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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千语     医律txt下载     医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五章 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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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九十度鞠躬的分界线--------------------

    辰逸雪和野天抵达小院大门的时候,元慕正好领着几个捕快从院内出来。

    “辰郎君来了!”元慕黝黑沉肃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融融眩光,鹰钩鼻笔挺,一笑,两侧的法令纹便越发深邃了。

    辰逸雪微微颔首,俊脸淡然的走过去,问道:“听说元捕头找到了几个符合年龄的孩子?”

    “是,都是这月朗山上农户家的孩子,统共有五个,年龄分别在十岁至十四岁之间。只不过现在他们家的亲眷都将孩子护了起来,不肯将孩子交出来让我们查问,说担心吓到孩子!”元慕有些无奈的说道。

    辰逸雪能理解,月朗山上的农户多半没见过什么世面,陡然看到那么多捕快上山,又出了人命案子,害怕吓到自家孩子,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从垃圾堆填区找回里的金条在哪儿?”辰逸雪不提那两卷明黄色的物事,心中有少许担忧,语调却是出奇的平稳淡漠。

    “找了个匣子装着呢!”元慕笑了笑,摆手让一旁的老妖将东西送过来。

    野天凑上前,接过匣子,在辰逸雪的示意下打开。

    匣子里用白色的帕子裹着几条金条,金条上镂刻着花纹和小篆字体,辰逸雪清澈而锐利的眼眸在上面飞快的扫过。那两个字便清晰的映入眼帘。

    御赐!

    这是宪宗朝时期,上皇御赐给通伯的黄金。

    通伯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了。

    辰逸雪面沉如水,敛眸看了元慕一眼。元慕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关心除了案子以外的东西。

    “辰郎君放心。这个匣子里的东西,除了某和老妖,无人看过!”

    这是向辰逸雪表明了立场和态度!

    辰逸雪站在原地,目光依然是倨傲而淡漠的。

    元慕是个聪明人,他晓得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装聋作哑。将自己本分内的事情完成好,不该卷入的就置身事外,是聪明人的选择。

    就如同他自己,若让他选择,他宁愿永远不知道通伯的真实身份,当掩埋已久的秘密被揭开,则昭示着会有不可预料的事情要发生。

    辰逸雪不知道通伯与其他宪宗旧部究竟要做什么,是准备筹谋复辟么?

    这是个成王败寇的时代,若是宪宗上皇动了心思,胜了还好。败了,就是万劫不复。通伯的过往被掀开来的话,辰庄上上下下逃不开被追究窝藏叛党的命运。

    辰逸雪他看了一眼金条上的血指印。随后将匣子盖上,问道:“金条上的手指印元捕头你可曾比对过?”

    “比对过了,与落地柜上的指印基本一致。”元慕恭敬回道。

    这个时期,人们已经明白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第一无二无可复制的了,但比对指纹这样高超的技术还没有得到完善和提高。元慕所说的比对,不过是那两个指头纹凑在一起细细对照,在没有仪器设备的情况下,这样的比对,达不到百分百的精准。

    辰逸雪一面听着元慕讲。一面迈步走进小院,一路上。他脑海中都在细细回放着昨天下午看到的案发现场的情况。

    跨入西厢内,血腥的气息已经淡去。阳光透过高丽纸窗棂照进来,光柱里浮尘飞舞,榻上、墙壁上斑驳的血痕已经干涸氧化,呈现出一片狰狞的深褐色。

    辰逸雪站在榻边沉吟了一息,忽而问道:“五个孩子中,可有左撇子?”

    元慕微微一怔,旋即看向身后的老妖。

    老妖忙低头,翻了翻早上做了调查记录的手册,点头道:“有一个,那孩子叫季晓聪,两个月前刚满十二岁。是个相当懂事的孩子,父亲承包了两亩茶园,母亲瘫痪在床,干农活、家务、做饭、喂养鸡鸭,照顾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忙里忙外的。赵氏也很喜欢他的敦厚肯吃苦,家里做好了饭菜,也常让他过来吃,邻居们对他都是交口称赞的!”

    辰逸雪俊秀的眉眼间透出几分笑意,沉声道:“就带他过来,重新按一个指纹,再进行比对!”

    老妖有些吃惊的看着元慕又看了看辰逸雪,疑惑道:“辰郎君,在下觉得这么乖巧的孩子,是这几个中最不像凶手的啊!”

    元慕对辰逸雪有这百分之一百的崇拜和信任,他心里是信服辰逸雪的话的,可他也觉得老妖说得在理,便笑着问了一句:“辰郎君能解释一下么,这样某让人过去拿人,也有了底气!”

    “死者赵氏死亡时的姿势是:头朝北墙,左手靠东墙仰面躺在榻上,凶手站在赵氏的右手边,赵氏头部一侧有落地柜阻隔,如果凶手是右手持斧头的话,砍出来的创口应该是纵向的或者斜行的。而昨天三娘在检验赵氏尸体,记录尸检情况的时候,就注明创口是水平的,那就只有左手持斧的人才能造成了!”辰逸雪不疾不徐的解释道。

    元慕恍然大悟。

    他自己站到榻旁,用左手比划着,恰好验证了辰逸雪的精准无比的解说。

    他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某明白了,茉娘背部的创口是凶手骑跨在她的腰部用斧头的一角敲击形成的。创口平行排列,却全部偏向了左边,若是右手执斧,应该要向右边偏斜才对!”

    老妖扬长声哦了一声,将册子合上,往腰上的束带一别。拱手对元慕和辰逸雪说道:“属下这就去将那小子抓了来,甭管他红口白牙的狡辩,先抓过来。是与不是,做个试验便一清二楚!”

    元慕敛了笑瞪了他一眼。嘱咐他带上萧长空一道过去,别吓着人家。

    老妖哈哈应了声是,疾步出了西厢。

    房间内便只剩下辰逸雪和元慕了。

    辰逸雪站在光影下,高挑的身影就如同一棵笔直的树。匣子里的那些金条和两卷圣旨,属于本案的证物,案子要呈堂的话,证物是要随之上缴的,到时候通伯的身份就会随之曝光。府尹赵传这两年紧抓政绩。就是为了评优,争取回上京城当京官的机会。通伯的身份就是他上升的一个最好踏板,他如何会放过?

    到时候整个辰府牵扯其中,帝王之怒,山崩地裂......

    就在辰逸雪还在沉吟的当口,元慕看了看左右,低声唤了一句:“辰郎君!”

    辰逸雪回头,见元慕深邃幽沉的眸子紧锁着自己。

    他侧首吩咐野天出去西厢门外守着。

    野天应声退下,辰逸雪这才一脸平静的迎着元慕的眸子,淡淡道:“在下想拜托元捕头一件事!”

    “辰郎君客气了。您请讲,只要某能做到的,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元慕态度诚恳。

    “在下的这个请求有些僭越无礼,但匣子里的东西呈上去,或许将搅起一场不可预见的腥风血雨。到时候不止是收留了通伯一家的辰府,整个月朗山的百姓亦将无辜受到牵连。”辰逸雪定定望着元慕,“没有这个匣子,凭借三娘的尸检报告以及现场的推理,要将凶手入罪,并不困难!”

    元慕静默了一息,他刚看到那些金条和两卷明黄色圣旨的时候。心头也是大为震惊的。

    他当时瞟了一眼金条上的落款,竟是宪宗朝时期的朝廷御赐。心更是怦怦跳个不停。通伯家中秘藏这宪宗朝时期的东西,这只能说明通伯曾经是个不凡之人。他不晓得辰家究竟对通伯的身份知不知情。但他不敢将证物曝光,这才匆匆让老妖寻个匣子来,连着两卷不曾打开细看的圣旨,一并放了进去。

    瞧辰郎君刚刚的神情,想必是晓得通伯身份的了。

    元慕虽然只是个小小捕头,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他本身亦不想牵扯其中,政治上的东西,可不是他能玩得动的,再说这件事情如今只他和辰郎君知道,私下卖个人情给辰郎君,那也未尝不可。

    “辰郎君放心吧,某是知道轻重的人!今日,某并不曾看到这个匣子里头的东西!”元慕凛了凛神,严肃道。

    辰逸雪淡漠冷冽的眸子里漾开了笑意。

    和暖的,感激的笑意。

    “多谢元捕头!”辰逸雪颔首致意。

    “辰郎君言重了。”元慕忙拱手佝身,随后含笑说了一句:“老妖那只泥猴子们,辰郎君自不必担心,某会亲自跟他说,保管不会透露出什么风声!”

    辰逸雪淡然笑了笑,点点头。

    西厢门外,野天侧身朝房内禀报道:“元捕头,郎君,老妖大哥将凶犯带回来了!”

    房门吱呀被打开,元慕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出来。

    辰逸雪解决了一桩事情,心头的沉重渐次散去,面容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缓步走出来,天井里,老妖正扯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对元捕头道:“老大,这次是人赃俱获,我和长空过去的时候,这小子的爹正在柴火间里焚烧血衣,当即就被我拿刀挑了出来。衣裳被烧了大半,可剩下的这一半血衣,也足够当证据呈堂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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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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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唠叨的分界线-----------------------

    季晓聪被老妖紧攥着手腕,面对无数双探究怀疑的目光,他早就吓得身子发颤,眼眶红红的,缩着脑袋不敢动弹。

    元慕让老妖放开季晓聪,自己走到他身前,半蹲下身子,问他承不承认干下的坏事。

    季晓聪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小声抽泣了好久,才点头承认,是他杀了赵奶奶,是他杀了茉婶婶,是他杀了小莹莹......

    “我娘瘫痪了,好几次差点儿救不回来,大夫说的那些名贵药材,我们都买不起。我弟弟一直哭,爹也一直哭,我们不想娘死啊,可我们没钱......”季晓聪呜呜哭道。

    “你怎么知道赵奶奶屋里的那个落地柜里有钱银的?”元慕低声问了一句。

    没有说金条,只说钱银。

    “小时候我来赵奶奶家玩,我看到过赵奶奶打开过那个柜子。我还让赵奶奶再开一遍让我瞧瞧,赵奶奶却神秘兮兮的,不答应!”季晓聪抽噎道。

    小孩子的记忆里是极好的,小时候的那一幕,长大了却依然记得。

    “你为什么要杀人?”元慕继而问道。

    “我偷了金子,赵奶奶就醒过来了!”季晓聪眼中露出了愧悔的神色,“赵奶奶认得我,我只好杀了她。我跑出西厢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茉婶婶,她许是听到了声响,又看我浑身是血。就要来抓我,我只好把她也砍了。只是她力气好大。我跟她打了好久,最后才将她打败了,我用斧头敲她的后背,问她服不服气?”

    元慕回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辰逸雪,不由露出钦佩笑意。

    辰郎君和金娘子真是神了啊,竟推敲得一丝不落。

    “那你又为何要杀了莹莹?”元慕敛容,又问了一句。

    “我不想杀她的。可她从屋里跑出来,一直坐在地上哭。我怕她的哭声引了人过来,就......”季晓聪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哽声道:“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元慕叹了一口气,心头升起一股难言的哀伤。

    他不曾想过,造成这个如此恶劣命案的真凶,是个才十二岁的少年郎。

    “......你杀了莹莹,又为何要侮辱她?”元慕看着季晓聪,眼中眸光微显犀利。

    季晓聪抬头。喏喏的问道:“我没侮辱她啊!”

    “你为何要脱下莹莹的裤子?”元慕的语调稍稍加重。

    季晓聪脸一阵通红,低下头,喃喃道:“我只是想看看男孩子和女孩子那里......有什么不同......”

    天井里一片静默。

    案情始末已经非常明朗了。

    元慕沉沉地吐了一口浊气。命萧长空将口供记录好,先让季晓聪画押。

    季晓聪泪眼婆娑的在口供上按了手指头,想起自己做下的错事,想起再也见不到娘,见不到爹爹和弟弟,他又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老妖骂了几句小兔崽子,眼眶却也跟着泛红。

    若是那穷凶恶极之徒,此刻他便会毫不犹豫的上去给他几拳头,可凶手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小子。这让他下不去手。

    为了偷给钱给瘫痪的娘亲治病,杀了三条无辜鲜活的生命。这......

    这既让人觉得辛酸无奈又悲痛万分!

    ......

    开堂以及对凶手的量刑,不是辰逸雪能够过问的事情。案子到此,他们侦探馆的任务便完成了。

    辰逸雪让野天将匣子带上,径直回了茶庄。

    匣子里的物事以及通伯的真实身份,辰逸雪不想让金子知道,徒增她的烦扰和担忧。

    在路上,辰逸雪便吩咐野天寻个地方将匣子藏起来,等案子结了,通伯家眷的尸体发回敛葬,再一并把匣子给埋了。

    野天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轻忽,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收了起来。

    金子趁着辰逸雪出门的当口,去了茶园巡视,而后又查看了近几个月茶庄的出入账。

    辰家的茶叶如今已经成为胤朝回给友邦邻国的贡茶了,从初春到上月为止,送入内务府的贡茶便有五百斤之多。

    辰家出品的茶叶需要经过多道制作工序,出产的量并不多,如今领了内务府的供奉,便更是有市无价了,普通权贵之家,轻易买不到月朗山辰家的茶叶。

    账面做得很清晰,金子看起来并不费劲儿。

    她看过之后,便将账册递给新提上来的管事,顺口问了几句有关于通伯的事情。

    “通伯离开茶庄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金子温声问道。

    管事偷偷瞥了金子一眼,发现这位少夫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忙敛眸,恭敬道:“通伯是茶庄大大管事,平素都是他安排事情,小的们听从吩咐指挥。那天通伯让小的以后管好账本和茶庄内的人事安排,小的只以为通伯是给机会小的锻炼,只欢天喜地的应下,承诺一定尽心尽力做好本分。而后通伯说要出去一趟,小的只以为是要回他自家小院,便没有多问,哪知道那日之后,通伯便再没有回来!”

    金子看他的神态并不像作伪,便嘱咐他用心管理好茶庄,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差人去辰府通报一声。

    管事应声退下。

    金子呼了一口气,心里还在想着通伯无缘无故失踪的缘故。

    小瑜捧着冰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少夫人,郎君回来了!”

    金子抬头望向院门口。果真看到一脸淡漠的辰逸雪迈长腿往悦心居正堂走来。

    “上一盏莲子茶!”金子吩咐道。

    小瑜道是,将冰盆摆好,便出了堂屋。

    今日的阳光明净。辰逸雪站在阳光灿烂的堂屋门口,越发显得高挑白皙。眉目清秀。

    他长眸微敛,露出清浅笑意:“凶手抓到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金子嘴角弯弯的,先是让守在廊下的丫头去打水过来,用皂角水给辰逸雪净好手,拿干净的帕子吸干水分。

    辰逸雪笑眯眯的享受着妻子的伺候。

    小瑜将莲子茶送进来后,便乖觉的退出堂屋,搬了个小杌子在廊下守着。

    辰逸雪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说了上午抓获凶手的过程。

    金子心里有些惋惜的,她记得这是她调查案件里第二起少年郎杀人的恶性事故了。

    默默的在心中感慨一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心理健康的教育,一样重要。

    二人都沉默了半晌,再看彼此时,都是默契而温柔的笑。

    查办的案子多了,他们都已经学会和习惯在案子结束后,及时的抽出自己情绪,不让案情影响本身的生活!

    “珞珞累么?若是不累,午膳后。咱们就回仙居府,案件后续与衙门的交接问题,得跟慕容瑾说一下。剩下的问题就让他去办!”辰逸雪拉着金子的手问道。

    金子笑了笑,摇头道:“今天我可什么都没做,自然是不累的。”

    她说完,起身喊了小瑜进来,吩咐她让大厨房早一刻上午膳,用过饭后,收拾好东西,准备回仙居府。

    小瑜唱诺,很快便将膳食安排上来。

    茶庄的管事金子早上已经都嘱咐过了。倒不必担心庄园的运作。

    小夫妻俩简单地用过午饭后,便赶往渡口。乘船回仙居府。

    ******

    月朗山的这个案子,破案速度算是比较快的。两日往返来回,这应该是继除夕夜聂七娘那个案子后破案速度最快的一桩命案了。

    回到辰府后,辰逸雪和金子先去了嫦曦院给辰老夫人请安。

    事关辰家的月朗山,辰逸雪只能大致地跟辰老夫人讲了一下案情的始末,不过对于通伯的意外失踪,辰逸雪选择隐瞒。

    金子先回了飘雪阁,桩妈妈昨日从骠骑将军府回来,这才听笑笑说娘子和郎君上月朗山查案子的事。她顾不上疲劳,换了衣裳,净了面之后,就去佛堂那边礼拜,希望郎君和娘子出堪顺利,平安归来。

    每次出去查案,桩妈妈总是提心吊胆的,总担心他们俩会被歹徒凶手误伤,亦或者得罪了某些有背景的凶手,惹来报复。私下里桩妈妈也曾多次劝过金子,辰家家大业大,也不差侦探馆那点收入,索性关了吧。

    不过金子却是淡淡笑了笑,不接话。

    她和辰逸雪查案破案,不单是因为钱银的问题,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与追求。

    人活着,不能没有追求的活着!

