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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千语     医律txt下载     医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章 心痛

    天空蒙蒙的,仿佛罩着一层灰色的纱。

    有零星雪点从天而降,在半空打着旋儿,缓缓落下,不多时,中庭的青石板砖上便铺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宪宗站在那个巨大的槐树底下,望着灰色低沉的苍穹发呆。

    外面的事情,他听说了。

    他在心中猜测这这场变动的始末。

    宪宗的头上和肩上已经落满了雪,白雪点缀在墨发上,似染着霜白般镌刻着岁月的沧桑。

    凭他知道的一些讯息,他大略能拼凑出大致的真相来。

    在皇权的倾轧下,果然是没有什么兄弟之情、父子之情可言的。

    英宗处心积虑的防范着自己,最后却是自己的儿子造了反。至于他另一个成了最后赢家的儿子,耍的那一套功夫,又何尝不是从英宗身上现学现卖的呢?

    忽然间宪宗觉得,他这个亲弟弟,过得也挺可怜的。

    殿内的机杼声有规律的响了起来,那是沈皇后又开始织布了。

    宪宗从游离的神思中抽了出来,伸手掸了掸肩上的雪花,青衣棉袍被沾湿了半幅,这时才发现一阵阵沁凉的感觉直透肌骨。

    宪宗踏上了长廊,将放在栏杆边上的一个布包提起来抱在怀里,顺着蜿蜒的回廊走了大半圈,绕过影壁,站在省吾宫的门口等候着。

    按照这几月的惯例,这个时辰,内务府的采办公公应该会在今天出宫采买一应材料。在出发前,他会过来取手工制品,帮他们送出去换钱。开始的几次那老公公还会抽点儿油水,不过这两月却是一分钱未取,有时候甚至还省下一些木炭。过来收东西的时候一并捎过来给宪宗夫妇。

    省吾宫空荡荡的,按照份例拨下来的炭火,根本不够。宪宗和沈皇后都是忍着冻,紧吧着用。冷的时候。夫妻俩抱成团取暖,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就是勉强睡过去了,炭火一灭,又被冻醒过来。

    沈皇后为了攒钱买炭,整天不停织布,手脚都起了冻疮却不肯停歇,只为了能换多一些回来。让宪宗晚上能睡个好觉。

    内务府的采办公公知道了上皇竟过得如此艰苦,又怎么忍心再抽手工活的油水?他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炭,便省了下来,给上皇送了过来。

    虽然宫中内监和宫婢用的都是最末等的木炭,但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啊,这采办公公的心意,却是千金难买的。

    宪宗才等了不到半刻钟,就听紧闭的宫门外头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那是采办公公和外头的禁卫军打招呼寒暄。

    宫门被推开来,内务府的采办公公双手拢在嘴边。呵了口热气,提起雪地上的竹篓迈步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给宪宗打了千唱了礼。这才将竹篓放下,接过宪宗手里的布包。

    “这次又多了些!”采办公公颠了颠布包,一双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宪宗露出温和笑意,并不需要嘱咐卖多少钱银的事。

    为了不给帮助他的那些人添麻烦,少说几句话反而对他们有好处。宪宗提起地上的竹篓,道了一声有劳了,便转身往回走。

    采办公公对着宪宗的背影行了告退礼,拢紧了布包,佝偻着身子。跑进纷扬着雪片的甬道。

    ......

    同一片天空下的养心殿安静无息。

    福公公服侍完英宗用药,便奉命守在殿外。

    龙廷轩披着鹤毛大氅。步履看似闲庭信步,速度却是极快的。他大步从甬道处走出来。身后跟着小步跑的阿桑,二人一前一后跨上了汉白玉石阶。

    福公公躬身施了礼,低头恭声道:“陛下在里面等着殿下!”

    龙廷轩点头嗯了一声,外头罩着的大氅脱下来,信手甩给身后的阿桑,推开殿门,闪身进入养心殿。

    殿内的龙涎香混合着一股清苦的药味儿扑面而来,烧着地龙的内殿暖和如春,龙廷轩的眸子在冷热交织的温度下蒙上了一层辘辘的水光,将他幽深而凌厉的瞳眸掩下几分锐色。

    寝殿内,英宗只着一袭明黄色的中衣,斜斜地倚靠在床屏上,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步入内殿的儿子。

    龙廷轩敛眸,恭敬的给英宗行了礼,便立于一旁。在他抵达之前,想必英宗召见入殿的这些勋贵臣子都已经将太子和惠王谋反的过程讲了个清楚明白了。既然有人代劳,龙廷轩倒是不必再费唇舌解释。

    英宗看着龙廷轩没说话,龙廷轩也立在一旁不开口,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内殿的空气陡然变得冷冽下来,似降到了冰点,叫守在另一侧的勋贵臣子两股战战,大气儿也不敢喘。

    对峙了片刻,最后还是英宗长叹了一声,开口吩咐殿内的臣子都退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唱诺,鱼贯而出。

    殿门再一次紧闭后,英宗看着龙廷轩的笑意便透出了几分荒凉来。

    这一次伤他最深的不是太子和惠王那场仓促的谋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儿子。

    英宗年纪是渐渐大了,可他还没有到老眼昏花不分是非的时候。真实的情况如何,他心里一清二楚。

    太子鲁莽冲动,容易受人鼓动诱惑,惠王狡猾多变,却也有急进糊涂的时候。难得抓到扳倒太子的机会,他怎会让大好时节从眼前溜走?

    只要他跟着起兵,就算是以勤王的旗号,却也是正中了逍遥王下怀。

    证据确凿这些话,不过是哄骗不知情的天下百姓罢了......

    英宗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们也会走到这一步来,他这些年暗中训练的亲卫队,唯一的知情者就是龙廷轩,可见他对这个儿子的看重,他心痛,就是因为龙廷轩利用他这个父亲的信任和看重,耍心机手段来铲除异己。

    “如今轩儿你可真是羽翼颇丰,翅膀硬了啊!”英宗盯着龙廷轩,冷声笑道。

    “父皇,太子一党和惠王背后的萧氏向来是野心勃勃,他们两大派系争咬了这么些年,您认为他们会一直保持着现状么?太子失德是真,谋反是真,惠王也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龙廷轩顿了顿,眼中盈亮的光芒闪烁,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容苍白的英宗道:“父皇英明,想必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您抬举萧氏一族,目的不就是为了压制薛氏两厢制衡么?可您出手料理了薛氏之后呢?让萧氏独大,再费尽心思的抬举另一个勋贵大族来与萧氏抗衡?”

    “你倒是比朕更算得明白!”英宗脸色依然不好看,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儿臣不敢!”龙廷轩垂眸错开英宗灼灼的视线。

    他鼓动太子和惠王策反的时候,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却也是看准了时机,给英宗一次性解决太子党和惠王党的好时机,龙廷轩并不认为这样做有错,相反的,他此举省却了英宗很多的麻烦。可面对父皇质疑失望的眼神时,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到心虚。

    英宗的心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一波又一波的刺痛如潮水一般汹涌袭来。他伸手捂着胸口,额角冒出了密密的冷汗,薄唇却是紧抿着,强忍着疼痛。

    龙廷轩看出了英宗的异样,大步上前去,扶住英宗的手臂,紧张的唤道:“父皇,您怎么样?是不是心绞痛又发作了?”

    英宗蜷起了身子,敛眸不看龙廷轩,可疼痛让他的身子开始不停的痉挛起来。

    龙廷轩一面帮英宗轻揉着胸口,一面喊殿外守着的福公公,快去请太医过来。

    半刻钟后,张院使冒着雪刚来了养心殿,外面下着大雪,张院使身上携着寒气,只能在外殿脱了外袍后才进来给英宗看诊。

    英宗痛得厉害,肥胖的身子像虾米那样弓着,张院使进殿的时候,就吓得面如土色,忙撩起袖子跑过来。

    他先从随行的药箱里取出紫金护心丸让英宗含在舌底,转头招呼福公公过来帮着陛下宽衣,他要施针。

    福公公是一直近身伺候英宗的老人了,陛下有心绞痛的毛病,他是知道的,可从没有一次发作起来像这两次这么严重的。太子和惠王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

    他一脸担忧,忙唱诺,刚要过去却被龙廷轩挡了下来。

    “本王来......”龙廷轩的脸色也阴沉着,但眼中却是溢满虑色。

    福公公道了声是,退到一边。

    龙廷轩修长的大手麻利的解开英宗中衣的扣结,将胸膛处的布料拉开,一面嘱咐着张院使仔细些。

    张院使给银针消了毒,半蹲在榻前,凝神在英宗白皙的胸口处一一落针。

    英宗痛的一头冷汗,太医也是一脸汗水。

    将最后一根针拔出来的时候,张院使长舒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脸。

    福公公忙凑到榻前,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吸干英宗额头的冷汗,一面问道:“陛下,您可感觉好了些?”

    英宗闭着眼睛,一张微胖的面容透出纸一般的苍白,轻轻嗯了一声,摆手让殿中候着的龙廷轩出去。

    福公公看了龙廷轩一眼,回眸对英宗低声道:“陛下,殿下也很是担心您,不如让他......”

    话音未完,英宗就冷冷的打断,吐出两个字:“出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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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年关

    龙廷轩不敢违逆,掖了掖英宗身上的被角,哑声道:“父皇,是儿臣让您失望了,等您好了,您要怎么处罚儿臣都可以,只是现在您千万不能再生气,太医说过的,您的病最忌情绪起伏过大!”

    英宗闭着眼睛,僵硬地仰躺在榻上,没有理会龙廷轩。

    福公公却是有些错愕的看了龙廷轩一眼。

    陛下这次发病,是让逍遥王给气的?

    福公公有些不敢相信,逍遥王向来最得圣心,陛下很多事情没跟其他人说起,对逍遥王却是不曾遮掩隐瞒的。陛下总说几个儿子里头,就第三子最像他,处事很有他的风度。陛下对逍遥王的看重旁人不知,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刚刚这父子俩究竟说了些什么?竟让陛下气成了那个样子......

    福公公心头揣测着,面上却是不敢流露半分。他上前拉了拉龙廷轩的衣角,做了个手势,将他送出外殿。

    “殿下先回去吧,陛下这边有老奴照看着呢!”福公公低声说道。

    龙廷轩点点头,隔着明黄色的幕帘看内殿影影绰绰的人影,沉声吩咐道:“父皇身子不适,还是要好好静养。这两天要是有勋贵朝臣觐见,若不是重要的事情,福公公就给挡一挡吧。”

    他说完,不顾福公公微微震惊的眼神,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福公公忙跟在龙廷轩身后,出养心殿送他。

    阿桑捧着大氅上前,给龙廷轩披上系好带子。

    福公公恭敬的垂头,道了一声:“恭送殿下!”

    龙廷轩嗯了一声,刚要踏下石阶,脚上一顿。转身回头,指着阿桑吩咐道:“阿桑你留下,替本王好好服侍陛下!”

    阿桑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脆脆道是。

    福公公被龙廷轩的一系列动作震住了。

    他陡然间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

    逍遥王以勿打搅陛下静养的理由让他挡下觐见的臣子。他还能理解一二,让阿桑留下来伺候,可就有点儿安插眼线监视的意味了啊。

    这陛下身边还能缺了人伺候?

    这逍遥王想干嘛?

    福公公意味深长的看了银发阿桑一眼,见龙廷轩的身影已经走远,从鼻腔溢出一声轻哼,转身入了大殿,将殿门紧紧掩上。

    阿桑嗤笑,少主让他留下来伺候。这是间接打了福公公的脸,他老人家不高兴了,那也正常的很。

    阿桑没介意,况且少主的心思,他也晓得。

    太子和惠王的处置迟迟未下,二人目前只是圈禁,圣意未明,那些与太子党、惠王党有所牵扯的勋贵大臣,自然要在事情没有明朗,还可争取疏通通气的时候走走关系。将自己与这次叛变的关联摘个一清二楚。

    有涉案的,则想避重就轻,求个恩典。从轻处罚。

    因而这些天上书自白的折子像雪片一般飞向了英宗的御案,只不过英宗因身体关系两日未临朝,且刑部对于太子和惠王谋反的形式调查尚未告结束,所上的折子亦都留中不发。

    少主在这个时候让福公公将来觐见的人挡一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斩草要除根.....

    阿桑伸出兰花手,轻轻挠了挠鬓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养心殿的大门,进去替龙廷轩尽孝。榻前侍疾去了。

    雪渐下渐急,鹅毛般的雪片子漫天飞舞。龙廷轩高大昂长的身姿在雪地里格外的扎眼。黑色的鹤毛大氅被风轻轻荡起,一路疾行。身后那深深浅浅的脚印,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犹如逶迤漾开的水墨画。

    穿过承德门,他迅速地钻进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那个方向,是通往刑部的衙门。

    从去年加入惠王党的阵营开始,他就在慢慢的渗透和瓦解惠王的内部势力,萧氏一族的残留势力他能控制能利用的,龙廷轩自然会斟酌留下,至于薛氏一党,他是要借着这次事故,尽数荡清的,这就需要刑部那边多多配合了。

    ......

    端肃亲王府。

    去年的这个时候,蕙兰郡主正为了年关的诸事安排忙得脚不沾地,可今年,她却撂了担子,将一应事宜都交由心腹唐妈妈和府中的管事去料理。小事让他们自行拿主意,做不了主的,再过来问问她的意思。

    若不是太子和惠王在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兴许还有心情去整治整治,可偏偏在这个当口,她什么样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个年过得不太平,勋贵大阀之家,都是人人自危,各自夹着尾巴做人。

    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权贵大阀之间,都开始互相送个节礼拜访问候一番了,可今年各家却都是静悄悄的,仿佛都忘了还有年前送礼这一习惯似的。大家都是朱门紧闭,不敢大摇大摆的迎来送往,生怕自家当了出头鸟,被陛下雷霆之怒的余韵波及,一干子给打杀了去。

    没了节礼这些繁琐的事情,蕙兰郡主也难得躲了清净,整日窝在府中,连自家绣庄都没出去照看一趟。

    蕙兰郡主坐在烧着地龙的厢房里,亲自煮了一壶香茗,一面喝着清香扑鼻的热茶汤,一面看着外面簌簌飘落的雪花发呆。

    儿女们都留下仙居府过年,一家人却分作两地住,遥相牵念,就是年节,也是冷冷清清的,凭添了几分愁绪。

    她喝着茶,微微蹙起眉,不知道是不是茶叶下得多了,只觉得今儿个的茶汤有些涩重,喝着发苦。

    唐妈妈穿着厚厚的墨绿色竹节纹团花长袄,撑着油纸伞从院外进来。

    廊下有婢子出来,脆声喊了声妈妈,接过唐妈妈手中的油纸伞,拿了一双干净的棉布鞋让她换下脚上被雪沾湿了的厚底棉缎履鞋。

    “郡主没歇着吧?”唐妈妈问小丫头。

    “没呢,郡主在房里喝茶!”小丫头笑着打起帘子。

    唐妈妈套上了布鞋,径直入内。

    天寒地冻,蕙兰郡主赏了唐妈妈一杯热茶汤,又细细听她禀明诸事的安排。

    “......郡主,您看还需要增减点什么么?”唐妈妈将列了明细的册子递了过去,含笑问道。

    蕙兰郡主瞟了几眼,细白的手指念着纸页面翻了翻,点头道:“阿唐你本就是老人了,跟着我的时间也长,这些事情自然是做得得心应手的,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这么办吧.......”

