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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千语     医律txt下载     医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五章并非完璧

    辰逸雪的话,金子理解。

    这就跟现代的非刑事案件一样,若非涉嫌刑事,就是法医师也不能轻易地对死者动刀子,必须要先征询家属的同意,若是家属坚决不同意的话,法医师也毫无办法,这是人权问题,只能尊重别人的意愿。

    金子沿着从上到下的顺序,开始检查潘琇的双手,一面说道:“死者的双手掌有擦挫伤,上臂的内侧也有擦挫伤。”她沉沉无绪的眸子扫过这些伤痕,顿了顿,续道:“这些擦伤都符合以一定速度和地面接触、擦蹭所形成的损伤!”

    辰逸雪点头,锐利而澄澈的目光在潘琇的伤口上流连,淡淡附和道:“这么严重的擦挫伤,说明落地的速度不慢!”

    金子转身绕到高榻尾,指着潘琇白皙的脚丫说道:“她足尖上也有细微的擦伤,儿刚刚看过她的丝履,鞋头的位置擦破了一个洞,而且她的脚背上亦有挫伤。”

    她说完,重新绕回潘琇的头部,指着左脸那悚人的擦伤和脚背轻微的擦伤说道:“上重下轻,符合头胸先着地的过程。”

    辰逸雪安静的走到金子身边,一手托着记录的小册,一手握着笔,将伤口所呈现出来的状态细细描摹下来,再将金子刚刚说的尸检情况进行注解。

    金子侧首睨了他一眼,简单利落的黑色长袍,衬得他肤色越发白皙俊美,眉目清冽锐利。

    “潘娘子的眼眶有明显的淤血和淤青迹象,是不是可以推断。她的颅骨有骨折的现象?”辰逸雪修长的手指夹着笔,侧首望着金子,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这态度让金子心情顿感愉悦,难得在辰大神身上看到了她以前那些学生们虚心请教自己的影子。这让久不曾为师的金子。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她拿起止血钳,轻轻的敲了敲潘琇的天灵盖,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声‘噗噗’类似破罐子的声音。金子挑眉看着他,问道:“听到没有?叩听‘破罐’声。是通过尸表检验,确定是否有颅底骨折的方法之一!”

    辰逸雪抿嘴微微一笑,应道:“如此看来,这案子目前所呈现出来的损伤,完全符合事故损伤的特点啊!”

    “没错,这样的伤痕是以极快的速度与地面擦伤才能形成的,不可能是人为造成,应该是意外事故无疑!”金子对辰逸雪的话表示认同。

    “如果尸检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的话,这起案子。只能当做意外事故处理了。”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而低沉的嗓音。淡淡的。似带着一丝遗憾。

    金子侧首迎着他的目光,而他的黑眸里有极淡的笑意。

    “潘琇为何会到城西树林外头,这点很奇怪。还有那个驾车之人。若不是酒驾,不可能没有看到那么大一活人。儿总觉得这个案子有些蹊跷!”金子沉吟了一息,开口道:“我再仔细看看潘娘子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吧!”

    经过上次媚娘尸体痉挛的小失误后,金子对尸检越发的谨慎起来,隐隐有吹毛求疵的趋向。

    死者将她所有的冤屈都反映在尸表上,等待她去解读,去为他们洗冤,金子不能不慎重!

    她将潘琇的身上的襦裙褪了下来,露出她发育良好且柔美的曲线。

    辰逸雪清隽出尘的面容一脸漠然,淡淡扫了尸体一眼,垂眸准备记录。

    金子自然知道辰大神是心正意不邪,但不知为何,她并不想让潘琇的身体展露在他面前。这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之前小刀陈的那个案子,辰逸雪也站在一边看她解剖的,她却未曾这样不舒服过。

    金子将潘琇的襦裙抖开,盖住她大半个身体,随后才继续尸检工作。

    盖在潘琇身上的襦裙,后背有一个口子,应该是被突起的硬物刮蹭造成的,而尸体对应的部位,也有一个对应的擦伤,相较衣袍的损伤而言,要轻得多。这说明外力的方向和潘琇身体的竖直方向是平行的。

    金子检查了她的亵衣、肚兜和内裤,都是完好无损的。

    放下衣物后,金子绕到榻尾,将潘琇的双腿曲起,扯过白色裹尸布,搭在膝盖上面,自己躬着身子,开始检查潘琇的外阴。

    辰逸雪安静的等待着,却见金子怔在榻尾,不发一言。

    “怎么了?”辰逸雪悦耳的嗓音响起。

    金子抬眸看着他,忽而见他往前一步,与她离得极近,目光灼亮逼人。

    “潘琇......”金子看着他浓若点漆的眸子,忽然脸颊一阵滚烫,低着头,别开眼,哑声道:“潘琇的生殖道干燥无损伤,但处.女.膜陈旧性破裂!”

    辰逸雪的无波无绪的面容在听到了这一句话后,终于有了一丝破冰的迹象。

    陈旧性破裂?

    这意味着什么?

    潘琇,一个尚未出阁的深闺娘子,竟不是完璧之身?

    金子感觉自己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这次的死,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潘琇不是书香门第么?怎么会作出婚前性.行为这样的事情?

    经手人是不是江郎君?

    辰逸雪只怔了一息后,便若无其事的将这一点记录在案。他提笔写完,见金子还怔怔神游天外,不由开口提醒道:“有疑问一会儿再讨论,将尸体检查完毕再说吧!”

    金子回神,应了一声好,又开始细查其他地方。

    她再一次拿起潘琇的手臂,一寸一寸的看着,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等等,这是什么?

    “有发现!”金子猛地抬头。

    金子的话让气氛陡然严肃起来,辰逸雪走近高榻,就见金子拿着止血钳,指着潘琇右手虎口处的背侧。

    果然,那里竟然有十几处密集的小损伤。

    之前因为有上臂手掌的擦挫伤交错覆盖,金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形态特别的小损伤,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留意到它与其他地方的擦伤是有区别的。

    那是十几个方向一致,半月型的小损伤。

    “是指甲的痕迹!”辰逸雪笃定道。

    金子点头,续道:“指甲破坏了皮肤表层,方向是朝内侧的,这样的伤痕,潘娘子自己是无法造成的。而且仔细看,伤口是没有任何结痂的痕迹的。”

    辰逸雪眸中升起了明亮的笑意,修长的眉眼也仿佛在一瞬间舒展开来:“这意味着,从形成损伤到潘娘子死亡的时间,非常短暂,不然,在这么干燥的天气里,伤口会很快结痂!”

    金子抬肘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认同的附和道:“根据儿的经验判断,造成这些伤口到潘琇死亡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两刻钟。虽然这样的损伤不一定跟她的死有直接关系,但至少可以推断致伤她的人可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辰逸雪微微一笑,应了一声嗯。

    他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考虑,抬手,将线索记录在案。

    “潘娘子右手食指的指甲有折断痕迹,崩了一小块,辰郎君顺便记录一下,应该是擦到地面折断的!”金子补充道。

    辰逸雪淡淡应了一声好,挥笔记上。

    尸检进行到这里,只能暂时告一段落,是否进行解剖,只能将潘琇尸体上的伤痕禀报衙门,再让衙门做通潘琇父母亲的思想工作,争取让他们同意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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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八卦的味道(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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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将裹尸布盖好,取下手套和口罩,脱下罩衫,循例行进消毒,跨火盆。

    辰逸雪将尸检的记录册收好,淡淡道:“关于潘娘子并非完璧的事情,在下觉得有必要跟委托人江郎君说一下,或许,这一点会成为本案的关键!”

    金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自若,完全没有觉得这个话题有丝毫的尴尬。

    好吧,金子忽然间觉得自己俗了,这是在探讨案情,完全没有尴尬的必要!

    不过潘琇是书香门第,而江郎君又是读书人,这文化人不是常常将‘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老教条挂嘴边么?他们的思想观念应该是比较传统的,不可能做出这样逾越于礼教的事情吧?

    这里面定然有什么故事!

    而这个故事,显然引起了金子探知的*,想要了解得更多,只能从这个案子入手了。她从鼻腔里轻轻溢出一个轻嗯,低着头将工具箱拾綴好。

    二人出了停尸房,站在廊上,循着说话声望去,便看到了院子的一角,两个一蹲一站的背影。

    笑笑蹲在地上,脸色还有些青白,脑海里那悚人的一幕不断地刺激着她的感觉神经,只要一想到那血肉模糊看不清楚面目的脸颊,她就感觉胃里又开始冒酸水,食道,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早上吃的东西。基本上都收刮干净了,野天站在她身后,丝毫没有忌讳笑笑面前的那一滩秽物,细心的询问着什么。

    金子和辰逸雪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怎么样笑笑,你还好么?”金子走过去,柔声问道。

    笑笑忙摇摇头,起身将呕吐的秽物挡在身后。红着脸道:“奴婢已经没事了,娘子你和辰郎君先到廊上去等一等奴婢,待奴婢将这里清扫干净了,便去寻你!”

    野天也上前一步,笑容腼腆,“儿留下来帮笑笑,郎君和三娘子不必担心!”

    辰逸雪站在金子身边,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金子唯有点头应好,转身。回长廊上等待。

    二人并肩坐着栏杆上。刚准备将尸检记录在册的信息整理一下。便听长廊的尽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嗓音。

    “金仵作,辰郎君......”赵虎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二人的视线里。

    他的步履很大,于行走间虎虎生风。一眨眼便到了金子和辰逸雪面前。

    “赵捕头!”金子和辰逸雪起身,含笑打了照面。

    “金仵作尸检结束了?”赵虎含笑问道。

    金子点头。将尸检的小册交给赵虎过目,一面说道:“从初检上看,潘娘子身上的伤,的确是意外事故造成,并非人为杀人抛尸,也就是说城西树林外的路面,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但在她的手臂内侧,我发现了一些细小的伤痕,是指甲印,而且从指甲的方向上看,不是她自己造成的。虽然目前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一起案件,但至少可以推断,潘琇死亡前,应该有人在树林外跟她见过面,而且发生过争执。从伤口的呈现出来的状态上看,离她死亡过的时间不超过两刻钟,因此,这个人,极有可能知道潘琇是怎么死的。”

    赵虎一面听着金子的解释,一面看着尸检记录,心中微微震荡着。

    金娘子的验尸技术该是到了何种出神入化的地步,才能这么精准地、负责地告诉他,造成伤口离死亡的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就是帝都那些金牌仵作,也不敢如此笃定的将时间精算到如此短的范围内吧?

    “金仵作的尸检很到位,潘娘子这个案子,应该不仅仅是意外那么简单。在下刚刚在大牢里审问了潘娘子的贴身婢女,她承认自己说谎了。事发的时候,她根本没有陪同潘娘子一起到城西的树林外面。”赵虎抬头看着金子和辰逸雪,缓声说道。

    “哦?那婢女的口供如何?”辰逸雪长眉一挑,淡淡问道。

    赵虎扬手,请金子和辰逸雪坐下。

    “婢女小月说潘琇最近一直都闷闷不乐,事发当天,潘琇跟她母亲说要出去走走,散散心,潘夫人同意了,让小月跟着娘子,好好伺候着。她们主仆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先是漫无目的地在郊外逛着,后来潘琇让小月帮她送一封信给江郎君,并让她送完信之后,去城西的树林外等她。她将信送给江郎君之后,便去了城西的树林那里,没想到却看到潘琇躺在路上,一动也不动。她当时吓坏了,跑过去一看到潘琇的伤痕后,直接晕了过去,幸好是一个樵夫给她掐了人中,她才醒过来!”赵虎说道。

    “那小月为什么之前不说,还要编织上树林里小解的谎言呢?” 金子提出了质疑。

    辰逸雪唇角一挑,续道:“那辆棕色的那车是怎么回事?小月解释了么?”

    赵虎点点头,应道:“小月说她之前不敢说,是因为潘琇吩咐过她,不要将送信给江郎君的事情跟任何人说,她不能跟别人讲,又解释不清楚娘子为何会死在树林外的路上,只能谎称自己进树林小解,没有看到整个案发的过程。至于那辆棕色的马车,是救小月的那名樵夫所言,他出树林的时候,曾看到一辆棕色的马车经过,小月便谎称自己看到了一辆棕色的马车!”

    辰逸雪侧首望了金子一眼,清湛的瞳仁里溢出了笑意,淡淡道:“潘琇究竟在信中写了什么,真是令人期待啊!”

    金子眼中也有雀跃,蹭的站起来,笑道:“那咱们先回侦探馆,再让慕容瑾找他过来好好谈谈不就一清二楚了?”

    辰逸雪眸色微敛,对赵虎吩咐道:“赵捕头将这份尸检报告交给大人,潘娘子的案子应该有隐情,麻烦大人跟潘娘子的家人做一下思想工作,争取让三娘解剖,说不定能找到更多有用的证据!”