    回来后,桩妈妈便喋喋地念叨了金子一顿。

    金子乐呵呵的笑着,忙岔开话题,问了昨日她上骠骑将军府的事情。

    “大婚日期老爷和柯府定下来了,择了下月的十八,不过路途遥远,柯二老爷只怕赶不回来给闺女送嫁,倒是柯娘子的表亲兄弟叔父会过来。大婚的礼服是交由毓秀庄定做的,也不费事儿。只迎亲的礼节,要按着上京城的流程来办,这在江南道倒是不多见的,也算是别致!”桩妈妈眉梢露出笑意,“这柯二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她也知道阿郎如今只是个护卫,聘礼方面也说让金府对照一般世家娶亲的例子就可,不必铺张。”

    金子便笑,这是柯家客套的说法。他们二房嫁的是嫡女,聘礼若是寒碜了,那是给双方打脸。金子晓得柯娘子的嫁妆定是不薄的,金府迎娶世家贵女,更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

    她心中有了计较,聘礼安排她会寻个日子回趟金府,跟父亲好好商量商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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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祸君》

    作者名:穆慕雨

    简介:算命的说她祸国殃民,她偏不信这个邪!看一个穿越女子如何在乱世中生存。

第五百二十七章 警示

    大胤朝今年的年景不算太平。

    七月初,延陵府那边一连几场大暴雨导致沅河决堤,引起了一场特大洪涝,延陵府半数百姓家园被毁,良田被淹,死伤无数。当地府尹赶忙将灾情上报朝廷,请求支援,英宗震怒。

    延陵府的沅河是前年才发放银响加固修缮的,如今几场暴雨就导致决堤,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

    发下去修缮的银响没有落到实处,这定然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贪墨了。

    英宗当即就派了户部尚书张志下去视察灾情,指导救援工作,顺便清查延陵府官场。

    上京城的上空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罩在头顶,闷闷的不带一丝清风的气息,压抑得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终于,酝酿了一个下午的暴雨,从天而降。

    铜钱大小的雨点砸在琉璃瓦重檐屋顶上、树叶上,窗棂上,发出啪啪的脆响,灰暗的天色,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雨幕中,有一人一骑乘风踏雨疾行而过,直奔皇城朱雀大门。

    那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动作利落地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手探入怀中,取了令牌向冒雨戍守宫门的司卫甲士展示后,便大步走进甬道,往养心殿方向阔步走去。

    福公公刚服侍英宗喝下药,端着药碗出来,便看到冒雨前来觐见的张云飞。

    “福公公......”张云飞低声唤了一句,上前拱手略施了一礼。

    福公公抬眸看他,惊讶道:“张大人怎么回来了?”

    张云飞是今年英宗配给柯子俊的戍边副将。

    张云飞一张黝黑粗糙的脸布满了雨水,他眨了眨泛着红丝的眼睛,哑声道:“七月初二,阴山关地龙翻身。整个关城被埋,城内百姓死了一半以上,守军亦有死伤......”

    福公公听到阴山地龙翻身的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阴山关可是最重要的一个边关关城呐,这是大胤朝抵御挡格鞑靼骑兵抢掠的一个最重要的屏障。阴山关城被毁。就等于被卸掉了一半的屏障,中门大开,将整个大胤朝曝露在鞑靼的兵刀之下。

    遥想当年宪宗御驾亲征的那一役,整个帝国的灵魂人物被俘虏,阴山关口失守,鞑靼骑兵长驱直入,直逼上京城。

    当年那一场保卫战打得有多么艰难,福公公历历在目。

    英宗陛下临危授命。被推上了帝位,朝中并无大将可用,在万般无奈之下,大胆启用武举新人。当年的情势危急不可预料,英宗初登大宝,便面临着帝国飘摇的艰难挑战。在朝臣呼吁南迁的声浪下,他和几个肱骨大臣顶住压力,坚持守住上京城背水一战,直到最后将鞑虏驱逐出境。

    那是用血泪白骨抒写的胜利一战啊,赢得有多么艰难!

    而今若是鞑靼趁大胤朝遭此天灾人祸之际。撕毁和平条约,大举进攻侵犯的话,大胤朝岂不危险?

    福公公很快便回过神来。他打了一个激灵,敛神对张云飞道:“张大人请稍等,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张云飞拱了拱手,随后脱下斗笠蓑衣,等待英宗传召。

    英宗这几月来一直深受失眠之苦,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刚刚喝了药,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慢慢有了倦意,正要进入梦乡之际。福公公蹑手蹑脚的进来了。

    “陛下......”福公公低低唤了一句。

    英宗浅眠,当即就清醒了过来。侧转脑袋,问了一句:“何事?”

    “张云飞张大人快马急报:七月初二。阴山关地龙翻身,整个关城被毁,关内百姓死了一半以上,守军营地乃是帐篷,却亦有死伤!”福公公掩下心中的惊慌,直叙张云飞的话儿。

    英宗猛地的从榻上弹坐起来,因起得动作过猛,刚刚喝下的汤药从食道中逆流上来,一股难言的苦涩混合着胃中的酸楚直冲脑门。

    福公公惊呼了一声陛下,忙掏出帕子上前,为他拭去溢出鼻腔的黑褐色液体。

    英宗被呛住,轻咳了几声,指了指矮几上的茶壶。

    福公公会意,忙倒了一杯茶水送过来,扶着英宗的手臂,让他就着喝了几口。

    勉强缓过气儿之后,英宗掩下惊慌的心情,让福公公去唤张云飞进来见驾。

    ......

    暴雨从傍晚一直下到子夜仍不停歇,雨势不减,护城河的水位急剧高涨。

    一辆辆罩着青油桐布的马车在御街上跑过,羊角灯在车辕上碰撞摇晃着,将灭复又燃。

    很快,朱雀大门外停放着一圈马车,有内侍提着灯盏,撑着伞出来,将下马车的大臣迎了进去。

    崇政殿内,此刻灯火辉煌。

    朝臣们应召冒雨入宫觐见,虽都披了蓑衣斗笠,可众人的衣裳依然被雨水沾湿,深一块浅一块的,就像挂着一幅幅地图。

    阴山关地龙翻身的事情,让整个朝廷震惊,而整个关城被毁,这让朝臣们更加惊疑难当。

    这该是多么严重的地震呐?

    地震在古代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相较于洪涝,地震发生的几率不高,且古人迷信,他们认为地震是地下的鳌鱼翻身,是上苍给人间的一个警示。

    什么时候上苍要给人间警示呢?

    是对当朝天子不满的时候!

    如果当朝皇帝不作为,或者是胡乱作为的时候,上苍就会用天灾来警示他。

    因而这一次阴山如此史无前例的严重灾情传了过来,多半臣子们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中却默默地将这个矛头指向了英宗。

    自从宪宗归来,英宗对上皇的种种态度以及作为,满朝臣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后太子和惠王纷纷谋逆,各地方天灾人祸不断,莫不是上苍对英宗的不满么?

    然当务之急不是去责怪英宗帝行。而是如何调集兵力去护卫阴山关以及关城灾后重建的问题。

    朝臣在养心殿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整个宫殿一片闹哄哄的声响,犹如早市一半喧闹。

    ......

    而此刻在省吾宫卧榻听雨的宪宗。同样睡不着觉。

    在半个月前,英宗突然撤走了暗卫的监视。

    许是宪宗的逆来顺受。让英宗放松警惕,又许是英宗需要调动到暗卫去做其他的事情,便将静谧如枯井的省吾宫暗卫撤走了。

    暗卫的本领是来无影,去无踪,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神出鬼没。因而自己的身边是否有暗卫存在,宪宗是不知道的。

    暴雨声在耳边哗啦啦的响着,寝殿内一片暗沉。宪宗睁着一双清泓如许的眸子凝着虚空,怔怔出神。

    窗棂处传来了一道微响,有风夹着雨丝飘进来。

    宪宗警醒的朝着窗口的位置望去,昏暗中赫然站着一个雕像一般的黑影。

    “你是谁?”宪宗急促的问话里掩藏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

    那黑影口中发出一声轻嘘,紧接着,身形微微弯了弯,压低声唤了一声:“上皇!”

    宪宗看不清楚黑影的容貌,只是那人身上并没有携带杀气,这让他紧绷的情绪得到了缓和。他默然不语,等着那黑影自说来意!

    “属下奉公孙领卫之命。特来告诉上皇一声,我等从未放弃上皇,定会为上皇谋得复辟最佳时机。请您耐心等待!”

    宪宗的心湖因黑影的话语泛起了层层波澜。

    公孙勇么?

    他还在坚守着银龙卫么?

    宪宗在英宗的步步紧逼之下,唤起了复辟的决心和信念,可他一介囚徒,空有一腔热情,又与外面的旧部失联,没有人力物力天时地利相助,他的复辟之路并不好走。

    省吾宫外面有禁卫军守着,宫外的旧部要将消息传递进来,真是千难万难。

    能在此刻出入宫禁。且是如此打扮的,非英宗暗卫营的人莫属。

    虽然他能说出公孙勇的名字。可安知这不是英宗的试探?

    宪宗谨慎,他不敢轻易相信眼前之人。

    久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复。黑影晓得宪宗这是不相信他。

    他犀利的眸子微闪了闪,从怀中取出将才携带出来的信物,递上前去。

    眼前银色炫光闪烁,寝殿的墙壁一侧,赫然倒映着一条银色盘龙。

    这是银龙印!

    银龙卫是宪宗在朝时期亲自创办的一直暗卫队伍,银龙印是暗卫的凭证和勋章,代表着他所隶属的身份。

    银龙暗卫营是他的心腹公孙勇所统领着的,当年出征鞑靼的时候,银龙暗卫营并不曾随行。

    在宪宗被俘掳后,公孙勇曾率领暗卫夜袭鞑靼,企图救出宪宗,可惜鞑靼那时候将宪宗当成了勒索胤朝最有利的筹码,看守防御亦是铜墙铁壁,公孙勇的几次夜袭,都未能成功营救出宪宗。

    为了保存实力,沐千山回朝后,便让整支暗卫营退隐。沐千山知道公孙勇对宪宗忠心耿耿,便将宪宗交由他管保的玉玺一并交给了公孙勇,他们都深信,有朝一日宪宗能从鞑靼回来,到时候有了玉玺在手,英宗那个临时帝王只能乖乖下台。

    可他们这一等,就是十九年。

    十九年来,他们从未停止过努力,从未停止过筹谋。

    作为宪宗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他们费了很多心思才在鞑靼找到了愿意帮他们传递消息的线人,可不知为何最终还是走漏了消息,多次苦心安排好的计划都因英宗的狠下杀手而不得不搁置。

    沐千山入狱,可他昔日在军营中的弟兄们还在。这十几年来,公孙勇便是通过银龙暗卫与他们互通消息,为了将来复辟的计划不再受阻,他们将自己培养出来的暗卫以各种各样的渠道尝试打入英宗亲卫队。

    其中有所牺牲,却也有成功的,眼前站在宪宗面前的这个暗卫许博就是。

    (ps:吐血,磨了四个小时,就写了这一章,泪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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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处理

    许博他已经在英宗的亲卫队里面,成功潜伏了将近八年的时间。

    在英宗想要利用匕首案事件杀掉宪宗的那一次,许博就跟在主审张公公的那名暗卫营首领身边。

    他表面装得冷酷无情,若无其事,可心里的焦虑与慌乱,却找不到谁人可以倾诉。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棋子,也有棋子的无奈和身不由己。他不知道暗卫营里是否还有他的同类,在消息未能成功传达出去之前,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张公公那几个内监受不住酷刑招出宪宗上皇,全了英宗大愿,那他们这些旧部,也是无能为力,无力回天。

    所幸,上苍庇佑,让宪宗逃过劫难。

    多少句苍白的口头证明,都不如银龙印更具说服力。

    宪宗信了许博的话。

    他心头是欣喜的,同时,也有深深的愧疚。

    他何德何能啊?能让他们如此死心塌地的效忠着自己?

    宪宗稳下心神,点头对许博说道:“我知道了。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回去吧!”

    宪宗不知道这四周是否还有英宗其他的暗卫在,就算没有,宫门外面可还有禁卫军守卫着,他多留一会儿,被发现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许博压低声音,恭敬回道:“属下自会小心的。属下是借着大雨掩饰过来,外头能见度较低,应该不会被人察觉。陛下已经将暗卫撤退了,上皇放心。”

    宪宗露出一丝讶然,还未及开口,便又听许博言简意赅地说了七月初发生的几件大事。

    复辟党们想要利用这几起天灾人祸做做文章,至于个中操作流程如何,许博亦不清楚。只能将公孙领卫的大致意思带到。

    宪宗能预料他们将要如何利用洪涝和地龙翻身的事情做文章。

    地震,这还是大胤朝立朝以来的第一次吧?

    这个时候,流言的攻击是最厉害不过的。

    英宗的冷硬心肠六亲不认。最终只能招来天怒人怨,天灾人祸。

    瞧。延陵府的洪涝,阴山关的地震,便是上苍给予英宗的最大警示......

    宪宗默然的点点头,摆了摆手道:“我会耐心等待的,你去吧!”

    许博拱手施了一礼,将银龙印贴身藏好,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掠过窗棂。转瞬即逝。

    宪宗走到窗边,外头雨势不减,砸在琉璃瓦顶,啪啪作响。黑暗中,他看不到连接天地的雨幕,只伸出一只手,感受那硕大的雨滴,拍打在手心里的感觉。

    冰凉,带着一丝微痒,一丝刺痛。

    被囚禁在省吾宫里的宪宗。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公孙勇让他耐心等待,如今的他的确是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的。只是他还是会担忧,单凭宫外的那股残留势力,复辟,真的能够成功么?

    宪宗呆呆望着黑沉沉的天地,思绪渐渐飞远。

    ......

    当然,单凭一支实力不俗的暗卫队伍就想要完成复辟大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目前由公孙勇牵头,为宪宗筹谋复辟大业这股潜流的核心人物,是一个满怀仇恨和抱负的人。

    这个人。就叫做穆卫。

    穆卫是当朝副左都御史。

    可十九年前的他,并不叫穆卫。而是叫卫吉贞。

    宪宗亲征鞑靼被俘之后,他的命运也随之被改写。

    阴山关被破。鞑靼铁骑长驱直入,直逼上京城。整个上京城人心惶惶,新帝英宗在仓惶之下登基,朝堂对于拟战策略问题争吵不休,当年卫吉贞在朝堂上说了一句话:“今天命已去,唯有南迁可以避祸!”

    也就是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被满朝臣的同袍鄙视嘲笑,更有人给英宗上言,凡是提出南迁之人,都是在动摇军心,蛊惑人心不安,应该杀之以儆效尤。

    英宗初登大宝,不宜沾染血腥,便没有杀了卫吉贞,可他却受到了英宗严厉的训斥。

    卫吉贞想不明白,自己会因为一句话被群臣视为贪生怕死的小人。

    其实那时候形势严峻,很多人都想着南迁避祸,他不过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罢了,为何要将所有罪过归于他一人身上?

    他很是失落,而后每一天上朝时,都会有很多人在暗中对他指指点点,嘲讽他说道:“这不就是那个建议南迁的胆小鬼么?”

    更有一些脾气大的朝臣,当众给他难堪没脸。这样的侮辱,对于一个饱读诗书,将名誉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可十年的寒窗苦读,挣得功名在身,得来不易,他舍不得放弃。至此后,他只能每天在白眼中上朝下朝,兢兢业业的将分内事做好,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他们会看到自己的付出,可事实证明,无论他多么用功,都抵不过当年在朝堂上的那一句话。

    他绝望了,对他的仕途绝望了,也对自己的人生绝望了。

    他想改变自己的窘境,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帮助。

    直到有一天,他下定决心递上了致仕的折子,退出了朝堂这个大舞台,在自己的老家户籍所在地换了一个新的名字,改头换面后凭自己的实力再一次通过科举走上他人生的另一条康庄大道。

    穆卫,考入翰林院之后,被英宗下派到地方当官。

    他本身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且具有很强的处理政务的能力,在短短几年的外派生涯里,凭自己的优秀功绩被调回上京城任京官,而后一路从入朝朝拜的最末排,慢慢往前爬,直到坐上如今副左都御史的职位。

    他的人生,有了新的转机。

    可这其中付出的努力和辛酸,谁人知道?

    在他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受到的侮辱和讽刺。他在静静地等待。

    等待复仇机会的到来。

    宪宗上皇的回归,就是他最好的契机。

    ******

    大雨一直下到第二日寅时末才渐渐收了势。

    崇政殿内,英宗与众朝臣对于阴山关地震后的紧急处理也已经商议妥当。

    其一。先从南疆调派两万驻军日夜兼程赶往阴山关城守关,以防鞑靼突袭。

    其二。从太医院抽调太医,再从上京城内招募民间大夫,组成一支医援救护队,赶往阴山边关救治受灾百姓和受伤官兵。

    其三,是灾后重建问题。目前,除阴山关地震需要大量救灾银响之外,还有延陵府的洪涝急需朝廷拨款,一时之间要从国库拿出大批的钱银。会导致国库虚空。

    众臣们商议了一个晚上,结果是要向分封藩王和权贵大阀募捐。

    商洽妥当,将各项工作落实下去,朝臣们领了沉甸甸的任务后,这才相搀扶着出了崇政殿。

    从昨天晚上入宫见驾到此刻将各项任务商讨完毕,已经是四个多时辰过去了。

    一夜未眠,朝臣们的脸色都苍白而憔悴,而顶着最大的压力的英宗,则是更甚。

    待所有臣工都退出崇政殿后,英宗微胖的身子。摇摇欲坠。

    福公公上前扶住了他,忙劝了一句:“陛下,奴才伺候您洗漱。再好好的回寝宫歇上一觉吧!”

    英宗晓得自己的身体。

    每况愈下,从昨天傍晚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身体的极限了。

    “嗯!”英宗沉若千钧地吐了一口气,由着福公公搀着回了养心殿。

    简单地洗漱后,他便上了榻歇息。

    明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络都在叫嚣着疲惫,可偏偏闭着眼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他的失眠症已经这般顽固了么?

    英宗躺在榻上,脑袋乱哄哄的。他在想。他从登基至今,兢兢业业。爱民如子,为了大胤朝的强盛辉煌不懈地努力着。究竟上苍对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因为他对宪宗的不容么?

    英宗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换位思考,若是自己处在宪宗的位置,而宪宗此刻手握至高无上的皇权,为了捍卫皇权统治,杀了自己乃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古来帝者弑父杀兄,手足相残的比比皆是,他们不一样能成为千古明君么?