    唐妈妈应下了,起身之前,从袖袋里掏出几张帖子,递给蕙兰郡主,一面道:“这是门房送进来的!”

    蕙兰郡主打开帖子看了一眼,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这些人在这个时候送帖子来拜访,安的什么心?

    她将帖子盖上,并不打算回帖拒绝,也不打算理会她们。蕙兰郡主只权当自己从没有看过这些帖子,这敏感时刻,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些人牵扯上关系,就是平素里有些许交情的夫人也一样,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守好本分,认清楚现实。

    “你亲自过去一趟,跟门房的人说清楚了,不管谁来下帖子,都不要轻易收了,有拜访的,就以本郡主身体不适,不便会客推了,明白么?”郡主上身微微倾斜,看着唐妈妈嘱咐道。

    唐妈妈明了的点点头,郡主的顾虑是在理的,虽然帖子是谁送来的,她没看,但却也能猜出一二来。

    郡主一向不爱与人攀交过深,这些夫人们,也不过是因着与毓秀庄有生意往来,平素里偶尔相邀着出去喝个茶,听个曲儿罢了,郡主还真没必要在风口浪尖上与她们扯上关系,凭白遭人猜疑惦记。再说她们这时候递帖子,对郡主必是有所求,这跟郡主和亲王要避开的一些事情本意相悖呢。

    “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唐妈妈说完,起身行了礼,临出门前嘱咐廊下的丫头道:“我刚出来,郡主屋内还有些清冷,你们给上个炭盆进去,记住要拿红螺炭,可别拿错了下人们用的,那个有烟灰,郡主鼻子敏感......”

    小丫头忙应下,踩着屐履咚咚跑下去安排了。

    唐妈妈也换过刚烤干的厚底鞋,举起油纸伞,走出院子。

    刚刚唐妈妈对小丫头的吩咐,蕙兰郡主都听到了。

    她这房间里不能算清冷,这点儿清冷啊,比起省吾宫里苦寒,那可真不算什么了。

    蕙兰郡主一口一口喝着茶汤,目光虚无地凝着一个点儿,神思渐渐飘远。

    她知道宪宗的处境如何,旁观这几月英宗对宪宗的态度,蕙兰郡主便觉得心寒。英宗不顾念手足之情,如此苛待自己的亲哥哥,这是在将他一步一步地往绝境里逼迫啊。

    她几次三番想要进宫去探视,想要开口为宪宗想英宗据理力争,却因端肃亲王的一个眼神,一句简单却现实的话语而忍住了冲动。

    蕙兰郡主不敢豁出去,她只有将所有的不满,所有的不痛快往肚子里咽。

    这一次太子和惠王的事情,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心底其实有一丝丝幸灾乐祸的。

    英宗枉顾手足之情,他的儿子却也枉顾父子之情,反了他了,这算不算是现世报呢?

    这或许是年关发生的这件极坏的事情唯一能给蕙兰郡主些许安慰的地方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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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除夕

    太子和惠王谋逆的事情被朝廷压下,除了上京城的百姓能灵敏地嗅到那不同寻常的异样气息之外,其他各州府郡县皆不受搅扰,欢欢喜喜的迎来了新年。

    到了除夕那天儿,仙居府的辰府里头一大早就忙碌起来了。

    大厨房的管事娘子领着小厮点卯就拿着少夫人开好的清单上东市办食材,装了满满当当的两车子。

    府中的众人皆是各司其职,婆子们打起精神,将一应事宜安排下去,丫头小厮们领命下去办了,府内的换上了崭新的灯笼,贴上了窗花和应景的春联儿,各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金子和辰语瞳俩现代人凑一起,总能找到不少共同话题,姑嫂俩寻思着今年过个特别一些的除夕。府中人少,父亲母亲没回来一道过年,却也不能将新年捯饬得太过于冷清了。二人除了研究了别出心裁的菜谱,各色点心之外,还设计了晚宴后消遣玩乐的游戏。

    商讨完毕后,辰语瞳起身,整了整短袄襦裙,笑嘻嘻的说要去一趟大厨房,那边正蒸着年糕,她亲自过去盯着点儿火候,怕粗使丫头们掌握不好,把年糕给蒸得太老了。

    金子笑着送她出院子。

    这些天她忙着跟府中的管事娘子商议过年的各种事宜,忙得有些脚不沾地,光往来送礼、回礼的安排,就够她伤脑筋了,金子现在才觉得能当家做主是不错,可身上这担子,却也是不轻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啊......

    她伸了伸懒腰,转身回院子的时候。这才想起给府中丫头、小厮、婆子、管事们准备发的新年利是还没有吩咐下去呢,她拍了一下脑袋,快步回了屋。让笑笑去请将账房的管事过来。

    笑笑忙应声去了。

    辰逸雪从外头回来,见金子忙得团团转。不觉有些心疼。

    浓黑如墨染的眸子含着缱绻情意,紧紧的将那纤瘦窈窕的人儿锁住,盯着她笑道:“我回来了!”

    金子也看着他露出柔柔笑意,上前帮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伸出一只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手,掌心传来沁凉的寒意。

    金子抬头看着他,带了一丝嗔怪。

    “早上多冷啊。你也不晓得披一件厚实一些的大氅,这件披风挡风可以,却不够保暖!”

    辰逸雪清隽的面容漾满融融笑意,将手从金子掌心抽出来,生怕过了寒气给她。

    “我的手一贯凉,身上却是不冷的!”他说完,在金子额角落下一吻,兀自走近内厢,寻了一套干净的家常长袍换上,出来后才将金子紧紧拥入怀中。

    金子软软倚在他身前。笑着问了一句怎么了?

    “丈夫回家了要给妻子一个拥抱啊,刚刚身上沾了外面的寒气,我不敢抱你。现在补上!”他修长的臂膀紧紧搂着金子的纤腰,低头吻了吻金子的鬓角,低沉如水的嗓音滑过金子的耳膜:“府里事无巨细都要你操心,辛苦你了!”

    金子的心涌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这是她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啊,为他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金子仰头,琥珀色的眸子迎上他专注清隽的眉眼,瞬间便有化不开的甜腻笑意。她惦起脚。凑上去啄了啄他性感的薄唇。

    辰逸雪情动,大手托住金子的脑袋。深情回应了起来。

    内厢低沉的喘息丝丝缕缕,但金子残存着最后的一丝理智将她拉了回来。

    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安排呢......

    她刚想解释。便听外头有木屐声咚咚咚的传来。

    紧接着是笑笑的声音:“娘子......”

    “在.....”金子的声音带了一丝慌乱,脸红绯绯的,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似在含着水光,看起来就像一个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似的,那可爱的表情撞进辰逸雪的眼底,挠得他心痒痒。

    “你先忙吧!”辰逸雪弯身将金子微微有些凌乱的襦裙整理好,俯身在她耳边低低道:“晚上.....继续!”

    金子脸颊烧得厉害,可这却是她自己惹得祸,刚刚是她先吻了人家的.....

    “管事们都来了......”笑笑在外厢补充道。

    “嗯!”金子清了清嗓子,深吸了口气,缓步走出内厢,体态端庄,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场。

    ......

    下午的时候,慕容瑾、南宫影还有李御风等人遣得脸的管事送年礼来了。

    金子和辰语瞳将礼物收了下来,又照着送来的礼单比例安排了回礼,库房那边要重新将出入的东西登记入账,府内又是一番忙乱不提。

    而辰逸雪下午也没有闲着,仙居府的赵府尹来访了,金子作为女眷,不便招呼,他便去了外院作陪招待。

    赵府尹跟辰逸雪谈了什么,金子不知道,只知道傍晚辰逸雪从外院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卷合约。

    金子有些好奇的问道:“逸雪,这是什么?”

    辰逸雪将合约递给金子,白皙的脸颊在低沉的暮色掩映下,少了几分白天的桀骜清冷,多了几分温暖亲和。他在外厢的软榻上落座,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懒懒倚着靠背,笑道:“赵府尹为了评优,就必要拿出更好的政绩。仙居府此前的陈年积案都让他查明结案了,这让他名声大噪,新年他要取得比以往更好的政绩,自然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之前咱们与仙居府衙门的合约不是到期了么,昊钦说那几个让他愁眉不展的案子被破了之后,他尝到了与侦探馆合作带来的甜头,所以合约刚满,他就颠颠地过来洽谈续约了。”

    金子抿嘴微笑,眨了眨眼道:“你跟他续了啊?”

    “嗯,续了!”辰逸雪修长的眉目轻阖。风轻云淡道:“赵府尹开出的酬金,好得让人无法拒绝。”

    金子扑哧笑了,她明白他。酬金不是他接受的先决条件。说到底他是喜欢这份工作,以及这份工作带来的乐趣。

    金子也不戳穿他。敛眸看了看手中那纸新签好的合约。

    辰逸雪安静的坐在金子身边,修长的臂膀搭在软榻的靠背上。清隽而专注的目光在金子白皙姣美的侧脸流连,轻轻嗅了嗅,空气中仿佛还有专属于她的淡淡的佩兰幽香在弥漫......

    他悠悠看着她,唇角漾开了温柔的笑意。

    金子知道查案是他的兴趣,但她却不知道辰逸雪深思熟虑后重新签署这份合约时的心情和信念。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特立独行,桀骜倨傲,什么都依着自己心情喜好来决定一切的人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所考虑的东西,不能再以自主意念为中心,他还是一个有了家室,有了牵念,有了责任和义务去给妻子安定和幸福生活的丈夫。

    他不会入仕,他也不擅长经商,但他不能守着身上的爵位,只过着逍遥山水间,什么都不作为虚度光阴的日子。

    在这个男主外女主内的时代,丈夫就是妻子的天!辰逸雪虽然不认为女子就得裹步捆绑在内宅。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像一座高山那般承担起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义务,倾自己所能。为心爱的女人遮风挡雨,营造一个美好安定的家庭。

    不过这一些他认为金子不需要知道,她只要每天都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了。

    二人就合约中的条例讨论了一会儿,而后桩妈妈过来问晚上开宴的时间,金子这才起身,将合约送进内厢的檀木匣子收好,换了一身衣裳,嘱咐桩妈妈打发丫头去辰语瞳和辰逸然的院子请他们去开宴的花厅。金子和辰逸雪则亲自去了辰老夫人的嫦曦院,请老人家去花厅围炉吃团圆饭。

    除夕夜虽然人少。但气氛却甚是融洽。辰语瞳从不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顿饭吃下来。笑闹声不断,连在一旁布菜上菜的丫头们都偷偷抿着嘴儿笑。

    辰老夫人也很开心。

    她看了辰逸雪和金子一眼。慈爱的眉眼里流露出满意放心的笑意。

    若是新年璎珞和雪哥儿能给她添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子,那就更圆满了!

    “雪哥儿的终身大事完成了,祖母是最高兴不过的了。新年祖母的愿望就是能吃上然哥儿的喜酒......”辰老夫人将目光移向辰逸然。

    席中之人也随着老夫人的话,看着满脸通红的辰逸然,等着他表态。

    “祖,祖母,这,这事儿不,不急......”辰逸然结结巴巴的应道。

    辰语瞳哈哈一笑,歪着脑袋打趣自己的二哥哥:“祖母一说,二哥嘴上说不急,可瞧他都高兴得结巴起来,语不成句了......”

    辰老夫人当了真,高兴的笑道:“今年祖母过寿,再办个茶会,到时候给你好好掌掌眼,挑个可心的......”

    辰逸然憋红了一张脸,恨恨地的瞪了辰语瞳一眼,想要解释,却被辰语瞳拉住了一脚,凑过脑袋告诫道:“不想听祖母念叨,就麻利利结束这个话题,除非你想祖母明日就给你定亲去......”

    辰逸然被妹妹的话唬了一跳,忙抿紧了嘴,当真不敢再开言谈婚事的事情。

    席间又聊了最近仙居府的一些奇闻异事,大家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提政治敏感话题。

    晚膳过后,辰语瞳闹着大家去游园。

    辰老夫人不忍拂了大家的兴致,也跟着去了。

    金子让辰逸雪陪着辰老夫人一起去,她自己则留在花厅,与桩妈妈和管事婆子们安排一会儿守岁要准备的东西。

    一应瓜果物事都准备妥当了,金子才停歇下来,坐在圆腰胡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青青泡了一壶茶汤送了过来,见娘子露出疲累神色,便机灵地绕到金子身后,给她捏捏肩膀揉揉腰。(未完待续)

    ps:感谢慕枳、唐深深、北辰若殇、じ★ve缥缈执笔打赏平安符!

第五百一十三章 血案

    夜色弥漫,过年的喜庆气氛却在肆无忌惮的蔓延着,仙居府的大街小巷灯火通明,东市上更是一片热闹喧嚣。

    月色星辰之下,护城河畔深黑的河水波光缱绻,河堤两边的霓虹彩灯,犹如五光十色的明珠,缀于夜色里。

    各坊间的小巷道上,人流络绎,有好些小娘子小郎君结伴出行,赏花灯,逛街市,难得取缔的宵禁,吊起了他们十二分的热情......

    辰府内,金子在青青的伺候下,美美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耳房搁着两个红螺炭炭盆,暖和如春。

    八宝绢纱扇屏外面的矮几上放着鎏金双耳熏香炉,佩兰的香味儿丝丝缕缕,充盈着这个耳房。

    金子闭着眼睛,置身在热雾缭绕的浴桶里,享受着此刻的舒逸。

    “娘子,可需要加水?”青青站在扇屏前面问道。

    “不用了,将干净的衣衫送进来便可!”金子睁开眼睛,低声吩咐道。

    青青忙应了声是,放置着干净里衣的托盘送进去,伺候金子出浴更衣。

    金子穿着家常的白色中衣,在外头罩了一件银红色的愅丝风毛短袄,踩着木屐,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回了房间。

    辰逸雪已经沐浴更衣回来,他正斜倚在内厢的榻上看着书,见金子进来,忙将书册合上,塞到枕头下。

    “在看什么?”金子眸光湛湛的望着他。

    辰逸雪清冽的眸子含着笑意,神色自若的道了声没什么,而后起身,顺手接过青青送进来准备为金子擦头发的棉帕,摆手示意她退下,自个儿绕到金子身后。为她轻轻擦拭发丝上的水分。

    “语瞳他们还没有回来吧?”金子问道。

    “祖母先回嫦曦院歇着了,吩咐了小桃到了时辰,就唤醒她。要跟咱们一起守岁。”辰逸雪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将发丝绞干后。取过妆台上的桃木梳子,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的帮她梳理青丝。

    “语儿撺惙着逸然出去逛灯会了,那丫头在府里呆不住......”辰逸雪补充道。

    金子嘴角弯弯,忙问道:“她不拉着你一道去啊?”

    辰逸雪就笑,弯腰俯身在金子耳边吹了口热气,低哑磁性的嗓音沙沙的响起:“那丫头最是机灵不过的了,晓得我心里惦记着你。又怎会拉我出去......”

    金子的脸红扑扑的,看着面前铜镜里倒映着两人亲昵暧.昧姿态,心就像是一根被撩动的弦,怦怦颤个不停。

    已经大婚快近一年了,她还是对他的温柔攻势没有免疫。

    铜镜里的辰逸雪唇角微扬,唇畔露出一抹意味鲜明的微笑,大手圈住了金子的纤腰,不安分地在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游离起来。

    “珞珞,咱们继续下午未完成的......正事儿!”