    赵虎一一应下,将尸检小册揣进怀里。

    笑笑和野天已经将小院清洗干净了,两人正有说有笑的循着长廊走来。

    一行人一块儿出了停尸庄,赵虎领着门口等着的几个捕快上衙门,金子和辰逸雪,自然是回侦探馆的。

    马车上,金子倚在软榻上,一手撑在脑后,侧着身子看辰逸雪,浅浅一笑,问道:“辰郎君猜一猜潘琇给江郎君的那封信里,说什么了?”

    辰逸雪的目光停在金子脸上,嘴角一勾:“在下在三娘的脸上看到了八卦的味道啊。不过,你确实提了一个好问题。小月说潘琇最近闷闷不乐,显然心里藏着心事。而江郎君来委托调查的时候,曾说过他们今年准备成亲,潘琇只让小月给江郎君送信,而独自一人去了城西树林外面跟一个人见面,这说明了什么?”

    金子眨了眨眼睛,脱口道:“难道潘琇不想跟江郎君成亲?她虽有婚约在身,但她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随着婚事的渐渐逼近,她才会不安,才会焦虑。说不定让潘琇交出自己的那个人,便是她的新欢,也就是在树林外跟她见面又发生争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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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红脸与白脸(二更)

    辰逸雪盯着金子幽幽一笑,露出了细白整齐的牙齿:“果然有八卦的潜质!不过跟潘琇见面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新欢,还有待验证。”

    金子冷哼了一声,在软榻上调整了一下姿势,顺手端起了矮几上的茶汤,送到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再次抬眸的时候,金子见辰逸雪看着自己的笑意越发深邃了,这让她脸颊瞬间滚烫起来,忙别开眼,清了清嗓子,掩饰了一下,“咳咳,这是新茶么,很甘醇!”

    “你一向喝开的就是这种!”辰逸雪露出一副‘你反应也太迟钝了’的表情。

    金子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讪讪一笑。

    回到侦探馆,二人简单地用了一些午膳后,辰逸雪让野天去唤英武和锦书上楼。

    他们依然如往昔一般沉重内敛,话不多,但气场很强大,人还未到门口,就已然感觉到一股肃杀的气息飘了进来。

    当然,在辰逸雪这尊大神面前,还是稍稍弱了一点儿。

    英武和锦书二人是不苟言笑的外表和高超的武艺给人一种畏惧的,不可亲近之感。辰逸雪则是由内而发的,纯天然的,不假修饰的冷漠和倨傲,二者之间的性质不同,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磁场的相融。

    辰逸雪将潘琇的信息简单的跟他们二人说了一遍,随后只风轻云淡的交代了一句话:“调查清楚潘琇的过往以及近十天来的行踪。”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调查起来,却是难度重重。

    这是古代。没有监控,没有通讯记录,要调查一个人昨天在家干了什么事情,尚且很难。辰逸雪竟然让英武和锦书去调查潘琇十天内的行踪,这简直就是为难!

    大神完全不知道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足够让英武和锦书跑断腿啊,他们又不是神,估计这次的任务得让他们压抑到内伤了。

    不过。让金子意外的是,英武和锦书并没有露出什么难色,彼此会意的看了一眼后,便领命退下去了。

    二人下楼片刻,就见慕容瑾进房间,他站在房门口,探着脑袋往房内望了一眼,似乎担心自己的陡然出现,打搅了某种和谐的气氛。他现在是完全将辰语瞳的话当成了人生教条。深深的烙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上次。金子和辰逸雪上州府调查王大为的案子。辰语瞳就曾语重心长的跟慕容瑾说过:“慕容公子以后上二楼找我大哥哥或者璎珞娘子,要稍带点儿眼力劲儿,要是人家正在你侬我侬的时候。你就是有顶天的大事,也得缓一缓。千万不要进去搞破坏,知道么?”

    当时慕容瑾还皮皮的笑闹道:“没见过辰郎君和金娘子你侬我侬的时候!”

    辰语瞳却是一幅智珠在握的表情,嘿嘿笑道:“且等着看吧!总之,你记住本娘子说的话,就行了,知道么?”

    慕容瑾哪敢不应下,当即便拍着胸脯打包票,以后上楼,一定先察言观色!

    此刻二人只是安静地喝茶,适合搅局。

    “辰郎君,金娘子,江郎君已经在楼下的的会客室等待了!”慕容瑾含笑道。

    辰逸雪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击打这案几的表面,停了一息后,吩咐道:“请江郎君上来喝茶吧!”

    慕容瑾应声道好,下去请人上来。

    这是金子第一次见江郎君,跟脑海里想象的书生模样没有多大出入,是个老实有木讷的。

    “儿见过二位郎君!”江浩南有些怯怯的站在门口,一揖及地。

    辰逸雪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留痕迹的将江浩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紧不慢的应道:“江郎君不必多礼,请坐!”

    慕容瑾含笑扬手,将江浩南让了进来。

    金子待他坐下后,才含笑与他点头致意。

    江浩南有些忐忑的扯了一下嘴角,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

    金子觉得,以他如此腼腆害羞的态度,应该不可能与潘琇婚前苟且。

    但伪君子也有很多,是与不是,目前不能下结论。

    “冒昧请江郎君过来,是有关于案子的事情,跟你探讨一下!”辰逸雪微扬着下巴,倨傲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江浩南依然垂着眸,拱手道:“有劳了,儿只想知道琇琇,究竟是不是意外?”

    辰逸雪观察着他的表情,不急不缓的说道:“根据衙门那边提供的调查讯息,潘琇在案发当日曾让小月送了一封信给江郎君!”

    江浩南的表情有些凝滞,没有开口说话。

    “你向官府,甚至向侦探馆隐瞒了这一条重要的线索,在下不得不怀疑你的诚信!”辰逸雪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但他淡漠冷冽的目光却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威摄力。

    江浩南垂着头,脸色有些灰白,紧紧的抿着嘴,沉默到底。

    房间里陷入静谧。

    慕容瑾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辰逸雪、金子还有江郎君,感觉有些气氛有些压抑。

    金子琥珀色的眸子全神贯注的注意着江浩南,她似乎也能感受到此刻他内心的胶着和挣扎。应该是处于一种说与不说的纠结状态,或许,他需要一个更好的话题的引导。

    辰逸雪疏淡的眸子柔柔扫过金子的脸颊,金子有所察觉,抬眸迎了上去,那目光有些深沉,却不倨傲。

    金子还在认真的解读着辰逸雪眼神所要传达的意思,却见他嘴角一挑,露出一抹迷魅的浅笑。

    金子眨了眨眼,心中暗自寻思着。

    这是暗示自己么?

    我去,谁跟你有那么高的默契度啊?

    金子瞪了辰逸雪一眼,心想着辰大神估计是打起了白脸与红脸的主意,他刚刚起了个头,唱完了红脸角色,接下来暗示她可以上场,唱白脸了。

    应该是这意思吧?

    金子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甘香四溢的茶汤送到江浩南面前,柔声笑道:“其实衙门已经从小月那里得知了潘娘子曾给江郎君你送信的事情,毕竟这是潘娘子意外之前做的一个举措,就是咱们侦探馆不问,衙门估计也会传唤江郎君你过去给口供的!”金子将茶杯塞进江浩南的掌心里,续道:“若儿没有猜错,潘娘子一定在信中透露了某些事情,所以,你才会在案发之后,坚定的认为她的死不是意外,是不是?”

    江浩南的身体因金子的话,不由打了一个哆嗦。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茶汤溢了出来,在他白色的布袍上漾出一圈黄色的水痕。

    他的脸色越发的灰白起来,眼中难掩悲伤神色,但金子似乎还从中看出了别的情绪。她凝视了许久,感觉江浩南有极力掩藏的自卑感。

    没错,自卑感!就像他说话从来不敢与人对视一般,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自卑情结。

    “琇琇给儿的信只有几句话而已,她说她配不上儿,想跟儿解除婚约!我们一直是好好的,她从不嫌弃儿的......”江浩南眸光微闪,嘴角抽搐着,“她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我们曾经山盟海誓,也憧憬过美好的未来,要永远在一起,琇琇不会无缘无故地背弃我们之间的诺言......不会的!一定是有人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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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配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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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逼潘娘子?”金子微蹙黛眉,凝着江浩南问道:“这个有人,指的是谁?”

    江郎君垂着头,十指交叉在一起,相互揉搓着。

    辰逸雪挑眉看了金子一眼,随后,黑眸清亮望着江浩南:“实不相瞒,在下和金仵作在潘娘子身上发现了一些不属于意外的伤痕,但这个案子目前没有更多的证据支持解剖,若是江郎君依然这样遮遮掩掩,不肯全力配合的话,那么在下也只能很遗憾的宣布:这次调查就此结束。因为,案子已经完全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金子无比淡定的看着辰逸雪,唇角微微上扬。

    这个家伙,开始‘宫心计’了......

    果然,江浩南听辰逸雪如此说,猛地抬头望向他,忐忑问道:“你们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么?琇琇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不是?”

    “潘娘子在死亡之前曾经跟别人发生过争执,而那个人或许知道潘娘子致死的原因,也极有可能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但我们对潘娘子的生平完全不了解,要寻找这个在案发前与潘娘子有过交集的人,有如大海捞针。衙门那边本就把案子归类于意外事故,若是再查无所获,尸体必然要送回给家属安葬,这个案子也会就此盖馆尘封了。”金子倾着身子,盈亮的眸子里映着江浩南瘦削而苍白的面孔,樱唇微启。不疾不徐的说道。

    江浩南的两腮有片刻的紧绷,许久,才哑声恳求道:“请继续帮儿调查!你们想知道什么,儿定然配合!”

    “谢谢江郎君!那么。请将你和潘娘子的故事说一说吧!”金子温和说道。

    江浩南清了清嗓子,抬起一双晶晶亮亮的眸子,似是回忆一般,喃喃开口说道:“琇琇的母亲跟儿的母亲是手帕交。儿与琇琇,亦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琇琇七岁那年,跟着她父亲母亲去了淮南州府定居,我们便不曾再见过面,但母亲一直都有跟伯母通信的,因此也知道一些彼此间的近况。在琇琇十一岁那年,她的亲生父亲就因病身故了,琇琇跟着她母亲在淮南州府那边守了三年孝才返回桃源县,并带着琇琇改嫁给了潘亦文。也就是潘府的家主------潘老爷。

    琇琇回来后。儿曾随着母亲去潘府做过客。好些年不见琇琇,她已经出落得让我认不出来了,美丽、温柔、识礼、端庄集于一身......她的蜕变。简直让人吃惊,让人狂喜......”

    看着江浩南一脸的痴迷神往。金子又想起了停尸庄内那具冷冰冰躺着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心里不由一阵惋惜。潘琇,她完整的那右半边脸,在死后都尚且如此动人,可以想象活着的时候,该是多么的活色生香,倾国倾城呢?

    金子的眸光淡淡扫过江浩南的面容,那是一张很普通的,没有什么辨识度的面孔,往俗了说,就是将江郎君扔人堆里,你绝不可能第一眼就将他认出来,除非你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读书人的淳朴气息。

    金子想着倾城女与普通书生的爱情故事,一定不会那般顺遂。

    潘娘子太漂亮,太惹眼了,普通书生的江郎君,能不能hold得住?

    这念头刚闪过,便听江浩南续道:“儿不过一介百无一用的书生,琇琇那么美丽,这让儿一度有些自卑。可是琇琇不曾嫌弃过我,她还鼓励我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她说要等着当我的官夫人。为了她,我更加努力地读书,只为了我们共同憧憬的美好未来......

    潘亦文虽是大儒出身,却看不起同为读书人的儿,对琇琇与儿的亲事也颇有微词,再加上琇琇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越发多了,而且很多都是家世背景极好的,潘老爷便多次劝伯母和琇琇,让她们将这门亲事作罢,为琇琇重新选一个良婿。虽然潘老爷曾介绍过郎君给琇琇认识,但琇琇与儿感情甚笃,好几次都决绝的回绝了潘老爷的‘好意’。儿相信她不会背弃我们的诺言,她曾亲口告诉过我,非君不嫁!”

    这潘娘子倒是个重情义的!

    金子在心中为她默默点了一个赞......

    “今年年初,我终于为她挣来了一个秀才的功名,虽然离进朝为官还有很漫长的一条路要走,但有琇琇在,儿有信心,也有动力,我会为她更加的努力。伯母也很高兴,她说‘先成家,再立业’,许诺今年中秋让儿跟琇琇完婚,但在婚期之前,让儿安心回书院读书。中间的几个月,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但一直有保留书信往来,直到上个月,琇琇的书信便断了。儿在书院里整整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等来琇琇的一封回信,心里很着急,这才下山回家,准备寻一日上潘府拜访,不曾想,却等来了琇琇的最后一封信。她忽然间说配不上我,要我忘了她,可她不知道,儿才是那个一直揣揣不安,生怕自己不够优秀,不够配得上她的人!”江浩南苦笑道。

    金子拧着眉头,潘琇突然改变态度,应该就是本案最关键的一个问题了,只要找到那个让她改变‘非君不嫁’的原因,案情也就渐渐明朗了!