    他们能,为何他不能?

    福公公蹑手蹑脚的将安息香点燃,盖上金猊瑞兽熏炉,佝着身子缓缓地退出了寝殿。

    英宗唇角露出一丝苦笑,而今他只能靠着安息香,才能偷得一阵安眠。

    他望着帐顶,恍惚间想起了儿时他与宪宗一起去未央宫给母后请安的情形。

    那时候,他们的感情是极好的。

    宪宗比他年长,对他这个弟弟很是疼爱谦让,而自己也极喜欢跟着兄长。

    母后偏疼他,对宪宗却是有些冷淡的。他总担心兄长因此不开心,有时候母后留给自己的糖糕点心,他舍不得自己一个人吃,总要留着,待见了兄长与之分享。在犯了错误的时候,宪宗总会将自己护在身后,自己一力承当所有罪责。

    还记得幼年时候的他问宪宗为何要一个人挨骂,他说:“因为你是我弟弟,皇兄要护着你!”

    那时候他是哭着鼻子对宪宗道:“要处罚就一起处罚,两个人一起领罚,皇兄才不会孤单!”

    那时候的情感啊,澄澈而真挚,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可是,儿时的兄友弟恭,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英宗觉得眼角有些涩涩的,视线中看到的影像越来越模糊,直到渐渐变成一片黑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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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章 风潮

    阴山关城因地龙翻身被埋的事情,第二日就在上京城内传开了。

    坊间茶楼,大街小巷,百姓们口耳相传,无一不是在谈论此事。

    大雨初霁,阴云将将散去,天际升起一架五彩斑斓的彩虹,美得让人目眩。可上京城内的百姓们惶惶难安,谁也没有心思停下来去好好欣赏那片美丽的风景。

    有惜命的,一听说阴山关塌陷,害怕上京城被鞑子长驱直入,便开始着手准备起南迁了。

    雇船的雇船,收拾家当的收拾家当。

    城门口的往来人流骤增,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几日后城门外开始出现大批大批的流民,都是从阴山关那边逃难而来的。

    有提倡善举的大户人家开始出来摆粥棚,煮粥、散粥。

    京兆尹衙门这些天也派了卫队出来巡视治安,乱哄哄的上京城,总算恢复了些许安宁。

    柳宅那边,柳夫人听说有不少难民在家门口晃荡,便嘱咐着管事婆子们将粥棚搭起来,每天定时定量的煮些米粥,在门口散粥。

    婆子们应下后,便各自下去忙活。

    柳夫人心头揣揣的,她也在担心鞑靼那边会趁着阴山关的塌陷大举进攻,那上京城无疑是首当其冲的。十九年前的那一场大规模的京都保卫战,血流成河,尸骨累累,一幕幕的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恍若昨日。

    她最近这些天也总是寝食难安。

    柳若涵从去年春宴定下亲事以来,这大婚礼便是一波三折。本来前几日宫中礼部有公公过来通报,说钦天监已经重新选好了大婚的日子,就在这个月末。可如今看来,这大婚典礼多半又要搁置了。

    柳夫人因为此事,心闹得慌。有时候甚至会暗暗垂泪,又不敢叫闺女知道。

    ......

    粥棚摆了两日,开始还好。难民们还会排着队领粥,可上京城内的难民与日俱增。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有很多的难民因排到最后,都没能领到粥,便开始闹腾起来,不止煮粥的米被抢走了,连锅也被抢了。

    那些难民蜂拥而上,只差闯到家里来抢掠了。

    婆子们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赶忙回了府。将大门紧紧闭上。

    因这件事之后,城中大户们都心有余悸,再不敢出来搭棚赠粥了。

    街上乱哄哄的,朝廷上下百官亦是忙得焦头烂额。

    而就在这时候,上京城的城郊有百姓发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

    出现巨石没有什么,可巨石上的字,却让本就不甚稳定的局势变得更加动荡起来。

    巨石上鬼斧神工的凿刻着一行字:“上皇君临天下十一载,是天下之父也,陛下亲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上皇荣归。陛下不事,乃枉顾纲常伦理。为君不仁,山河俱怒!”

    这句话不必解释。就连市井白丁都能晓得它的意思。

    矛头直指当今圣上。

    百姓们纷纷猜测,这巨石乃是天石,是上苍从天而降对陛下的警告。是因为连天神也看不惯陛下对上皇的不敬不孝,所以才会山河俱怒。

    延陵府不就是发了洪涝么?还有阴山的地震,正好印证了这一点啊!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英宗耳中。

    果不其然,英宗暴跳如雷。

    当时天色已晚,若非十万火急之事,一般情况是不会再召臣工入朝议事的。有什么事情也会留待第二日上早朝再说。可英宗愤怒难当,连夜传召了京兆尹。命京兆尹衙门彻查此事,将所有造谣生事者。全部抓起来,全力追捕暗中布局、导演这出戏码的元凶,定要将那人严刑拷打,凌迟处死。

    很快,有大批议论此事的群众被抓捕拘禁。经过摸索排查之后,京兆尹衙门逮捕了七八名当天晚上去过城郊巨石所在地的壮丁。几个壮丁被抓捕后,负责审讯的衙差要他们说出与省吾宫的关系以及受何人指使,企图利用这件事将宪宗一并解决掉。可这几个壮丁很有骨气,被折辱得奄奄一息,依然不吐一个字。

    这几个壮丁和大批群众的被捕,非但没有消除流言的声音,反而引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潮。

    不知是谁最先开始嚷了起来,要英宗陛下禅位,将皇位奉还给上皇宪宗。

    一时之间,上京城内外人声鼎沸,纷纷拿着天降巨石,地龙翻身说事,声讨英宗下台,请求让宪宗复辟。

    英宗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般局面。他的皇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在越来越大的压力下,他的情绪近乎疯狂。

    英宗不顾朝臣劝谏,下令将第一批逮捕入狱传播流言的百姓杀了。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血腥让上京城的百姓们人人自危,这场闹腾了半个多月的流言风潮,在英宗的强硬手腕下,渐渐平息下去。

    而后,朝廷向各地藩王和权贵大阀募捐灾后重建的款项。

    这道旨令颁布下去后,也是怨声载道的。

    河南王甚至上书朝廷哭穷,说他的封地贫瘠得厉害,实在拿不出银子来。

    有一则有二,其他藩王也跟着效仿,实在装不下去的,也要争取将限定的募捐款项减半。

    家国有难,匹夫有责!

    可瞧瞧这些大胤朝的王孙贵族们......

    多方的压力像巨浪一般朝着英宗汹涌而至,英宗心力交瘁,他狠下心肠,朱笔一挥,但凡不遵照朝廷指示的,全部羁押候审。

    龙廷轩在收到地震急报的第二日,便启程赶往阴山坐镇。

    与柯子俊联手将阴山关城的守卫布防稳固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这才知道短短半月,上京城竟发生了这么的恶性事故。

    看这些日子父皇为了家国大事操碎了心,他心中亦有不舍与心疼。他担心英宗的手段太过去强硬,反而会给拥护宪宗复辟大反动党派增添助力。

    他仔细斟酌过后。主动请缨道:“父皇,募捐款项这件事,就交由儿臣去办吧。您的做法虽然直接了当,可却太过于冷硬。只怕让那些人更与咱们离了心。儿臣亲自去向他们要,去了他们的封地,还怕寻不到他们的把柄么?儿臣有把握让他们一分不少的吐出来!”

    英宗布满倦容的脸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他沉吟了一息,最后点头应了龙廷轩所求。

    他明白,要让自己的皇位稳稳当当,必须尽快的立下新的储君。

    宪宗的存在是个极大的威胁,可惜在这个当口。他不能对他有所动作,否则,这笔账定是算在了他头上。

    各项工作已经展开进行,龙廷轩领了英宗圣旨,回了逍遥王府洗漱收拾之后,便准备再次出发,往各个藩王封地而去。

    ......

    龙廷轩的大婚典礼,是再一次搁置了。

    他一直在逃避大婚,可一连几次提上日程的婚礼,都因各种各样的外力问题而不得不取消搁置的时候。他心底深处还是隐隐有些愧疚的。

    对他的准王妃感到愧疚。

    龙廷轩很清楚自己对璎珞的感觉,第一次那么深刻的记住一个人,那么强烈的想要拥有一个人。这便是爱了吧?

    可惜天意弄人,他最终只成了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对于准王妃柳若涵,龙廷轩只与她有过几面之缘,那是与璎珞性格截然不同的一个女子。

    温婉得,就如同一阵和暖的春风......

    这样一个女子,品行容貌,无疑都是出众而美好的。

    只是,情爱这些东西,向来不由人。龙廷轩承认自己并不排斥柳若涵。或许有一丝丝的喜欢,但爱。或许还没有吧?

    他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走出廊外的时候。似想到了什么,随即唤了阿桑进来。

    “少主......”阿桑正在帮龙廷轩整理细软,忙里忙外,脚不沾地。

    “听说柳娘子最近在学埙,本王记得前年梁王不是送了一个上好的泥金紫砂埙么?去找出来,派人给送过去!”龙廷轩扬手吩咐道。

    阿桑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龙廷轩一眼。

    这是定亲以来,少主第一次主动要给柳家娘子送东西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少主已经放下了金娘子,接受了柳娘子呢?

    这问题冒出来后,阿桑真想扇自己俩耳光。

    柳娘子可是名正言顺的未来王妃啊,少主不接受能成么?

    他笑着应了声是,屁颠屁颠的开库房去找那只埙去了。

    阿桑亲自给柳若涵送礼物,这让柳夫人欣喜若狂。

    她亲自煮了茶汤招待阿桑,又问了龙廷轩的近况。

    阿桑将少主将远行的事情告知柳夫人和柳娘子,柳夫人满脸的担忧,而柳若涵则比较平静。

    在她看来,身为皇子,本该如此。

    柳夫人喋喋的吩咐阿桑要让王爷多多保重,身边多带些护卫,若往南边热带地方的话,要随身带一些防暑防疫的药材......

    阿桑一一应下,心想这柳夫人比起容妃娘娘还要啰嗦。

    柳若涵安安静静的坐着,只在一旁听母亲和阿桑说话。

    直到阿桑起身准备告辞的时候,柳若涵才犹犹豫豫了片刻,摘下随身携带的一个香囊,递给阿桑,柔声细语道:“劳烦阿桑公公替我将这个香囊交给王爷,里面是一枚平安符,是我从天龙寺里求来的,希望能保王爷一路平安顺遂!”

    阿桑笑着收下,行了礼之后,便回了逍遥王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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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有了

    阿桑回来的时候,龙廷轩正在花厅里用着午膳。

    “少主!”阿桑躬身施了一礼,麻利利的将柳若涵让他带回来的香囊呈了上去。

    龙廷轩放下筷子,接过一旁婢子递上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漱口净手后,这才瞟了几上的香囊,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是柳娘子让老奴给少主您带过来的!”阿桑捻着兰花指,笑道:“柳娘子特意从天龙寺求来的平安符,说是保佑少主您一路平安。”

    龙廷轩信手捻起几上绣着并蒂莲的香囊看了一眼,绣工精致,针脚细腻,并蒂莲绣了阴影,花瓣显得越发立体,几可乱真,可见柳家娘子的女红针黹手艺别样出色。

    他唇角扬起一抹淡笑,不置一语,只将香囊扣在掌心,起身走出花厅。

    外面,缠绵了几日的阴霾终于散去。太阳从云层中露脸,金黄的阳光遍洒整个院落,满目都是葱翠的林木和姹紫嫣红的花品。

    “下去安排一下,一刻钟后轻车简从出发!”龙廷轩低声吩咐阿桑。

    “是!”阿桑应了一声,快步走出院子。

    片刻后,一辆低调古朴的马车便从逍遥王府驶出,径直奔向城门。

    ......

    阴山的地震、延陵府的洪涝、上京城的紧张局势,这些都不曾影响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仙居府。

    仙居府今年还算风调雨顺。

    既没有发生旱灾,也没有发生洪涝,百姓们安居乐业,只偶尔会在茶余饭后、私下里谈论其他州府郡县的灾情情况。

    听说庵埠县的圣母庙香火越发旺盛了,就连桃源县、州府以及临近几个县城的善男信女都慕名前往祭拜,祈求流年顺利吉祥。

    仙居府府尹赵传近几日办了一个募捐大会。且在府尹衙门外面也贴了告示,召集信善人士踊跃捐款,为灾区重建献上一分心意。

    赵传这两年在仙居府的政绩有目共睹。他出来带头,金昊钦、元慕以及衙门的一众捕快等。都纷纷效仿,很快,便带动了整个州府的捐献热潮。

    辰府作为仙居府的权贵代表,自是不能落于人后的。

    辰逸雪请示了辰老夫人的意思后,向朝廷捐献了两万两白银。

    赵传办这个募捐大会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他自己的翟升在做打算。辰府作为仙居府的权贵代表,率先做了榜样,其他的门阀自然也会跟着做出相应的表示。这如何能叫他不感动?

    一大清早,赵传在上衙门办公之前,来访了。

    野天给内院的笑笑递了话,辰逸雪起榻洗漱,去了外院招待。

    而金子这厢,还睡得香甜。

    她在被褥中懒懒地动了动身子,黛眉微微蹙起,只觉得浑身酸痛。

    她低低嘤咛了一声,睁开眸子。身边早已没有了辰逸雪的身影,金子侧着脑袋。伸出手挑开幔帐,唤了一声:“青青!”

    青青和小瑜一直在廊下候着,准备伺候金子起榻。听到声响过后,忙推门进来,一面应道:“娘子,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金子问道。

    “快巳时了!”青青一面将幔帐收起,用金钩收拢,一面回道。

    金子坐起身来,嘱咐青青去耳房备好沐浴的温水。昨晚俩人闹腾得太晚了,只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并没有沐浴。

    青青脸微微发红。一面帮着金子将外袍穿上,一面抿着嘴头低声笑道:“郎君真疼娘子呢。您就快要有小郎君了吧?”

    小瑜正在收拾床榻。从凌乱的床单上隐约可见一丝狼藉,再加上青青这么个没有门把的嘴说出来的话。让她不觉也跟着脸红发烫。

    金子轻轻咳了咳,因这小妮子的话而微窘,可手还是不由自主的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脉搏。

    脉搏按之有力,圆润如同滚珠,是喜脉!

    金子微微怔了怔神。

    三娘的这具身子月事一向不大准,她大婚后自己调理了一阵子才开始恢复正常的。只不过这阵子为了查案,又为了分心金昊钦的大婚事宜而没怎么在意,现在算算,好像月事也有四十多天没来了呢!

    现在这个脉象,真的在向她证明,她真的......怀孕了么?

    她心中狂跳起来,若真是怀孕了的话,那这阵子他们没有节制的折腾,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倒真是万幸了。

    不过医者向来不能自医,金子对自己扶的脉并能百分百的确定。

    若是辰语瞳在府中就好了.......

    金子没有将这个还没有完全坐实的消息告示底下的丫头。她趿了木屐,去了耳房由青青伺候着更衣洗漱,准备用过早膳后,便启程赶回桃源县。

    “娘子,还要带上一套头面么?”青青为金子梳了一个垂挂髻,在鬓角斜斜的地插上两朵青玉碧玺珠花,看了看镜中姿容端雅的金子问道。

    金子摇了摇头,笑道:“明日是阿兄和柯娘子的大婚,婚礼的主角是柯娘子,本娘子怎好抢了她的风头,端庄淡雅便很好!”

    青青抿嘴应了声是,帮着金子在手腕上戴上两只同色系的碧玺金手钏。

    “礼物都准备好了么?”金子问道。

    “都备好了,桩妈妈亲手安排的,娘子放心!”青青应道。

    桩妈妈对金昊钦的婚事有多么上心,金子一清二楚,由她出手安排置办定然是妥帖的。

    “娘子可要先用膳?”青青问道。

    金子刚想说等一会儿,转头看向院子时,便看到院外的甬道上遥遥出现了一个身影。

    “摆上吧!”金子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

    青青顺着金子的视线望出去,刚好看到辰逸雪一袭天青色的天丝锦长袍,闲庭信步的走进来。

    她撇过头,偷偷抿着嘴笑。

    她发现娘子大婚后,性子变得似水温柔。特别是在面对郎君的时候......

    桩妈妈说得对,郎君和娘子琴瑟和鸣,她们当差也当得高兴啊。

    青青给辰逸雪行了礼之后。便下去传膳。

    “赵府尹走了?”金子问道。

    刚刚沐浴的时候,青青那张大嘴巴已经将赵传一大早来拜访的事情说了。

    辰逸雪嗯了一声。拉了金子的手在几边坐下。

    青青和小瑜二人将膳食端上来,小夫妻俩不用人伺候,她们便乖觉地退到廊下去。

    金子喝了一口新鲜研磨的豆浆,拿起一个肉包子,才咬了一口,黛眉一蹙,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中冲了起来,她倾斜着身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辰逸雪吓了一跳,忙挪到她身边,搂着她的紧张问道:“珞珞,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金子清秀白皙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她指了指瓷盘上放着的咬了一半的肉包子,低低道:“我闻不了那个味道......”

    辰逸雪怀疑是肉包子不新鲜,便拿起金子吃过的那个咬了一口,肉质鲜嫩,味道十分鲜美,跟以前做的一样。是金子喜欢的口味,怎么现在就闻不得这个味道了?

    辰逸雪与金子靠得近,他刚拿起包子的时候。那股肉香的味道便又在她鼻翼间氤氲开来。

    金子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找痰盂,捧着一个瓷碗哇哇的吐了起来。

    其实她还没有用早膳,胃中并没有东西,只呕了几口黄胆水,辛苦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辰逸雪慌了,一把将金子打横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内厢,将她放在榻上。

    “珞珞。我先让青青进来伺候,再让野天去请大夫过来......”