    话音刚落,金子的肩上传来柔和而坚定的力量。下一秒,整个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绕过重重垂下的幔帐。往榻上走去。

    辰逸雪将金子放在床榻的正中央,随后毫不犹豫的将她压在身下,唇舌深深的含住她的。

    金子闭着眼睛,感受着他沉重的身躯,一米八几的个头,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而辰逸雪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身子,一只手轻轻撩拨着她的长发,热情的吻着她。

    这样的吻,热烈而有力。渐渐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急促得不像话的喘息声。

    辰逸雪慢慢离开金子染着微嫣的脸庞。顺着她纤美白皙的脖颈,一点一点往下移。金子感受着他的细密如雨的亲吻。那么酥.麻,那么缠绵,整个人仿佛将要在他的唇舌之下,软成一滩水......

    辰逸雪刚想伸手去解金子腰侧的扣结,房门外头陡然传来笑笑的轻唤声:“郎君,娘子,金护卫来了!”

    金子和辰逸雪先是一愣。

    金子眨了眨眼睛,想着笑笑的话。

    她说的是金护卫,而不是阿郎,金昊钦是因为公事而来的?

    辰逸雪静默了片刻,紧接着是冰冷无比的语气:“不见!”

    他也知道笑笑这个时候没眼色的来打搅,定是金昊钦有公事来找他。辰逸雪有些后悔,今天的合约签得太爽快了,重要时刻被打断,这是非常恼人的事情......

    满室迷蒙炽热的气氛就像被洒了一盆冷水,瞬间被浇灭了所有的激.情,也浇灭了两个人身上炙热的温度。

    金子扭了扭身子,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笑道:“见见他吧,一定是重要事!”

    辰逸雪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撑着身子起来,在金子的帮助下整理好衣袍,将鬓发打理妥帖后,抬步走出内厢。

    送他出去后,金子自己整理衣裳,换上厚实的长袍,坐在妆台前将头发挽成一个髻,簪上辰逸雪亲手刻的桃木簪子。

    半晌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侧着脑袋,这时候才听辰逸雪冰冷无绪的嗓音响起来:“......让那家伙在外头多冻一会儿再请进来!”

    金子扑哧一声笑了。

    让辰大神吃瘪,后果很严重!

    半晌后,金昊钦从院外大步迈了进来。

    空气中携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意。

    辰逸雪白皙清隽的面容浮现出冷漠而倨傲的神色。他双腿交叠,笔挺的黑色锦缎长袍映衬得他挺拔的身形越发修长,安静地坐在软榻上,清贵逼人。

    金昊钦微鄂,谁惹恼了这家伙,这模样分明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什么事儿?你不晓得今儿个是除夕夜么?”辰逸雪冷冷问道。

    金昊钦苦笑。

    “我哪能不晓得?可出了案子,我能怎么办?谁乐意在大过年的办案啊?元慕和老妖他们今儿个一早就沐休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这等孤家寡人的,自然是得留在衙门轮值,连桃源县都不能归。本护卫才无奈呢!”他也倒苦水。

    辰逸雪神色微霁,不紧不慢的问道:“什么案子?”

    “刚有人报案。城门外的土地公庙里发生了命案,一个华衣娘子被杀了......”金昊钦道。

    “现场如何?”辰逸雪挑眉问道。

    “今天取消宵禁,人流较多。当时接到报案后,我立马带了捕快过去。那时候土地庙围了很多人,就是有什么脚印之类的证据,估计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我吩咐封锁现场,疏散人流,又遣底下的人做了附近的人口调查,希望尽快能确认死者的身份,看看能否侦查道案发前后的一些有用的讯息!”金昊钦解释道。

    辰逸雪嗯了一声,刚想说话。见金子从内厢出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一眨,似有熠熠星光闪动。

    他淡漠的神色随之松动,目光掠过她那袭中性打扮的装束,二人同时默契的开口:“案子......”

    辰逸雪明白金子要说什么,金昊钦似乎也明白,便抢道:“夜深了,三娘就不要跟着去了,留在府中吧!”

    “我要去......”

    “珞珞去吧......”

    辰逸雪和金子异口同声道。

    而后,二人相视而笑。

    辰逸雪知道让金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会担心他,也会睡不着觉,点灯熬油地等他。不如带着她一起。就在自己身边,彼此安心!

    金昊钦失笑,他们夫妻的事情,他不好说什么,只点头道:“外头冷,三娘得穿暖和些!”

    金子点头,让笑笑去取新做好的紫金色滚缎风毛斗篷出来,又命青青去将工具箱取来。临出门前,金子不忘嘱咐笑笑青青两人不要嚷嚷。桩妈妈如今作为内宅的管事娘子,千头万绪的。要帮着金子管很多事情,就不要再说出堪的事情让她担忧了。

    笑笑和青青点点头。道了一声晓得,送金昊钦、辰逸雪和金子出院子。

    野天在内门道备好了马车,二人入车厢坐好,辰逸雪的脸色依然冷冷的,半晌没有说话。

    金子抿嘴偷笑,伸手握住他的手。

    马车跑动起来,辰逸雪也握紧了金子的小手,语气极度冷漠道:“挑在这个时间杀人,我定要让那凶手悔恨万分.....”

    金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辰逸雪一把搂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喃道:“没关系,等晚些破案了,咱们继续!”

    这么快能破案?

    金子狐疑间,辰逸雪却离开了她的脖子,深吸了一口气,眸色沉沉,俨然进入思考状态。

    外面灯火辉煌,喧嚣的气氛没有因为夜幕的低沉而消散,也没有因为城外土地庙那一桩血案而恐慌。宽阔的街道上,还能看到游龙舞狮,锣鼓喧天,一张张洋溢着热烈笑容的脸庞从视线里飞快地闪过,最后只在金子眼底留下一团模糊的阴影......

    马车跟在金昊钦的枣红色马匹后面,飞快的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土地庙隐在葱翠的常青树林边上,路旁虽然挂着灯盏,但却与城内的热闹恍若相隔成两个世界。静寂的夜色里,混合着檀香味儿和血腥味儿的气息在空气中款款游荡,钻进鼻腔里,让人不觉蹙了蹙眉头。

    金子和辰逸雪从马车上下来。

    土地庙方圆十几里内外都被清散了人群,难怪如此安静。

    金子提着工具箱,和辰逸雪并肩走向土地庙。

    捕快认得辰逸雪,忙拉开白色丝线,让他们一行人进去。

    土地庙并不大,大略只有一间普通的耳房大小,香火不是很旺盛。而那名被杀的华衣娘子,就伏尸在放着香案矮几的旁边。

    金子麻利的戴上手套和口罩,蹲在尸体前,心头涌起不忍。(未完待续)

    ps:感谢karlking打赏阆苑仙葩,感动且开心,谢谢k哥一直以来的支持!

    昨天在书评区,有书友说怎么书评都是打赏的信息,哈哈,在这里,小语向所有打赏支持医律的读者们致以万分的感谢,谢谢你们的厚爱!其次小语也盼望着亲们多多留言,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都可以来书评区探讨的,这一周还有很多的精华哦,指望着你们来领呢!

    写帝都卷,有很大一部分写关于朝争权谋的东西,这对于期待看案子的亲来说,或许有些沉闷,但这是故事的一部分,必须要将它完整的写完,这个故事才能具有整体性。案子后续还会有的,小语在完本之间设置了三个案子,至于结局,小语会跟大家保证,必须是he!

    先上个小案子当开胃菜,大家期待一下辰大神神速破案吧!!

    记得留言啊,发精华!

    看完出门前记着左转留下票票!

    爱大家,么么哒~~

第五百一十四章 出堪

    (ps:给将要神速破案的辰郎君来点鼓励吧!票票在哪里~~)

    辰逸雪清冷的眸子扫过尸体,面色疏淡,仔细观察着现场环境。

    金子挪着死者的身子想要将她平放以便于检查,将她翻过的那一刹那,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处如泉涌一般泅泅流出了褐红色的血液,而她身下的泥土地已经流有一滩粘稠的血泊。

    “颈部的那个伤口正好刺中了动脉,她身上的血,几乎被放干了......”金子瞳孔微微收缩,哑声说道。

    辰逸雪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死者煞白的脸庞上。她的左右脸颊都有诡谲的伤口,深可见骨,一道道混合着泥土,如藤蔓一般蜿蜒缠绕,将原本的容貌破坏殆尽。

    死者被毁了容,这个讯息让金子和辰逸雪心口同时一颤。

    金子和辰逸雪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

    前些日子,金子得空就看辰逸雪闲暇时整理的案件手札,她发现自己越发地融合进辰逸雪的世界了。她最亲密的爱人,是一个了不得的犯罪心理学鼻祖啊......

    看来这个案子很符合他调查的口味。

    凶手是个心理极度扭曲变.态的人!

    金子看着他,掩在口罩后面的唇角无声飞扬。根据手札上整理过的剖析资料,金子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结论,这个案子如他所说,应该能很快查明真相,顺利结案!

    “珞珞,你先检查尸体,我出去问问衙门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如何!”辰逸雪长长吐了一口气后说道。

    金子点点头,伸手解开死者衣裳的扣结。

    辰逸雪出了土地庙,正好了解完情况的金昊钦回来了。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是仙居府聂员外郎家嫡出的七娘子,闺名叫聂郁芬,十六岁。这个七娘子是聂员外郎的掌上明珠。娇宠得很,她从小到大。要什么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个性养得有些骄纵。”金昊钦说道。

    “除夕夜,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就是聂七娘子出来玩,身边也会领着丫鬟奴仆随行吧?独自出现在城外的土地公庙,聂员外郎没有给一个合理解释?”辰逸雪唇畔浮现浅笑,“根据昊钦你说的推测。死者个性使然,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夜晚出现在这里,定不是来上香的,而是约了什么人在此见面才对。”

    金昊钦俊朗的脸庞漾开效应,朝辰逸雪比了比大拇指。

    “逸雪你说得没错,刚刚问了聂七娘子的近况,聂员外郎支支吾吾的也道不清楚,最后还是在逼问之下,才恨恨地说出七娘子此前曾被‘歹人’蒙骗。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要退了已订的亲事,与寒酸落魄的简郎君一起。聂员外不肯。她就闹着要离家出走,聂员外怕女儿做出越矩的事情,不得已将她软禁了在府里。因今儿个是除夕夜,他不忍女儿孤零零一个人过,这才放了她出来,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就给了女儿可乘之机,聂七娘竟然收拾了细软,趁人不备。偷偷溜出府来,只留了一封信给家人。说要与简郎君私奔,让家人不要找她。”金昊钦一口气说完。定定看着辰逸雪。

    辰逸雪淡漠的脸庞笑意微敛,沉声道了一声:“果然!”

    “逸雪,你说聂娘子是不是简郎君杀的?这厮在案发后也没了踪影,我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他的下落了。”金昊钦说道。

    这问题跑出来后,他暗叹自己糊涂。听聂郁芬的丫鬟和家人说起,这简郎君与聂七娘子是爱得痴缠,聂娘子宁愿放弃家人,也要与他私奔,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了心爱的人?他完全没有杀人动机啊!

    辰逸雪嗤笑,摇了摇头,毫不给面子的揶了金昊钦一句:“你是一点儿进步也没有啊!”

    他说完,也在思考着简郎君的行踪问题。

    土地庙应该就是约好私奔汇合的地点,聂娘子来了,简郎君怎么突然间没了踪迹呢?

    金昊钦脸色涨红,找不到反驳的话来,而后他细想了一下,又猜测道:“那会不会是那个与聂娘子定了亲的柳郎君干的?听闻未婚妻要与男人私奔,自己绿云盖顶,气不过,陡然起了杀心?”

    “不会!”辰逸雪和金子同时说道。

    辰逸雪侧首,金子已经验完了尸体,取下了口罩和手套,正缓步从土地庙里走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金昊钦问了这个问题。

    金子含笑的眸子与辰逸雪的目光在空气中交触,随后道:“逸雪,我认为凶手是女子,你说呢?”

    辰逸雪露出默契的笑意,点头道:“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凶手是女子,而且是一个心理严重扭曲的女子!”

    金昊钦来了精神,看着这二人一来一往就将凶手的范围控制下来,心中翻起层层波澜,忙问道:“此话怎讲?”

    金子刚刚检验过尸体,最有发言权。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死者是被一刀割喉失血过多而死的。而她身上除了这一处致命伤之外,胸前双乳以及大腿上皆有刀伤,不过伤口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才造成的。从凌乱不堪的伤口可以看出施暴者当时携带着泄愤的心理,死者的脸部被完全毁容,伤口深刻见骨,可见凶手对死者恨意有多么的深,这有可能是一种压抑已久的仇恨以及嫉妒心理陡然被释放出来了,所以她才会将所有的心理诉求反映在尸体上!我猜想,这凶手应该是死者比较熟悉的人!”

    辰逸雪抄着手看着金子说出与自己内心契合的答案,毫不掩饰欣赏爱慕的笑意直达眼底。

    他的女人,实在是太迷人了......

    金昊钦有些激动,澄亮的眸子微微闪动,焦急的问道:“等等,逸雪和三娘你们说凶手是女子,是从尸体上看出来的答案。这我信了,可你们是怎么看出来这凶手是熟人的?”

    金子微笑。

    辰逸雪又对着金昊钦叹了一口气。他想着金昊钦和珞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怎么智商的差距会这么大呢?

    “昊钦你还记得岳山的那个案子么?”辰逸雪问道。

    金昊钦神色有些迷茫。岳山的案子他听说过。那是发生在桃源县的,是父亲查办的。也是逸雪侦探馆开业后接手调查的第一个案件。

    不过这其中的个中经过如何,他却是不晓得的。

    见金昊钦这副表情,辰逸雪也没有再多问,直截了当的说道:“岳山在寺院的竹林被杀,当时也是被割了喉,放干了血而死的。根据现场的血液喷溅方向珞珞断定岳山是从背后被人割喉,而且是近距离的行凶。岳山与凶手明远是相熟的,因而当时完全没有防备。连一丝挣扎都没有。你说那案子与本案是否有些相似?”

    金昊钦恍然应了声没错,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后看到的那一幕。

    聂七娘伏尸的头部方向有拉翅明显的喷溅血痕,按照三娘的说法,凶手是从后面下的手,所以前方没有人体遮挡,那喷溅血液不受阻挡,所以才能形成彗星拖尾。本案现场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说明当时凶手和死者未曾发生过冲突,而凶手又是聂七娘相熟的人,或者是信任的人。所以她当时根本就没有防备,这才被凶手出其不意的从背后抹了脖子......

    “我现在就去跟聂员外说个清楚明白,让他将平素与聂七娘往来密切的娘子说一说......”金昊钦急吼吼道。

    辰逸雪看他焦急冲动的模样便想笑。点头道好。

    待金昊钦走后,辰逸雪缓步走到金子身边,伸手搂住她纤柔的肩膀,问道:“可冷?”

    金子笑着摇摇头,刚想说话,陡然想起一个问题,侧首看着辰逸雪道:“逸雪,刚刚金护卫不是说聂娘子出来土地庙是为了与简郎君私奔的么?他们相约在土地庙汇合,聂娘子先到了。而且在土地庙被杀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作为私奔对象的简郎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哪儿去了?”

    辰逸雪唇角微勾。清湛的眸子如繁星般透出璀璨潋滟的光芒,直直照进金子的心里。

    “珞珞你提出了一个极好的问题。昊钦既然能打听到私奔的对象是谁。那他今日的动向如何,大致也能了解到一二的。目前最关键的是等待金昊钦拿到疑凶娘子的资料!”