    “可以让在下看看信中的内容么?”辰逸雪开口问道。

    江浩南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从怀里将一张页面揉得有些发皱,又细细折叠成方胜的物事取了出来,放在案几上。

    辰逸雪修长的大手取过书信,轻轻一抖,纸张散开,铺在掌心,细瞧了起来,一系列动作下来,优雅顺畅,一气呵成。

    书信的内容如江浩南所说那般,写得隐晦简短,但字迹清秀端正,只是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乎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显得有些潦草。辰逸雪还注意到,最后落款处的署名有一处涂黑,不是自然的墨迹喷溅点,而是刻意地涂花了两个字。

    辰逸雪看完,将信纸自然而然的传阅给金子,翘着手问道:“潘娘子之前给江郎君你的书信,落款处是否写着四个字?”

    江浩南微怔,抬眸看着辰逸雪,点点头,反问道:“郎君如何知晓的?”

    辰逸雪唇畔浮现笑意,懒懒道:“她以前给你的信,落款处应该写着:‘你的琇琇’,在写这一封信给你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同样在落款处写了四个字,可她陡然想起,这是跟你提分手的信,从此,你们不再属于彼此,所以,便用笔将‘你的’两个字给抹掉了!”

    江浩南看着辰逸雪的目光写满不可置信。

    别说江郎君难掩错愕,就是金子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翻来覆去的看着信纸,没弄明白辰逸雪这个情感白痴如何看出来这被抹得乌漆麻黑的的墨团是‘你的’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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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隐情(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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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金子那神色复杂的目光,辰逸雪迎上她的视线,轻轻地眨了一下右眼。

    他本就长得眉目清隽,这一眨,却带出了不同于以往倨傲淡漠之外的几分轻挑可爱,让金子看痴了,只怔怔的朝他咧嘴傻笑。

    “只要你仔细看完潘娘子全信的措辞,就不难推断那刻意抹去的两个字是什么!”辰逸雪若有所思的看着金子说完,转向江浩南,问道:“之前潘娘子跟你的通信中可曾提到潘老爷要为她重新选的良婿是什么人?”

    江浩南已经回过神来,听到了辰逸雪的提问后,忙抬头回道:“不曾,琇琇不会跟儿说起这些!”

    金子能理解,潘琇是个懂事识礼的娘子,她会站在江浩南的立场去为他考虑,如果将潘老爷安排的那些良配人选跟江郎君提起,无疑会增加他的自卑感和心理上所承受的压力。

    潘琇既然宁愿忤逆继父的心愿而坚持选择江郎君,那么,她又为何会失贞呢?

    夺走她贞操的人,究竟是谁?

    金子觉得还是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好好问问江浩南。

    只是,这该如何开口问好呢?

    正当金子绞尽脑汁地想措辞的时候,野天上楼了。

    “郎君,赵捕头来了!”野天站在房门口,拱手恭敬道。

    辰逸雪循声望去,问道:“赵捕头怎么说?”

    “回郎君,赵捕头说已经找到了肇事的那辆马车。那个车夫承认是自己撞了人,已经羁押收监待查,刚刚潘老爷和潘夫人上衙门,要求将潘娘子的尸体领回去安葬!”野天回道。

    金子有些着急。潘琇的案子明显有隐情,且刚刚才有了一点儿线索,再顺藤摸瓜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出真相。这时候让他们将尸体领回去,再想验尸,可就难了。

    还有那个车夫,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认罪?

    案发时现场没有目击证人,只有一个樵夫看到了一架棕色的马车背影,这样的马车全桃源县何其多?要一一排查的话,必然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茫茫车海中扫盲,难度很大。

    金子下意识的认为。这个车夫有顶罪的嫌疑。凶手为的就是尽快地将这个案子完结。阻止官府再进一步查下去。

    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那个跟潘琇有过争执的人?

    “大人没有将尸检上的问题跟潘老爷和潘夫人讲么?”金子问道。

    “讲了,可潘老爷坚决要把尸体领回去。大人正在衙门里跟他们做思想工作,赵捕头过来。是想请郎君过去跟他们二位解释一下!”野天补充道。

    辰逸雪安静地坐在软榻上,一袭黑袍笔挺,神色倨傲,眉梢眼角,隠见星星点点的笑意。

    金子狐疑的瞪了他一眼,尸体就要飞走了,难为他还能笑得出来。

    “既如此,咱们就过去瞧瞧吧!”辰逸雪淡然说道。

    ******

    一行人往衙门的方向而去,刚入后衙,便听到一阵阵呜咽的哭声,听声音,不难判断,应该是属于琇琇的母亲,潘夫人的。

    “......琇琇已经死得那么惨了,你们还要拿刀子将她的身体割开?老夫坚决不同意!就是官府,也不能剥夺老夫的发言权!”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堂屋内传来。

    辰逸雪和金子在赵虎的引领下进入后衙,在廊下停了下来。

    赵虎刚想进去通报一声,却被辰逸雪拦住了。三人站在外面,循声望去,正看到一个面白长须的中年男子怒气腾腾地甩着广袖,从席上站了起来。

    他身侧的蒲团上跽坐着一位身材高挑,面容轮廓雍雅的中年妇人,她将帕子捂在口鼻处,哭得甚是凄凉。

    金子细细凝着她,这妇人虽然人到中年,却保养得宜,皮肤细腻白皙,看起来至少比她的真实年纪要年轻五七岁,尽管此刻神色哀戚,却也难掩她眉目间的神韵风华。

    潘琇应该是遗传了她母亲的所有的美貌吧?

    在桃源县,金元乃是一县父母官,地方老大,就是富贾大族出身的见了他,也得是恭恭敬敬的,彼此顾着脸面。这潘亦文竟敢当着他的面甩袖子?将他的面子置于何地?

    他刚刚心平气和的跟潘亦文这个老匹夫解释了半天,没想到这个大儒出身的人,竟是个食古不化的,简直就是蛮人一个。这下,金元也没好脸色了,沉着声说道:“潘老爷你是潘娘子的父亲,你当然有发言权,只不过本官刚刚已经将尸检内容跟你们说了,潘娘子身上还有隐秘的伤痕,或许案子还有隐情。是而,本官现在不是向你们征求意见,而是希望你们配合,明白么?”

    金元的话官腔十足,铿锵有力,堂屋内顿时一片安静,就连潘夫人也收起了抽抽搭搭的呜咽声。

    金子微微笑了,金元老爹认真霸气的时候,也是魅力四射的,难怪能让后宅里的几个女人,斗得鸡飞狗跳......

    辰逸雪由始至终都保持着冷漠,清清淡淡的,只安静地观察着潘亦文和潘夫人的情绪和肢体动作。

    沉吟了须臾,潘夫人也站了起来,睁大泛红的大眼睛,手紧紧攥着帕子,吸了吸气说道:“请大人谅解,妾身知道琇琇是被车撞死的,可她死了却还要再遭罪,妾身于心不忍!”

    “如果你的女儿是冤死的呢?”金子忍不住插话:“那她才是真的遭罪!”

    堂屋内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金子和辰逸雪是什么时候进来了的,潘夫人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金子,问道:“这位郎君,琇琇怎么会是冤死的呢?那个车夫不是说了么,他喝了酒,没看清楚琇琇在那儿才会撞过去的,琇琇是被车撞死的.......”

    “在下没有说潘娘子不是被车撞死的,但在下在潘娘子的尸检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觉得这个案子可能另有隐情,想为潘娘子查清真相。”金子如是说道。

    “隐情?”潘夫人嘴角一抽,抹了抹泪,刚想提出疑问,便被潘亦文抢道:“怎么会有隐情?我琇琇很乖的,绝不可能有什么隐情!”

    辰逸雪冷冷一笑,上前一步,看着潘亦文问道:“绣娘芳诺的那个案子,州府王大为的那个案子,想必潘老爷都有听说过吧?金仵作的尸检技术,你信不过?”

    潘亦文将目光移向金子,在他的想象中,能有如此了得验尸技术的,定然是个白发苍苍,有些岁月痕迹的人。可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这就是金仵作?

    潘亦文怎么说也是大儒,自然听过金仵作的事迹,特别是逍遥王请他上庵埠县验裸尸的那段儿。连逍遥王都格外青眼的人,他自是不敢质疑的,忙道:“老夫自然信得过!”

    “既如此,金仵作发现了疑点,我们就必须要解开,不然,别说我们不甘心,就是您的女儿潘琇,死了也不能瞑目!”辰逸雪神色淡漠的盯着潘亦文,声音如水澹澹,带着一丝戏谑,反问道:“潘老爷你说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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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意味(一更)

    潘亦文一时语噎,眸底沉沉的望了辰逸雪一眼,但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那双幽沉如墨的瞳孔,太过冰冷摄人,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金元见潘亦文没了刚刚的气焰,也冷冷的附和了一句:“本官相信潘娘子的死,潘老爷你也是搞不清楚状况,你只是在意潘家的声誉,一味的只想要息事宁人,可你有没有站在你女儿的角度考虑过?”

    潘亦文似被金元一语扯开了遮羞布,老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面对无数双深究的眼睛,顿感无所适从。

    “金仵作,妾身能否问问,你究竟在琇琇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隐情?”潘夫人冷静下来后,觉得金仵作和那位黑袍郎君的话说得十分有理,若是琇琇真的是冤死的,那么就一定要为她查清楚死因,不能就这样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金子很开心看到了潘夫人态度上的转变,忙上前一步,拱手回道:“潘娘子的双臂内侧有十几个方向一致,半月形的小挫伤,根据这些伤口的结痂程度,在下判断是潘娘子死亡之前两刻钟之内造成的伤痕,这说明潘娘子曾跟别人发生过争执。除了这一点发现之外,在下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潘夫人听金子陡然放得缓慢语气,神色一紧,忙追问道。

    “潘娘子,并非完璧之身!”金子凝着潘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

    与此同时,辰逸雪也不留痕迹的观察着潘亦文的反应。

    除了那微微抽动的嘴角之外。他的脸色没有多大的震惊。

    儒士学子们不是一向将‘泰山崩于前而容色不改’奉为行为修炼的最高境界么?

    辰逸雪自然不会单凭一个神色就对潘亦文定下什么嫌疑,须知潘亦文乃是名流大儒,虽然家道比不上从前,但那份淡定自持。还是修炼得炉火纯青的。

    潘夫人眼睛睁得大大的,脚跟一软,就要往地上瘫坐下去。

    潘亦文眼明手快,忙一把扶住她。关切的唤了一声:“夫人......”

    潘夫人摇摇头,晶莹的泪珠从美眸里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就像清透的水晶般,璀璨动人。

    “不会的,不会的,琇琇一向是个好孩子......”潘夫人喃喃的说道。

    潘亦文神色悲痛,他抬眸扫了金子一眼,哽声问道:“金仵作说的是真的?”

    “没错!潘老爷和潘夫人仔细回忆一下。潘娘子可曾跟哪位郎君公子见面交往过。在下不知道这一点儿是否跟本案有关联。但任何一个发现,都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线索!”金子提醒道。

    潘夫人的情绪显然还没有平复,倚在潘亦文身上。泪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子能理解她的悲伤。本来女儿的意外死亡,就已经让她备受打击,可现在发现,女儿的死,或许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是另有隐情,而且连女子最宝贵的贞操也失去了。任何一位母亲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无法淡然面对的吧?

    潘亦文耐心地安抚完爱妻,脸上忽而涌起了滔天大怒,须髯随着他情绪的暴涨而剧烈抖动着,他攥着拳头,咬着牙说道:“一定是江浩南那个浑小子,一定是他欺负了我家琇琇!”

    金子一头黑线,这潘亦文对江浩南的不喜,可以说是溢于言表,不然,何以那无懈可击的伪装在提到江郎君之时,就瞬间破了功?

    辰逸雪冷眼旁观着,不置一语。双手轻轻的背在身后,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手背,他站着的位置正好靠窗,金黄色的流光从他身上缓缓滑过,掩下几分冷冽,清幽如画。

    “除了江郎君之外,潘娘子可曾与其他郎君公子有过交集?”金子问道。

    “不曾!”潘亦文斩钉截铁的回道:“琇琇一向深居简出,洁身自爱,她会失贞,定是被那江浩南用强了......”

    金元嗯了一声,对潘亦文夫妇说道:“关于江郎君,本官会传唤他来问个清楚明白。现在请潘老爷在文案上签名吧,等金仵作将潘娘子的尸检完成之后,再行通知二位!”

    张师爷将一纸文案送到潘亦文面前,含笑道:“请潘老爷在这里签个名!”