    金子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刚刚那阵恶心的感觉已经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了。她真的是怀孕了!

    金子嘴里有些发苦,开声让辰逸雪倒一杯水给她漱口,随后才抿着嘴微笑,看着辰逸雪道:“逸雪,你要当父亲了!”

    辰逸雪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道:“珞珞,你......有了?”

    金子含羞点点头。

    辰逸雪清隽出尘的面容掩不住欣喜若狂的笑意。他笑出了声,手想要触摸一下金子的腹部,可有担心自己的举动会影响胎气,修长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竟不知道该放往何处。

    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激动得眼角微微湿热。

    金子看着他,甜甜的笑着,她觉得这一刻的辰大神,好看极了,带着父爱光辉的男人,比朗日更加炫目。

    辰逸雪握了握金子的手,随后唤了青青进来,让她传话给野天,马上请一个大夫过来。

    孕期的禁忌,还是要听听外头大夫的建议,毕竟他们都是初为人父母,很多事情都不懂呢。

    不多时,大夫便过来了,请的是仙居府平安堂的一名老大夫。

    大夫扶了脉之后,忙拱手笑道:“恭喜郎君和夫人,府上要添小郎君了......”

    青青差点儿惊叫了起来,她早上才刚刚戏言娘子快要有小郎君,果真让她说中了!

    她开心得一个劲儿的叫好,手舞足蹈的站不住,说要去将好消息说给桩妈妈和笑笑姐听,还要去告诉老夫人......

    辰逸雪由着她去了,他也高兴得手足无措。

    金子还是比较冷静的,她细细问了大夫要注意的事项。

    老大夫尽职的一一说明,最后开了几剂安胎药,收了诊金后便告退了。

    不多时,笑笑和桩妈妈便赶过来了,二人皆是喜上眉梢,先给辰逸雪和金子道了喜。

    而后桩妈妈才半嗔半怪的说了金子一句糊涂,“怎么自己的小日子都没放在身上,好在及时发现了,这万一要出了门,在路上颠簸出个什么事情,那该怎么办?”

    金子低着头,羞红了脸。

    被桩妈妈当着辰逸雪的面儿数落,又提起小日子这些话,让她有些窘迫。

    辰逸雪温柔的看着金子,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而后转头对桩妈妈吩咐道:“大夫说前三个月比较危险,就有劳桩妈妈悉心照料着璎珞,昊钦明日的大婚礼,璎珞就不要去了,路上颠簸,我不放心。”

    桩妈妈忙点头道是,看着金子说道:“娘子这阵子已经尽心尽力帮衬着阿郎的亲事了,咱们礼到心意到就成。”

    金子见他们俩都这么说了,只好点头应下,乖乖留在家里安胎了。

    桩妈妈让辰逸雪先陪着金子,自己下去重新熬粥,孕期口味多变,只怕要多费点儿心思才可以。

    “明日我去参加昊钦的婚礼,你在府中不许乱跑,乖乖的躺着歇息!”辰逸雪点了点金子的鼻子开始唠叨。

    金子一头黑线,当她是什么呢?

    不许乱跑,还得乖乖躺着......

    这才一个多月呀,长路漫漫其修远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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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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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逸雪的手小心翼翼的抚触上金子的肚子,小腹依然是平坦的,可他似乎能感受到什么一样,留恋地摸了半晌才收回手,满眼都是化不开的幸福笑意,紧握着金子的手,低喃道:“珞珞,我就要当父亲了!”

    金子嗯了一声,清秀的面容爬上一层瑰色,眉眼弯弯的,笑意直达眼底。

    隔了片刻,辰老夫人就闻声赶过来了。

    老人家掩不住欣喜,人刚踏入飘雪阁的院落,便已听到了爽脆的笑声。

    “真是祖宗保佑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许偷懒,要尽心伺候着少夫人......”辰老夫人看廊下几个小丫头正在咬耳,便喋喋开始说教。

    小丫头们不敢有违,头垂得低低的,脆生生的应了声是,随后打起帘子,将老夫人让进去。

    辰逸雪从内厢出来搀扶辰老夫人,老夫人笑眯眯地拍了拍孙儿的手背,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她盼着抱曾孙儿,已经盼了好久了。

    金子从榻上起身,笑着唤了声:“祖母。”

    辰老夫人忙拦着她:“躺着,这前三个月啊,最娇气了,咱自个儿一家人,不讲究那些个虚礼!”

    金子失笑,这一个两个的,比她还要紧张呢。

    老夫人坐在榻沿,嘀嘀咕咕的说了好些育儿经,从辰靖小时候说起,再说到蕙兰郡主生养的几个孩子,老人家有了高兴的事儿,一大串话儿说出来,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恰好桩妈妈将熬好的粥端了进来。辰老夫人便收了话匣子,只担心饿着了金子腹中的胎儿,赶紧儿让小瑜在榻上支个小几。就在榻上用膳了。

    老人家心里头紧张,自个儿拉了桩妈妈说话。该注意什么,该补些什么,面面俱到。末了,还让小瑜跟着她回嫦曦院,她私库里藏了好些珍贵药材,正适合拿来给金子进补。

    小瑜颠颠地跟着去了,只留下内厢哭笑不得的金子和辰逸雪。

    “祖母这是疼你!”辰逸雪笑着说了一句,见金子一碗白粥喝完了。还要给她添上一些,却被金子摆手制止了。

    “已经饱了,吃不下了!”

    桩妈妈上前,给添了一勺,劝道:“娘子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您本就瘦弱,得多吃些气血才能充盈,孩子也才能长得好!”

    金子拗不过他们俩,只能将新添的那一勺米粥吃了下去。

    金昊钦的迎亲时辰是明日辰时,也就是说明日一早点卯。金昊钦的迎亲队伍就必须从桃源县出发,才能赶得及迎亲的时辰。金子原本打算今日就和辰逸雪启程去桃源县的,可刚知道有了身子。不宜长途跋涉,辰逸雪也舍不得丢下娇妻一个人在家,便想着等明日金昊钦来迎亲了,再跟着迎亲队去桃源县讨杯喜酒喝,争取明晚城门宵禁前回来。

    “老爷要知道娘子有喜了,不定多高兴呢,恰好阿郎也要成亲了,凑一起,可真真是双喜临门!”桩妈妈一边指挥着小瑜将碗盏和小几撤下去。一面慷慨的说道。

    金子嗯了一声,心想不止金元会高兴。母亲刘氏也会高兴的吧。

    “等夫人的忌辰到了,老奴就亲自到坟前去给夫人报喜......”桩妈妈说着。眼眶不由红了红,声音也微微带出一丝哽咽。

    金子伸手握住桩妈妈的手,桩妈妈便笑着说:“夫人泉下有知,也定是高兴极了的!”

    辰逸雪微笑,接过话说道:“到时候我亲自给岳母报喜去,谢谢她生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儿.......”

    这句话说得,让金子和桩妈妈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午,金子有孕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辰府,就连骠骑将军府的二夫人余氏,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到了消息,提着四色礼盒并几大盒适合孕妇进补的贵重药材就亲自上门来了。

    金子即将荣升为姑奶奶,且又是辰府的长媳,余氏自然是不敢轻视的,陪着笑脸说了好些话儿,又说自己认识仙居府几个经验极好的稳婆,回头介绍过来给金子用。

    桩妈妈感激涕零地道了谢。

    她是跟过夫人刘氏一路过来的,这女人成亲是人生大事,这生孩子更是轻忽不得的人生大事,夫人就是生娘子那会儿难产落下的病,她心里头是有些害怕的,准备几个有经验的稳婆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她希望自己娘子这一胎能够全须全尾,平平安安的!

    送走了余氏后,金子有些疲惫的倚在榻上眯了起来。

    桩妈妈给金子搭了一张毯子后,便蹑手蹑脚的出了内厢。

    桩妈妈嘱咐小瑜和青青在外头守着,又问了声郎君呢?

    青青道:“野天小哥刚过来找郎君,郎君让奴婢好生伺候着娘子,便去了外面了!”

    桩妈妈哦了一声,自个儿将忙去了。

    ......

    外院的书房里,野天将暗卫送过来的信笺递给了辰逸雪。

    辰逸雪在几边的软榻上坐下来,灵动的指节飞快地展开信笺,里头是有关于通伯行踪的调查。

    暗卫手中有通伯的画像,一路往帝都的方向追查,发现通伯在洛阳城停留过十数日,神神秘秘的跟几个乔装打扮过的男子接触过几次,随后一行人并不曾一起上路,而是前后脚掩人耳目地离开了洛阳城。暗卫跟着通伯一路往帝都的方向追寻,通伯似有警觉,几次将暗卫甩掉,暗卫也晓得是通伯起了防备之心,最后一次被甩开后,却再没能寻到踪迹。暗卫在偌大的上京城暗访了十来日,通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此时暗卫不尽带来了通伯的调查回执,还有上京城发生的一件特大事故。

    英宗遇刺了。

    因延陵府突发洪涝、阴山地龙翻身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舆论压力,英宗在朝臣的提议下,往皇陵东郊祭拜天地宗社。

    祭天典礼完成之后。在龙驾回宫的路上,遇伏被刺。

    辰逸雪抓紧了信纸,薄唇抿得紧紧的。思绪飞快的旋转着。

    英宗被刺这件事,直觉告诉他。跟通伯有关联......

    通伯是宪宗旧部,他此番入京,趁着阴山和延陵府的天灾大做文章,先是巨石传闻,动摇民心,再是安排这一次刺杀,无一不是为了宪宗的复辟大业而准备着......

    龙廷轩虽然是皇子争夺战之中的胜利者,可终究还没有被英宗正式封为储君太子。且他刚刚在朝中崭露头角,没有深厚的根基,如何能与临朝掌管了江山十年的宪宗相较?

    英宗的皇位之尊是被临时推上去的,本就不属于他,且复辟党一早就为了宪宗安排好了一出好戏,就是城郊的那一块巨石天言。

    “上皇宪宗乃是天下之父,陛下英宗是上皇之臣!”

    英宗因不事上皇而被上苍降下洪涝和地震以作警示,因而一旦英宗有什么意外,在民心所向,复辟党保驾护航的情况下。宪宗以天下之父的优势再临帝尊,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只是到时候龙廷轩会同意么?会甘心么?

    他苦心经营将太子斗倒,将惠王斗倒。难道最后竟是换来这样的结局?

    他如何能甘心?

    皇权的诱惑能让人失去理智,到时候上京城只怕要再经历一番变故了吧?

    辰逸雪沉若千钧地长吐了一口浊气,他牵挂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外祖父以及父亲母亲,在那个皇权倾轧的地方生活着,每天得过得有多么的压抑?

    另一方面,他也担心通伯的身份一旦曝光后,会给辰府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

    辰逸雪的脆弱和感性,从来都只是一瞬。他收拾好情绪,吩咐野天研磨。铺开宣纸后,提笔给蕙兰郡主报喜。

    他想借着金子有孕的事情。将父亲母亲接回仙居府,如若可能。他也想将端肃亲王一并接了来,远离是非之地。

    辰逸雪将信笺写好后交给了野天,野天自然知道该用什么渠道去送信,施了礼后便退出了书房。

    辰逸雪浓若点漆的眸子在那封被抓皱的密信上来回扫了几眼,随后将之付之一炬。

    ******

    而此时的皇城内,气氛亦是万分的紧张压抑。

    英宗遇刺的消息被严防密锁了下来,上京城当天有人传出英宗被刺身亡的消息,整个上京城人心惶惶,连自家大门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的呆在家里等着第二日国之大丧的讣告。

    蕙兰郡主听到消息的时候,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她联想到了那块巨石所言,心中不由猜测这一出刺杀戏码究竟是复辟党派的手笔还是前几日秘传回京的有关于流放辽东意外被逃的萧氏党羽的手笔?

    端肃亲王不发一语,对外称病不出,整个端肃亲王府朱门紧闭。

    可英宗遇刺后的第二天,朝廷出了告示了,英宗遇袭受了惊,但龙体无虞。

    上京城的百姓们松了一口气,可蕙兰郡主却是半信半疑,她一直都有暗中关注朝堂的事情,那天暗卫明确的告诉她,那些伏击死士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取英宗性命,明黄色的龙撵轿帘上满是殷红色的喷溅血,英宗定然是被刺中的,只是不知道伤情如何。

    蕙兰郡主只能沉住气,她私心里是希望宪宗能复辟成功的,只有还政于宪宗,雪哥儿的身世之谜才不会给辰府和端肃亲王府惹来灾难。

    可现在局势尚不明朗,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蕙兰郡主只让暗卫暗中打探消息,学端肃亲王闭门谢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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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着手

    (ps:2014的最后一天了,祝亲们过得愉快顺心,零点跨年,咱们一起倒数,迎接2015!爱你们,么么哒!)

    养心殿内。

    英宗脸色苍白若纸,斜倚在龙床上,听着吏部尚书刘景文的回禀。

    刘景文这些天一直在调查祭天袭击英宗的那一批死士,只是那群人除了脱身而逃的和当场死亡的以外,唯一捉住的一个活口被制止自杀之后,带回了吏部大牢审问,却死咬着嘴不开口,吏部的各种刑具几乎都挨了个遍,最后连‘弹琵琶’都上演了。

    所谓的‘弹琵琶’并不是演奏音乐,而是一种独特的行为艺术。

    是利用利刃剃去人的肋骨,据说行刑时痛苦万分,会让受刑者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这是个惨无人道的刑罚,律法也有名言规定,非得批准,不得擅自实施。但这批死士竟敢公然行刺陛下,实在是可恶至极!只不过那名死士虽然意志坚强,但最后却因为体力不支,弹了三遍之后终是挨不过去,死在了吏部大牢里。

    最后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这么说,是查不出何人所为了?”英宗透着阴鸷的目光落在刘景文身上,微哑的声音透着一股森冷的气息。

    刘景文躬身跪下,请罪道:“臣该死......”

    英宗冷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笔账。他算在了宪宗头上。

    先是那块巨石天言,而后又是禅位传言,再来这一次的刺杀......

    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不就是他的好兄长宪宗么?

    英宗腹腔内的气息不断地向上翻涌着。

    他想不明白,一个沦为异族俘虏的过气帝王,一个给大胤朝带了无尽耻辱的罪人,为何依然能得到那些人忠诚的拥护?

    十九年的潜伏和等待,就只是因为相信他能回来,相信他能成功复辟重掌昔日辉煌么?

    那人竟有如斯深厚的人格魅力和影响力么?

    英宗嫉妒着宪宗。也深深地恨着宪宗!

    凭什么这样的人能得到忠诚?

    他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的耻辱和罪孽,凭什么还要回来跟他争抢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

    英宗越想越是气不可遏,很快,他的情绪便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层层上涌,濒临崩溃的临界点。

    那张微胖阴沉的龙颜布满了冷汗。仿佛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将他明黄色的里衣浸湿,透出星星点点的汗渍。

    他的心痛得就快要滴出血来,可他却死咬着下唇,闷声不发。

    刘景文俯首紧贴在冰凉的白玉石板砖上,一动也不敢动。殿中除了沙漏的微响。静得就似古墓荒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景文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僵掉的时候。耳边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他猛的抬头,却见英宗一头栽倒在榻上。

    刘景文暗叹一声不好,此刻殿中就只有他一人面圣,若是陛下有个好歹,他只怕百口莫辩......

    “快来人......”刘景文喊了一句,随后大步奔至榻边,将英宗扶了起来。

    福公公闻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英宗那张布满了汗水却又卡白得毫无人色的脸,目光向下移。胸口位置,明黄色的中衣已经被血浸湿,正一圈有一圈地氤氲开来。

    “陛下......”福公公惊呼一声,抓着刘景文的手,问了声怎么回事。

    “我......”刘景文刚想解释,又觉得此刻抓紧时间救治英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忙稳住心神,拂开福公公的手,朝外走去,一面喊道:“来人,快去请太医......”

    外面一阵骚动,很快的,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廊上咚咚响起。

    刘景文踱步走回寝殿,英宗仿若没有生气的木偶,安静的仰躺在龙床上,福公公慌得双手都在颤抖,拿帕子捂住陛下不断冒血的伤口,一面不断小声念叨着:“陛下您可要挺住啊......”

    很快,张院使便赶了过来。

    “陛下应该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昏厥,张太医你快看看!”刘景文让身给张院使,一面解释英宗病发的原因。

    张院使二话不说,忙从药箱里取出针具,银针在烛火上烤了一下,旋即在英宗身上各个要穴下针。

    针扎在伤口周边的穴位上,很快的,泅泅淌血的剑伤便敛住了血。

    榻边的刘景文和福公公同时松了一口气。

    张院使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枚紫金丹,放入英宗的舌底,倒了一杯温水,拿小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让紫金丹慢慢在口腔里含化。

    做完了这些,张院使才掏出帕子抹了抹布满冷汗的额角,将治疗外伤的药物取出来,重新给英宗清理了伤口,上药,包扎。

    “张太医,陛下他......”福公公红着眼眶看向张院使,在英宗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了,陪伴着他从初登基时的艰难一步步走着,看着陛下将大胤朝从一团糟糕的局面慢慢推向太平辉煌,这期间付出的心血和心力,他比谁都清楚。

    这本不是陛下的江山,所以他一路走得患得患失,一面防备着宪宗回来,会夺走一切,一面又励精图治,只为了给天下臣民一份满意的答卷,证明他们没有选错了人,他才是真正有能力,可以给他们稳定和平生活的明君,是一个真正值得倚靠和坐拥这个天下的人!

    然一次洪涝,一次地震,他的百姓们便将他前面的功绩都给抹掉了,受复辟党妖言所惑,要让他下台。这如何能不让他震怒?

    福公公能理解英宗的心,换了任何一个人,这都是无法接受的啊!