    金子微微一笑。

    他本就是心思缜密面面俱到的人,倒是自己班门弄斧了!

    辰逸雪担心冷着金子,拉她她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一面道:“外头冷,咱们先去马车上等消息,若昊钦他给力的话,这个案子两个时辰就能结案!”

    看他笃定的眼神,金子没来由的安心下来,却又配合地做出惊讶状:“两个时辰?”

    辰逸雪捏了捏金子的手心,脚步一顿,长眸清亮的看着她:“昊钦那厮有我的水平的话,这案子兴许一个时辰就能告破!”

    臭美自傲的辰大神又出现了!

    金子掩不住欣赏的笑意,眉眼弯弯的,就像是一轮挤出云层的新月,皎皎动人。

    她很喜欢看到这样的他,充满光辉和魅力的他!

    野天跳下车辕,恭敬的唤了声郎君娘子,打起车厢的竹帘,伺候二人上车。

    车厢内备有掐丝珐琅描金蓝釉的手炉,金子抱着手炉,倚在辰逸雪怀里,整个人暖融融的。

    “累了就闭着眼睛小睡一会儿,等昊钦回来,还有事情要做......”辰逸雪低低的嗓音透过传出,金子的脑袋贴在他胸膛上,那声音就如同从他胸腔里头钻出来似的,嗡嗡的,在她耳蜗里产生共鸣。

    “嗯!”金子应了一声,窝在透着清冷幽香的怀抱里,乖巧的闭上眸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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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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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子小憩了一会儿,混沌中似听到了金昊钦的声音从车厢外钻进来。

    她倏地睁开了眸子,仰头看辰逸雪,正好迎上他柔和的目光。

    “你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一天,就在车里休息吧,我下去看看!”辰逸雪低声道。

    金子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摇摇头,“刚刚已经补眠了,走,一起下去吧,我不累,别担心!”

    辰逸雪嗯了一声,没有勉强金子。

    二人下了马车。

    外面已经一片浓黑,唯有土地庙外面燃烧着的簇簇火把,像一条火龙一般蜿蜒开来,将方圆十里照得埕亮。一侧葱茏的树林掩映着远山,给人一种空旷寂寥之感。

    金昊钦大步走过来,麦色的俊颜闪着微弱的珠光,走近了才发现,他的额角的双颊的轮廓,皆有细密的汗珠冒出。

    “怎么样?”辰逸雪神色淡漠的问了一句。

    “查到了,跟聂七娘关系较好的几个娘子,分别是她庶出的姐姐聂六娘、婶母所出的聂九娘,还有一个是寄养在聂府的洛娘子。聂员外说聂七娘被他惯得有些娇气,前头几个嫡出的姐姐出嫁早,唯有年纪相仿的这几个小娘子能让着她,又与她聊得来。早些时候聂七娘也有结识一些好友,不过大家都是身份相当的,都娇贵的很,谁也不让着谁,渐渐的,聂七娘便不大爱与她们往来了。被禁足在府中的这些日子,都是这三个小娘子陪着她解闷的。”金昊钦喋喋说完。看着辰逸雪深吸了一口气缓释。

    “聂六娘和聂九娘同属来自聂府,这个倒是好调查,这个寄养在聂宅的洛娘子。又是个什么来历?”金子插嘴问道。

    “洛娘子是聂七娘姨母家的表姐。说是洛娘子父母去年双双遭劫杀而亡,洛娘子无依无靠。只能投靠聂家落户,如今在聂宅里,已经寄住了八个多月了。根据聂七娘母亲所言,这个洛娘子性格温软,父母的死对她打击甚大,现在又是寄人篱下,更是小心翼翼的,十分懂事!”金昊钦道。

    “简郎君的事情。这三个娘子可知道?”辰逸雪问道。

    金昊钦点点头,“整个聂宅都知道!”

    “我是问,今晚他们相约私奔的事情,这三位娘子可知情?”辰逸雪语气微微有些重,他微恼金昊钦的思维太过于呆板。

    金昊钦脸颊微红,不知道是窘迫惹出来的还是奔走得太急的缘故,额角的汗水又滑了下来。

    “聂员外老早就拷问了她们几个,三人异口同声的说不知道。”金昊钦挑眉看着辰逸雪回道。

    辰逸雪冷冷一笑。

    “聂七娘在除夕之前是被禁足的,若是没有人帮她通风报信,她如何约上简郎君的?她又是如何从内宅逃出来的?”辰逸雪唇畔浮现浅笑。迎着金昊钦灼亮的视线道:“那三位娘子现在何处?可方便问话?”

    “我刚从聂宅出来的时候,顺便请聂员外和三个娘子一并过来了,现在就在树林边的马车上。几个捕快守着呢。逸雪,我也觉得这三个小娘子是有些嫌疑的,这才让她们跟着一道来看看现场,看她们是否露出马脚......”金昊钦心里有些发虚,许是担心辰逸雪又用鄙夷的眼神看他,忙为自己解释两句。

    辰逸雪轻轻嗯了一声,又问一句:“简郎君找到了没有?”

    金昊钦摇了摇头,抬肘抹了一把汗,说道:“派出去的人回来说简郎君并没有回去。他的父母亲也在着急地四处寻找他呢。简郎君房间里的箱笼被翻过,少了一些衣裳和钱银。看来他是真的跟聂七娘约好私奔了的。只是现下却是下落不明......”

    金子的心隐隐有些不安,她的直觉告诉他。简郎君兴许会遇到危险。

    凶手真的是那三个娘子其中之一么?她杀了聂七娘可以理解为嫉妒和怨恨,那她为何要对简郎君不利?简郎君到底是男子,凶手是小娘子,又是如何将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给制服的?

    “逸雪,咱们还是先去审问那三个娘子吧,我有些担心那个不见踪影的简郎君......”金子拉住辰逸雪手,侧着脑袋说道。

    辰逸雪点点头,让金昊钦前面带路。

    走近聂家那两架马车的时候,还能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嘤嘤啼鸣。

    聂员外坐在前面一架马车的车辕上,脸色卡白,眼结膜有些充血,目光死死落在不远处土地庙的方向。金子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土地庙门口,捕快们正抬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担架出来。

    金子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聂员外,节哀顺变!”金子安抚一句。

    聂员外木木的目光扫过金子和辰逸雪,最后落在金昊钦身上,猛地抬手攥紧金昊钦的手,一脸悲痛的道:“金护卫,求你一定要帮七七找出凶手,老夫最疼爱的女儿没了,却不能让她再走得不明不白!”

    “聂员外放心吧,在下答应你,两个时辰内破案!”辰逸雪语气平稳笃定,话中之意有些张狂,却又莫名的给人极大的信服力。

    聂员外震惊过后,便是老泪纵横的点头道谢。

    “请三位娘子下车,一个一个来......”辰逸雪低声吩咐金昊钦道。

    金昊钦点头,往后面那架马车走去。

    聂六娘神色悲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哭得红肿,鼻头也红红的,手中攥着一条葱绿色的丝帕,时不时地拿起来抹了抹泪。

    “聂七娘当时有没有跟你说过,她约了什么人?”辰逸雪直接了当地问道。

    聂六娘吸了吸气,贝齿咬着下唇,沉吟了一会儿道:“约莫申时末的时候。爹爹放了七娘出来,七娘说过年要穿喜庆一些的衣服,便打发了莲蓉几个婢子去针线房取新衣服。她问我打听府中的事情。我说爹爹决定要将她和柳郎君的亲事提前,她差点儿闹了起来。我劝了好久她才稳住情绪。酉时初。我陪着她去给夫人请安,夫人留了七娘说话,我便回了自己房间,直到酉时中府中开宴,我才在席上再看到了她。那时候我全然不知道七娘竟已经打定了要私奔的念头。若是我早知道的话,定会拦着她的。柳郎君的条件比简郎君好多了,七娘不过是一时迷了眼,认不清罢了!”

    “你们是什么时辰发现七娘子不在府里的?”辰逸雪问道。

    “酉时末她还在的。府里办了游园会。我拉着她去参加,她却说没意思,让我自己去玩。我参加完游园会回来,七娘就已经不见了!”聂六娘说道。

    “好的,谢谢你!”辰逸雪淡淡一笑,让金昊钦送聂六娘回车厢,接另一个娘子下来。

    金子微微蹙着眉头,没整出什么头绪。

    第二个过来的是聂九娘。

    相较于聂六娘的悲伤,才刚满十三岁的聂九娘则是害怕居多。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没有多少血色,身子还在瑟瑟抖着。不敢抬头看人,只听到一丝丝浓重的吸气声从她鼻腔里传来。

    辰逸雪刚开口问今晚的事,她就嘤嘤哭了起来。纤瘦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我就不去参加什么破游园会了,我一定守着七姐姐,这样她就不会离家出走,就不会死了......”

    “你知道她和柳郎君、简郎君之前的关系么?”辰逸雪淡淡问道。

    聂九娘猛地抬头,红着眼看着辰逸雪,入目是一张白皙清隽至极的脸以及那双清冽黑眸中淡淡掠过的笑意。

    她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位郎君长得真好看。比柳郎君好看,比简郎君也好看!

    “七姐姐和柳郎君订了亲的。可后来七姐姐却喜欢上了简郎君!”聂九娘顿了顿,补充道:“简郎君比柳郎君好看!”

    金子和辰逸雪相视了一眼。而后金子柔声问道:“七娘子喜欢好看的东西?”

    聂九娘点点头,怯怯道:“七姐姐看到好看的东西,都喜欢的。我和六姐有好东西,都要让着她的。像柳郎君,也是六姐让给七姐姐的,可后来七姐姐又不要柳郎君,喜欢上简郎君了!简郎君是好看,但大伯和大夫人都不喜欢啊,七姐姐定是被那简郎君害了的!”

    聂九娘短短一句话却提供了极多的信息量。

    原来柳郎君跟聂六娘有过什么瓜葛么?怎么聂九娘会说是六姐让给七姐姐的呢?

    金子留了心眼,目光跟辰逸雪的交触在一起,彼此会心点头,而后金子去了聂员外所在的马车。

    “这位小哥,麻烦跟聂员外说一声,在下有事情要向他求证!”金子对驾车的车夫说道。

    车夫知道此刻在现场的皆是公门人物,忙道好。

    他刚要开口,便见车厢内闻声探出脑袋的聂员外哑声问道:“什么事?”

    “能请您外边说话么?”金子含笑问道。

    聂员外满脸悲苦愁容,吐了一口气,二话不说下来,跟着金子往远处走

    “有个问题想问一问聂员外。”金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聂员外续道:“聂六娘与柳郎君有什么瓜葛么?为何聂九娘说柳郎君是六姐让给七姐姐的?”

    这话让聂员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九娘还是个孩子,不懂什么的,别听她乱说!”聂员外道。

    “聂员外若是为了七娘子好,就不要隐瞒!”金子看着他,声音不卑不亢道:“七娘子一张脸都被凶手毁掉了,这是多么刻骨的恨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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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孽因

    (ps:虽说是个小案子,但辰郎君和金子童鞋双剑合璧,只用了两个时辰破案,怎么着也得给点鼓励吧?记得投票票啊,粉红票推荐票,他俩都笑纳哦!嘿嘿~~)

    “你是说凶手是六娘?这不可能!”聂员外瞪大眼睛,瞳孔里一片赤红,“六娘是七七的姐姐,她怎么可能会下手杀了自己妹子?她最是让着七七的了,从小到大,什么都让着她的!”

    “那你们可曾问过她的本意究竟愿不愿意?究竟是真心还是被迫?”金子面不改色,抿了抿嘴道:“若是柳郎君本是与六娘子是一对儿的,七娘的所为,就是夺人之爱!心仪之人与心仪之物不一样的,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怎能说让就让了呢?聂员外只疼宠七娘子,应她一切所求,可曾关心过六娘子的感受?只因为她是姐姐,只因为她是庶出,她就得无条件的让着妹妹,不管妹妹的要求是对的还是错的?”

    聂员外身形晃了晃,他闭塞的头脑,在这一刻陡然清醒了过来。

    他的确从未关心过那个懂事的庶出女儿。

    “去年府中准备给六娘议亲的,有相熟的友人推荐了几个不错的小郎君,还暗中拿了画像过来给老夫挑选。选中了柳郎君,那孩子出身不错,品行俱佳,当时是打算定下他,让冰人说说亲的。芸娘是六娘的母亲,在书房伺候的时候看过柳郎君的画像。也很是满意,许是不小心跟六娘透露了,七七那孩子听到了吧,就嚷嚷着过来书房,说要看看画像。没想到她一眼就看上了柳郎君,让老夫重新给六娘再挑一个。老夫觉得这件事不大妥当的,只是柳家那边也没去说开,只自己家里知道而已,后来见六娘也同意了。就为七七先说了亲事,订了下来。”

    聂员外叙叙说着,泪不由自主掉了下来。

    原就是那时候种下的孽因么?

    “七娘子跟简郎君又是怎么回事?”金子忍下心头的戚戚,继续问道。

    “简郢是芸娘的远方表亲,曾跟着父母亲来聂府拜访过!”聂员外简单道,再没讲聂七娘与简郎君是如何相识。聂七娘又是如何移情别恋的。

    金子想起聂七娘那喜欢夺人所爱的性格,忽的再抛出一个问题:“简郎君跟着父母来访,有什么目的性么?是单纯的走亲戚拜访,还是为了求娶六娘子来了?”

    金子在想,六娘子与柳郎君的议亲因七娘子的临门一脚而告吹,那作为母亲的芸娘。自然要再为女儿另觅良缘的,简郎君家是芸娘的远方表亲。知根知底,应该符合她嫁女的标准。

    聂员外红着脸,支吾了几句,这才模棱两可的应声......是吧。

    凶手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金子掩下心头的澎湃,又再问了一些有关于聂六娘在聂府中的情况。

    聂六娘母亲芸娘在府中只是个妾,不管事,期期艾艾个性柔软。一直留在原配夫人身边伺候着。而聂六娘自己有个胭脂铺子,是柳郎君那件事情发生后。聂员外给聂六娘的补偿。给她一个胭脂铺子,自己可以独立管账,胭脂铺子里有掌柜的,聂六娘每隔十天就出门一趟,去铺子里查查帐。

    金子了解完讯息,叹了一口气,再次跟聂员外道了一声:“请节哀!”

    这一天,注定是难忘的一天,悲伤的一天!

    这个除夕夜,他将失去.....两个女儿!

    回到辰逸雪身边的时候,洛娘子的口供也给完了,辰逸雪看着金子,俊颜露出浅笑,淡淡道:“我等你给我一个契合的答案!”

    金子扑哧一笑,敛眸看向灯火阑珊处的两架马车,莹润的朱唇微启,低低道:“凶手是第一个给口供的人!”

    辰逸雪起身,拉住了金子的手,轻轻摩挲,如琴弦般动听的声音袅袅绕绕:“果然是受我影响最深的人......”

    看着他拽拽倨傲的模样,金子心中的心弦,无声荡漾。

    太帅了!

    金昊钦上来,刚想问话,便听辰逸雪开口吩咐道:“让三个娘子都回去,派人暗中跟着聂六娘......”

    金昊钦愣了愣,没多问,道了声好,转身下去安排。

    辰逸雪拉着金子,径直往马车走去,一面小声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衙门去做了,凶手告诉他们了,如何抓获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金子嗯了一声,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待坐稳之后,便吩咐野天启程,先回辰府。

    ... ...

