
谈谈情,说说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发挥才智,寻找赚钱法门,
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头颅昂起来,那才是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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