    “陛下他......顽疾已有多年!”张院使朝着龙床上昏迷的英宗拱了拱手,叹了一息道:“过大的情绪起伏对陛下而言,是毒药!”

    他不敢说下面的话,那些大不敬的说辞,是要灭九族的。

    张院使敛了敛眸,他不知道下一次英宗再将自己逼至昏厥后,他是否还能将他救回来......

    他循例开了方子。跟福公公说回太医院配药,他自个儿会看着煎药,等药煲出来,再送过来养心殿给陛下送服。

    福公公躬身,点头道好。

    刘景文微眯着眸子守在一侧,一张饱含岁月风霜的面容掩在昏沉的光晕里。更添几分萧索晦暗。他在想,英宗的病情如此,逍遥王又远行不在朝中,只怕要小心谨慎多做防范。

    从七月初一连发生的几件事情来看,复辟党怕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划着什么,逍遥王在这个当口远离上京城。只怕是失算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失去先机。那可真是输大了!

    ... ...

    英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宪宗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病床前,嘴角噙着淡淡的浅笑,一双清亮的眸子宛若黑曜石般,紧紧凝着他。朗声道:“阿琰,这个天下终归是朕的天下。朕才是那个天命所归之人,你,还是退下来吧......”

    英宗不甘心啊,他为何要退下来?

    从他登上这个帝位的那一日开始,他就是天子,上天赋予了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有权力去主宰一切,为何要退下来,将宝座拱手相让?

    就算他有一日生命走到了尽头,可他还有儿子,他的皇位将来必是要给他儿子继承的,皇位只能是在他这一脉传承下去。

    他猛的从睡梦中醒过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英宗醒过来的那一刹那,正对上了福公公那双熬红了的眼睛,龙榻一边,吏部尚书刘景文还守着,一脸的憔悴,一双眼睛如同干涸的枯井,深邃却无光泽。

    “陛下,您醒了......”福公公露出喜色,见英宗挪了挪身子,忙将一个引枕垫到他后背。

    刘景文也上前,在榻边跪了下来,请罪道:“陛下,臣办事不力,臣有罪!”

    英宗摆了摆手,让他起来。

    福公公搀起刘景文,虽然绕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送过来给英宗润嗓子。

    英宗隔着糊着青油纸的窗棂望出去,外面暮色四合,廊下有微光闪烁,已经掌了灯。

    “朕睡了多久?”英宗喝完一杯水,哑着声问道。

    福公公佝声道:“陛下睡了十八个时辰了......”

    十八个时辰,也就是他昏迷了一天半。

    英宗心中微讶。

    他的病,已经坏到这般程度了么?

    心中既是辛酸又是无奈。

    “你先回府盥洗歇息吧,明早早朝,朕有事要跟众朝臣商议!”英宗对刘景文说道。

    刘景文心中一动,料想陛下这是要商议立储大事了吧?

    他敛容施了礼,道了是,便退出了养心殿。

    “陛下,您饿了吧?奴才给您......”

    “传陆茽来见朕!”英宗打断了福公公的话,抬头望向他。

    陆茽是英宗亲卫队的领卫。

    福公公唤了宫婢进来伺候着英宗用膳吃药,自己出了养心殿,去了英宗的亲卫营。

    约莫一盏茶之后,陆茽来了。

    英宗对于这一次遇袭还是后怕的,他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忽略了的一个问题。

    复辟党可以策划一起袭击,就可以策划第二起谋杀。

    除了他,轩儿对他重临帝位而言,也是一个障碍,况且自己还将宪宗的儿女都赶尽杀绝了,他没有理由不恨自己,所以,远在帝都之外的龙廷轩是极其危险的。

    英宗只给陆茽下达了一个任务,密召龙廷轩归朝,护他周全。

    陆茽对英宗此举有些愣怔,龙廷轩身边一直跟随着暗卫鹰组的所有精英,这些年他四下游荡,皆是轻车简从,便是因为有鹰组暗中护卫,毫无后顾之忧的缘故。如今英宗将他调遣出去寻龙廷轩,那英宗这本的亲卫军团,谁来统领?

    “你扶一个副卫暂代职权!就这样决定了,道乏吧!”英宗疲惫的摆了摆手,吩咐道。

    陆茽颔首领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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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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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晓鼓声敲响的时候,朝臣们的轿子便陆续抵达了朱雀大门。

    外头白露茫茫,将飞檐斗拱、气势磅礴的皇城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各位大人下了轿子后,纷纷与同袍打招呼寒暄,有关系较好的,便聚在一块儿,小声议论着今日朝议的主题。

    一路往内走,通过了长长的甬道,再过了鳞德门,便是龙乾殿前的广场。

    广场四周,禁卫军林立,一个个昂首挺胸戍守原地,如塑像一般岿然不动,在重重殿宇掩映下,更添几分肃杀气息。

    钟磬声响起后,朝臣们分班两列,鱼贯而入。

    英宗的身体十分的虚弱了,胸口的剑伤很深,太医的建议是卧榻休养,不宜操心忧思,可身为帝王,肩上所承载的担子容不得他偷懒懈怠。

    英宗由福公公和另一名内监搀扶着,缓缓踏上玉石阶高台。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金碧辉煌的龙椅上,瞳孔微微收缩着,酸酸涨涨的感觉刺激着眼球,眼角似乎晶莹沁出。

    在龙椅上坐稳之后,他的手握住了龙椅的扶手,而后带着微不可察的眷恋,轻轻摩挲了一下。

    殿中众臣纷纷执芴朝拜,山呼万岁。

    抑扬顿挫的声浪就如同海浪一般,层层迭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啊。坐在高处,手掌天下万民的生杀大权,睥睨着他的臣子。他的百姓,匍匐在脚下。对自己顶礼膜拜,山呼万岁!

    英宗记得,他初登大宝的时候,第一次受朝臣万民如此恭敬礼拜的时候,那激动得难以言喻的心情。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深深的爱上了这个位置,爱上了这种感觉。

    没有当过帝王的人,是无法体会这种美妙的。帝位的魔力,让那么多人不顾一切前仆后继,争得头破血流,也要谋得天下,爬向这个宝座。

    英宗心中感慨万千,从他坐上这个位置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无法抑制自己对权势的热爱,他已经不再甘于平淡.....

    因而,昔日的兄弟情义亦如昨日死,他们都回不去了......

    “众卿平身!”英宗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帝王霸气。

    可惜,已经是迟暮的霸气。

    朝臣们窸窸窣窣回到蒲团上落座,而后殿内开始针对延陵府的灾情和阴山关的布防等后续跟进安排展开了议论。

    在敲定了几项措施之后。殿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朝臣们知道接下来要商议的主题,将是今日早朝的重头戏。

    英宗扫了底下的臣子一眼,压着嗓音讲了一通开场白。

    大致意思是:“七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百姓们总说流年不利,朕也觉得年景不佳,让钦天监仔细算了算,最后卦象显示,问题是出现在东宫之位上。

    前太子失德,到底是个没有福气的。大胤朝的江山要千秋万代,储君之位的选择就必须慎之又慎。朕本想再观察一段时日。再从剩下的几个皇子里面选择一个德才兼备的,可既然钦天监已经算出了这一卦。立储便是迫在眉睫的事情,朕想听听众卿的提议和看法!”

    英宗这一番话说得有些费力,伤口受到牵动,疼得让他额头冷汗淋漓,心口有温热的感觉弥漫,腥甜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里......

    可他的身形还是挺直的,目光在各个朝臣的面容上扫过。

    吏部尚书刘景文执芴上前,第一个开口推荐人选:“陛下,臣以为皇三子逍遥王当得起此重任!”

    龙廷轩在太子和惠王谋逆上当起了勤王力挽狂澜,这是朝堂上下有目共睹的事情,他有谋略有手腕,立他为储君,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也是英宗的心愿。

    刘景文之后,又有几个臣子附议,同意选举龙廷轩为储君。

    只不过有好些人还是不买龙廷轩的账的,特别是那些有把柄被握住的人,更害怕龙廷轩将来上位后,被当成了靶子打了立威,数落了龙廷轩平素一些乖戾不羁的行为,认为逍遥王并不适合担任下一任帝王。

    御史台的曹清和穆卫也曾经弹劾过这位主儿,只不过曹清这个人是清流派,他不怕龙廷轩记恨,对于英宗的心意,他心中也透亮,便反问了那几个反对的同袍,问道:“尔等认为逍遥王没有气度,不宜为储君,那你们认为哪个皇子可以?”

    其中一名叫刘锡山的臣子被曹清噎了一下,心头愤愤。

    英宗统共有五个儿子,太子是嫡长子,惠王是皇二子,龙廷轩皇三子,剩下的两个,皇八子生母乃是宫婢出身,地位不高,皇九子生母是懋妃,懋妃娘家是氏族大家,母家倒是体面有身份的,可皇九子却太小,才八岁的小娃娃而已。所以纵观英宗剩下的这三个儿子,储君之位龙廷轩无疑是不二人选。

    众人就是闭着眼睛,也该选龙廷轩。

    可刘锡山不想选龙廷轩,不止他,还有很多人不愿意选他。

    例如一心想要复仇的穆卫!

    曹清瞪着刘锡山,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刘锡山这人也是个缺根筋的,就为了呕一口气,挺直了腰杆子,为穆卫说了他最想说的话。

    他执芴对英宗礼拜道:“臣以为,钦天监所算之卦象不无道理,但城郊的那块天石却更早的给了陛下警示,如今百姓们对宪宗上皇将来复位的呼声更高,臣斗胆求陛下顺应民意!”

    话音刚落,全殿鸦雀无声。

    这刘锡山吃错药了吧?竟敢在这个时候提起天石。竟敢开口让陛下顺应民意,将皇位归还给宪宗?

    完了完了......

    刘锡山见气氛陡然冷得结冰,心中不由一蹙。脑袋轰轰直响,这才意识到为了一口气。他或许会赔上一条命......

    他抬头看了英宗一眼,就算隔着冕冠珠帘,可从微微晃动的缝隙里,他依然能窥视龙颜骤变。

    英宗压抑着一口气,冷笑道:“蠢不可耐,什么天石?乱党的拙劣伎俩,难得刘大人深信不疑啊......”

    刘锡山咚的一声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请罪道:“臣有罪!”

    “你是有罪!”英宗蹭的从龙椅上站起来。怒指着刘锡山喝骂道:“说,你跟乱党是什么关系?”

    刘锡山傻眼了,这,怎么突然间就给他扣了这大一顶帽子下来,这与乱党勾结,袭击陛下,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臣冤枉啊,陛下,臣一心忠诚陛下,怎会与乱党勾结?”刘锡山磕头辩解。

    英宗为了顺利将储君之位定下。决意要杀鸡儆猴,当即就要让让廷尉将刘锡山推出去就地正法。

    可就在这个当口,外头响起了登闻鼓。

    众臣包括英宗在内。皆是一脸不解,这个时候,是谁在敲登闻鼓,是谁要告御状?

    右相周伯宣命人速去查看。

    刘锡山的脑袋暂时还安在肩膀上,可他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只差当场昏死过去。

    而廷尉赶回来禀报的消息,却让他喜出望外,多半,他是不需要死了。

    外头。不知道是谁带头,聚集上京城大半的百姓。在宫门外敲击登闻鼓,要求复立宪宗上皇......

    朝堂瞬息如同沸水一般翻滚起来。臣子们交头接耳地小声讨论起来,有惊讶的,有反对的,有迟疑的,总之,各种各样的反应和嘴脸一一上演,好不热闹。

    而英宗被彻底伤害到了。

    他还没死呢,他的子民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给他准备棺材了,要将他赶下去了。

    英宗的愤怒已经无以复加,他急火攻心,哇的一声,呕了一大口血,心灰意冷。

    “陛下......”福公公的惊呼声在殿中响起。

    右相和刘景文快步奔上前,命内监将英宗送回寝殿,而后宣布暂且停朝,立储之事,容后在议。

    英宗被送回了养心殿,而后周伯宣沉着脸,命京兆尹衙门快去办事,将群众驱散,若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至于刘锡山这个脑袋缺根弦的家伙,在这个混乱的当口,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而英宗最后那未及落实下去的斩杀令,便无人实施了。

    危急时刻,登闻鼓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

    朝会散了之后,穆卫去了御史台点了个卯。

    登闻鼓敲得十分及时,他觉得应该在趁着这把热火,将柴烧得更旺盛一些。

    他知道龙廷轩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而龙廷轩的后台是英宗,要解决这个对手,首先必须要解决英宗。

    从今天英宗在朝堂上的反应来看,皇陵东郊的那一次袭击带给他的伤以及心绞痛的毛病已经将他折磨得快要奄奄一息。穆卫深觉,这是个极好的时机,趁着龙廷轩回来之前,让宪宗走出省吾宫,夺门复辟。

    穆卫觉得机会就在眼前,人生太过于短暂,短到他不愿意再忍耐,也不愿意再等待了。

    是死是活,就赌这一把吧!

    他从衙门回家后,旋即嘱咐公孙勇给他的秘密通暗卫将消息传递出去。

    夜幕降临之时,潜藏在上京城内的复辟党,齐聚穆卫家中的密室,开始商讨部署细节。

    穆卫与京畿营的都督张恒是至交,可张恒这个人是直肠子,认死理,因而若是此时将他拉入夺门阵营的话,绝不合适,只怕计划会提前流产。因而穆卫想了一个好法子,利用今日登闻鼓事件,跟张恒堂而皇之的借调一千士兵入城。

    而公孙勇的银龙卫就借着这一千士兵的入城巡防护卫的掩饰,潜入皇城之内,作为后备军和警戒,以防英宗的军队反扑。

    穆卫和公孙勇上省吾宫释放宪宗,将上皇带入大内宫城,趁英宗病体沉疴之际,宣布复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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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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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辟党在穆卫的密室内商讨至两更天才敲定了所有的细节。

    整一个计划考虑周详,分工明确,可公孙勇还是有些疑虑,看向穆卫问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什么漏洞?”

    穆卫自信的回道:“不会有漏洞的,这个计划一定能够成功!”

    一定要成功!

    不成功的话,他的这一生就彻底走到头了......

    而事实上,这个计划还是有漏洞存在的,最大的漏洞就在于穆卫他没有大内宫城的钥匙。

    皇城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没有皇帝的命令,夜间的宫城城门是绝不会开的。那以守卫为借口借来的一千士兵,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攻打皇城,且一旦打起来,闹出了声响,禁卫军便会立即赶到,到时候,等待穆卫他们的,便只是失败的结局。

    但此刻穆卫来不及细想那么多,时不待我,机会难寻,再踌躇不决,便不是血性男儿所为。

    虽然他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但他内心雄昂的决心和气魄,并不比任何一个武将差,他也是一个有血性的人!

    公孙勇相信穆卫的判断,他凛了凛神,握住穆卫微显佝偻的肩膀,哑声道:“事成之后,穆大人当记首功!”

    穆卫伸手捋了捋下巴花白的胡子,微扬起下巴,但笑不语。

    而此时在省吾宫内的宪宗,亦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穆卫和公孙勇他们的计划,宪宗刚刚已经知道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计划的风险。一旦出了差错,他便是想要再安安稳稳的当个囚徒,也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因为事情走到这一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根据穆卫对英宗病情的判断,第二日多半是停朝的,因而他们将起事的时间,定在了第二日的晚上。

    复辟党们决心已定。

    公孙勇回了银龙卫据点,开始分封安排工作。

    在寅时一刻,天地间一片混沌漆黑之际,公孙勇一袭黑色夜行衣劲装,如鬼魅一般掠过兴安坊的重檐琉璃瓦屋顶。

    端肃亲王尚在睡梦中。朦朦胧胧间,耳边似有刀剑相击的脆响。

    他尽管已经上了年纪,灵觉却依然是极好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便立时醒过神来。

    “是谁?”他低喝一句。

    房外的长廊上,有三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正在缠斗,三人的身影在廊下灯盏的照耀下,投射在窗棂上糊着的桃花纸上,动作和身形迅速的变幻着,仿若正在上演着一出皮影戏。

    端肃亲王睨着那人的一招一式。幽沉的眸子渐渐变得清亮起来,他站在窗口,猛地推开一扇窗。沉声道:“都住手!”

    公孙勇收住最后一个招式,长剑入鞘。而守卫端肃亲王安危的两名暗卫则仍然保持着警惕,灼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紧了公孙勇,生怕他趁人不备偷袭。

    公孙勇将剑往边上一抛,摊开手拍了拍,而后望向端肃亲王,掩在面巾下的嘴角微扬起一个弧度,开口道:“王爷老当益壮,别来无恙!”

    “你夜入我王府。所谓何事?”端肃亲王已经认出了来人,却没有直指其姓名。

    公孙勇上前一步。那两名暗卫立时将长剑直逼他面门。

    “住手!”端肃亲王轻喝。

    这话是对两名暗卫说的。

    那二人乖乖收回长剑,一左一右守在窗前。护着端肃亲王。

    “能让某进去跟王爷详说么?”公孙勇压下嗓音道。

    端肃亲王知道他的来意是什么,从天石之说,从皇陵袭击,再到鼓动上京城百姓敲击登闻鼓为宪宗请愿复位,无一不是在为了复辟而谋划。

    公孙勇能为了宪宗潜伏十几载,这份忠诚和耐心,端肃亲王是钦佩的。

    他本不想再卷入朝堂争斗,可念及昔日与宪宗的如父如师一般的情分,又想起那个身世可怜的雪哥儿,他不由动摇了心念。

    “进来吧!”端肃亲王说完,兀自走到一侧,打开了房门。

    公孙勇深深鞠了一躬,而后从两名暗卫身边擦身走过,进入端肃亲王的房间。

    ......