    回到辰府内门道,耳边将将响起更漏声。

    已经是两更了。

    府中众人都已经安歇了,整个辰府静悄悄的,只有一盏盏红彤彤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曳着。

    辰逸雪拉着金子的手,从容穿过外院的甬道,直接往内院而去。

    笑笑应该是事先给了吩咐,角门还没有落钥,有两个丫头守着,二人缩着脑袋,提着灯盏相互靠着背打瞌睡。

    “开了门后就回去歇着!”辰逸雪唤醒二人说道。

    小丫头打了一个激灵,忙唱了喏。

    金子和辰逸雪回了飘雪阁,青青和笑笑两个还在正堂廊下等着他们。

    见二人回来了,不由长舒一口气。

    再不回来,她们都要疯了......

    之前老夫人让小桃过来请郎君和娘子一道过去花厅守岁,她们紧张得不行,支吾着说娘子和郎君将才睡下,只怕忘了时辰,要去唤。后来老夫人不知为何,索性让小桃来说就让郎君和娘子留在飘雪阁守岁就好了.....

    青青和笑笑她们心头的大石啊......

    要让老夫人知道郎君和娘子大除夕夜的。跑出去查案,非把飘雪阁里头里里外外的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卖了!

    笑笑和青青打起精神,打了热水伺候二人洗漱,这才掩了门,回自己房间睡个安稳觉去了。

    金子很累,身子刚挨着榻,眼皮重重的,就要进入梦中会周公去了。

    辰逸雪却精气神十足,侧着身子将金子抱在怀里。软软的香香的人儿,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珞珞......”

    他柔声呼唤了一句,唇瓣落在她的脸颊上。

    金子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手搭在他的腰上。不多时便传来匀匀的呼吸声。

    辰逸雪不忍心打搅她,只得掩下心中那把熊熊燃烧了第三次的火把!

    他念了几遍清心咒,闭上了眼睛。

    ... ...

    天明时分,金子便醒过来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她不能赖床贪睡。

    见辰逸雪还在睡。她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的起榻。回身为辰逸雪将被角掖好。

    窸窸窣窣地将袄裙套上后,轻轻的拉开槅门,闪身出了外厢。

    外头,丫头婆子们已经起早忙开了。

    青青打了水,在耳房伺候金子洗漱。

    打理停当出来的时候,笑笑取了铜镜和梳子,在外厢等着给金子梳头。

    金子在几前坐下。问了一下昨晚府中的情况,笑笑一一答了。

    三千青丝挽成叠云髻。高雅而端庄,略微施了淡粉,便已是明艳动人。

    金子起身,桩妈妈便进来了,笑着行了礼,问了安,说了好些吉祥话。

    金子笑眯眯的,挽着桩妈妈的手,问昨晚可歇息得好。

    桩妈妈笑道:“人老了,觉少,索性早些起来打理安排。早宴老奴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还设在花厅!”

    “辛苦你了!”金子眼眸弯弯笑道。

    “娘子这话老奴可不爱听啊,这也太外道了!”桩妈妈佯装恼怒。

    金子呵呵笑了起来,忙连声道好,敛衽跽坐好,与桩妈妈商量着今日的安排。

    片刻后,内厢的槅门被拉开来,是辰逸雪起榻了。

    成婚一年来,娘子与郎君恩爱如初,桩妈妈瞧在眼里,喜在心头。每每睡前,总要对着夫人坟头的方向礼拜,一来是告诉夫人娘子过的幸福美满,而来是祈求夫人在天之灵庇佑,让郎君和娘子一直幸福美满下去。

    “郎君起了,娘子伺候伺候去吧!”桩妈妈那手指轻轻点了点金子的手背,起身给辰逸雪施了礼,这才出了房门,趿上履鞋,出院子去。

    金子晓得桩妈妈的用意,抿嘴轻笑。

    没等金子起身,辰逸雪便挤在金子身边坐下,哑声问道:“怎么起这么早?昨晚睡得好么?”

    “睡得好!”金子让青青先去耳房备好洗漱用具,拿起几上自己刚刚梳过的桃木梳,挪身到辰逸雪背后,为他重新打理好鬓发。

    用缎带将鬓发束好之后,笑笑从院外进来了。

    “郎君,娘子,野天刚刚递了口信进来,金护卫一早过来说了,案子查清楚了!”笑笑站在门外道。

    “凶手交代了?”辰逸雪黝黑的瞳眸掠过笑意,不紧不慢的问道。

    笑笑回道:“野天说了,可奴婢记不住,他就在院外,要不让他进来说!”

    金子眼睛亮亮的,辰逸雪知道她想知道,便让笑笑去叫野天进来。

    院内的丫头都打发了出去,只剩下青青和笑笑守在廊下。

    野天行了礼,直接进入主题:“昨晚金护卫的人一路跟着六娘子,马车路过胭脂铺的时候,六娘子说看到后堂的门窗没有关好,要进去看看。聂九娘和洛娘子说与她一起去,被她婉拒了,领着自个儿丫头往胭脂铺的后门去了。

    衙门的捕快偷偷跟着,贴着后院的墙壁,能听到里头呜呜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急促。捕快们察觉有些不对劲儿,就破门而入,发现那个失踪了的简郎君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而聂六娘,拿着一把果皮刀,面色狰狞地看着简郎君,正欲对他不利。

    捕快及时制住了聂六娘,将简郎君解救了出来。

    简郎君差点儿吓掉了半条命,指着聂六娘直骂,说她是个疯子,是个心肠歹毒的女子......”

    “聂六娘承认了么?”金子问道。

    野天点头,“她不承认也没办法,简郎君指证了她,说是聂六娘亲自告诉他的,是她亲手杀了聂七娘的!”

    金子惋惜的叹了口气,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大致能猜着了。

    聂六娘被聂七娘抢走了心爱的东西,她忍。后来再被抢走了定下的如意郎君,她也忍。而后她与简郎君有意缔结秦晋之好,却又一次被聂七娘撬了墙角,且简郎君不顾聂七娘已有婚约在身,抛弃六娘,爱上了聂七娘。多次的伤害和背叛,将她推向了毁灭的深渊。她心理的怨恨嫉妒怨念超过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她要报复聂七娘和简郎君,这才有了昨天晚上的那一桩血案......

    “金护卫说个中详情,待他处理完案子再过来与您和娘子说!”野天低声道。

    辰逸雪轻笑,看着金子道:“按时辰算,从出堪现场到抓获凶手,没超过两个时辰!”

    金子嘴边的笑意浓烈得化不开......

    这家伙!

    “让他不必过来细说了,结案后将合约上约定合成的酬金如期送过来就好!”金子吩咐道。

    说完,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点儿市侩,只懂向钱看了!

    青青和笑笑相视一眼,掩着嘴笑了起来。

    金子给自己找了借口:当了家,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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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处置

    ps:周二愉快亲们,每次看点击总有股吐血的冲动,还好后台的数据能稍给我些许安慰,点点肿么了~~~

    ---------------------------这是极度郁闷的分割线----------------

    大雪纷纷扬扬的飘着,北风从窗棂处呼啸而过,视线里是漫天的白。

    上京城已经好些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气温骤降,滴水成冰,阴霾罩顶。

    严寒让人们都不愿意动弹,坊间的户门紧闭,百姓们都躲在暖和的室内不出来,宽阔的街道上人烟寥寥,各色彩灯被风雪覆盖,映衬得今年的年节,格外萧索落寞。

    大年初一,众朝臣顶着风雪入宫朝拜,祭祀礼过后,从大年初二至大年初五,停朝沐休四日。

    大臣们可以沐休互相拜年宴饮,偷得几日空闲,皇帝却是不行。

    养心殿正殿的御案上堆积了如小山一般高的奏折,英宗不得不拖着还未愈的病体,强打起精神,坐在龙案前凝神批阅奏折。

    福公公捧了一盏刚刚沏好的热茶进殿,躬着身小心翼翼的将茶盏搁在御案上。

    英宗微胖的面容沉凛着,将手中的朱笔搁在笔托上,手指捏了捏眉心,端起几边的茶汤呷了一口,眼皮子没抬,沉声道:“什么事情?”

    福公公心头一震,敛了敛神,上前道:“陛下,容妃娘娘送了午膳过来,正在偏殿候着您!您见是不见?”

    因龙廷轩的关系,英宗也有些恼上了容妃。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她,连自己生病,也只让身边的宫人们侍疾伺候。后.宫的娘娘过来问候,都被福公公给挡了回去。

    如今薛皇后和萧贵妃尚在禁足中。后.宫中老妃子里就属容妃独大。

    可容妃却没有因此而窃喜,兀自飘飘然飞起来。

    她在这个时候来,也是忍不住了。她担心英宗会因为太子和惠王的谋逆而将自己儿子连带恼恨上,她虽然没有被英宗禁足,可英宗不见她,这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英宗又低头抿了一口茶,抬眼看了福公公一眼。哑声道:“让她将膳食留下,回去吧,朕现在不饿,一会儿再过去用膳!”

    福公公忙唱了喏,甩着拂尘出了正殿。

    能留下膳食就已经是给容妃天大的面子了啊,也不看看别的妃子送过来的,都让人给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了。容妃在陛下的心里,分量的确是不同别个的。

    福公公离开后,正殿内又只剩下英宗一个人了。

    他一双幽深的眸子虚无地凝着殿中央仙鹤镂空猊金熏香炉内袅袅升腾而起的白烟怔神,耳边嗡嗡地回想着那天龙廷轩在养心殿内对他说的话。

    他总说轩儿是这几个儿子里头最像他的。

    果然没有说错啊。连那份对待手足的寡情阴狠,都学得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英宗的唇角渐渐溢出清冷笑意。

    在天家、在皇权高于一切的世界里,寡情阴狠不算什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才最是要不得的。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太子生性冲动,行事任意妄为,大胤朝的江山将来交到他手中,若他能知人善任、广开言路,或许还能将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守住,若是不能,大胤朝则危矣。至于惠王,是个聪明干练有才能的。奈何他太过于依赖倚重萧氏,心太偏则不能全面正确地看待问题。且外戚决不能再抬举下去,让其势力越发膨胀。最终养虎为患,祸害江山。

    反观龙廷轩,从小便学会隐忍伪装,掩藏自己,漫长岁月的等待与伺伏,只为了瞅准时机奋起反击,将对手一击毙命,而他自己不伤皮毛,大获全胜。

    英宗一直在回忆龙廷轩成长以来的点点滴滴,往日的画面就像走马灯一般,串成一个连贯的故事,在他脑海里渐渐铺展开来。回忆越发深入的时候,英宗才惊讶的发现,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了解,远远不够,自己所认为的了解,仅仅只是流于表面的了解。小小年纪的他,便倚在心底深处种上了坚忍不屈的种子......

    英宗认为自己是个好的皇帝,他将宪宗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拾綴成如今呈现出来的国富兵强,四海升平。他在想,深谙帝王心术的龙廷轩,将来定也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只是他们父子俩,都称不上好人。

    英宗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一个好人,想必龙廷轩更不会在乎!

    他收回神思,将手中托着的已经变温的茶汤搁下,提起朱笔,翻开一个新的折子,阅览起来。

    ......

    逍遥王府内。

    龙廷轩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阿桑拿着黑狐大氅上前,披在他宽阔坚实的肩膀上,一面低声道:“少主,礼物已经备妥当了,您是要先上哪个府?”

    龙廷轩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正值晌午,苍穹却是低压暗沉,浓浓的乌云挤在一块儿,层层叠叠,看似随时都要坠落下来般,让人压抑得喘不上气儿。

    他微蹙了眉头,俨然没有了出门的兴致。

    龙廷轩将大氅上系着的带子扯了下来,冷峻的目光扫向阿桑,哑声道:“打发白管事去送吧,阿桑你将帖子给他,礼物是你安排的,你自个儿跟他交代清楚!”

    阿桑抬头,银色的发丝随着动作滑动,在半空中划起一道圆弧。

    “少主您不亲自去了么?”

    阿桑想不明白少主这多变的心思,陛下对太子和惠王的处置迟迟未下,朝中些人见陛下态度未明,也纷纷忍着浮躁观望。少主此前就说要借着年节送礼拜访朝中大臣,顺便敲打敲打,让一些臣子上书给陛下再施施压力。阿桑也觉得这事可行,借着年节互通有无。少主还能结交多一些的朝臣,壮大麾下势力,这算是一举多得的事情啊。怎么忽然间又不干了?

    龙廷轩微抿着唇,四仰八叉的往软榻上一趟。双腿交叠起来,搁在旁边的博古架上,懒懒道:“鹰组刚刚不说了么?父皇留下了母妃带过去的膳食,父皇那边的态度有所松动,本王到底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再上蹿下跳的了,免得惹来更多无端猜忌。父皇总不能一直拖着太子和惠王谋逆的那件事不办吧?就是父皇拿不下决心来处置他们两个,到时候不必本王撺惙,御史王直就会第一个跳出来。等着吧.....”

    阿桑觉得少主上回说的很有道理,这回说的也在理,左右话都让他说尽了。

    他点点头,将大氅收进内厢,顺便取过龙廷轩搁在几面上的帖子,施了礼,便下去安排了。

    ......

    正月初六一早,晓鼓响过三巡,天际依然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龙廷轩在阿桑的伺候下起榻洗漱,换了朝服。坐上步辇,由王府内的小厮抬着前往往内门道,在内门道换乘马车。出了王府外的大街,直奔皇城而去。

    外头盈亮亮的,龙廷轩挑开车窗的幕帘,往外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不是天色的关系,而是御道两旁堆积未化的白雪,缠绵了一路,在马车角灯的反射下,泛出粼粼雪光。

    龙廷轩放下了幕帘。拢紧了身上的大氅,斜倚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须臾。马车便抵达了朱雀大门,外头熙熙攘攘的。是陆续抵达的朝臣们互相打招呼寒暄问候的声音。

    阿桑轻声对着车厢道:“少主,宫门口到了!”

    龙廷轩嗯了一声,一双紧闭的桃花眼在睁开的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深邃幽沉。他起身钻出车厢,从容下车,与候在朱雀门外的朝臣们含笑点头致意。

    在英宗旨意未下之前,朝臣们对待龙廷轩的态度,亦同样暧.昧不明。他们现在还摸不准英宗对逍遥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若说不宠信吧,那铁定不能够,不然怎么只有逍遥王能调得动陛下的亲卫队?若说宠信吧,这阵子明眼人都能看出英宗对逍遥王母子态度上的疏离。

    但这是否能代表英宗已经厌弃了容妃和逍遥王母子,他们也没个谱儿,也轻易不敢得罪了龙廷轩。剩下的几个皇子里,也就是龙廷轩的赢面最大的了,那几个小的,不成气候呢。

    约莫着上朝的磬钟快要响起,朝臣们寒暄着鱼贯入了宫门。

    朝拜之后,英宗主动谈起了年关前的那一场谋逆。殿中瞬间鸦雀无声,只有英宗略有些沧桑无奈的声音在回响。

    他洋洋洒洒说了好些,说到最后,连声音也抑制不住的带了些许哽咽。臣子们心头戚戚,心想陛下也是不容易啊,太子和惠王如此行事,受伤最重的那个还是陛下啊。

    此前他们纷纷上折子,逼着陛下处置这二王,合着他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不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伤害,又怎知这伤害带来的结果是多么刻骨的痛?