    潘亦文沉着脸,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在文案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大人说案子有隐情,那便请大人为我家琇琇查个清楚明白!老夫先送拙荆回去,告辞!”潘亦文说完,只淡淡颔首,便搀扶着脱力的潘夫人出了堂屋。

    潘亦文夫妇走后,金子才抬眸扫了辰逸雪一眼,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当然!”辰逸雪气定神闲的吐出两个字。

    金子眉梢溢出喜色,笑道:“快说!”

    辰逸雪在金元面前也没有拘谨,兀自走到席间落座,不紧不慢道:“潘亦文的表现显然有些奇怪,根据江郎君的提供的资料显示,潘亦文曾劝说过潘琇与江郎君解除婚约,另觅良婿,而且也曾介绍过其他的比江郎君条件要好的公子给潘琇认识,可刚刚三娘你问潘琇可曾有跟其他郎君见面交往的时候,潘亦文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曾’。还有一点,就是在道出琇失贞的事情后,他忽然改变从容之态,一口咬定是江郎君欺负了潘娘子。”辰逸雪顿了顿,笑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那句话是怎么说的?”

    金子眯着眸子,细细回忆着刚刚潘亦文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潘琇一向深居简出,洁身自爱,会失贞,定是被江郎君用强的!”金子略作沉吟之后才缓缓说道。

    辰逸雪望向金子,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格外干净,唇畔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挑眉问道:“品出什么意味没有?”

    金子微微愕然,金元也是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他怎么知道潘琇失贞,就一定是被用强呢?为什么不可以是你情我愿?”辰逸雪幽幽笑道。

    金子恍然,拍手说道:“是啊,我们可从不曾告诉过他潘琇是被人用强的还是自愿的,他怎么就那么笃定是被江郎君用强的呢?潘亦文这是间接地将江郎君入了强.奸罪啊!”

    金元听金子如此毫无遮拦地跟辰郎君讨论起‘强不强’的话题,一张老脸羞得通红。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以后可怎么办?

    (ps:案子继续展开,敬请期待!感谢所有订阅支持的亲们,晚上八点还有二更,记得来看文哦!对小语这么勤劳的手残党作者,养肥她是不厚道的!o(n_n)o哈哈~)

第二百九十一章对冲伤(二更)

    (ps:二更到,票票在哪里捏?哦,对了明天就要开颅了,大家怕不怕?表担心,小金子会很温油滴~~~~)

    金子在想,潘亦文之所以那么不喜欢江浩南,应该是看不上人家的家世背景。

    江浩南虽然已经考上了秀才,但离入仕为官还有一条很遥远的路要走。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名落孙山的比比皆是,就算江浩南最后能高中,但没有强大的氏族力量支持,人脉无助力,最后充其量也就得了个末等的外放官员。

    潘琇长得倾国倾城,下嫁给江浩南,在外人看来是才子佳人的良配,但在潘亦文眼中,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潘亦文身为大儒,认识的名门大阀不在少数,随便找一个,都要比江浩南强,而且潘琇嫁进官家大族的话,定能给潘家带来更多的利益,说不定能重新振兴他潘家,这无疑是一个双赢的结局,是而,他才会费劲心机地想要拆散江浩南和潘琇这对小鸳鸯。

    辰逸雪坐在席上,认真看完了那个车夫留下的供词,思索片刻后抬头说道:“大人,那个车夫的话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但痕检尚未通过,他所说的过程,在下有所保留,具体还要等三娘对潘娘子进行解剖后,才能进行比对验证。”

    “辰郎君言之有理!”金元点头附和道。

    金子看了一下天色,时间还早,光线也充足。可以进行尸检,因便起身,对金元说道:“那事不宜迟,儿现在就去停尸庄解剖!”

    金元想着闺女昨晚还在发高烧。今晨已经去了现场和停尸庄那边忙了大半晌,生怕她过于劳累,忙劝道:“璎珞先回去歇着吧,潘家已经答应配合衙门调查解剖。这尸体一时半会儿跑不掉,你别着急!”

    金子一向不是贪图逸乐之人,再加上这个案子挑起了她探查的*,并没有感到一丝疲累,便婉拒了金元的好意。

    二人出了后衙,辰逸雪长身玉立在石阶上,凝着冥黑的眸子望着远处,并没有开口说话。

    野天将马车倒到二人面前,笑笑从车辕上跃下来。挑开竹帘。一面提醒道:“娘子。小心些!”

    金子提着袍角,躬身进了车厢,辰逸雪紧随其后。

    刚在软榻上坐稳。辰逸雪便命野天出发前往停尸庄。

    金子眼角的余光瞟了辰逸雪一眼,见他闲适地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副清贵内敛的模样,不由侧过身子,开口问道:“辰郎君对这个案子似乎表现得很是淡定!”

    辰逸雪依然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勾动,哑声回道:“在下查案,喜欢走捷径!”

    捷径?

    什么捷径?

    金子狐疑的眨了眨眼睛,晨起跟他出门,似乎根本没见他有其他安排和动作,他所说的捷径,是什么?

    正待金子开口,辰逸雪倏地睁开眸子看她,淡然一笑道:“别急,关注好你眼前的!”

    眼前的?

    啥?

    “尸检!”辰逸雪补充道:“这个三娘你不是最拿手么?”

    金子得意一笑,“那还用说!”

    辰逸雪恬然一笑,往后一靠,又闭上了眼睛。

    ******

    重新回到停尸庄,金子在院子里长吸了一口气,穿上了干净的罩衫,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推门进了停尸房。

    金子让野天去跟守庄的大爷多要了几个冰盆送进房里,又让笑笑将房间的窗户打开,光线充足一些,才能避免尸检上的遗漏。

    笑笑依言照做,将所有的窗户都敞开来,不过她还是不敢看高榻上潘琇的尸体,那半边面目全非的左脸,让她一想起,就觉得一阵恶寒,太吓人了......

    窗户全部打开之后,房间里的气味冲淡了许多,金子将皂角和苍术点燃,开始尸检流程。

    潘琇的头发乌黑又浓密,很难查看她的头部是否有伤痕,金子拧着眉头拿着解剖刀站在高榻旁,神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辰逸雪早就准备好了纸笔,准备记录尸检信息,见金子杵在那儿不动,不由抬眸看了她一眼。

    “你说头发是剃还是不剃呢?”金子低着头一面在工具箱里寻找着刀片,一面低低问道。

    辰逸雪凝着她清秀恬美的容颜,笑意更深了:“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么?”

    金子从箱子里取出一支刀锋极薄的剃刀,捻在手指间,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一面刮去潘琇的长发,一面道:“儿是为了帮潘娘子找出真凶,相信她会理解的!”

    辰逸雪含笑望着她,觉得就是这样安静的站在一边看她做事,也是一件极赏心悦目的事情。

    专心,专业,专注是金子此刻散发而出的气息。

    金子将潘琇的长发全部刮去之后,头部的损伤,便清晰的暴露在他们眼前。

    潘琇苍白的头皮枕部,有一块直径在十厘米左右的青紫区。

    “头皮下有出血!”金子抬起沉沉的眸子看了辰逸雪一眼,随后手起刀落,划开了头皮,将头皮前后翻了过来。

    辰逸雪没有吭声,安静的上前一步,细细查看潘琇头部显露出来的损伤,按照自己的目测长度,在小册上做了记录,并细细地将伤痕的形态勾勒出来。

    “头皮下的出血局限于颅骨圆弧突起部位,应该是与一个比较大的平面接触所致。”金子说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动,喃喃道:“难道是地面么?”

    “不可能是地面!”辰逸雪眉头轻扬,视线落在金子戴着大口罩的脸上,摇头道:“三娘应该还记得现场的情况,那是一条非常粗糙的石子路,地面的摩擦力很大,就是垂直撞击地面的话,也会留下在头破上留下挫裂伤,可潘娘子的头皮皮肤很完整,应该能不是撞击地面造成的!”

    金子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解释很到位,俨然就像半个痕检专家,反而是她考虑得不够全面......

    “辰郎君说得没错,看这伤痕,应该是跟光滑的表面撞击形成的!”

    “能看出是摔跤造成的还是被人刻意撞击造成的么?”辰逸雪沉声问道。

    金子嘴角弯弯,应道:“辰郎君说到点上了,摔跤是头颅减速运动,撞击是头颅加速运动,这个很好区分,只要看一看头颅有没有对冲伤就可以了!”

    “对冲伤?”辰逸雪难得露出懵懂之态,问道:“这个怎么看?”

    金子脱口应道:“把颅骨锯开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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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开颅工程(一更)

    (ps:晚上八点还有二更!有点儿重口,先提醒一下哈!)

    辰逸雪因金子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心潮震荡。

    他扫过那双纤纤素手,沉静无绪的眸底,有掩藏的敬意。

    要看对冲伤,开颅是必须的。

    金子简单的介绍完法医学上的对冲伤理念,便开始着手开颅工程。

    这里是古代,条件有限,没有电动开颅锯,只能用手工锯了。

    金子在现代是主检法医师,开颅这种粗重活,一般用不着她亲自动手,都是站在一旁指挥,让身边带的小法医代劳。

    人的颅骨非常坚硬,手工锯要花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三娘这小身板,能不能应付得了。

    金子瞟了身姿挺拔的辰逸雪一眼,眸光在他精壮的腰腹和手臂上流连而过,心中打定主意,不行,就只好劳动大神出手了。

    工具箱里没有配备手工锯,金子只好唤来了野天,让他去问守庄大爷要一把手工锯过来。

    等待的当口,金子没有闲着,她循着潘琇的尸体重新进行了尸表的检验。

    她的指甲涂着红色的蔻丹,指甲内基本没有什么附着物,修剪得十分整齐,只有右手的食指,指甲折断了一块儿,断面参差不齐,指甲边缘似乎还破了一点儿皮。

    金子拿起镊子轻轻的刮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哧响,她躬着身子,低头细细辨认,发现破皮的位置。似乎还有几根小小的木刺。

    “潘娘子的食指上有几根极小的木刺,或许是被马车撞倒的时候,擦伤留下的。”金子抬头对辰逸雪说道。

    辰逸雪嗯了一声,提笔将这个发现记录在案。幽幽笑道:“这个是极好的发现,正好可以跟自首的那名车夫所驾的马车进行比对。”

    金子眉梢亦有喜色,心想回头得让赵虎领着捕快,打起十二分精神。睁大眼睛将那马车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个遍才行。

    门口光线一暗,是野天回来了,他拎着一把小手工锯,站在房间外,问道:“金娘子,这把行不行?不行的话还有一把大的!”

    金子忙摆手,应道:“不用不用,这把就行了。太大反而累赘!”

    野天腼腆一笑。点头应是。将身后拿着的那把长长的木锯放在廊下,将小手工锯送了进去。

    金子拿着手工锯颠了颠,还算顺手。就是不太锋利,估计有些费事儿。

    她修长的手指在潘琇裸露的颅顶轻轻滑过。抄起手工锯,利落的动起手来。

    果然,才锯了一刻钟,金子就已经汗如雨下了,整个额头布满了晶莹的汗珠,而潘琇被锯开的颅骨也有一种因摩擦高热焦灼的气味弥漫出来,近距离的呼吸,真的非常痛苦,金子叉着腰,别过头大口地喘着气。

    辰逸雪拧着眉,显然,以三娘的体质,做这样技术含量高又消耗体力的活儿,有点儿勉强。他担心等她把颅骨锯开之后,直接就累趴了,哪还有精力去验尸?

    “三娘,你歇一会儿吧,怎么锯,该怎样把握力度,你跟野天说说,让他上去帮你锯!”辰逸雪含笑道。

    金子迎着他幽沉如墨的眸子,吐了一口浊气,贼贼笑道:“难道不是辰郎君来帮忙么?”

    辰逸雪忽而低笑出声,迈着长腿循着高榻走了一圈,淡淡道:“在下干不惯这些粗活!”

    金子一头黑线,难道她是干惯粗活的人么?

    丫的......

    野天倒是机灵,忙虚心上前请教,准备接替金子锯颅骨,金子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挪开身子,刚想开口跟野天说怎么锯,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金仵作......”

    金子抬眸望去,阿海憨厚的笑容映入眼底。

    “阿海,你怎么在这里?”金子眼中有极柔和的笑意,几次接触下来,她对阿海的印象极好,是个能吃苦耐来又有正义感的好小伙儿。

    阿海恭敬的朝金子施礼一礼,又拱手跟辰逸雪打了招呼,回道:“儿受一名死者家属所托,过来殓妆,刚刚完成准备要走呢,不曾想在这里再次遇到了金仵作和辰郎君......”

    辰逸雪上次见过阿海,知道他是守义庄又是做殓妆的,对人体应该很熟悉才对,而且长得壮实,锯颅骨这样的活计,最适合他不过了,因便毫不客气的上前招呼道:“能请阿海小哥帮个忙么?”