    翌日清晨,太阳像往常那般升起,端肃亲府的婆子丫头们一早就将庭院长廊犄角旮旯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端肃亲王晨起洗漱后,便换了一袭便服,带着几个小厮护卫,去西郊行山去了。

    这一天果如穆卫所言,英宗身体不适,停朝一日。

    各位朝臣们回各自司职的衙门,彼此相安无事。

    而英宗则在养心殿内养病,由福公公伺候着喝下汤药后,便躺下安歇。

    周围非常的安静,廊外当朝的宫婢内监们走过,都是踮着脚尖,生怕惹出声响来,打搅了陛下休息。

    英宗望着帐顶,无尽的喧嚣和烦扰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离他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宁和与静谧。

    福公公守在侧殿的外面,他透过窗棂的空隙,望着外头穿透树叶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光点的剪影发呆。

    气氛是很平静的,平静得就快要让人窒息。

    他们都不曾料到,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暗流将形成可怕的漩涡,即将奔涌而出,改天换日!

    ******

    仙居府辰府。

    自从金子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后,这些天可是把桩妈妈和笑笑几个给忙坏了。

    金元在金昊钦和柯子萱大婚三日回门的时候,捎来了一车礼品,除了一些补品之外,还淘弄了好些吃食,酸的、甜的、辣的,一应俱全。

    还有慕容瑾和慕容夫人。更是舟车劳顿地从桃源县带了好些礼品赶来看望金子。

    桩妈妈和笑笑她们忙着接待客人,将礼品登记入库,又要照料金子起居饮食。真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辰语瞳也回来了。

    小丫头闻得金子有孕,自己即将要有小侄子了。高兴得不得了。她自己可还不曾生养过呢,不过育儿说起来经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她回来后,就给辰逸雪布置了任务,“从今儿个起,大哥哥必须要给宝宝进行胎教了!”

    胎教,古人自是不懂的。

    于是她便开始给辰逸雪进行了短期的胎教培训。

    辰逸雪哭笑不得,似信非信的听辰语瞳长篇大论的上育儿课程。

    他听自个儿妹妹说父亲从胎儿时期就跟孩子交流,培养感情。将来孩子一定跟父亲亲,不由心动了。

    他当即就‘翘课’了,回了飘雪阁,趴在金子尚还平坦的小腹上听了半晌,然后坐直身子,看着金子的小腹打了声招呼:“孩子,我是你父亲!”

    金子正在喝乳酪,听到他这么严肃又正式的开场白,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不过辰逸雪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动听。用来胎教还是相当不错的。

    金子笑着看辰逸雪,柔声道:“夫君给宝宝讲故事吧!”

    在现代,很多准妈妈准爸爸都要给胎儿讲故事。或者讲十万个为什么,开发胎儿脑动力,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辰逸雪刚刚也听辰语瞳说给孩子讲故事,唱歌谣是胎教的主题,可他从来没有讲过故事,歌谣,那更是不曾唱过的。

    于是辰逸雪想了想,应声道好,搂着金子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边轻轻抚摸着金子的肚子,一边开始讲故事。

    故事的主题是他第一次跟金子合作的案例:小刀陈案例!

    金子听他将将说起失踪啊。女尸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仰起一张雪白粉嫩的小脸,皱着眉头道:“夫君,换一个故事吧,这个有些血腥......”

    血腥?

    的确!

    可辰逸雪也不会其他的故事了啊!

    金子见他难得露出迷茫的模样,不由抿嘴偷笑。

    要让她讲故事,她也讲不出来,小时候没有什么童话故事书看,长大后又开始忙学习,忙工作,出堪解剖,接触的都是尸体,她比辰逸雪好不了多少,基本没有不血腥的故事可讲......

    “还是让语瞳帮忙写几个童话故事吧,你照着念给宝宝听也一样的!”金子提议道。

    “还是珞珞你考虑周全,就这么办!”辰逸雪解决了一大难题,舒展开的眉眼里尽是笑意,俯身在金子额角落下一吻。

    ......

    下午,金子用过午膳后准备要歇一歇午觉就听桩妈妈说金昊钦和柯子萱来了。

    由于金昊钦还在仙居府任职护卫,因而大婚后柯子萱便跟着他一道回仙居府住了。

    金昊钦这些年自己有些积蓄,在仙居府的平安坊置了一套三进院的宅子,岳母余氏对他亦是多方照料,宅子里头多半的奴仆管事娘子,都是从将军府那边拨过去用的,经验老道不说,倒是省却了很多的麻烦,用着也放心。

    金昊钦的大婚金子没去参加,且他们刚大婚,又搬了宅子,有很多庶务要忙,金子便不曾见到他以及刚刚荣升为嫂嫂的柯子萱。

    此刻他们过来,金子是有些吃惊的,忙让笑笑伺候自己更衣梳妆,这才款款迎了出去。

    说起来,金子与柯子萱这不过是第三次见面,第一次的见面造成了一个误会,第二次的见面成就了一段乌龙姻缘,这第三次见面即将到来,说实话,金子有些忐忑,也有些尴尬。

    花厅里,桩妈妈和另一个管事妈妈正在招呼柯子萱。

    金昊钦去了外院找辰逸雪,花厅里只柯子萱一个人坐着。

    金子走到花厅门口的时候,正看到了一袭银红色交领襦裙的柯子萱安静的坐在席位上,正低着头小口抿着茶汤。

    金子的记忆深处倏地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劲装,扎着马尾,英姿飒爽的女子。

    她想起了东市上的那一幕......

    不过此刻再看柯子萱,已经跟记忆中那个当街教训流氓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了。

    三千青丝尽数挽起,梳了妇人髻,安静的坐在那儿,竟有说不出的娴雅温婉。

    这变化,大得惊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幽怨

    (ps:昨天过了一个难忘又温馨的生日,老妈说我很会挑日子出生,新年的第一天,代表着新的希望,新的开始!2015伊始,祝愿亲们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家庭幸福美满,事业节节高升,平安,喜乐!感谢亲们送的祝福和礼物,爱你们!)

    金子整了整容,踏入花厅,笑着说道:“原是嫂嫂来了,婢子们也没有早些通传,没出去门口迎你,倒是我失礼了!”

    柯子萱忙从席上起来,她动作非常迅速流畅,一起身就将原先的那一幅温婉画面给破坏殆尽了,露出了她将女飒爽干练的本色。

    她快步走到金子面前,眼睛从金子面容上扫过,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尴尬,勉强笑了笑,以作掩饰,紧接着道:“三姑姑言重了,来之前本该先给府上递个帖子的,是我考虑不周才是真!”

    金子携了柯子萱的手往席间走,笑道:“嫂嫂唤我璎珞便好。你和阿兄来,我很高兴,递帖子反而显得生分了呢,咱们一家人,可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姑嫂二人在席上落座。

    柯子萱听金子如此说,便露出笑意道:“你阿兄就是这么说的!”

    金子看她说起金昊钦时的模样,眉眼弯弯,双颊微红,可见跟金昊钦相处得也是极好的吧?

    这让金子稍稍心安。

    问了柯子萱在新宅子可住得习惯,人手可够使唤,金昊钦对她可好?

    柯子萱一一答了,她说的言简意赅,渐渐的,二人的谈话越发顺畅自然起来。柯子萱也不再像刚刚见面那时候拘谨,拿捏着字句慢条斯理的说话,这让金子听着越发舒服了。

    “.....其实我就是特别简单的一个人。只要她们老老实实做好分内事,我自然不会苛待了她们的。”柯子萱对金子说道。

    金子便笑。点头道:“嫂嫂这点跟我是极像的!”

    “是吧?”柯子萱眨了眨眼,笑着说:“我母亲说璎珞你掌管着辰府的中馈,虽然还算是新手,但府中井井有条,婆子丫头小厮们都是各司其职兢兢业业的,一定有些办法和上手的窍门,让我来取取经!”

    一不小心,这个直心眼的柯十六。把来的目的不打自招了。

    金子哈哈一笑,觉得刚刚看到了那个温婉内秀的小娘子,不过是幻觉。柯子萱还是原来的柯子萱,一点儿没变,不过她很喜欢跟这样实实在在的人相处。

    既然提了掌管中馈的问题,金子也不吝将自己的经验跟她分享。

    柯子萱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不时点点头,听不明白的时候,便提出疑问。学习态度非常端正。

    金子想,柯子萱不仅仅只是因为名声的问题而嫁给金昊钦的吧,一个女人。愿意为了一个男人去学习掌家的本领,去为他营造一个舒适安逸的家庭,还是有爱的成分在里头的吧?

    桩妈妈端着茶点上来,看姑嫂二人说得投机,眼角眉梢漾满笑意。

    “娘子和大奶奶先聊着,老奴先去厨房里跟婆子们打点一下晚间的食材,郎君说要留阿郎和大奶奶用膳!”桩妈妈说道。

    金子点头忙道:“这是阿兄和嫂嫂大婚后头一次来,妈妈做些他们爱吃的!”

    桩妈妈颔首,笑道:“老奴晓得!”

    柯子萱被桩妈妈大奶奶前。大奶奶后的唤着,似乎还有些不大习惯。脸颊红扑扑的,只笑着道:“简便就好。可不要忙坏了底下的人。”

    “不会不会......”桩妈妈摆手,忙下去安排了。

    金子将茶点盒子往柯子萱面前送了送,招呼着她用一些点心,一面道:“这道乳酪酥是我家小姑姑做的,她做的点心可比外头铺子卖的还要可口,嫂嫂尝尝!”

    柯子萱自然知道这小姑姑指的是谁,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手捻起一块乳白色的酥饼,惊奇道:“辰娘子还有这等手艺?”

    金子笑着点头,正待开口,便见一道碧萝色的身影从花厅门口钻了进来,铜铃一般的笑声在耳边清凌凌的响起:“听大哥哥说金护卫带着新嫁娘来访,我一时好奇,没忍住,就过来看看了,嫂嫂不会怪我唐突吧?”

    金子失笑,拿着乳酪酥咬了一小口,晃了晃手道:“我若怪了你就怕下次没有乳酪酥可以吃了......”

    辰语瞳朗声一笑,望向柯子萱,笑着点头致意,寒暄道:“金大奶奶好!”

    柯子萱忙起身,也给辰语瞳福了福,笑道:“见过辰娘子!”

    青青见辰语瞳来了,忙给上了一杯茶。

    辰语瞳忙让柯子萱坐下,自己也在蒲团上跽坐下来,抿了一口茶汤后拿了块酥饼递个柯子萱道:“金大奶奶尝尝看吧,若喜欢,一会儿我让春晓给你包一些带回去!”

    辰语瞳个性开朗,与柯子萱倒是一个个性的人,相处起来很自在,很对头。

    柯子萱也不客气,吃了一口,不住点头道:“这味道可真好,比宫中御膳房的点心还好吃。这怎么做的啊?”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金子对辰语瞳道:“语瞳不如将做法跟嫂嫂讲一讲。”

    辰语瞳便笑,打趣道:“我本想哪天开个点心铺子呢,嫂嫂让我把秘方都说开了,那以后大家都自己会做了,我的点心卖谁去呢?”

    “啊,辰娘子要开点心铺子啊?”柯子萱又被震住了。

    母亲从小就说商贾低贱,这辰娘子明明就是世家贵女,怎偏偏爱做生意人的行当呢?

    金子见柯子萱竟让辰语瞳给糊弄了,不由笑出声来,说道:“语瞳闹着玩呢,也只有嫂嫂信了!”

    辰语瞳笑嘻嘻的道:“一会儿我将做法写了出来,你拿回去给厨房的婆子们看看,跟着流程走。是不难的!”

    “谢过辰娘子了!”柯子萱一脸欣喜。

    “嗨,客气啥!”辰语瞳咧了咧嘴。

    想起柯子萱和金昊钦的这一桩乌龙亲事,开始辰语瞳也跟金子一样。有些担心的,毕竟将不和谐的两个人捆绑在一块儿。凑成了怨偶,这两人的一生可就要毁了,可现在看柯子萱,面如桃花,倒不像是婚姻生活不如意的人。

    席间三人随性地聊着,都很有默契的不提及往事,权当那乌龙事件不曾发生过。

    柯子萱的目光落在金子的小腹上,眼神极为柔和。沉吟了一息才问道:“璎珞你有了身子,世子爷应该很开心的吧!”

    金子抿着嘴微笑,辰语瞳却抢声道:“何止是开心,我大哥哥就差天天守着嫂嫂这宝贝疙瘩,寸步不离呢!”

    柯子萱眼中有艳羡之色,笑道:“璎珞好福气!”

    “金大奶奶也是个有福气的!我和大哥哥跟金护卫认识好些年了,他那人虽木讷了些,不太懂表达,但心地是极好的。”辰语瞳抿了抿嘴,想了想道:“他那人实诚。有义气,他认定的人,就会努力的一心一意地对她好的!”

    金子有些意外。金昊钦竟能让辰语瞳有这么高的评价。

    听自己小姑子这么夸奖了,金子也不好再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只淡淡陪着笑。

    柯子萱红着脸,小声道:“是,他对我也很好的!”

    “金护卫要敢对你不好,金大奶奶来告诉我嫂嫂,她必会为你做主......”辰语瞳哈哈笑着。

    柯子萱也跟着笑,忙道:“一定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特别是三个个性都比较开朗的女人。那便更有聊不完的话题了。

    有了辰语瞳在的地方,气氛就不会冷场。花厅里笑声一波又一波,直到傍晚时分。桩妈妈给三人送了晚膳进来,说郎君和阿郎在外院用了,让三人不必等候。

    吃了晚膳后,金昊钦才携了柯子萱告退离开。

    金子陪了一下午,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便在桩妈妈和笑笑的伺候下,洗漱上榻准备歇息了。

    辰逸雪在耳房洗漱后也回了内厢。

    下午辰语瞳果真应他所求,先写了一个简单的童话故事,让给他睡前给宝宝讲故事做胎教。

    金子仰躺在榻上,身上搭了一条薄毯,辰逸雪便跽坐在她身侧,拿着小册子开始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辰逸雪的声音很动听,抑扬顿挫的,将故事讲得十分生动。

    金子闭着眼睛,颇为享受。

    当辰逸雪讲到恶毒的王后变成一个老婆婆,给白雪公主送毒苹果时,他停下来了,俊眉微蹙,犹豫着要不要再讲下去。

    “怎么不讲了?”金子故事才听了一半呢,不由睁开眸子问道。

    辰逸雪将小册子合上,露出一丝倨傲的神色,不紧不慢道:“这个故事不大合适咱们孩子听!”

    “怎么会?”

    这可是世界童话名著啊!金子在内心补充道。

    “这公主的智商实在不是一般的低,我担心讲这故事,把我们孩子给教坏了......”辰逸雪一脸的理所当然。

    金子一头黑线。

    童话故事里所提倡的是真善美,美与丑,善与恶都是非常鲜明的特点,怎么跑辰大神口里,变成了智商不是一般的低了呢?

    艾玛,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慧者,不是人人都智商爆棚的啊......

    “语儿这个故事写得不大好,明天再让她修改修改!”辰逸雪道。

    得,辰大神直接将辰语瞳当写话本子的了。

    金子忍着笑,严肃点头道:“那就等改完后再讲吧,收拾收拾睡吧!”

    辰逸雪嗯了一声将小册子放在榻边的矮几上,回头有些幽怨的看了看金子的肚子。

    自从金子有孕后,他们就分被筒睡觉了。辰逸雪从一开始的兴奋,期待,渐渐的,便有些幽怨起来了。

    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

    辰逸雪暗自叹了口气,将烛火吹熄,窸窸窣窣地上了榻,隔着被筒,将金子拥在怀里。

    夜幕如暗纱覆盖大地。

    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仙居府的城门正要缓缓关闭。

    而此刻,城门外正有数十骑的马队乘着滚滚尘烟而来,速度风驰电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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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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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城门快要紧闭的最后一刻,为首的一个着紧身劲装,披着黑色披风的男子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枚暗器抛了出去。

    半空划起了一道银色眩光的抛物线,暗器精准无比的嵌入两扇即将闭合的城门中央,将将卡住了。

    城楼上几个手持长戟的卫兵警惕地看着来人,那迎面而来的肃杀气息让他们不由两股战战,却仍梗着脖子,扬声厉喝道:“城内已经宵禁,什么人,竟敢夜闯城门!”

    那黑衣男子身后之人策马上前,缓缓地拉下头上罩着的连帽斗篷,露出一头银白泛着淡淡光晕的发丝。

    这人不是阿桑又是谁?

    阿桑掏出一枚令牌,朝城楼上的卫兵晃了晃,尖细绵长的声音在寂寥的暗夜里响起,竟让人不由联想到那枝头鸣叫的夜枭。

    “这是逍遥王的令牌,王爷办差路过,入城歇息一晚,快快开门罢!”

    城楼上的卫兵只听过逍遥王的大名,却认不得逍遥王的模样,只不过这人尖细的嗓音却是太监无疑。

    几个人不敢私自做主,可城门已经被他们用利器卡在那儿,就算他们拿着朝廷发放下来的宵禁律法规定行事,他们执意要进城,也是拦不住的。

    若此人真是逍遥王,他们妨碍了王爷入城歇息,只怕小命也将不保吧?