    大家都静默着,整个龙乾殿静谧无息。

    而后福公公在英宗的示意下,拿出昨夜就寝前书就的圣旨,高声念了出来......

    ......

    早朝结束了。

    朝臣们三五成群的走下龙乾殿的汉白玉石阶。

    龙廷轩眯着眼睛走出大殿,抬头望着天际,东方,一丝熹微的朝阳努力地钻破云层,吐出新年里的第一抹斑斓的霞光。

    阴霾已经散去,终将迎来新的光明!

    朝臣们纷纷上前,含笑恭贺龙廷轩。

    龙廷轩只是淡淡一笑。

    赏下来的金银财帛对他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英宗到底还是心软了啊,只将太子和惠王贬为庶人,终身圈禁。不过薛氏和萧氏两族却没有那么好运了。英宗几乎都将罪过推到了他们头上,仿佛那场变故,是薛氏和萧氏才是始作俑者,罪无可恕。

    薛艋掌管禁卫军,却参与叛乱,薛氏一族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而萧氏一族,英宗则看在萧太后的面上,留了一脉香火,其余的,都圈杀的了。

    这世上,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被牵扯其中遭流放发卖的官家,被破门而入的官兵强行带走,哭喊呼救之声,响彻云霄......(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八章 试探

    ps:咱们现在是朝争案子两不误啊,小语在设计另外一个案子,跟朝堂也有些许牵扯的,约莫后日能跟大家见面吧,偶最近码字龟速,一章文要写好久,脖子越发难受了!

    ----------------------------这是眨着星星眼求安慰的分割线---------------

    朝堂上一番动荡清洗过后,随着时间的迁移,渐渐趋于平静。

    太子与惠王谋逆的事情似乎已经揭过,但其中所牵扯到的传国玉玺的调查,英宗却没有懈怠过。

    宪宗目前手中没有传国玉玺,英宗是可以百分百肯定的,但他却不能确定太子起事的事情,究竟跟宪宗有没有干系。省吾宫目前除却摆在明面上的禁卫军之外,还有暗卫暗中盯梢,省吾宫内的一举一动,皆在英宗的掌控之内。

    正月十四,内务府送了元宵过去省吾宫,送元宵的老太监,正是上次宪宗送小匕首给他把玩的那位张公公。

    张公公入宫四十余年了,因他老实不善于溜须谄媚的个性,在宫中沉浮四十余载,却依然停滞在内务府里当个少监。在内务府,基本没人看得起他,他之所以被打发来伺候省吾宫的上皇,不过是因为这份工作无人愿意做罢了。

    不过张公公与宪宗却是一见如故,闲暇送东西过来的时候,他也愿意在省吾宫里帮着拾綴拾綴,顺便跟宪宗说说宫里的情况。

    张公公是一个亲和随意的人,他不晓得自己与宪宗如此亲近的相处,会惹来了之后的一场祸事,将自己的性命搭送进去。

    暗卫营明白英宗对宪宗的忌讳甚深。当他们发现宪宗曾送匕首给张公公,而张公公又的的确确与宪宗交往密切后,其特务的本能告诉他。可以利用这二者之间的关系,给上皇宪宗拟一个意图密谋复辟的罪名。

    暗卫营将这件事暗中告诉了英宗。果然,英宗紧紧地攥紧了时机,将内务府派去省吾宫伺候的人全部扣押了起来,随后全部送到暗卫营,严刑拷打,轮番审问。

    逍遥王府里的龙廷轩听说了这个事情,抿着嘴半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外头暮色四合,风携卷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嗤笑了一声。

    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算个屁!

    不仅龙廷轩如此感慨,此刻干坐在黑暗中的宪宗也是这么感慨的。

    他直到今时今日才发现,自己的亲弟弟,是个比耶律更加恐怖的敌人。

    耶律文化不高,野蛮粗鲁,却还算是比较讲义气的人,说话算数。而他的同母胞弟,为了自己的皇位,无时无刻不在寻思着理由和借口。要将他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往死里逼......

    英宗,实在是太过分了!

    可目前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啊。身边,没有支持他的勋贵,没有支持他的大将,他什么也没有,就如砧板上的鱼,任人烹杀却又无从挣扎......

    黑暗笼罩在周围,他安静的坐在木榻上,唯有一双清明如许的眸子,在幽暗里莹莹闪动。

    宪宗慢悠悠的起身。走到内室,将藏在木榻底下的一个黑色的檀木匣子找出来。

    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修长的手指将浮尘掸去。打开盒子,里面平躺着一块水头极好的九龙玉玦。

    自鞑靼回来后。宪宗就没有再佩戴过这一块九龙玉玦。他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他为了大胤朝的江山社稷着想,尽管处境艰难,过得如此卑微渺小,他愿意隐忍下去,看着自己的弟弟继续霸占着他的皇位,安稳地将皇帝的职业一直干下去。可他的退让隐忍,还是不能让他安心呐,他的亲弟弟,意欲将他杀之而后快啊......

    宪宗的眼角有些湿热。

    握着玉玦的手,紧紧攥着,手臂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沐千山留在上京城的力量还在,直觉告诉宪宗,太子和惠王之所以能被龙廷轩挑动谋逆,跟沐千山的秘密势力脱不开干系。传国玉玺当年是托付给他保管的,英宗之所以将沐千山下狱,拖了十几年都没有杀了他,就是为了从他口中得知玉玺的下落。沐千山死后,玉玺坐落何处,就成了一个谜。

    这个谜,只有残余的沐党知道,而沐党之所以会跟龙廷轩达成某种合作关系,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放弃他。

    龙廷轩非嫡非长,要想谋得储君之位,必要扫除挡在前面的太子和惠王。而此举对他,对沐党而言,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儿。英宗为了巩固皇权,将他的儿子赶尽杀绝,杀了他的旧部,让他尝尽了个中苦难。而今此举,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让英宗也尝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伤害,那滋味有多么的难受......

    宪宗看着手中那块雕刻着飞龙盘云,青碧欲滴的玉玦,低喃道:“尽管机会渺茫,他们不弃我,我又何以能自弃?”

    ......

    端肃亲王府。

    龙廷轩端然跽坐在端肃亲王的下首处,含笑接过婢子奉上来的茶汤,喝了一口,这才问上首坐着的端肃亲王近来身体如何。

    端肃亲王笑意慈霭,淡淡应了一句:“老样子!今年的气候比起往年寒冻,本王老了,身子骨早不如从前,如今经不起折腾了。好在去年璎珞那孩子教了底下丫头们一套按摩手法,如今日日按着,又配着她留下的那套药膳吃着,这老寒腿疾倒是没有再犯,只不过却是不敢再出去受着冻,天天躲在烧着地龙生着炭盆的屋里躲清闲了。”

    龙廷轩幽深如潭的眸子扫了端肃亲王几眼,亲王这短短几句话,却是将自己摘清楚。也表明了心迹。这让龙廷轩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起人情冷暖来。

    他今日过来,有意无意地泄露了宪宗企图勾结宦官传递消息,筹谋复辟而被英宗识破的事情。他是想看看昔日与宪宗上皇情同父子。亦师亦友的端肃亲王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

    如今看来,端肃亲王是不想再理朝中之事。要彻底与宪宗断了往日情分的了。

    龙廷轩仔细回忆,似乎自宪宗归来,端肃亲王和蕙兰郡主便不曾入宫探视过他,这的确是一早就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的。

    他优哉游哉的抿了一口热茶汤,笑着应道:“天寒地冻,连本王都不愿出门了呢,父皇都骂我是懒散惯了没个正形的人......”

    端肃亲王眯着眼睛陪着笑。

    蕙兰郡主却是恭维的应了一句:“轩儿如今可不算懒散了,难得在百忙中抽出空闲来看看父王。我们这亲王府,真真是蓬荜生辉了呢!”

    龙廷轩哈哈一笑,倾着身子端起几上的茶壶,为蕙兰郡主面前空着的茶杯续了茶,一面调笑道:“姑姑您这是要笑话我么?”

    蕙兰郡主脸上笑意不变,龙廷轩这人惯会哄骗人,一声姑姑就将自己与亲王府的关系拉得更近了些。他来亲王府说了英宗秘密审查宪宗的秘辛,这是为了试探亲王府的态度,而今打出自家人的牌子,又是为了将来壮大麾下阵营。

    这父子俩都是极会经营算计的人。

    蕙兰郡主的心紧紧攥着。却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平缓,意态自如。

    “哪里是笑话?轩儿这可是冤枉死人了......”蕙兰郡主端起茶杯小啜一口,又陪着龙廷轩闲聊了一会儿。

    唐妈妈从院外进来。站在廊下朝蕙兰郡主施了一礼,禀报道:“王爷,郡主,柳夫人和柳娘子来了!”

    今个儿是元宵节,蕙兰郡主前天就遣人送了帖子过去,请他们母子俩过来吃元宵。

    柳大人回了任上,别院里如今就只住着柳夫人和柳若涵俩女眷。蕙兰郡主和婆母和子女们都远在仙居府,平素没觉得什么,每逢节日却倍感冷清。索性让柳夫人母女一并过来,也图个热闹。

    蕙兰郡主给端肃亲王和龙廷轩告了恼。起身准备出去迎一迎。

    龙廷轩也跟着从席上起来,笑着说道:“既然王爷和郡主有客人来。轩儿就不打搅了!”

    “留下来一道用膳吧,左右来的也不是旁人,一个是未来的外母,一个是未过门的妻......”

    蕙兰郡主话音未完,便见龙廷轩沉了脸色。

    未过门的妻......

    这话让他心头有些刺痛。

    见他黯然敛眸,连笑意也变得僵硬起来时,蕙兰郡主收住了话,改口道:“若是王爷有公事要忙,我也就不强留了!”

    “本王陪郡主一道出去迎吧,你说的对,左右不是旁人,一家人倒也不用避忌什么!”龙廷轩说罢,俊美的容颜上复有漾开笑意,昂首阔步走在前头,直接往内门道方向走去。

    蕙兰郡主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忙领着唐妈妈跟了上去。

    出了垂花门,恰好见柳夫人和柳若涵躬身出了车厢,车辕下置放着踏凳,有丫鬟站在边上,伸手扶着她们二人下来。

    柳夫人拉着柳若涵的手往垂花门走,背着光看郡主身边还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郎君,忙捏了捏柳若涵的手,小声问道:“涵涵,那人可是逍遥王?”

    柳若涵如水的秋眸微抬,视线远远的与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相碰撞,而后,便被那看不见底的幽暗,紧紧地吸附进去。柳若涵觉得自己仿佛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漆黑的甬道上奔跑着,前方是未知的,黑暗且阴冷,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往前去探寻......

    “臣妇见过王爷郡主,愿王爷郡主万福金安!”柳夫人福身施了礼,脆泠泠的嗓音将柳若涵从游离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柳若涵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龙廷轩看了一路,忙收回视线,脸颊一阵烧红。

    她照着母亲那样施了礼,嘴里唱了福。

    “都起来吧,今日可是巧了,恰好轩儿来看望父王,恰好你们过来,这就是缘分呢。”蕙兰郡主笑着拉过柳若涵的手,一面招呼柳夫人道:“外头冷着呢,快进去吧,我留了轩儿一道用膳,左右还不到饭点,咱先里头闲话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决定

    暗卫营内,连续进行了数日的高密度的严刑逼供,最终却未能如愿从张公公等人口中得到宪宗密谋复辟的口供。

    各种各样的大刑伺候,甚至是威逼利诱,张公公几个却是咬紧了牙关,坚决不攀诬上皇宪宗。

    事实就是事实啊,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们怎能忍心看这这班鹰犬给上皇安上这么一顶莫须有的罪名?

    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人的原则,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富贵荣华,出卖自己的灵魂,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能心安理得无耻的活下去的。

    于是张公公连同内务府曾伺候过上皇的几个内监,最后被无辜送上了断头台。

    这个结局让英宗的企图再一次落空,却也在宪宗求存挣扎的心底,再一次敲响了警钟。

    这一次是因为张公公等人的正直忠诚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他们用血和生命捍卫了他的安全。可却也让宪宗明白,在这场权利游戏里,没有弃权这一种说法,只有胜利者,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宪宗心里因疼痛而迸发燃烧起了一股熊熊烈焰。

    宪宗送匕首牵出的这个案子,其最后的结局,亦让英宗震惊恐惧。

    宁死不屈,这是怎样的骨气和气度?

    一个小小的内监能为他做到如斯,那么其他人呢?

    是否宪宗振臂一呼,他们就齐齐跟着响应,反了自己?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偏激......

    或许他这个皇位是半道截了兄长的,因而从宪宗意外回来后,他就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他已经习惯被天下人称为陛下,已经习惯被众朝臣朝拜。他害怕自己已经得到的一切再次失去,所以他囚禁宪宗,并寻找一切足以置其于死地的机会......

    从太子和惠王谋逆之后。英宗的心绞痛发作得越发频繁了。

    张院使屡次嘱咐英宗不要过度思虑,要放宽心。要释怀,可他却做不到宽心,更做不到释怀。

    匕首案后,他焦虑与矛盾的情绪更甚,用太医的话来说,那叫情苦不寐。

    忧思过甚,睡眠又不好,心理上的拉锯战便越发加重身体的负荷。这对于英宗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

    冗冬未过,英宗便命内务府停了对省吾宫的炭火供给,他逮着各种自己能想到的法儿折磨宪宗。底下的人不敢多说什么,上头有命令,他们就只能跟着指示行事。

    严寒让宪宗裹足于殿内,他与沈皇后早已经领教了英宗的冷血无情。

    宫内的炭火,省着用也只够撑过正月。

    沈皇后几乎每天都在祈祷着,严冬快些过去,春天早些到来。

    许是上苍听到了这个锲而不舍的声音。出了正月后,气候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

    春天来了,各色娇艳的花儿在明媚的春光下恣意地绽放着。

    宪宗和沈皇后依然日复一日的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若不是宫门外那十来个如塑像一般笔挺伫立的身影依然还在,宪宗几乎要以为他们已经脱离于这个尘世之外被世人所遗忘了。

    他时常拿着玉玦出来把玩,他在等待,他知道外面的人也一直在等待。

    英宗对他的苛待,他都能咬着牙挺住,因为这是一场持久战,他若是先熬不住了败下阵来,那就真的输了。

    宪宗笑着望着头顶碧蓝如洗的苍穹,卧薪尝胆。只是为了等待反扑的机会!

    ......

    三月初,楼月国派来了使臣来访。

    龙廷轩负责接待了使者。

    叶辰在龙廷轩的安排下。已经恢复了朵莎的公主的身份,回到了楼月国。

    夜殇与龙廷轩当初达成合作的条件。如今已经完成了大半。叶辰以公主之尊回国,只不过夜殇所期待的复辟,在短时间内却是不可能完成的。至少在龙廷轩没有顺利登上宝座之前,不可能完成。

    玉鸾是鹰组的人,隶属龙廷轩管辖,她控制了哥洛,就等于控制了整个楼月国的兵权势力。这是龙廷轩最后的隐棋,他目前根基未稳,若是再帮着朵莎复辟,对他自己完全没有好处,反而打乱了自己的筹谋布置。

    英宗只在朝会上见了楼月国的使臣一面,因身体的原因,其余事项安排,都交由龙廷轩和礼部携手安置。

    楼月国的使臣辗转在上京城逗留了一个多月,四月中旬的时候启程回了楼月国。

    春的脚步悄然离去,酷暑降临。

    六月中旬,宫中进行了一次大型祭祀,那是萧太后薨逝一周年的忌辰。

    祭祀典礼进行了三日,而后礼部发了布告,民间恢复正常的嫁娶。

    除服之后,龙廷轩的大婚便重新提上了日程。

    英宗染了暑热,卧病在榻,龙廷轩大婚的佳期交由礼部和钦天监安排。

    他面色菜菜的躺在龙榻上,听禁卫军禀报省吾宫那边的情况。

    省吾宫位置偏僻,冬冷夏热。炙阳焦烤,宪宗唯一能躲避乘凉的地方,就是中庭里那颗枝叶繁茂的老槐树,他喜欢抱着一卷书,躲在树荫里纳凉。

    英宗想着自己的亲哥哥如今竟过得这般恣意逍遥,心头便又蒙出不平来。

    他让人去把中庭里那颗参天老槐树给砍了,理由是方便监视。

    第二天,当宪宗捧着书准备去树荫底下纳凉的时候,发现一夜之间,中庭里唯一的一棵参天古树,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老树根盘桓在中庭的泥土里地里。

    他明白这是英宗的手笔,冬天他不让跟自己好过,夏天也不让自己好过......