    辰逸雪眼角含着笑意,充满磁性的嗓音轻柔和缓,就像撩动的弦乐一般动听。

    阿海仿佛受了召唤一般,憨憨地点点头,应道:“辰郎君请讲,儿一定尽力!”

    “谢谢!”辰逸雪绽开一朵笑容,浅而不淡,不薄不厚的唇齿微启:“确切地说是帮金仵作一个忙,把颅骨锯开!”

    阿海眼中一亮,守义庄的这些日子,他常常抓一些老鼠学习解剖,在帮一些死者敛妆的时候,也会偷偷观察和检验尸表情况,进行分析,为的就是掌多一些经验和尸检知识,希望有朝一日能拜师成功!辰郎君请他帮这个忙,无疑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这让他不由心中雀跃,忙咧嘴笑着应下了。

    金子白了辰逸雪一眼,这家伙真会见针插缝!

    阿海来到高榻旁,只看了一眼金子刚刚锯开的位置,心中已经明白接下去该怎么做了,他拿起随身携带的口罩戴上,握着手工锯,神色认真的干了起来。

    而金子也没有干等着,她退到了高榻的另一侧,手术刀划开了潘琇的胸腹部皮肤,检查起潘琇肋骨损伤的情况。

    阿海毕竟是男子,也干惯了粗活,只花了一刻多钟,便将颅骨盖取了下来。

    金子给了阿海一个感激的笑容,继续进行解剖工作。

    硬脑膜剪开之后,脑组织的损伤一目了然。

    潘琇的枕部大脑硬脑膜下附着着一块巨大的血肿,脑组织已经有些挫碎的迹象,而对应的前额部,也有附着一块相对较小的血肿,脑组织有挫伤。金子仔细地检查了潘琇前额部的头皮,确认头皮上没有损伤,才开口说道:“这是头颅减速运动导致的对冲伤,可以确定,潘娘子的损伤,是摔跌在光滑平面造成的。”

    辰逸雪正挥笔记录着重要的尸检内容,听金子如此分析,不由抬头看她,说道:“潘娘子伏尸的地点是石子路,但三娘你说潘娘子是摔跌在光滑平面造成颅脑内的对冲伤,难道树林外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第二百九十三章她怀孕了(二更)

    金子迎着他隐现探究的目光,笃定回道:“不会,儿可以肯定树林外的那条石子路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因为这么大的硬膜下血肿,还伴有脑挫伤、颅底骨折,这是非常严重的颅脑损伤了,潘娘子很快就会死亡,如果再移尸的话,她身上的其他损伤,就不会有生活反应。”金子戴着手套的长指指向尸体敞开的腹腔,解释道:“潘娘子两侧的肋骨都有多处骨折,断端软组织也都有出血,肝脏、脾脏破裂出血,身上皮肤擦伤都伴有出血,这都是有明显生活反应的。”

    阿海听得怔怔入神,虽然有很多的词汇听起来很生涩,也比较难以理解,但他还是用心的记下了,对他来说,这些都是千金难求的知识,是比财富更重要的东西。

    每一次看金仵作解剖和讲解尸检情况,阿海都有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因为,他每次都有极大的收获和内心被完整填满的满足感。

    辰逸雪轻轻嗯了一声,问道:“那你认为潘娘子的肋骨骨折是怎么形成的?”

    阿海闻言,忙转头看向金子,他也想知道答案。

    “摔的!”金子抬肘擦了一下额角,说道:“尸表检验的时候儿就发现潘娘子是上半身俯卧着地,所以,肋骨骨折很正常,胸部的皮肤也是有擦伤痕迹的嘛!”

    “三娘的意思,还是倾向于意外事故的损伤多一些!”辰逸雪淡淡说着,器宇轩昂的模样始终带着一层冷漠。

    金子点头,回道:“肝脾的破裂都在韧带附近。是典型的震荡上,这是人为形成不了的。”

    辰逸雪俊美的面容一片沉静,墨发自然披洒在肩上,默了半晌。微微蹙眉,黑瞳扫过验尸小册上记录在案的每一个重要的发现和尸检结果,认真地在脑中过滤着所有的信息。

    究竟潘娘子枕部的伤痕是如何造成的呢?

    他下意识地在脑中生成一个画面,无数次的模拟着潘娘子有可能被撞的情形。但始终无法解释清楚她枕部那几乎给了她致命一击的摔撞伤是从个角度造成的。

    那个车夫,究竟是不是肇事者,就看他的口供是否与潘娘子的尸检吻合了......

    正当辰逸雪出神冥想的当口,金子已经划开了潘琇的腹腔,将她的子.宫切了下来。

    “这是什么?”阿海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眼中神采颤动,僵直在当场。

    辰逸雪抬眸望去,见金子将一个血肉模糊的子.宫从潘琇的腹腔里捧了出来,她眸底一片肃然和冰冷。淡淡地吩咐错愕的阿海将素布铺开。便将那个附着着大量黏液和猩红色*液体的子.宫放了上去。

    辰逸雪淡然无绪的瞳眸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微不可察的一阵收缩,背脊也在一阵阵的发凉。

    他看到了什么?

    潘琇的子.宫里,竟然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胚胎......

    “她怀孕了!”金子拿纱布擦了擦。心中已是惊讶不已,声音却是沉稳的。

    “不是坏事!”辰逸雪手中的笔一顿。微微弯起唇角,一双明亮的眼眸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金子长叹了一口气,若在现代,能发现这样一个有力的证据,自然不是坏事,因为可以提取胚胎的dna进行比对,可在古代,没有仪器,没有设备,怎么检测?

    辰大神所说的不是坏事,究竟指的是哪一方面的?

    金子甩了甩头,暂时抛开了其他的杂念,继续手头的解剖工作。

    她让阿海帮忙将尸体翻过来,循例检验后背的损伤情况。

    锋利的解剖刀划开了潘琇后背白皙的肌肤,金子黛眉陡然蹙起,后背竟然也有如此严重的伤痕。

    “有发现!”金子说道。

    辰逸雪瞟了剖开的位置一眼,便听金子续道:“潘娘子腰部有五根腰椎的棘突和横突同时骨折了,附近的肌肉有大片的出血!”将背部的尸检情况说完之后,金子的眸光迅速移向辰逸雪,眼中满是疑惑:“儿想不明白潘娘子到底是怎么摔的,怎么会连后背也有伤痕呢?”

    辰逸雪自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此刻的思绪亦有些凌乱,因便淡淡道:“先缝合吧, 除了对照车夫的口供之外,或许我们还需要进行现场模拟测试!”

    “嗯,只能这样了!”金子无奈的应了一句,让阿海帮忙穿针引线,准备缝合。

    尸体给了他们很多很多的信息,只是这么多信息一下涌现出来,反而让金子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诚如辰逸雪所说,潘琇怀孕,这不是坏事,至少可以从这一点入手,能让她怀孕的,应该是能出入她闺房或者能出入潘府的人。潘亦文说过,潘琇一向深居简出,这调查范围,相对可以再缩小一些。

    麻利地将后背和腹腔的切口缝合好之后,金子已经汗流浃背,里衣紧紧地黏附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辰逸雪将尸检小册和笔搁在窗沿上,掏出了一方手帕,抬手轻轻的为金子擦拭着额角的汗珠。

    金子没有动,呆呆地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这家伙这次又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态为自己擦汗的?

    金子努力在脑中搜索着,似乎近期内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情,他没有欠自己什么人情吧?

    “辛苦你了,晚膳可要多吃点儿!你看你瘦巴巴的,一具尸体就把你打败了!”辰逸雪含笑看着金子,淡淡调笑道。

    金子拧着眉,辰大神是没看过她瘦的时候,三娘这小身板已经被她改造得很正常了好不好?再说,站在辰大神这一米八几的伟岸身姿面前,她一米六八左右的人,能大只到哪里去?

    炙热的指尖轻轻地揉散金子眉心突起的小山丘,嘴角弯弯,哑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汗白流的......”

    金子的心倏地,就像被熨烫过一样,微微一笑,抬眸看他,那双灿夺星辰的眸子里,有非常温暖的笑意。

    阿海怔怔看着二人的互动,眨了眨眼睛,内心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两个大男人,如此深情对视,有些别扭啊!

    正沉思间,辰逸雪忽然出言打断他的思绪:“三娘累了,麻烦阿海小哥帮个忙,将潘娘子的颅骨盖放回去!”

    三娘?!

    金......金仵作是女的?

    阿海打了一个哆嗦,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懊恼不已,多次接触,竟然到今日才晓得金仵作是个娘子......

    还真是有够笨的......

    然他只怔了一息,便应了一声好,利索的动起手来......

    等尸体缝合完毕,再将颅骨还原之后,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笑笑和野天将洗漱消毒的用具已经准备妥当,搁置在房门外的长廊上备用。

    金子疲惫地脱下及肘手套和口罩,刚想反手脱下罩衫,便见辰逸雪先她一步,为她解开了后背上系着的扣结。

    金子也没有在意,在现代验尸时,都是助手或者实习小法医帮她穿戴罩衫,来到胤朝后,多半是自己解决,但毕竟在背后,她看不到,有时候就随意地将两条带子绑在一起,只要不会掉下来就行了。

    “三娘系的扣结,真有艺术感!”辰逸雪捏了捏两跟微微发麻的手指,沉着脸说道。

    艺术感?

    金子绷住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她的扣结看起来不漂亮,似乎也有些复杂,但其实有门道可循,只要拉开那条较短的带子,扣结轻轻松松就解开了,若是不慎扯了长带子,扣结就会变成死结,这样再解开就有些费事了。

    看来,睿智的辰大神,刚刚扯了长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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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收徒(一更)

    一行人麻利地拾缀干净,重新置好冰盆,关闭好门窗之后,就准备离开停尸庄。

    辰逸雪提议去珍宝斋用晚膳,金子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她可是劳动了一整天了,疲累交加,可不想回去侦探馆后,还要充当老妈子的角色,给辰大神张罗吃喝的,去珍宝斋戳一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阿海被辰逸雪请来帮了一个‘小忙’,这一帮,就是几个时辰,辰逸雪本想给阿海一些钱银,但又担心他不肯收下,便顺道邀请他一块儿去用个便饭。

    阿海是诚惶诚恐的应下了,跟着野天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一个殓妆箱子,神色有些拘谨。他心中的确有些挣扎,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跟金仵作表露一下自己拜师的诚意和从事仵作这一神圣职业的决心呢?

    在今日之前,阿海一直以为金仵作是一位俏郎君,可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金仵作竟然是女儿身,这让他心中忐忑难安。胤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毕竟男女有别,他担心金子会有所顾忌,拒绝收他为徒。

    不过阿海倒是没有打退堂鼓,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带了一丝希冀的,而且金仵作的为人处世极爽快,有别于一般的闺阁娘子,或许不会在意这些礼俗教条,自己不试试,到底有些不甘心!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坊间笼在一片朦胧夜色和霓虹光影下,美轮美奂。

    野天驾着马车,拐入东市的长街,繁华的街景和喧闹的声音就像一卷鲜活的画卷,冲击着他们的视觉和听觉。

    笑笑挑着车帘望了外头一眼。笑道:“娘子,东市到了!”

    金子软软的瘫在软榻上,笑笑不出声,她兴许就要睡过去了。

    车速渐渐缓了下来,野天收拢缰绳,将马车赶到主干道旁边。阿海抱着箱子跃下车辕,又忙机灵地挑开竹帘。将人迎下来。

    金子从榻上起身,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下懒腰,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跟在辰逸雪身后下了马车。

    一行人往珍宝斋的位置行去。

    正值饭点,前来珍宝斋用饭的客人络绎不绝。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小二看到来人,忙从门口迎了出来。当他看清楚为首的那位黑袍郎君时,小二只觉得眼前闪耀着盈亮的光辉。月华未显,可他身上黑色的缎料却在灯光的掩映下,泛着比月华还要皎洁明亮的余辉。小二目瞪口呆地看着,差点忘了自己为何而来。

    野天上前一步,轻轻扯了一下小二的衣角,开口道:“小二哥前面带路吧。给我家郎君安排一间雅室!”

    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忙躬身行了一礼,扬手将客人让进门。

    金子侧首看了辰逸雪一眼。刚刚那小二的表情她都尽收眼底了。

    辰大神有那么引人注目么?怎么光注意他了?

    金子随着小二走进大堂,大堂内格局分布十分合理,如同切割完美的棋盘,纵横交错,却又各成一隅,桌与桌之间隔着一扇扇绢纱画屏,互不相扰。

    小二回头,一面引着路,一面提醒道:“雅室在二楼,几位小心脚下!”

    金子扶着楼梯的扶手上楼。楼道口的拐弯处,看到了墙上挂着一面用来装饰的玻璃镜,足有一丈长宽。周面描着精细的釉彩。金子有些吃惊,这个朝代竟然有玻璃镜了?