    犹疑之间,几个卫兵已经商议好了,也统一了口径,放这一行人入城。只当他们是宵禁前进去的。

    而后,卫兵们齐齐朝着马队施了一礼,城门缓缓打开了。

    众人催马入城。

    仙居府内有逍遥王此前置办的逍遥苑。一行人直奔逍遥苑,只待天亮之后。再行赶往渡口,日夜兼程,赶回上京城。

    龙廷轩一张脸低沉若水,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后,将缰绳扔给迎出门来的小厮,大步跨进院子。

    阿桑、陆茽以及一行暗卫紧跟其后。

    赶了两天的路,风尘仆仆,龙廷轩让陆茽他们自行休息。命阿桑准备浴汤,他要更衣洗漱。

    阿桑忙下去安排了,须臾,便有婢子提着装水的木桶进耳房,再将准备好的里衣送了过去。

    龙廷轩坐在浴桶里,俊美魅惑的面容略带了一丝疲惫之感,面庞轮廓和下巴的线条绝美,绷得紧紧的,看起来似消瘦了许多,显得五官越发的深隽立体了。

    龙廷轩在见到陆茽的那一刻。方才知道他前脚刚离开上京城,后脚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暗恨自己思虑不周,在这个当口离开上京城这个大阵营。反而让复辟党有了可乘之机。

    想起英宗遇袭被刺之事,他心头便似堵了一团棉花,担忧、害怕、紧张等各种各样的情绪纷沓而来,堵得他憋闷得快要窒息。

    他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希望父皇能坚持住,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皇权之间的较量,就如同棋逢对手之间的对弈,一子错。满盘皆输。

    龙廷轩选择在那个当口离开上京城,他这步棋。走错了。因而,才让拥护宪宗的复辟党。寻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再怎么没日没夜的赶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里,宪宗将从毫无生气的省吾宫里走出来,趁着英宗病体沉疴之际,成功夺门,重登帝位!

    人生的转变,往往只在于那一刻的决断。

    ......

    穆卫和公孙勇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们的智慧和勇气,也将在这个漆黑的夜幕里,做出了他们最后的选择。

    “成大事就在今晚,机不可失,动手!”

    一行人在穆卫的密室里做了起事前的最后一次密晤,而后最后陈词的,便是穆卫口中这一句杀气腾腾的话语。

    公孙勇一行人不禁打了一个战栗,最后的时候,终于来临了。

    而此刻,穆卫的家人们已经知道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了,他们站在家门口,默默地为这位一家之主送行。

    穆卫借着门外的月光回头向家的方向投下最后一瞥,花白的胡须微颤,开口道:“若回来,便做人,回不来,就做鬼!”

    而后,一行人便在夜色笼罩之下,向着皇城方向进发了。

    ......

    公孙勇以及银龙暗卫皆换上了京畿营的服饰,穆卫利用职务之便,买通了东华门的守卫,开了侧门放一千巡防护卫进皇城。

    公孙勇和混在银龙卫中的通伯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的,因为被穆卫以英宗密令巡防借调来的这一千士兵,包括收了好处开城门的守卫,并不知道自己是来造反的,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要是这些士兵被人发现,就算尚未行动,也随时都有可能被英宗的禁卫军反扑,以谋反之罪论处。

    穆卫的脸在月光下闪烁着冷毅的寒芒,他让收了好处的守卫将城门锁好,随后将钥匙夺了过来,扔进了阴沟里。

    他眼中的冷厉让守卫不寒而栗,竟愣住了不敢质问他半句。

    而后趁着夜色,穆卫带着人抄近路往省吾宫的方向前进。

    他刚刚没有告诉众人他丢掉钥匙的原因,而通伯和公孙勇几个却是懂得的。

    切断所有的退路,有进无退,有生无死。

    穆卫在起事前偷寻了一份大内地图,研究出一条通往信吾宫的最为荒芜的路线。众人走在漆黑荒凉的省吾宫是一处荒废失修多年的宫殿,也因为如此,通往这座废殿的宫道荒草萋萋,杳无人烟,长长的宫道上点缀着零星的灯盏,连一个禁卫军的身影都不曾看到。

    尽管如此。上苍似乎为了成就他们,适才皎皎的月色陡然昏沉阴暗下来,天地见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

    习武之人夜视能力都不差,众人一路顺利往省吾宫方向前进。

    就快要抵达宫门的时候。视线里赫然出现了七八名魁梧伫立的禁卫军身影。

    穆卫大大方方的领着身着巡防卫服饰的众人走过去。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然夜闯宫禁!”省吾宫门前的禁卫军纷纷拔出长剑,直指来人。

    长长的队列让他们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可眼前这人禁卫军分明认识,是御史台的左都副御史,穆卫穆大人!

    穆卫不慌不忙的掏出一个令牌,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扬言是奉了英宗之令,要来带宪宗上皇出去见驾。

    禁卫军自是不信的。

    穆卫身为外臣,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宫禁内,是为第一不妥,而英宗若是要见宪宗上皇,自有身边的福公公或者其他内监拿着手谕来传召,这是为第二不妥。

    禁卫军不是傻子,非要见到英宗本人的诏令,定不会开宫门放宪宗出来的。

    只不过穆卫既然能走上了造反这一条路子,自然不惧杀几个禁卫军了。

    他微微侧开身子。公孙勇便已经会意,手轻轻的举了起来,朝身后的下属示了意。

    银龙卫的暗卫身手并非一般禁卫军能相较的。如鬼魅一般的身形于兔起鹘落间,便将几个禁卫军解决掉了,甚至连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跟在最后的那一千士兵顿时如梦初醒。

    这哪是巡防来了,这分明是造反啊!

    可此刻,他们已经坐上了贼船,就是不干了,左右也是难逃一死。

    银龙卫在禁卫军身上找不到钥匙,时间紧迫,公孙勇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宫墙撞倒,迎宪宗出来。

    一声巨响过后。宫墙应声而倒。

    尘烟滚滚中,众人看到了一袭白缎长袍的清瘦身影昂然立在院中。而后,这个当了二十一年囚徒生涯的上皇,终于走出了束缚与困顿的围墙。

    以穆卫和公孙勇为首的众人单膝跪地,俯首迎接上皇。

    “走吧时间紧迫,我们去鳞德门!”宪宗的声音清清淡淡的,没有一丝起伏。

    众人忙应声而起。

    鳞德门,是通往宫城的大门,只要进入了鳞德门,到奉先殿敲响钟鼓,召集百官前来,天下便将重新握在宪宗手里了。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的帝者,拥有传国玉玺,天降神授的帝王!

    通伯和公孙勇看着沉着沉睿的宪宗,激动得热泪盈眶。

    通伯踉踉跄跄的上前,将背在后背的一个包袱递给宪宗,哽声道:“陛下,老臣终不负沐将军所托,将玉玺护住了!”

    宪宗微微有些颤抖地接过包袱,而穆卫亦是满眼的诧异,英宗苦寻传国玉玺近二十年,原来竟真是被宪宗旧部藏着呢。

    如今有了玉玺在手,他信心大增,仿佛胜券在握。

    宪宗点点头,将包裹打开,取出阔别了二十余载的帝者象征,眼角微热。

    他将玉玺举在头顶,喝令一句:“出发!”

    众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步伐划一的直奔鳞德门。

    当他们抵达鳞德门的时候,穆卫这才发现他们这一次计划的最大一个漏洞-----他们进不去。

    鳞德门的守卫不开门,而且他们也没有钥匙。

    省吾宫没有钥匙,可以把宫墙撞开,且宫址偏僻,就算再弄出大一些的声响,也不会有人听见。可鳞德门后就是大内重地,有专人看守,禁卫军林立,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引来侍卫,他们区区一千多人,便会沦为瓮中之鳖。

    穆卫沉默了,他尽管很聪明,可这时候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距离点卯,已经不远了。

    宪宗扬手让众人退后,大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听命行事,往后退开几丈。

    “我是上皇,开门!”

    多年的屈辱、恐惧和等待,最终化为了一句怒吼。

    所有的人,包括守门的人都被这一声怒吼声震惊了,而下一秒,宫门奇迹般的敞开了。

    通往至尊宝座的道路,也敞开了。

    宪宗顺着那条长长的甬道望去,巍峨壮观的建筑,气势磅礴的殿宇,曾经属于他的一切,将再一次回到他的手中。

    他阔步前进,在点卯的晓鼓声敲响之后,登上了奉先殿,敲击上朝的磬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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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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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门外,百官的轿子陆续抵达。

    宫城大门在一阵阵有规律的磬钟下缓缓开启。

    百官彼此相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丝疑惑,这磬钟比平时早响了半刻钟!

    周伯宣整了整朝服,对一众百官道:“上朝吧!”

    百官唱诺,而后鱼贯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往龙乾殿前的广场。

    而此刻,穆卫带着疲惫的身躯和得意的笑,站在龙乾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挡住了上殿的道路。

    周伯宣紧盯着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后,长袖一挥,正待开声呵斥他让道离开,却见穆卫朗声大笑,拱手朝石阶下林立的百官寒暄道:“诸位来得正好,上皇宪宗刚刚已经宣布复位了,咱们都进殿去恭贺上皇吧!哦,不,现在应该改称呼为陛下了!”

    周伯宣额头的青筋微微突起,咬着牙冷笑道:“看不出来穆大人还有这等本事!你这是要造反么?”

    “周相国此言差矣!”穆卫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慢条斯理的说道:“宪宗陛下乃是先皇钦点的皇位继承人,乃是奉天承运,天降神授的,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英宗当年登上帝位之时,就只是暂代皇权,替宪宗陛下处理国事,而今宪宗陛下已然平安归朝,英宗自当功成身退,顺应民意。还朝于宪宗陛下!”

    “宪宗上皇是先皇钦点的皇位继承人不错,但从宪宗上皇北狩之后,他便仅仅是我大胤朝的上皇。英宗陛下临危授命。带领我大胤朝打了一场空前艰难的保卫战,护下我大胤朝万里江山。治国二十载,襄外安内,四海升平,并无过错,岂能说禅让就禅让?”周伯宣梗着脖子,声音洪亮,据理力争。

    穆卫笑了笑,应道:“英宗陛下的功绩自然不会被抹去。只是始祖皇帝有名言规定,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而今拥有传国玉玺的是宪宗,宝座之位,宪宗陛下当之无愧!”

    此言一出,底下的众臣便无法淡定了。

    当年宪宗带着传国玉玺亲征,而后被俘,玉玺便从此下落不明。朝廷为了安定天下百姓,便死守着玉玺失踪的秘密,将英宗推上宝座。安安稳稳的当了二十年皇帝,而今玉玺重现,竟一直被宪宗握着手中的么?

    始祖皇帝是有说过这样一句话的。只有天命所归掌握玉玺者,才是名正言顺的帝王。

    宪宗手中最大的砝码,无疑就是那枚传国玉玺了。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着周相国表态。

    周相国眼睛酸酸涨涨的,抬头望着透出云层的朝阳,刺目的金黄仿佛要将人眼灼瞎一般。他猛的闭上了眼睛,吐了沉若千钧的一息,而后命百官将队形保持好。扬声道:“分班入朝,恭迎......宪宗陛下。临朝!”

    相国都如此说了,百官焉敢再有其他的异议?

    此刻曹清心有戚戚。他曾在龙乾殿上,当着英宗,当着所有同僚的面儿,跟英宗保证:‘大位已定,宁复有他?’

    他失言了啊......

    王直倒是觉得宪宗此举才是正常的,这天下,本就是他的!

    而最为兴奋的那个人,应该当属郑恩泰了。

    宪宗能重临帝尊,他也算是功不可没啊,没有他深入虎穴,将宪宗从耶律手中给忽悠回来,宪宗陛下能有今日的荣耀,能重掌至高无上的皇权?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郑恩泰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他人生将因这个转折而改变,他的前程,或许将不可限量!

    众臣各怀心思,队列整齐的鱼贯而入......

    而此刻养心殿内缠绵病榻的英宗,显然也听到了钟磬声。他很清楚这个上朝的鼓声不是他发出去的,但在此时此刻响起,将意味着什么?

    英宗一只手撩开明黄色的幔帐,半倾着身子,哑声喊道:“来人,来人......”

    福公公正在殿外听内监德海急忙忙的赶回来禀报龙乾殿那边的事情,一张脸刷的,陡然变得惨白起来。

    他颓然地摆了摆手,转身往养心殿寝殿走去。

    耳边传来英宗微弱嘶哑的喊声,福公公眼眶便红了,忙快步迎上前,问道:“陛下,可是要喝水?”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轩儿回来了没有?”英宗的脸色很不好,眼底一圈乌青,映衬得脸色越发卡白,毫无人色。

    福公公心头酸楚得厉害,他不知道以英宗目前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得住这样大的打击。

    英宗看出了福公公的犹豫,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勉强的笑道:“说吧,朕能撑得住!”

    福公公将头慢慢垂下,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奴才刚刚听德海回话,说上朝的磬钟是上皇敲的,穆卫将他从省吾宫里迎出来了,且上皇手里掌着传国玉玺,已经正式宣布......复位了!”

    福公公后面的话渐低,到最后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可英宗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天意么?

    是天意吧!

    英宗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隔着窗棂看向殿外,笑了。

    他的笑容很从容,慢慢的吐出三个字:“好,好,好......”

    一直以来,为了皇位,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他对囚困在鞑靼不得归的哥哥置若罔闻,将他的子女赶尽杀绝,清理他的旧部,他夺走了本属于他的一切,可这二十年来,他并没有得到过快乐。他一直在恐惧和孤独中生活。

    恐惧这暂代的皇位会失去,恐惧一无所有......

    其实英宗也已经厌倦了。

    他的兄长宪宗,终于再一次坐上了阔别已久的宝座。二十年前,他离开了这里。沦为异族俘虏,之后,他千辛万苦,终于从狼群虎窝里挣脱出来,却进入了亲弟弟为他准备的新牢笼里......

    现在,他终于回到了当年的起点,一条新的道路已在他面前展开,他将再次统治这个庞大的帝国!

    “陛下......”福公公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

    英宗的手微微松开。明黄色的幔帐随后无力地垂下。

    他就这样,睁大着眼睛盯着帐顶,一言不发。

    福公公跪在榻边,轻轻地抹着泪。

    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即将是怎样的结局,他个人生死不重要,只是英宗沦落如此,他却从未预料到。

    不仅仅福公公如此,想来很多的人都如此!

    宪宗临朝后的第一道旨意,便是诏告天下,宣布复位。

    冗长的一封圣旨。洋洋洒洒的,随着司礼监太监的传唱响彻云霄。

    不得不说,宪宗还是颇为念旧的人。他肯定了英宗这些年对国家社稷作出的奉献和努力,也将此次夺门安上了一个极为感人肺腑的帽子:英宗病重,应天下臣民所求,主动禅位还朝于宪宗!

    在圣旨宣读完毕后,宪宗才一步步的登山龙乾殿的高台,坐上君临天下的宝座,接受百官朝拜!

    一切,尘埃落定!

    穆卫,以及公孙勇这个看似粗糙。漏洞百出的复辟计划,再一次得天庇佑。奇迹般的成功了!

    前朝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后.宫,此刻英宗的妃子们皆是花容失色。惊惶不已,其中以容妃最甚。

    她的丈夫,她所仰仗的天,突然间塌了,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什么也帮上忙啊......

    容妃忽然间想起了自己的表姐,也就是宪宗的皇后-----沈珍。

    当年宪宗被俘,沈皇后所承受的痛苦,就跟她此刻所承受的一模一样吧?

    容妃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也来不及换一身衣裳,领着俩贴身伺候的婢子,便直奔养心殿而去。

    她担心英宗会受不了刺激,引发心绞痛,他身上可还有未愈的伤呢......

    当她一路奔至养心殿的时候,这才发现外面被穿了京畿营巡检司公服的士兵围了起来,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身子忍不住颤颤发抖。

    可这里面,有她的丈夫,虽然她不过是妾室,但二十多年来,英宗对她恩宠不断,但凡是一个人,一个有良知的人,也得记着昔日恩情,进去看一看他的安危。

    容妃掩下恐惧与担忧,向前挪着步子,那些人倒是没有开口喝止她,于是容妃壮着胆子往殿门口走去。

    走近的时候才发现,福公公亲自守在殿门外面,眼睛红红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福公公!”容妃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

    福公公抬头,忙迎上来,给容妃施了一礼,“容妃娘娘怎么过来了?”

    “那么大的事儿,本宫能......”

    容妃话音未完,便被福公公嘘声打断了。

    他指了指养心殿内,小声道:“宪宗陛下在里面!”

    容妃露出惊恐神色,只担心宪宗会对英宗不利,作势要进殿,却被福公公一把拉住了。

    “只是谈话!娘娘莫要惊慌!”福公公安慰道。

    皇位都易主了,让她如何不惊慌呢?

    可现在,他们的身份都转换了,此刻英宗和她以及后.宫的每一个人,才是刀俎上任人鱼肉的那个啊,他们有什么能力反抗么?

    容妃收住了脚步,跟福公公一块儿等在外面,可她的心却怎么样也无法平静下来。

    轩儿还在外面,若他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到了这会儿,容妃什么也不敢想了,她只想丈夫儿子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一家人好好的活下去就好!

    过了半晌,殿门吱呀开启了。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宪宗从容走了出来,黄袍加身,映衬得他那张白皙俊雅,略带岁月沧桑的面容越发雍容威严。

    这是宪宗回朝后,容妃第一次见到他。

    昔日的大伯、表姐夫,似乎跟二十年前的模样没有太大的改变,那张脸除了多了一丝岁月的沉淀和平静之外,没有受尽苦楚磨难呈现出来的老态。

    容妃愣怔着看着他,竟忘了行礼。

    福公公忙佝声唱道:“恭送陛下!”

    宪宗的目光从容妃脸上擦过,而后停了下来,站在她面前,笑道:“你跟珍儿一样,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朕允你以后跟在阿琰身边伺候,陪伴他走完余生。”

    容妃的声音梗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她只是睁着一双蓄满晶莹的眸子,不卑不亢的看着宪宗,心中明明是害怕的,可表现得那般倔强,不愿低头。

    宪宗抿嘴一笑,回头对福公公道:“将阿琰用惯了的东西都收拾好,今天就过去省吾宫好生将养着吧!”

    福公公低头忙应声道:“是!”