    宪宗苦笑,只能拿着书本,转身回了殿内。

    沈皇后怕他热,拿着蒲扇做宪宗边上,一下又一下地帮他扇着风。而她自己,额角却是布满了汗珠。

    宪宗拿着书,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斑白。双目近乎失明的妻,心疼着狠狠揪了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而后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珍儿,我会让你重新过上好日子的,像从前那样的日子!”

    沈皇后怔了怔,蹙着眉头睁大眼睛看他,尽管视线里只是一团模糊的阴影。

    她拿着蒲扇的手依然扇动着,沉吟了半晌,有汗珠淋淋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跌落在宪宗的手背上,如冰水般沁凉。

    就在宪宗敛眸的同时,沈皇后开口了。

    “妾......等着那一日的到来!”她唇角微微扬起,蜡黄枯槁的面容似有融融光晕流动。

    尽管岁月无情,夺走了她本该拥有的美貌,但那温柔得直沁入人心底的那一抹微笑,却从未失去过。

    短短一瞬的沉吟,却已是百转千回的忧思。

    她了解自己的丈夫,若非坚定了的信念,他不会凭白说写不着边际的话儿来哄骗她。给她假的希望。

    沈皇后不是无知的妇人,她也明白丈夫的这个决定,若是不成功。那便只能成仁。只是她也不愿意看着曾经的九五之尊如此卑微的活着,他也有他的骄傲,就算前路险阻,荆棘重重,黄泉碧落她也将追随左右,无怨无悔!

    如今已是这般境地,再差,也不过是一死了,她已然是黄土掩埋半个身子的人了。还顾忌什么?还害怕什么?

    她要支持他,而不是犹犹豫豫。拖他后腿!

    宪宗的深邃的瞳孔渐渐变得朦胧起来,他握着沈皇后的手。紧紧的握着。

    就在宪宗下定决心的同时,宫外的一股潜流也正在暗中活动着。

    ******

    仙居府。

    萧太后一周年的丧期刚过,民间百姓们便火急火燎地将先前就议好搁置的亲事办了起来。

    尽管夏日炎炎,但人们的热情丝毫不受影响,这些天仙居府的大街上时常能看到迎亲的队伍,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交错在一起,十分热闹。

    辰府内院。

    有两个小厮抬着刚刚镂刻好的‘百子千孙’冰雕进堂屋。青青在一旁嘱咐着小心点儿,待二人将冰雕放稳妥之后,她不慌不忙的从袖袋里取出两个梅花形状的银馃子,递给辛苦忙了半晌的小厮,笑道:“少夫人赏你们喝茶的!”

    俩小厮忙低头道了谢,这才躬着身子退出了飘雪阁。

    青青矮身观赏着冰雕,一面啧啧的称赞道:“这手艺,真是不错,雕出来的小孩,个个精怪,栩栩如生呐!”

    廊外守着的两个小丫头也探着脑袋往里头看,其中一个忍不住,上前拿手轻轻摸了摸雪白的冰雕,被青青一巴掌打了手,给了一记白眼,端着大丫头的架子教训道:“看就看,还拿手戳,没个规矩!”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不敢反驳。

    青青直起腰来,忽然间似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小丫头问道:“络子打好了?给笑笑姐的喜帕绣了?”

    小丫头红着脸,摇摇头。

    青青叉着腰,瞪着她们,骂了一声都皮痒了么,吓得几个小丫头纷纷作鸟兽散。

    金子从厢房里出来,刚刚跟桩妈妈商量妥当给笑笑置办下去的嫁妆。

    婚礼在八月举行,只是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先准备起来的。

    金昊钦的婚期也要到了,家里没有个操持的女主人,金子少不得要分心为他过问一下。

    金子蹙眉看着几个小丫头没个正形的从廊下跑院子里,晓得这是青青那丫鬟的款儿又发作了。

    桩妈妈没有好气地喝了她们一句,“跑什么跑,万一冲撞到少夫人或者郎君怎么办?”

    小丫头们反应过来,忙垂手肃立在一旁请罪告恼。

    金子只让她们都注意着点儿,心头揣着事儿,快步进了堂屋。

    里头凉丝丝的,让人觉得惬意又舒服。她在几边跽坐下来,吩咐桩妈妈一会儿去将茶庄送来的茶包上一些,亲自去一趟骠骑将军府。柯子萱跟着她母亲回仙居府了,婚期已经定下,排在笑笑前头,这大婚的各个步骤安排,都要商洽妥当了。(未完待续)

    ps:感谢小肥蕊、慕枳、北辰若殇、雪花飘飘、雪の妖精、樱桃小妹妹打赏平安符!

第五百二十章 急闻(案子来啦)

    桩妈妈一一应下,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娘子嫁了,且过得美满幸福,如今就差阿郎了,等阿郎也成了家,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桩妈妈起身,接过金子刚刚写好的帖子,准备下去拾綴拾綴,上骠骑将军府拜访去。

    外头日头正盛,金子嘱咐桩妈妈记得备一个冰盆放车厢里,中了暑气可不好受。

    桩妈妈应了声晓得,笑眯眯的出院子。

    金子喝了一口茶,拿起放在几上的账册翻看着。

    青青拿着扇子站冰雕旁边轻轻扇动着,氤氲的凉气在堂屋内蔓延,混着熏香炉里沉水香的气息,沁人心脾。

    临近晌午的时候,辰逸雪从外面回来了。

    金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忙抬起头来,视线里,沐浴在光晕里的俊颜潋滟生辉,绚烂得让人睁不开双眼。

    “青青,去泡一盏莲子茶!”金子吩咐道。

    青青笑着道了声是,放下团扇,起身去了耳房。

    外头虽然酷热,辰逸雪身上却清爽无汗,他微凉的手拉着金子,一道在软榻上坐下。

    “案子结了吗?”金子问道。

    这是年后接手仙居府衙门委托调查的第三个案子了。

    案件比较复杂,死者是一寡居娘子和一中年男子,死亡时两人皆是裸着身子,保持着行.房的姿势,二人皆是头部被人用钝物击打致死。辰逸雪和金子接到金昊钦的邀请赶到现场的时候,屋里除了满室的血腥之外,还有令人作呕的满榻的便溺秽物。

    金子从事法医一职以来,第一次差点儿从出堪现场落荒而逃。

    再恐怖的死状,金子都看见过,可俩死者在行.房时被杀。屎尿拉了一榻的画面实在太过于重口味,太过于冲击人的视觉神经了。金子被恶心到了,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而这个结果便直接导致辰大神被狠心地晾了一个多月。

    每次夫妻俩情动缠绵的时候,临入主题。金子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的闪过出堪时的那个画面,然后,炙热的身体就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热情全无,一切美好都变得索然无味。

    金子也难过,她担心自己会因为那个案子的影响,患上性.冷淡。好在辰逸雪一直悉心呵护着她,照顾着她的感受。从不勉强她。他会为了让金子进入状态而花更多的时间准备前戏,在她有些许抵触情绪的时候,便停下来,只安静的抱着她,亲吻她。他用自己的行动和态度告诉金子,夫妻之爱跟那些苟且行为是不一样的,夫妻之间身、心、灵的高度契合,是最圣洁美好的!

    辰逸雪的安慰,金子能听进去,情绪渐渐好了起来。

    那天的那幕令人反胃的视觉画面。除了内心非常强大的人不受影响之外,听金昊钦说当时出现场的很多人,包括元慕在内的捕快。都被恶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连正常沐休都不回家,躲在衙门里头。

    辰逸雪非常气愤,直觉告诉他,只有这个案子完结了,将凶手抓到了,大家才能释怀,心理阴影才能渐渐淡去。

    除了出堪那天的尸检在金子的要求下继续进行下去之外,案子的事情。辰逸雪一律不许她她再插手,只笑着对金子说等着好消息。

    案发的时间是在夜里。没有目击证人,调查取证非常困难。

    这个案子通过现场残留的星点蛛丝马迹开始抽丝剥茧。前前后后花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将凶手揪了出来。

    早上案子开堂审问,辰逸雪去了仙居府衙门旁听,临近晌午,才将将回来。

    “结了!”辰逸雪淡漠的面容漾开淡淡笑意。

    因忙着府中诸事,又跟进金昊钦和笑笑的亲事安排,金子一直没过问案情的始末,此刻听辰逸雪说案子完结了,便八卦的问道:“这案子是怎么回事?”

    辰逸雪捏了捏金子的粉颊,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说实在的,他不怎么想再谈论相关的案情,因为接手了这一次调查,给自己妻子带来了负面的影响,这让他很懊恼。

    不过他还是很了解金子的个性的,不跟她说清楚,她不会安心。

    辰逸雪的薄唇轻抿,微微扬起下颚,露出线条匀称干净的下巴,微一沉吟后,简单道:“按照珞珞你之前说的那样,本案也算是激情杀人的范畴。

    死者莺娘寡居,生活作风却不大好,与多名有妇之夫、鳏夫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根据凶手龚某交代,案发那天莺娘原是约了他去家中用膳共度良宵的,可男死者魏某却在同一天上门找了莺娘,莺娘沉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竟将约了龚某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二人用了膳之后,就迫不及待往里屋去了。龚某是瓦匠,下了工之后,想起温香软玉的美人,连家都没有回去,提着工具箱直接就去莺娘的住处。

    莺娘里屋有个窗户,二人许是急于行事,竟没有将窗户掩上。龚某从院墙走过的时候,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他怒火攻心,从箱子里取了一把锤子,就冲了进去。对着魏某和莺娘的脑袋用力击打,直到两人咽了气。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金子听得目瞪口呆。

    这案子还真是有够复杂的。

    与莺娘长期保持着不正当关系的人那么多,且现场除了门把上一个模糊的指纹之外,并没有过多的留下凶手的信息,难怪调查起来那么不容易呢。

    恰逢青青送了莲子茶进来,金子便亲自接了过来,放到辰逸雪面前的矮几上,笑道:“完结了就好,现在正当酷暑,在外面跑,就担心沾染了暑气!莲子心是制过的,你喝喝看是否合口味!”

    辰逸雪见金子没有多大反应。便放下心来,神色松快不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赞道:“苦中有甘,不错!”。

    金子便笑。顺道跟他说起金昊钦婚事的事情,辰逸雪坐在一旁,安静的当个倾听者,时不时的应上一句,表达自己的意见。

    笑笑将午膳备好了,过来问郎君和娘子,可要传膳。

    时至晌午,金子摆手让她将午饭送上来。

    天热没有什么胃口。金子便让厨房做了清淡的菜,小夫妻俩对坐着吃过午饭,刚漱口,便见野天快步走了院子,站在廊下禀报道:“郎君,茶庄那边出事了!”

    辰逸雪和金子同时望过去。

    茶庄出事?

    “怎么回事?”辰逸雪面色平静,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通伯一家,被.....杀了!”野天望着辰逸雪说道。

    金子脑袋轰的一声,嗡嗡响了起来,她向前倾着身子。拧着眉头问道:“在茶庄内?”

    野天忙摆手回道:“不是,是通伯家眷的小院。通伯的老妻、孙儿和儿媳,都被杀了......”

    “那通伯人呢?”金子已经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堂屋门口,扶着楠木门框问着野天。

    野天眼中也满是疑惑,摇头应道:“通伯不在茶庄内,也没有看到他的尸体,消失不见了!”

    辰逸雪如墨釉染就的眸子微微收缩着,金子回头看着他,心头仿若被什么梗着,微微生疼。

    他是伤心难过的!

    通伯是辰家的老仆了,看着辰逸雪长大。上次去月朗山时,便看出通伯对辰逸雪的疼爱是发自真心的。而辰逸雪也很尊重这位老者。如今他下落不明。他的家眷又遭此横祸,他心里又怎会好过?

    “逸雪......”金子柔声唤了一句。

    辰逸雪紧抿着唇。乌黑的眉目下,眼神恢复了锐利:“报案了吗?”

    这话是问野天的。

    “已经报了,想来这会儿衙门的人应该就会赶去月朗山了!”野天应道。

    “嗯!”辰逸雪从嗓子里低低地哼出一声,带着几分闷哑。

    他端起几上的茶杯,茶汤只剩下余温,在手心里攥了攥,送到嘴边,喝了下去。而后起身,整了整白色的雪缎长袍,转身对金子笑道:“珞珞,我过去看看!”

    “我同你一道去!”金子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语气十分坚定。

    辰逸雪看着金子,沉吟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去换身衣裳,我先去嫦曦院跟祖母说一声,或许咱们晚上赶不回来,要在茶庄住下。”辰逸雪不疾不徐的吩咐金子。

    金子应声道好,看着他出了院子后,忙换来笑笑、青青,嘱咐她们在她回来之前,照看着府中诸事。匆匆吩咐完,金子忙回房换了一袭圆领胡服,将头发全部梳起来,在脑后垂下一条马尾。为自己和辰逸雪各自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裳,挑了新选上来的二等丫鬟小瑜跟着,提了工具箱,就直接出了院子,往内门道而去。

    野天已经将马车备好候在那儿。

    金子走在前头,小瑜一手提着工具箱,一手拎着包裹,亦步亦趋的跟着,内心有少许激动。

    这是她提上来飘雪阁后第一次跟着郎君和少夫人出门呢!

    小瑜跟青青一样大,今年十四岁,还留着头,刘海齐眉,瓜子脸,肤色白皙,长得玲珑小巧,很讨喜。处事却比青青机灵稳妥,不过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小瑜进院子的时间尚短,就只能屈居于笑笑和青青之下,当个二等丫鬟了。

    午后日头还是炽烈,野天忙打起竹帘,请金子先上车候着。

    顶着烈日,很容易中暑的,金子也没有矫情,嗯了一声,提着袍角上了马车,先入车厢内等待辰逸雪。

    车内似乎还残留着他上午乘坐过的气息,鼻尖氤氲着淡淡的清冷幽香。

    金子靠在车窗边,隔着竹帘,远远便看到他挺拔如树的身影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渐行渐近。

    挑开竹帘进来,马车微微轻晃。

    从他的动作里,金子看出了一丝丝的急切。

    “出发!”辰逸雪英俊的容颜神色淡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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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现场

    ps:亲们周末愉快!新的案子出现,欢迎大家留言推测凶手,是否猜中,都会奖励经验值哦,偶等着派精华呢,嘿嘿~~

    --------------------------这是不必再犹豫的分界线———————————————————

    船在月朗山下的渡口停了下来。

    辰逸雪躬身走出船舱,挺拔如树的身姿便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里,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子酷暑的湿热气息,垂在肩背的墨发和风缱绻飞扬,河面粼粼的碧波水痕反射到他的雪缎长袍上,光晕盈盈流动,仿若他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

    辰逸雪回头,修长澄亮的眸子落在金子面容上,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住金子的柔夷,紧接着一道浑厚而低沉的嗓音擦过金子的耳畔:“船身还在晃动,小心些,我牵着你!”