    她眨了眨眼睛,放缓脚步,深望了几眼,这才看清楚了镜中映着的人物。

    怪不得风头都被辰逸雪抢尽了。

    镜中,辰逸雪一袭简单却笔挺的黑色长袍,淡漠的面容就像一块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浑然天成却又高洁无暇,一双眼睛清澈幽深犹如碧潭,但内中沉洌平静,无波无绪。

    许是察觉到什么,辰逸雪忽而抬头,望着玻璃镜面中正看这自己出神的人儿,露出一抹优雅闲适的浅笑,漆黑如同墨玉的瞳眸,温和地落在身侧容色疲倦,发髻凌乱的金子身上。

    金子撇了撇嘴角,她这副形容,站在他身边,直接沦为陪衬了......

    小二领着他们进入已经较大的雅室,金子在外头退下屐履,直接踩着棉袜进入内厢,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跽坐下来。

    辰逸雪拿起了菜谱,随意地翻了翻,淡淡问道:“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招牌菜?”

    他向来不大喜欢在外头用膳,有时候出来毓秀庄或者侦探馆,没有准备膳食的话,辰语瞳和野天也会从外头打包他喜欢的食物回去,因而辰逸雪除了知道珍宝斋的鱼羹做得相当不错之外,对于其他的菜品,不是很了解。但今天是宴客,不能光凭着他个人的爱好点菜,要顾及大家的口味。

    小二很热情的介绍起了珍宝斋的招牌美食,辰逸雪耐着性子听他讲完,随后合上菜谱,吩咐道:“按你刚才介绍的那些上齐,再加一道珍宝鱼羹!”

    小二眼中泛着精光,这郎君好大的手笔!他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好,便躬着身子出了雅室,下去准备了。

    金子让一旁拘谨站着的三人快快入席,大家今天都累了,就都不要讲究那么多,坐下填饱肚子再说。

    三人也没有再扭扭捏捏,含笑围坐在席上。

    野天和笑笑还有阿海,已经见过多次,三人之间也颇有话聊,叽叽喳喳的,详谈甚欢。倒是金子和辰逸雪,相对而坐,却又相顾无言,唯有两道灼灼的视线在空气中悄无声息的碰撞了几次,弄得金子脸色潮红,心口怦怦跃动。

    “......刚刚那本尸检小册给儿看看!”金子清了清嗓子,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辰逸雪俊美的脸庞带着柔和的笑意,雅室内跳跃的烛光反射在他曲线优美的下颚上,宛如剔透的美玉。

    “你今天已经够累了,还要看什么尸检小册?让脑袋放空一下,思维才能变得清晰......”

    金子乖乖的点点头,应了一声哦,琥珀色的瞳眸滑过他的面容,顺手抄起茶杯,扣到唇边,灌了几口茶水。

    二人彼此陷入了静默。

    阿海侧首看了金子一眼,感觉这是个好时机,再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他唇齿微启,最后鼓足了勇气,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了金子面前,唤了一声:“金仵作......”

    金子仰头,看着身材魁梧的阿海,问道:“什么事儿?坐下说!”

    阿海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一阵阵的滚烫,身体却先大脑一步,听从金子的指挥在她面前跽坐下来。

    “儿......”阿海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嘶哑,他抬手揉了揉脖子,咽了口口水,续道:“金仵作,儿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但儿是认真的!”

    金子没听明白他到底唐突什么,又认真什么,笑道:“别急,慢慢说!”

    阿海像是得了鼓励,憨实的面容绽放笑颜,点头道:“儿由衷的钦佩金仵作高超的验尸技术,想拜金仵作为师,不知道您可愿意收儿为徒?”

    金子一怔,含笑的面容顿时肃然。

    阿海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坠入了深渊。

    看着神情,金仵作大抵是不愿意了。他知道自己的资质在哪里,也明白金仵作的顾虑,遂笑道:“若是金仵作觉得为难,儿也是理解的,本来就是儿妄念了!”

    金子神色依然是认真的,眸子凝着阿海,开口问道:“阿海,你应该知道的,仵作这一职业并不光彩,而且社会地位也极低,别人唯恐避之不及,辛苦不说,还会被人看不起,你当真愿意入这一行学艺么?”

    阿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郑重的应道:“儿愿意,儿从不觉得仵作这个职业不光彩,相反,儿觉得很神圣,能用自己的一双手去看懂尸体的语言,去为他们洗冤,儿觉得这才是伟大的事业!而且,儿不认为仵作会一直维持这样的社会地位!”他的目光灼灼,闪着自信神往的色彩:“因为有金仵作在,仵作的地位,绝不会低贱!”

    金子感觉很欣慰,不是因为阿海的热捧,而是因为他对这一职业的热衷程度!

    她之前就觉得阿海是个可造之才,他有耐心,更有稳定的心理素质,更重要的是对仵作这个职业有热情,这对于冤案频发的古代来说,是个福音。

    “阿海,我对徒弟一向很严的,你怕不怕辛苦?”金子想起了在现代时,那些小法医们看到她紧张畏缩的表情,不由露出了笑意。

    阿海摇摇头,拱手道:“儿从不怕吃苦!”

    “很好!”金子倚在几旁,嫣然一笑。

    阿海也傻傻笑了,杵在原地,内心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辰逸雪黑眸闪着盈盈笑意,不慌不忙的为他倒了一杯茶,沉声提醒道:“还不快敬你师父她老人家一杯茶!”

    阿海恍然,忙道了一声是,单膝跪地,将茶杯托在头顶,兴奋的唤道:“师父......请喝茶!”

    金子含笑端过茶杯,送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又是人家的师父了,身上,又多了一重责任,可千万不能误人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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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热闹(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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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天和笑笑互相望了对方一眼,这一幕来得有些突然,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笑笑转了转黑嗔嗔的眼珠子,低喃道:“阿海小哥就成娘子徒弟了?”

    辰逸雪微笑着倚在几边,抬眸瞥了金子一眼,慢条斯理说道:“在下请了阿海小哥帮个忙,就为三娘你帮出一个助手徒弟,看来今晚这餐感谢宴三娘你是跑不掉了......”

    金子望向他,空气中四目相对。

    她的嘴角弯弯,迎着他幽深如墨的瞳眸,不卑不亢笑道:“辰郎君搞错了吧?阿海成为儿的徒弟,他以后跟着儿出堪的话,依然是为侦探馆做事,多一个人帮忙,多一分进益,这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难道不是幕后老板么?”

    阿海还有些懵懂,他才刚刚拜师,还不清楚师父与辰郎君之间是什么关系,只安静的陪着笑,不敢随意开口。

    野天和笑笑却是低着头,忍不住笑了,每次看他们二人‘掐架’、较劲儿,总感觉特别有意思,火花四溅,暗潮汹涌。

    特别是野天,心中感慨良多。

    郎君对谁也不曾有这样的态度,唯有跟金娘子互动时,才能看到他由衷绽放的笑颜和不曾轻易显露的最自我的一面。

    不再是冷漠封闭的模样,他也可以有生动的表情,甚至是带点儿孩子气的纯真......

    辰逸雪低头沉思了片刻。觉得金子言之有理,白皙的长指轻轻地敲了敲几面,端起茶杯遥遥一敬,笑道:“三娘这次头脑转得倒是挺快!那在下就感谢三娘你,又为咱们侦探馆调.教了一名得力小将!”

    金子盯着他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端起茶杯。做了做样子,送到嘴边一口饮下。

    须臾,便听雅室的门扉敲响,小二探着脑袋打断道:“郎君点的菜已经准备好了,何时上菜?”

    辰逸雪收回神色,淡淡吩咐道:“端上来吧!”

    金子慵懒地倚在窗沿边,窗外彩灯霓虹,炫目的荧光透过细密的竹帘落在她弧度优美的侧脸上,让她的五官看起来越发深邃立体。如月皎皎!

    小二哥看得微微有些出神,端着膳食的手,停滞在半空。

    辰逸雪微微蹙起了俊眉,冷冽的黑眸瞥了小二一眼。

    小二哥回魂,身子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将膳食摆好。告了罪,忙急急退下。

    金子没有留意到刚刚那一幕,潘琇的尸检的确让她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心神。此刻又是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遂也不顾得淑女和优雅,见菜都上满了,便招呼了一声开动,拿起筷子,顿了顿,夹了一块浆卤得肥瘦适宜的五花肉,塞进了樱桃小嘴。

    阿海张了张嘴,在今日前。金子这个举动,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师父可是个娘子啊。这吃相,委实......彪悍!

    野天和笑笑早就见怪不怪了,就近夹了一些菜,低头扒饭。

    辰逸雪安之若素,秉承一向的优雅用餐素质,细嚼慢咽,唯一有些不好的地方,便是挑食严重。几上摆着的羊肉架和五花肉,他一筷子都不曾碰到,倒是和一锅珍宝鱼羹给干上了。

    席间的用餐气氛非常融洽,金子的欢笑声一直夹杂其中,她每吃到一样新的菜品,都要先品评一番,吸收人家烹煮上的精华,当然,有些菜做得,金子自己觉得远比不上她的水平。

    笑笑听得有些兴奋,一面啃着羊肉架,一面提议道:“那下次娘子练练手,奴婢愿意当您的白老鼠!”

    野天咧嘴笑了,应道:“儿也愿意,金娘子做的饭菜,就是练手的,也是极美味儿!”

    “真的么?师父还会做饭?”阿海有些惊讶,在他的理解里,闺阁娘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师父也太有能耐了,简直就是娘子中的楷模啊,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更重要的是还有一手高超的验尸技术!

    阿海扬起下巴,从心底感到自豪!

    金子笑了笑,应道:“厨艺水平算是马马虎虎,不是我的强项!”

    这话出来,大家都噤声了,不敢再问,任谁都知道金子的下文是什么,这饭还想继续吃呢。

    气氛陡然安静了下来,金子抬头扫了一圈,正好见辰逸雪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抹了抹嘴角,直视着她,开口道:“三娘也算我一个!”

    额,什么意思?

    “白老鼠,不过红肉的,就算了!”辰逸雪补充道。

    金子唇角弯起,难得啊难得,有人愿意自降身份来当她的白老鼠!

    “好!准了!”金子爽快的应道。

    “吃了那么多五花肉,可要喝茶?”辰逸雪清了清嗓子,问道。

    金子点点头,吃多了肉,确实有些腻味。

    辰逸雪让野天下去唤小二进来将餐具撤下去,再准备烹茶的工具和清水,他要亲自煮茶。

    野天起身出去了,槅门没有拉紧,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钻了进来。

    须臾,小二哥便进来,置上了茶具和小陶炉,顺便将用剩下的膳食和餐盘都撤了下去。

    辰逸雪动手开始煮茶,金子凝神看着他灵巧的手如翩翩飞舞的彩蝶那般摆弄着茶碗和杯盏,骨节均匀修长的手指跟白瓷的杯盏一样晶莹白皙,煞是好看。

    突然间,楼下一声喧哗打断了金子的沉思。

    笑笑起身,挑开窗口的竹帘往外头望去,只见大堂上的食客,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了过去,纷纷起身,往珍宝斋的大门口挤去。

    “发生什么事了?”金子问道。

    “奴婢看不清楚呢,人太多了......”笑笑放下帘子,耸了耸肩。

    金子嗯了一声也没多问,懒懒地托着腮,等待着辰逸雪的茶汤。

    还没吃饭前,她又累又饿,浑身乏力,吃了饭,感觉又腻又困,浑身瘫软,一点也不想动。

    虽然金子此刻没有了八卦的兴趣,却架不住外头越来越喧闹的声响。

    金子听到了楼下不断有哭嚎声,斥骂声,瓷裂声,还有桌椅板凳砸在地上的声音。

    人声鼎沸,热闹哄哄的,俨如趁墟时的盛况......

    金子起身,走到靠路边的窗口,索性将竹帘卷了上去,外头的情况,一览无遗,真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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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又亮了几分(一更)

    金子所在的窗口,正好是珍宝斋临门大街的位置。

    她倚在窗沿边,只见珍宝斋大门口停着一辆宝马香车,造型非常独特,金子来古代这么久,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车驾,感觉有点像是童话里公主和王子的车驾。

    相较平常的马车,这辆造型独特的马车算是低调中的张扬,轮轴较小,车厢的底盘较低,长且方正,相信内中的空间感极大。金子只扫了马车几眼,便被那嚎啕的求饶声吸引了注意力。

    辰逸雪端了两盏茶踱步走至窗边,顺手递了一杯给金子,也过来瞧起了热闹。

    大门口,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青灰色中衣的大汉,一脚将一个瘦如竹竿的男子踩在了脚下,身子往前倾了倾,金子只担心他那一脚用劲儿踩下去,就会将那具小身板给踩扁了。

    那瘦小的男子在大汉的脚下挣扎了几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呜咽道:“求大爷饶命,小的真的是无心的,是无心的,求大爷饶命啊......”