    而后,宪宗不再停留,大步往崇政殿而去。

    他已经二十年没有接触朝政了,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很多!(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夫妻(粉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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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宪宗走后,容妃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推开殿门,疾步奔至英宗榻前。

    “陛下......”容妃心疼的唤道。

    英宗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泪流满面的容妃露出一丝恬淡的笑意,将手伸出幔帐外面。

    容妃紧紧的握住了,伏在他身上呜呜悲泣起来。

    “......我可以不在乎失去一切,却不能失去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求你了湘琴,替我求求陛下,求求太后,救救上皇,我只要他平安归来就好,其他的,我们都不会再争的,你信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究竟有没有心?我的丈夫已经回不来了,为什么还要害了我的儿子......湘琴,你也是当母亲的人,你就不能设身处地的想想么?我死无所谓的,只求你看在表姐妹的情分上,护下他好不好?”

    沈皇后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声一声地在耳边回荡着。

    容妃以为,她早已将那段不忍回顾的往事尘封,却不曾想在这个当口,却又尽数从记忆深处跑了出来。

    是啊,如今真的是易地而处,她才真正地感受到表姐痛彻心扉,上天入地无从申诉,无依无靠的那种痛苦与绝望!

    容妃声泪俱下,哭得悲恸。

    英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有说话。

    容妃发泄了情绪之后,哭声渐渐小了些,抽泣着抬头看英宗,问道:“陛下,您的身子还好么?”

    英宗苦笑。点点头应道:“从今天起,我已经禅位了,不再是皇帝了。陛下这个称呼,已经不合适了......”

    容妃的泪又簌簌而落。努力扯出一抹笑,紧握着英宗的手,坚定道:“不管您是什么身份,在臣妾心里,您就是天,是我的依靠。”

    这句话很窝心,但英宗却不觉心底胀痛起来。

    他还能让他们依靠么?

    再不能了吧......

    想起刚刚宪宗过来,让他从今儿起搬到省吾宫去静养时。他便觉得讽刺。

    皇城之内,废弃的宫苑何其多,他却独独指了省吾宫......

    而今他处境如何,英宗倒是不在乎了,只是担忧他的几个儿子......

    特别是龙廷轩!

    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再做无谓的挣扎,只能白白牺牲,落下个谋逆不忠的罪名!

    英宗只希望聪明如龙廷轩,能将目光放得长远一些,识时务者为俊杰!

    ......

    宪宗回了崇政殿之后。便让司礼监的太监章公公将朝堂百官的资料送了上来。皇位易主,自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内阁要重组。不过宪宗并不打算将朝堂上的所有臣工进行大换血。

    原因之一在于薛氏和萧氏党派在太子和惠王谋逆那时候,就已经被英宗清理得差不多了,朝中很多大臣,都是新晋翟升推举上来的,任职时间不长,暂时没有形成党派之争。

    这对于宪宗来说,无疑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他很快便进入状态,将此次夺门复辟首功的穆卫翟升为右相,属于内阁第一人。

    曹清王直等人官位不变。郑恩泰任礼部右侍郎,刘景文和周伯宣权职被架空。各自给了一个虚爵,成了闲人一个。

    通伯。李元通,旧朝时期的默默跟在宪宗身边的侍读,为了完成宪宗复辟大业,忍下亲人尽失的悲痛,紧跟步伐,不离不弃。宪宗感念他的忠诚,封了他为元忠候。

    公孙勇接掌兵部尚书一职,并赐封忠信候......

    本次夺门有功的,宪宗一一给予了分封和赏赐。忙碌了一天之后,直到掌灯时分,章公公才进来,问陛下是否要传膳。

    宪宗的面容在烛火的辉映下闪烁着逼人的光彩,一双深隽的眼睛如甘泉一般,沉静无波。

    他忽而想起自己还忘了给珍儿加冕,提笔拟了一封旨意,命章公公将适才定好的分封的旨意传达下去,并让郑恩泰处理此次给沈皇后加冕的典礼。

    章公公躬身接过帖子,送到礼部去撰写圣旨,并将任务落实下去。

    宪宗将几案整理完毕后,才起身,命门外守着的宫婢进殿,伺候更衣,换了一件月白色的家常袍子,而后径直往后.宫去了。

    薛皇后在太子谋逆的时候,便已经被英宗打入了冷宫,因而无人居住的未央宫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沈皇后依然穿着粗布衣裳,安静的坐在一隅里,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殿外。

    暮色四合,她的眼睛受损严重,尽管睁得再大,也看不到东西了,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混沌。

    婢子们上前,躬身问沈皇后可要用膳了,可沈皇后置若罔闻。

    此刻她虽然身在未央宫,可她的心依然悬着。

    在没有看到丈夫平安回来的时候,她哪里能吃得下饭?

    宪宗刚进宫门,远远的,便看到了坐在长廊上翘首等待的人儿。

    他心头发软,眼睛热热的,似有暗流涌动。

    不管何时何地,他知道,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并将一直相随左右,不离不弃!

    侍卫、内监以及未央宫内的宫婢皆看到了这位夺门成功的现任宪宗皇帝,忙要跪下行礼,却被宪宗摆手制止了。

    他不愿意那聒噪的请安声破坏这一刻静谧安宁的气氛......

    宪宗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沈皇后。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一团白影款款而来。

    沈皇后能感受到空气里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

    她笑了,沧桑的面容难掩释然和满足的笑意,扶着回廊站起来,平静的问道:“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宪宗握住她的手,略微嗔怪道:“天渐凉了,怎么不多穿一件衣裳?”

    “妾早已习惯了,不冷的!”沈皇后任由他牵着,往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走去。

    宪宗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是的,在省吾宫里,不,在他不在身边的这十几年里,她早就习惯了寒冬酷暑的日子......

    不会了珍儿,以后你再不必过那样的生活了!

    夫妻二人在宫殿内相对而坐,宫婢将膳食摆上几案后,便在宪宗的示意下退至一边。

    宪宗拿起筷子,像平常那般将菜夹到沈皇后面前的碗里,笑道:“快吃吧,一会儿可要凉了!”

    沈皇后点点头,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凭感觉放进宪宗的碗盏里,说道:“妾闻着鸡肉的香味儿了,是陛下您以前最喜欢吃的八宝鸡!”

    宪宗嗯了一声,抿嘴微笑道:“珍儿还记得!”

    沈皇后淡笑不语,他的所有习惯爱好,她从不曾忘记过。

    一顿饭吃得十分温馨,晚膳用罢,宪宗便让人伺候沈皇后洗漱更衣。他知道从准备起事开始,她的心就没有安定过,而今一起尘埃落定了,不该再让她继续担心了,便让婢子在殿中点了安息香,希望她能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在榻前,看着安然入睡的妻子,宪宗的心一阵阵抽搐着。

    是他让最亲密的人,受了这么多的苦楚啊,还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回来两年了,宪宗和沈皇后都相当默契的从不曾提及那个夭折了的儿子,那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每一次想起,就像是撕开了一道未愈合的伤口,看着它再一次流血流脓,嗜心蚀骨的悲痛。

    宪宗缓缓起身,吩咐未央宫的内监六顺明日一早去太医院请张院使过来给沈皇后瞧眼睛。

    六顺忙下,提着灯笼在牵头引路,将宪宗送回养心殿。

    从现在开始,他又将住在二十年前住过的那个宫殿了......

    ******

    翌日清晨,朝堂的人事调动在一旨圣旨颁布后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昨日朝会之后,众臣还心头惶惶,总担心宪宗会将整个英宗朝时期的百官进行大换血,那么他们半辈子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啊。

    所幸,宪宗并不曾这样做,这无疑赢得了人心,安然留守岗位的臣工们无一不是感恩戴德。

    其实昨日夺门之变后,朝中不乏有不安定的人私下试图联系皇城东郊驻守京畿营的军队,企图以拥护英宗的名义反扑,可让他们惊愕的是,尽管晓以个中大义,以宪宗无子为由,未免国家将来动荡云云,却不能打动张恒等人的兵变的决心。

    这其中自然有公孙勇事前潜入端肃亲王府做功课的那份功劳在。

    在起事当晚,端肃亲王便答应了公孙勇,只要他们能成功走上龙乾殿,京畿营的军队,不会轻举妄动。

    这绝对是对宪宗复辟临朝的最大支持了!

    若是没有端肃亲王从中斡旋,宪宗焉能如此顺利重登大宝?上京城一场混战哗变在所难免,到时候只闹得人心惶惶,血流成河,百姓怨声载道,将皇家的丑陋一面曝之于乾坤朗日之下,无所遁形......

    端肃亲王早不问朝事,因而在宪宗临朝后,也不曾露面,但宪宗心头清明,对王叔的感念之情,铭记五内。

    早朝过后,公孙勇和元忠候进养心殿觐见宪宗。(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还活着

    早朝过后,公孙勇和元忠候进养心殿觐见宪宗。[

    “陛下,英宗三子逍遥王目前还在外,此前阴山地震和延陵府洪涝造成不小的损失,他向英宗请命,主动出去向各藩王收取募捐款项去了,此刻只怕早已闻得朝中之变。”公孙勇看着宪宗,见他神色不变,继而续道:“逍遥王这个人表面看着是个长袖善舞,懒散不羁的,可实际上却是极懂得经营,城府极深之人,如若没有点手段本事,前太子和惠王,哪能那么容易便被他斗垮?”

    宪宗端然跽坐在案几后面,微微一笑。

    龙廷轩的本事,他很清楚。

    “臣此前曾让元忠候用玉玺盖印写密信给先太子和龙廷轩,先太子上钩了,而龙廷轩却敢与臣讨价还价,反而利用臣与太子之间的交易将之除去。这人不得不防啊,而今咱们最大的隐患不是病体沉疴苟延残喘的英宗,而是龙廷轩!”公孙勇耿率直言道。

    宪宗敛眸,一双如星光湛湛的眸子被眼皮盖住。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公孙勇和元忠候通伯都知道宪宗在思考,便只安静的站在一边等待着。

    半晌后,宪宗才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昔日恩怨,朕不想再多作计较了。母后,阿琰所做的一切,曾让朕痛彻心扉,说没有怨恨,那是假的!朕不是圣人啊,朕的妻儿旧部所遭受的苦难,朕感同身受......可朕既然痛恨这种行为做法。又怎能步阿琰后尘?”

    公孙勇和通伯皆抬眸愕然看着宪宗。

    这个沦为囚徒受尽磨难的帝王,瞳孔深处一片清明如许,盈盈流转的波光透出几分悲悯温和。那是看透一切的释然么?

    没有血腥的报复,用气度和包容,看淡昔日手足对自己过往的迫害......

    通伯心头似被什么哽住了,一阵阵酸楚的感觉从嗓子眼里冒出来。

    陛下向来是个心软的人,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可这样心软,便不能成为一个如英宗那般杀伐果断的王者。

    公孙勇不是那种心底温软的。宪宗的不为,对于习惯了腥风血雨、杀人见血特务生活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可他忠诚的心一如既往。他已经尽了臣子本分,提醒了宪宗,至于最后他将怎样抉择和处理,他不会再多作质疑和干涉。

    公孙勇和通伯默然垂头。

    见二人情绪都有些颓然。宪宗笑着站了起来。绕出几案,抬手轻轻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朕已经当了一回大胤朝的罪人了,不能再当第二回,你们能懂么?”宪宗哑声问道。

    公孙勇猛地抬头望向他。

    “阿琰对我不义,可不可否认,他于危难间受命,对大胤朝有大奉献。他不是一个好人,但至少算得上一个好皇帝。这是朕不杀他的原因之一。”宪宗清瘦的容颜露出坦然笑意,续道:“其二。朕老了,能再掌管朝政多少年?朕无子啊,朕若百年之后,朕的江山由谁来继承?龙廷轩是朕看好的一个,有手段、有头脑、有谋略,他将来定能比阿琰更加出色。朕不能因为昔日的恩怨,置我大胤朝的江山社稷于不顾,朕不能再当一次罪人!”

    通伯和公孙勇都不曾想到,陛下竟考虑得如此深远。

    陛下仁慈,可不见得龙廷轩这个人就会本本分分,将他定为皇位继承人,实在是有太多不确定的危险因素了。

    通伯在心中挣扎纠结了两息,终是上前一步,哽咽着低声道:“陛下,您有儿子,您的皇位后继有人的!”

    这话传入公孙勇和宪宗的耳中,俩人皆是一阵愣怔,宪宗尤甚,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周围的声音,周围的景象在一瞬间尽数隐去,只剩下通伯的那句哽咽不清的话语在盘旋回荡着。

    他说:“陛下,您有儿子,您的皇位后继有人的......”

    这是真的么?

    宪宗鼻子发酸,回眸看着通伯,龙颜迅速变换着各种各样的表情:震惊、喜悦、怀疑、忐忑、期待......

    公孙勇瞪大眼睛看着通伯,哑声问道:“这是真的?陛下还有儿子活着,明明都被.....”

    通伯点头:“有一个活着,事关重大,臣只能死守秘密!”

    宪宗眼泪扑簌而下,手颤抖着抓住通伯的手臂,语不成调的问道:“是.....哪个儿子?”

    他有四子的,若都在,大约都成家了,那他也是儿孙满堂了吧!

    “四皇子殿下......龙承睿!”通伯回道。

    公孙勇眼眶也红了,不可置信的反问道:“睿王殿下,还......活着?不是,不是说‘失足’溺水身亡了么?”

    宪宗同样期待的看向通伯,等着他的解释。

    通伯头点如捣蒜,泪跌出眼眶,哽声道:“哪里是失足,是被......沉塘!”

    龙承睿,宪宗与沈皇后所生的嫡子,一个非常聪明早慧的神童,三岁封王,这是皇室史无前例的。在宪宗被俘虏,英宗继位之后,便失足溺水身亡了。

    他的死因真相,不,应该说宪宗所有儿子的死因真相,是皇室秘辛,是不足为人道的皇权倾轧下的牺牲品。

    通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龙承睿的沉塘之后的际遇告诉了宪宗。

    原来那时候龙承睿真的是被狠心沉入了池塘里,待捞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那时候萧太后的意思是将睿王以皇子身份敛葬了,但恰逢鞑靼即将攻入上京城,兵荒马乱的。便无暇顾及一个过气皇子的敛葬礼,只全权交由礼部安排。

    蕙兰郡主与辰靖所开的毓秀庄与内务府多有往来,蕙兰郡主念着与宪宗的兄妹情意。不忍他的骨血死了也无人料理,便买通人将睿王的‘遗体’偷偷运出宫外。

    也许是睿王殿下得上天庇佑,命不该绝,‘遗体’通过水车运出宫外的时候,那时候恰好外面正有百姓急急逃命,引起一轮南迁热潮,水车在坊道上侧翻。那一颠,竟然将睿王腹中的溺液颠了出来。

    蕙兰郡主喜出望外,抱着仅有一丝微弱气息的孩子去求医。可坊间内所有的大夫都离开了,药店全部没有开门,绝望之下,听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老者说起一个土办法:挖一个土坑。将孩子放进土里。只露出头部,让他在阳光下晒上几个时辰,或有生还可能!

    在没有医者救治的情况下,蕙兰郡主无法,只能将睿王死马当做活马医,结果,奇迹出现了,孩子活过来了!

    蕙兰郡主却不敢再在上京城停留。带着行李箱笼和孩子,与辰靖一道南迁回仙居府去了。

    孩子在仙居府慢慢恢复了。可却是因高烧不断,记忆全失,变得孤僻冷漠,生人勿近。

    蕙兰郡主为了给他一个安全的身份,与辰靖商议之后,不得不委屈辰靖,将他以辰靖私生子的身份接回府中,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嫡长子,给予他关心宠爱,将他当做自己亲身的孩儿来看待。

    这一晃眼,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公孙勇吐出了绵长的一息,笑道:“老通,你说的殿下,就是辰郎君吧?”

    宪宗看向通伯,但见他点头欣慰道:“睿王殿下现在叫辰逸雪,是辰府的长子嫡孙,前年二月初八已经大婚,而今是端肃亲王府的世子!”

    宪宗的胸腔里霎时被感动、激越的情绪充斥着,无语凝噎!

    他曾如父亲一般敬爱的端肃亲王,他曾如亲妹妹一般爱护的蕙兰,都不曾抛弃过他啊,默默的,冒着杀头的危险,护下他最珍爱的那个儿子......

    睿儿,他还活着,真好!

    “既然殿下还在,陛下大可将殿下寻回来,凭睿王殿下的睿智聪慧,将来定能将大胤朝治理得更加繁华昌盛!”公孙勇有些激动的说道。

    宪宗抹了泪,他微微笑了笑,道:“这事不急,先不要对外透露,朕要先跟亲王和蕙兰会晤再作决断。”

    公孙勇和通伯都明白,毕竟亲王和蕙兰郡主是殿下的再生父母,若没有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护下睿王,宪宗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亲生骨肉。

    且睿王已经忘了过往之事,对宪宗,大略也是没有记忆的吧,这一时间要接受真相,也是不易的,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啊!

    宪宗让公孙勇和元忠候都退下去,自己一个人努力地平复下情绪后,这才打开殿门,往未央宫而去。

    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珍儿,他们的孩子,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

    ......

    且说逍遥王龙廷轩一行人,在翌日踏上仙居府渡船,赶回上京城的中途,便看到了沿途贴出来的公告了。

    天下大位易主的消息,整个大胤朝都知道。

    他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犹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复辟党兵不血刃,只在他离开的半个多月内就将大胤朝的江山改天换日?

    龙廷轩懵了。

    他不知道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还能做些什么,还能怎样扎挣?

    是豁出去来一次鱼死网破还是可笑的认命呢?

    他十几年的努力,十几年的苦心经营,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一一清除,结果就是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一个人坐在船头,望着浩瀚无际的江面,从早上坐到日暮,从日暮坐到清晨,整整两日没有合眼。

    而后,他终于在归途中病倒了。

    阿桑和陆茽等人只能在半道停船靠岸,将龙廷轩送上临近的镇子看病休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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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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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介绍:
金子,省厅叱咤法医界的法医之花,意外穿成胤朝一县丞家患有孤独症的女儿,众人口中克死生母的不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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