    “你这混账,是将眼睛长在屁股眼了么?严娘子的裙摆也敢踩,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心,单凭你冒犯了严娘子这一点儿,我家公子也要你褪层皮.....”那大汉厉声一吼,粗壮的脚又往瘦小男子用力一拧。

    那瘦小的男子哀嚎一声,一口殷红的鲜血和着胃中的食物从口腔中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喷出一米多远。

    人群瞬间内就像被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沸沸扬扬。

    金子蹙着眉,那瘦小的男子就快被那壮汉一脚踩死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调和,只是围着看热闹?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

    金子身子微动,却被辰逸雪冰凉的掌心压住了手背。沁凉的触感就像流动的清泉一般,瞬间涤去了她心中窜起来的怒火和焦躁,紧绷的情绪。顿时释然放松。

    她侧首,只见那双幽深的黑眸里一片疏淡,只是漠然的旁观着楼下的那一幕。

    “饶命......饶命......”瘦小的男子抬起一双干瘦如柴的手臂,抱着胸口上的那只大脚,一张青白的脸,已经被秽物和血水喷得一片狼藉,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

    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不少可怜他的,壮着胆子说道:“......好汉就饶了他吧!”

    虽然人们不知道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但一见有人出声帮腔。其他人也开始附和,一时间,喧闹声又起。

    那个大汉见状,回头望了车厢一眼,嘴角不自觉的抿了抿。

    从最初开始,马车的车厢门便是紧闭着的。唯有车辕上两盏精致的琉璃灯在绽放着迷离的光彩,灯橼下缀着两颗打磨得圆润而小巧的夜光珠,穿着崭新的桑麻丝。迎着夜风轻轻摆动,潋滟生辉、光影晃荡。

    大汉在等待主人的指示,但脚下的力道却是轻了一些,若是真闹出了人命,公子是能保下他,但少不得上官府打点,他可不想去吃几天免费的牢饭。

    辰逸雪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车厢上,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敲击着窗沿,嘴角轻扬。

    金子心中甚是好奇。这里面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这也太沉得住气了吧?帮腔声越来越大。像海浪一般此起彼伏,他还能躲在里面不出来?

    正迟疑间,车厢的门打开了。

    现在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如注,紧紧地锁在马车上。

    金子探着身子,只看到从车厢内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臂,裹在烟罗色的广袖中间映衬得一双纤纤素手,如玉般晶莹透亮,白皙柔美。紧接着,一个美人的身姿高高立于车辕之上,云髻堆叠,环钗相扣,珠玉累累,她戴着面纱,唯有一双秋波杏眼露在外面,柔媚如丝。

    金子只觉得那人的眉眼,十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许真是无心之失,不过一件罗裙罢了,放了他吧!”美人徐徐开口说道。

    她话音刚落,金子便想起来了,难怪觉得她熟悉的很,原来是在慈善宴的堂阁里见过,是严家的娘子,玉宝阁严老板的千金,严大郎的妹妹!

    金子扫了严娘子一眼,今日的她相较那天,打扮贵气了不少。难道是因为那天办斋宴的人是甄老爷,严娘子怕抢了两位甄娘子的风头,才刻意低调的么?

    那考虑得也太周全了,金子记得那日很多娘子都是极尽装扮自己,力求一枝独秀的!

    辰逸雪笑意浅浅,将手中的茶杯送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

    “那位娘子,儿认识!”金子托着腮望向他,雅室内灯光如流水倾斜,她的侧脸似有荧光闪烁,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道:“严大郎的妹妹,严娘子!哦,怪不得人家扮相如此富贵,看来这玉宝阁的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啊!”

    辰逸雪嗤笑一声,瞥了金子一眼,淡淡道:“三娘不觉得那样太庸俗了么?再说你真的确定,那辆马车也是玉宝阁严娘子所有?”

    难道不是么?

    金子横了他一眼,刚刚被辰逸雪这家伙变相地骂了一句庸俗,心里大大的不爽......

    就在金子回神的当口,车辕上忽然多了一位郎君,一袭蓝色锦袍,生得是姿容俊朗,剑眉星目,嘴角挂着痞痞的笑意,委实算个美男子,不过在他站出来的那一刹那,金子就将他归类于纨绔子弟和花花公子之流,第一眼的印象,差强人意。

    “那位郎君是郑家的嫡子郑玉,父亲郑幕是淮南道的上佐,母亲是姒喜县主,世家公子出身!”辰逸雪简单的介绍道。

    金子微凛,怪不得这么显摆,原来是官二代。

    上佐,虽然没有具体的职事,但辅佐的是一州的刺史,行使权利跟府尹是差不多的。刺史属于正四品,府尹从四品,而上佐,从四品下,怎么算都是州官,比起八品的县丞,无论是地位还是品级,都不止是高出一点两点的事情。

    郑氏在胤朝是氏族大家,正统的名门大阀,除了当官的之外,经营的产业亦是不少,严格上来说,这个郑玉,还是一个富二代,综合来讲,就是高富帅。而且人家不仅有家势,有后台,还有一个皇亲国戚的老妈姒喜县主,确实有显摆的资本,也有横的底气!

    金子见他那拽得欠扁的模样,心中顿感不屑。她悄然瞥了身侧的辰逸雪一眼,心头倏然一顿,那张清隽漠然的侧脸,看起来明显要比那个郑玉顺眼多了,人家也是背景斐然,可从不曾看他们兄妹俩仗着身份盛势凌人。

    这就是为人处事间的差距啊!

    她微微笑了,陡然间觉得辰大神头顶的光环,又亮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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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好皮囊的人渣(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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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恍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那大汉已经将大脚从瘦小男子的胸口移开了。

    瘦若竹竿的男子在地上艰难的翻了一身,又一口鲜血从嘴角流溢出来,看样子,是被伤了脏腑。

    金子猜想,许是刚刚自己走神的当口,郑玉发话放了那名无意踩了严娘子裙角的男子。

    真是个徒生了一副好皮囊仗势欺人的人渣!人家一个无心之失,他郑玉就差点让人以命相偿,惨死街头了......

    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抬眸往车辕的方向望去,蓝袍公子郑玉正俯首贴在严娘子耳边细语,惹得严娘子美眸闪烁、娇态连连,躲闪着钻进车厢内。金子看到他们拢在广袖中的手十指交缠着,严娘子进车厢后,郑玉却丝毫没有顾忌场合,当众调.情,握着严娘子那只白皙如玉的柔夷,在倾身入车厢的时候,顺势一吻。

    围观中不乏有人指指点点,但因着那马车的特别和郑玉衣着扮相的高贵,就算是不清楚他身份的人,也不敢多嘴开口评价,不然,兴许下一个躺在大街上的人,便是自己。

    大汉将瘦弱男子一脚踢到路边,又吆喝了一嗓子,让围观的人群散开不要挡路,便护在马车身侧,徐徐离开了珍宝斋的大门口。

    待马车走了之后,才有人按捺不住,唏嘘道:“刚刚那位公子,可是郑氏郑上佐的嫡子,背景可深着呢,是个轻易惹不得的主儿......”

    “......原来如此。难怪,不就是踩了一下裙角么?至于将人往死里打?”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他的神色明显不忿,但有因着惧怕,缩着脖子,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分贝,生怕祸从口出。样子十分滑稽。

    有一摇着折扇的年轻郎君冷冷一笑,插话道:“那也得看是踩了谁的裙角啊,听说最近郑公子看上了玉宝阁的严娘子,为了赢得佳人芳心,可是花了好些钱银,捧在心尖上宠着,你家闺女若也能让郑公子看上,兴许他也能为了你家闺女的石榴裙角,将冒犯之人往死里打!”

    这话听起来有些酸人。中年男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甩了一下广袖,冷哼道:“兄台你这是安得什么心?”

    也难怪那中年男子恼怒,大胤朝向来有明文规定,等级相差两级以上者,不得通婚。金子看那中年男子的衣着扮相。社会地位并不高,若是郑玉看上了他家的闺女,那还真是悲剧了。要反抗不能反抗,最后还不能被纳进门,连妾的位份都给不了,充其量只能沦为一时新鲜的玩物,念着一点儿情分的,随便打发个通房。但郑玉一看就是个玩世不恭、眠花宿柳的纨绔,情意对他来说,值多少文一斤?所以,一个对未来有着美好憧憬和向往的女子若被那种人看上,简直就是噩梦.......

    那个严娘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抗拒的,难道是真爱?

    金子甩了甩脑袋中无关紧要的思绪,再没有看热闹的兴趣。

    珍宝斋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渐次散去。有的回大堂内继续用膳,有的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金子看了长街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心下恻隐,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人伤成这样,真是作孽。她离开窗边,回到几边跽坐了下来,让野天去唤来珍宝斋的掌柜,带上纸笔进雅室。

    野天应声出去,金子回头,却见辰逸雪依然杵在窗口,望着热闹的长街怔怔发呆。

    “辰郎君还没有看够热闹?”金子调笑道。

    辰逸雪回头,端着茶杯悠然踱步走回原位,跽坐下来,沉声道:“郑玉的马车,有些特别。”

    金子点头,应道:“确实特别,不过这样的马车,通常都是改造的,有很多纨绔子弟都会这样做,像慕容公子家里似乎就有一辆改造马车。不过整个州府,目前应该还找不到一辆可以与之匹敌的,简直就是亮瞎人眼!”

    辰逸雪眸色依然疏淡,低低嗯了一声,心中虽有所疑问,但珍宝斋这个地方,并不适合谈论案情。

    须臾间,珍宝斋的掌柜便随着野天进入了雅室。

    掌柜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穿着烟色的直裾长袍,头戴黑色璞头,美须修剪整齐,眉眼精明干练,一看就知道是个生意场上浸润许久的人。他含着温和笑意,拱手朝金子和辰逸雪施了一礼,问道:“不知道郎君唤某进来,有何吩咐?”

    金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淡然一笑,一面接过野天递上来的纸笔,一面道:“珍宝斋的招牌菜果然美味,在下很喜欢,请掌柜上来,一个是结账,一个是请你帮个忙!”

    珍宝斋是做饮食的,靠的就是顾客的口碑,能得金子称赞美味,掌柜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他含笑回道:“让各位用餐愉快,是我珍宝斋的服务宗旨,只是刚刚外头的一段小插曲扰了各位的雅趣,某很抱歉,一会儿给郎君打个折扣,还望见谅!不知道郎君想让某帮什么忙呢?”

    不得不说这位掌柜也是个极懂经营的,几句话就将人说得心情愉悦,就算刚刚真的因为吵嚷而不满,也会被他真挚的态度打动,不作计较。

    金子放下笔,拿起刚刚写好的纸张吹了吹墨迹,起身走到掌柜身边,将纸张送到掌柜面前,说道:“这是一幅治疗脏腑内伤的方子,有劳掌柜派人上仁善堂抓上几幅,给刚刚被打的那位郎君送过去,在下刚刚看了一下,伤势挺严重的,若不及时用药,兴许珍宝斋,明日就不能正常营业了!”

    掌柜脸色惊愕,睁大眼睛问道:“为何?”

    金子嘴角勾起,无比淡定道:“那郎君撑不下去,死在了珍宝斋门外,官府自然要立案调查的,自然就会影响珍宝斋的正常营业啊!”

    掌柜脸色微白,这位小郎君言之有理啊,就算那打人的郑郎君后台过硬,这案子最后能不了了之,但珍宝斋门前死过人的事情,听着都感觉晦气,生意自然是要受影响的。这珍宝斋可是他们的心血结晶,凭着多少努力,才能挣得如今顾客盈门远近闻名的声名,可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毁于一旦啊......

    金子本想说药钱跟这顿晚膳的费用一起找辰大老板结算就好,不曾想掌柜急急将方子收好,拱手朝金子作了一揖,感激道:“郎君大义,某由衷钦佩,您刚刚说得极是,倒是我珍宝斋考虑不周,险些误事。这顿晚膳,就当某感谢郎君为我珍宝斋解决了一大难题,还望笑纳!”

    辰逸雪忽的低笑出声,金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敛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倚在几边,继续优哉游哉地喝起了茶。

    掌柜行了礼之后,便拿着方子匆匆退出了雅室。

    阿海有些激动,金子的形象在他心里,越发高大了。

    这就是他的师父啊!

    不仅聪慧机敏,还善良,富有正义感,充满正能量!

    “唔,三娘一张方子,就骗了人家一顿饭!厉害!”辰逸雪看着金子的眼眸溢满融融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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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严大郎(一更)

    金子正想回头揶揄他两句,就见辰逸雪整了整容,黑眸清亮的望着她。

    “走吧,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明天还有事情要做!记得按时上工!”。

    金子应了一声好,想起今晨辰逸雪在马车上说的事情,低声问道:“明天辰郎君的‘捷径’能揭晓了么?”

    辰逸雪微抬着下巴,气定神闲,但笑不语。

    他拽拽的模样和雍雅的笑意让金子的心轻悸了一下,不得不说辰大神每每展露自信与倨傲的一面时,总能轻而易举的引人注目,无关长相外貌,单单那沉敛却又强大的气场,就已经让人着迷,不知不觉地想要跟上他的思维,跟上他的步伐,了解他更多、更多......

    金子脸颊微红,嘴上却是切了一声,抬手抚了抚鬓发,发现发髻已经松散,索性将发带扯下,一头青丝如瀑布倾泻滑下,乌黑柔亮,让人不由想要伸手掬上一把。

    金子将发丝打散,随意的捻起两缕,用发带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蝴蝶结。

    这是阿海第一次看金子披散着头发的模样,看得有些呆怔,许久才醒过神来,憨憨笑道:“师父,您着女儿装一定更漂亮!”

    笑笑起身帮金子整好衣袍,自豪道:“娘子着女儿装的模样,跟刚刚娘子说的那辆马车一样,可以亮瞎人眼!”

    金子嗤笑,“这么夸张,那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本娘子挣的那点儿小钱,都不够赔偿你们的眼睛,哈哈......”

    雅室内又是笑声朗朗,心情都还不错。吃得好,又无需花钱,真是白捡的便宜。

    雅室外的小二领着一行人下楼。一面提醒着众人留意脚下的木阶。

    在楼道的拐角处,金子下意识地往墙上的装饰镜瞟了一眼。一袭宽松的蓝色长袍,映衬着粉颊绯绯,肤白胜雪,长发松散,垂在胸前,看上去竟是一种别样的妩媚。

    她的嘴角弯弯,眸子在镜上停了两息。这次很好,很完美,再也不会沦为辰大神的陪衬了。

    正当金子收回视线的时候,发现那双灿夺星辰的黑瞳亦带着笑意。专注地望着她。

    金子迅速的敛眸,感觉头顶有一群昏鸦掠过。

    好糗!

    被他看到了自己臭美的样子......

    金子佯装镇定,面容沉静不起波澜,若无其事地转身,循着木阶走向大堂。

    大堂上还有用餐的食客。不过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少了大半,金子扫了一眼,便往珍宝斋的大门走去。

    辰逸雪在门口站稳,吩咐野天去将马车赶过来。

    阿海目前还住在义庄。跟辰庄和百草庄的方向不同,未免造成不便,便提出先行告辞。

    辰逸雪没有发话,毕竟现在阿海是金子的徒弟,要怎么安排,自是金子说了算,若是金子要送阿海回义庄,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金子只是吩咐阿海路上小心,并跟他说隐在东市仁善堂旁边的那间侦探馆,便是她与辰郎君工作的地方。他们今天检验的那具尸体,是一个委托调查案件,等这个案件完结之后,金子才会有时间教授阿海尸检知识,若是阿海白天闲暇有空,也可以上侦探馆学习。

    阿海一一应下,躬身施了一礼,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笑笑提着工具箱,站在金子身边,笑道:“娘子,阿海小哥看起来老实木讷,却也是个胆大心细的!”

    金子点头,应道:“胆大心细是优点,但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能对那一行产生热情,一个人能不能做好一件事,热情、恒心还有毅力,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笑笑多少有些惭愧,她跟在娘子身边最长时间,从娘子第一次接触尸体,检验尸体以来,她基本上都会跟着一块儿去锻炼,虽然胆量比起以前提高了不少,但要像阿海那样,对尸检产生热情,镇定从容以对,她完全是修炼不到家。

    都是自己不争气,没能成为娘子最好的助手。

    金子察觉到了笑笑的情绪,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强项,这没有什么的,只要懂得扬长避短,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辰逸雪安静地听金子喋喋说教,一面翘首等待着野天将马车赶过来。

    不多时,长街上面迎面跑来一辆马车,车辕上挂着一盏羊角灯,灯橼随着马车的晃动敲击碰撞,光影晃动,微响阵阵。马车在珍宝斋门前停下,却不是野天。

    一个皮肤黝黑,身量矮小的车夫将马鞭往腰上一塞,从车辕上跳下来,挑开竹帘,对车内之人说道:“大郎,珍宝斋到了!”

    随后,从车厢内躬身走出一位身穿湘色缎面锦袍的郎君,二十上下的年纪,头戴璞头,普通面相,国字脸,眉眼狭长,谈不上好看,也并不难看,中规中矩。

    他下车后,抬头望了一眼珍宝斋的牌匾,准备进入大堂,却因门口的三个人而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扫过金子的面容时,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有很快敛起,含笑点头致意。

    辰逸雪高傲得就像一只孔雀,对人家的致意置若罔闻,幽沉的黑瞳漠然的滑过那人的面容,不带一丝表情。

    金子觉得辰逸雪此举有些让人尴尬,遂含笑朝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也识趣,明显感到辰逸雪的冷漠,便没有再上前打招呼。他刚想直接进入珍宝斋,便见里头的掌柜已经迎了出来,含笑拱手,客气的唤了一声:“严大郎来了......”

    严大郎?

    金子听到这一声称呼的时候,不由引颈望了过去。

    辰逸雪自然看到了金子这个举动,俽长挺拔的身姿往后一退,将金子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金子抬头,只看到了他清隽而冷漠的侧脸,一双黑瞳,森冷地就想要结冰似的,嘴角也冷冷的微扬着,不知道在发谁的脾气。

    辰大神哪根筋不对劲儿?

    金子明显能感觉到辰逸雪很生气,就是不明白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严大郎来珍宝斋,是因为听说了郑郎君为了一点小事,在珍宝斋门前将一个不慎冒犯了妹妹的男子打伤了,虽然说万大事有他自己兜着,但毕竟是为了严家的女儿,传出去影响不好。

    本来妹妹与郑玉交往,他就是不同意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最后就算勉强能入门,也不过是一个妾,但奈何妹妹一叶障目,不知怎的就像被灌了迷药一样,一次游湖邂逅,就芳心俱付,任谁也劝不动。

    严大郎担心被打的郎君有个好歹,妹妹更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便急急赶来,打算将事情处理完善。

    珍宝斋的掌柜将事情的始末跟他说了一遍,又说了金子赠药方之事,已经命小厮去仁善堂抓药,顺带将人给送回家去了。

    严大郎舒了一口气,打算告辞,就见掌柜张大嘴,指着门前亭亭玉立的蓝色背影说道:“原来刚刚那位小郎君,额,竟是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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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眼光不咋样(二更)

    (ps:快三百章了啊,真快!让小语感慨一下!不间断的努力,神光就快出来了,委实开心,就是不知道届时会有多少人来领,有点忐忑......

    明天还有一天,这个月就要结束了,咱们医律十八名的地位岌岌可危啊,亲们,我们一起加油推上一把吧,答应的加更,小语不会食言,下周一并补上!)

    严大郎循着掌柜的指尖望去,视线再一次落在金子纤柔的背影上。

    是她?

    “额,就是那位小娘子赠的药方,某刚刚让小厮送到仁善堂那边抓药,人家坐堂大夫说了,这药方子治疗内伤跌打的疗效是极好的,看来那位小娘子的医术定然非凡!”珍宝斋的掌柜捋着胡子笑道。

    严大郎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本想问问掌柜那是哪户人家的闺秀,又想起掌柜刚刚一脸惊讶的模样,必是第一次认识,因便作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珍宝斋掌柜的手心里,含笑拜托道:“那位受伤郎君的药费就由在下来支付,今晚有关于舍妹和郑郎君在珍宝斋发生的事情,就有劳掌柜担待,在下不想听到任何风言风语!”

    掌柜没有想到严大郎会主动站出来担责。

    郑郎君和严娘子是珍宝斋的食客,事情又是在他珍宝斋门前发生的,出了意外的话,珍宝斋自是要受影响。掌柜是个生意人,向来精打细算,适才听了金子的提醒,才会自己吃亏,掏腰包抓药赠医,希望事情不要闹大。眼下严大郎自己出来承担所有责任和汤药费,掌柜怎能不惊讶?他笑眯眯的将银票揣进袖袋里。连声应好,承诺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

    严大郎道了一声谢,准备告辞。转身的当口,便见一辆古朴的马车停在门口等待的那三人面前。一个小厮从车辕上跳下来,含着腼腆的笑容,说道:“郎君,金娘子,上车吧!”

    金娘子?

    这称呼让严大郎身体条件反射的一颤,他记得桃源县金姓的只有县丞大人一族,这位金娘子。是县丞大人家的千金么?

    是金三娘子还是金四娘子?

    严大郎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妹妹说过的话,她说金三娘的装扮清爽随意,但却难掩身上的柔美气韵......

    想来这位一定是妹妹口中赞不绝口的三娘子了。

    严大郎想起刚刚下马车时的惊艳一瞥,心湖泛起波澜。不断扩散,最后竟是掩不住的一脸狂喜,妹妹与郑郎君刚刚惹他不快的事端,很快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厢,辰逸雪冷冷的瞥了野天一眼。问道:“怎么这么久?”

    野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红着脸低声解释道:“儿刚刚......内急,所以先去解决了一下!”

    金子扑哧笑了一声,朗声道:“正常、正常,理解、理解!是人都有三急。不先去解决的话,可要憋坏的。”

    野天面红耳赤,将头垂得更低了。

    辰逸雪听了野天的解释,也没有多做责怪。本来多等片刻亦是无妨,只是恰好碰到那个严大郎,又不由想起三娘早上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这让他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烦闷。

    严大郎有那么好么?这样的人竟也值得三娘考虑?

    辰逸雪微不可察的扫了金子一眼,腹诽道:这眼光实在不咋样!

    “上车吧!”某人冷冰冰的说道。

    笑笑提着工具箱,站在车辕边准备伺候金子上车。

    这时,严大郎大步走了过来,谦谦有礼的拱手笑道:“金娘子,请留步!”

    金子一愣,回头,琥珀色的眸子微微流转,想来这儿应该没有第二个金娘子了吧?因便含笑问道:“这位郎君是唤儿么?”

    “是!”严大郎笑意盈盈,高大的身姿立在金子面前,作了一揖,自我介绍道:“在下严府大郎,名非,是玉宝阁的掌事。”

    严非微微一顿,生怕金子觉得自己唐突,解释道:“上次舍妹素素参加过甄府举办的慈善斋宴,与金娘子共处一个堂阁。回府后,在下多次听舍妹讲起,已经久仰金娘子大名了!”

    笑笑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有些好奇这郎君怎么会认识娘子,不曾想,面前这人竟然是老爷口中提起的请冰人到府中提亲的严大郎......

    这不说其他的,单单长相外貌,就无法跟辰郎君相较啊!

    金子审视着严非,眸光湛湛,不卑不亢,只淡淡的回了一句:“不敢当!”

    她之前已经将话跟金元挑白了,该怎么解决这门亲事,金子相信金元自有主张,犯不着她在这里开口拒绝人家弄得彼此尴尬收场。

    严非近距离的、清楚的看到了金子的容颜,心头更加难掩狂喜。

    两弯微蹙的黛眉入鬓,乌发如绸缎亮泽,橘黄色的灯光落在凝脂般的面容上,勾勒出一片姣美的轮廓,卷翘的睫毛犹如一对微微颤动的黑翅蝴蝶,一双瞳眸犹如宝石一般,闪着琉璃炫彩,形容慵懒魅惑,勾动人心!

    严非微微有些看呆了,寻思着该找个什么话题继续交谈几句,突然想起方才之事,便笑道:“刚刚在下听珍宝斋的掌柜说了金娘子大义赠了药方的事情,想来那位受伤的郎君应该是无虞了!”

    辰逸雪的一张脸早就阴沉得几欲融冰,他刚刚一直不懂声色的观察着二人的互动。那个严大郎的眼睛,从走过来那一刹那开始,几乎就没有从三娘身上移开过,全程保持着‘做作轻浮’的笑意。而三娘,虽然态度清冷,这点让他挺满意,但她还是对着人家笑了两次,这让辰大神无法再保持沉默。

    他迈长腿,走到金子身边,冷冽的气息犹如疾风一般席卷而来,抢在金子开口之前,冷冰冰地替她回道:“有了三娘的药方,那人,死不了!”

    严非从刚刚就感受到了辰逸雪抵触情绪,心想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这位郎君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他是金娘子的兄长么?怪自己没有上前打招呼?

    严非有些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瞟了辰逸雪一眼,见他冥黑如墨的黑瞳也冷冷的望着自己,不由打了一个冷颤,那样的眼神,锐利如刀,让他有些承受不了。他打消了拿热脸贴冷屁股的念头,转而对金子柔声笑道:“不知道金娘子可有听府上说起我们两家的亲事?在下想听听金娘子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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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介绍:
金子,省厅叱咤法医界的法医之花,意外穿成胤朝一县丞家患有孤独症的女儿,众人口中克死生母的不祥人。
为了生存下去,她绝不逆来顺受;
谈谈情,说说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发挥才智,寻找赚钱法门,
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头颅昂起来,那才是正事!
医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