    金子微抿着嘴笑了笑,小手被他包裹在掌心,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跨上了通往岸堤的踏板。

    野天帮金子提着工具箱,小瑜怀里抱着包裹,二人皆敛眸看着脚下,跟在后面。

    通伯家的小院在月朗山脚下,离渡口比较近。

    辰逸雪拉着金子拐入一条石板小径,约莫走了半刻钟,便看到不远处的前方,一座黛瓦白墙的院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远远只看到院子外围的地面上插着好几支一人高的青碧色竹竿,走得近了,才看清楚缠在竹竿上围着小院四周环了一圈的白色绒线。

    是州府衙门的捕快来了。

    辰逸雪神色淡漠的望着小院,而后冥黑的瞳孔微缩,视线收了回来,微不可察地在石板小径的两边一扫而过。

    金子抿着嘴没出声。

    一行人快靠近小院的时候。方看到一袭公服的捕头元慕领着手下几个捕快从院中出来,贴着院墙绕着这座孤立的院子走了一圈,时不时的推一推屋子的窗户。

    金子看到。通伯家的这个小院外院墙壁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蔓延了整面墙。长势极好。

    “窗户都是紧闭的,难道凶手是从大门进去的?”元慕眯着眼睛,似在问底下的小子们又似在自言自语。

    金子目光从墙头上扫过,接过话头:“现场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如果是翻墙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

    元慕等人闻声看过来,见辰逸雪和金子赶过来了,忙上前行礼作揖。恭敬的唤道:“辰郎君和金娘子来了!”

    辰逸雪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光线太烈的原因,还是他的肤色过于白皙,元慕看着他的瞳仁明明漆黑如墨,却又让人觉得他的眼神疏淡无比。

    不等他怔神,辰逸雪便开口问道:“现场情况如何?”

    “这院子的主人家是谁,想必不用某解释了。通伯的儿媳妇茉娘在辰郎君您家的茶园做事,听早上报案的丽娘说白日天热,她们本约了今天辰时三刻去茶园采摘,早上她如约来找茉娘,叫了半天门没有人开。于是绕到西厢房通伯老妻赵氏的窗户望里头看,发现赵氏死在榻上,头旁边有很多血。吓得瘫坐在地上。后来她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家,将事情告诉了丈夫,最后是茉娘的丈夫乘船去衙门报的案。”

    元慕说完,便领着辰逸雪和金子往西厢的外院墙走去。赵氏的西厢房坐落于院落大门的西侧,所谓的窗户,不过是个巴掌大的出风口,就跟那时候查芳诺案耳房开的那个小窗口大小一致。

    辰逸雪顺着窗口望里面看了看,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的晃动着。

    元慕见他没开口,便续道:“现场初步勘查。没有发现任何翻动迹象,大门是紧锁着的。没有撬开的痕迹,连窗户某也命人一一细查过了。都是完好无损,至于外院的院墙,也刚查过,没有蹬踏的痕迹!”

    金子蹙起眉头,听元慕如此说,凶手究竟是怎么进小院杀人的?

    难道是武功高强轻功了得的人?

    不过金子很快便否定了,通伯一家都是寻常人家,一家老小,除了通伯的儿子在外谋生,其余的皆在辰府的茶庄做事,是纯朴低调的人家,怎么会惹来武功高强的杀手?

    “进去看看再说吧,不是还有尸体没有检验么?”辰逸雪看着金子淡淡一笑,那眼神仿佛在说:珞珞,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说完,便迈长腿径直往院内走去。

    金子呼了一口气,接过野天提着的工具箱,让他和小瑜寻个阴凉处候着,自己跟随着辰逸雪进院子。

    走进大门,这才发现从外头看并不宽绰的院落,其实还是蛮宽敞的。正屋和东西厢房呈u字形排开,中间环抱着一个不小的天井,天井的一侧堆放着一些杂物,第一眼看过去,拾綴得还算干净。

    “正屋是茉娘带着六岁的闺女莹莹住着,东厢房空着的,赵氏住在西厢房,她房间的隔壁就是耳房。”元慕介绍道。

    金子提着工具箱跟在辰逸雪身侧进入天井。

    天井的正中央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俯卧在地上,脸侧向一边,旁边有喷溅血迹和片状的拖擦状血迹,还有一些血足印和赤足血脚印,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

    辰逸雪的目光落在那些血迹上,而金子则紧紧锁住尸体。

    她将工具箱放在地上,打开后迅速的拿出手套和口罩戴上,敛起袍角避开地上的血痕,蹲在尸体旁边观察起来。

    死者是元慕口中的茉娘,也就是通伯的儿媳妇。她约莫二十一二岁左右,身材娇小,血迹沾满了长发,胡乱地遮盖在脸上,看不清楚眉目。

    她身上穿着白色的中衣,袖口和领口上都沾满了血迹。腰侧的扣结有些松散,应该是打斗的过程拉扯到了。

    辰逸雪神色淡漠的走近尸体,一只手轻敛着雪缎长袍。一只手停在一个清晰的血足印上方,似在丈量血足印的大小。

    从痕检上看。这个脚印不大,若是成年男子的话,身高应该只在六尺三左右。

    鞋印比较浅,不像是体重很重的人留下的。不过有时候鞋印的深浅跟鞋底的材质,留下足迹时的姿势和地面的因素都有关系。

    辰逸雪不敢贸贸然就下定判断。

    他紧抿着薄唇,眸光扫向茉娘的尸身。

    茉娘身形娇小,跟金子相较,至少比金子矮了半个头。细胳膊细腿的,这样的体格,拿什么跟力量跟一个成年男子搏斗?

    天井中血迹斑驳,说明搏斗的时间应该是不短的,若是力量悬殊的两个人,根本不必折腾那么久。

    他站起身,避开血痕在天井里迈步观察,一面在头脑中理着思绪。忽而,耳边响起金子冷静平稳的嗓音:“死者身上有多处的刀伤,且都有生活反应。死因是失血过多,力竭而怠。”

    元慕看着满天井的滴落血迹和打斗痕迹,点头附和道:“金娘子说的不错。地上这么多的出血量,茉娘肯定是失血过多才伏倒的!”

    “嗯,在下还能肯定,凶手是杀了赵氏之后,再杀的茉娘!”辰逸雪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身回头,开口说道。

    元慕和金子双双看向他。

    “辰郎君如何知道凶手的杀人顺序的?为何不是先杀了茉娘,再进西厢房杀了赵氏呢?”元慕不解的问了一句,眉目低敛。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

    辰逸雪清澈的眉眼里有微笑,目光掠过金子和元慕的面容。长指指着地面。

    “除了茉娘尸体附近的一些血足印外,还有一些潜血足迹。”辰逸雪沿着潜血足迹在天井里走了一遍。一面道:“潜血足迹从西厢房里出来,由深到浅,在茉娘尸体旁边这个位置有些迂回,然后在天井里有许多的来回、交叉,直至最后消失!”

    金子明了的笑了,她微仰着下巴,琥珀色眸子莹莹跃动:“血足迹是从西厢房走出来的,然后没有再发现有走回去的痕迹,所以,凶手是先杀了赵氏,脚上沾了血,然后走到天井里,杀了茉娘。”

    元慕忙道:“辰郎君果真是心细如尘,听您这么一说,某也发现了,那潜血痕的确是由深到浅。只不过某还有些不明之处,凶手杀了人之后,为何还要在院内停留徘徊?”

    辰逸雪双手交叉背在伸手,微一沉吟后才缓缓道:“从犯罪心理角度看,杀了人之后,处于任何情绪的人都有,这个问题,元捕头等抓住了凶手之后,再亲自问他!”

    辰逸雪白皙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清隽的眉目里,渐渐浮现出漠然。话音刚落,他便兀自迈长腿走近金子,低声道:“咱们进去西厢看看!”

    金子应声道好,提着工具箱进入西厢。

    元慕先嘱咐了手下将茉娘的尸体搬上担架,用裹尸布盖好,随后也跟着步入西厢房。

    西厢房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发染秋霜的赵氏躺在木榻上,一动不动,殷红的血顺着耷拉垂下榻沿的右手一滴一滴的跌落到地面上。

    木榻的边上放着一个落地檀木矮柜,没有任何翻动的痕迹。

    金子走近,榻上赵氏的头面部和颈部一片血肉模糊,五官被利器砍烂,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面目。

    她的心微微揪起来,戴着手套的手拿帕子轻轻擦拭她脖子处的血痕。

    颈部有一个极大的创口,创角有多处皮瓣,应该是被凶手反复砍击所致。

    赵氏头部方向的墙壁四周布满了喷溅状的血迹,显而易见,这里就是赵氏被杀害的第一现场。(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二章 推敲

    金子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抬起赵氏的手,一面说道:“死者的手上没有抵抗伤痕,木榻上甚至没有因为身体移动而产生擦蹭状血迹。这说明死者在被砍杀的时候,完全没有防备!”

    元慕不置可否,上前一步问道:“金娘子能推测出赵氏的死亡时间么?”

    金子点点头,应道:“从尸体呈现出来的尸斑和尸僵程度上推算,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子时到丑时之间!”

    元慕凛神,想着这个时间段有可能在月朗山上作案的嫌疑对象。

    通伯失踪不见踪影,会不会是他?

    可案发之后,他曾让人四处打听,都说通伯是个性情极温和的人,且这些都是他的亲人啊,榻上这个血肉模糊的人,还是他携手走了大半辈子的老妻,情意不同一般,又怎么会无端下此狠手?

    元慕找不到通伯的杀人动机。

    辰逸雪在金子查看赵氏尸体的时候,就留心观察着屋内的现场环境。

    他清澈如泓的眸子扫过榻旁的檀木落地柜,微眯了眯眼睛,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柜门上一个颜色稍暗沉的点,回头朝元慕招了招手,问道:“元捕头,你过来看看,这个柜门上的痕迹是什么?”

    元慕凑过去,眨了眨眼,因光线问题看得不甚清晰,他伸手掏出火折子,将落地柜上面放置的一盏油灯点燃,拿着油灯近前照着,看向辰逸雪道:“这是一个血手指印!”

    “他杀完人之后,为何还要去翻柜子呢?”辰逸雪低头看着落地柜,眼神微眯,变得极为淡漠。

    “这个接触面很小,会不会是凶手不小心擦蹭到的?”元慕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会!”辰逸雪此刻已经将落地柜的柜门打开了。望着柜子,笃定的应了一句,而后抬头看对元慕说道:“元捕头你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元慕扫了一眼,柜子里整齐的放着一些账册、几个小匣子。没有被翻动的现象。他又拉了上方一个小的抽屉出来检查,里头叠放着几方崭新的帕子,再无其他物事。

    “没什么异样啊辰郎君!”元慕看了辰逸雪一眼,耸了耸肩道。

    辰逸雪俊美安静的侧脸带着几分笑意,指着柜门内侧的几滴零星喷溅血。

    “这......”元慕张了张嘴,旋即反应了过来,忙道:“这血怎么会跑到落地柜里面来?”

    辰逸雪点头,不疾不徐的说道:“显然。在凶手砍杀赵氏的时候,这个柜门是打开的,所以才会被喷溅到血迹。”

    元慕表示认同,他脱口道:“凶手是开了柜门,然后杀人,杀了人之后,手上沾染了血液,用手轻轻将柜门推回,柜门上才会有那个深褐色的血迹。”

    辰逸雪点头。

    元慕脑袋飞快的旋转着,手下意识的揪了揪下巴的胡子。低喃道:“那这个案子,难道是入室抢劫?这,不大可能啊!”元慕抬头看向辰逸雪:“某完全可以肯定这凶手压根就没有到过西厢和东厢的屋子。里面没有被翻动过的现象,也没有您此前说过的潜血痕存在。要抢劫,好歹也多搜刮点儿值钱的东西吧?”

    辰逸雪默然沉吟了一息,目光扫向金子,浓若点漆的眸子变得温柔起来,哑声道:“等三娘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咱们再综合分析吧!”

    元慕应声道好,想起此前州府出过媚娘那孩子被活埋的案件,如今又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女孩被无辜溺死。心便不由自主的揪痛起来。

    他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辰逸雪的袖口。低声道:“尸检就先交给金娘子吧,辰郎君随某出去看看。还有另外一个死者......”

    辰逸雪想起通伯膝下的确有一个小孙女儿,他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痛色,嗯了一声,随着元慕出了西厢。

    在辰逸雪和元慕对现场进行痕检交流的时候,金子已经全神贯注地进入尸检状态。她摒除一切杂念,迅速地褪下赵氏衣裳,对尸表进行了详细的检验。

    赵氏身上总共有二十一个伤口,其中十七刀在脸部,四刀在颈部。面颅骨塌陷性骨折,脑组织挫碎,是瞬间死亡的。赵氏死亡后,凶手还在她的颈部砍击了四刀,导致她的气管、食道和颈动脉完全断裂,头颅勉强靠着颈椎和躯干相连。赵氏的死因属于重度的颅脑损伤。

    金子仔细的观察着赵氏脸部和颈部的伤口,发现最长的一刀,也不超过九厘米,菜刀的刃口是不可能只有八九厘米的,且菜刀的刃口较细,而这个伤口豁口的宽度比较大,所以她推测行凶的凶器是斧头。

    拿着一把斧头将人砍成这样,这凶手,真够变态的......

    金子提笔将尸检的结果做好记录。

    赵氏的尸检完成之后,金子长舒了一口气,提起工具箱出了西厢。

    外面,日头已经开始西斜了,从充满浓郁血腥气息的房间里出来,顿觉得外面的空气,十分干净清新。

    金子抿了抿微微发干的唇,从西厢的长廊走下去,绕回天井的时候,发现放置茉娘尸体的担架旁边,多了一个用裹尸布抱着的,小小的尸体......

    “那个......”金子的声音有些发涩,眼睛紧紧盯着那团白布。

    “是茉娘的闺女,在水缸里找到的,金娘子,你顺便检查一下吧......”元慕解释道。

    金子心头一颤,目光掠过辰逸雪淡漠无绪的面容。

    正巧辰逸雪也看着她,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金子看到了淡漠之外掩藏得极深的伤痛。

    溺水时濒临死亡的那种滋味,没有人比辰逸雪更加清楚!

    金子缓步走下来,敛了敛心神,朝元慕应了一声好,神色肃穆地走向那个小女孩的尸体。

    当裹尸布打开的那一刻。金子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她忍住心头的冒起来的酸涩,从头开始检验孩子的尸体。

    金子发现小女孩全身有明显的窒息症状,颈部和口鼻腔都没有明显损伤。呼吸道内有类似泡沫状的液体,但肺部并没有水肿。且胃内容物并不像普通人那般充满了溺液,而是干燥的。

    这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的颈部没有损伤,这就完全可以排除了扼颈和捂压口鼻造成的窒息,但她身上却又没有溺水而亡的典型征象......

    金子心中充满了疑惑,她细细捋着,一面继续手中的尸检流程。

    当金子褪下小女孩的裤子时,她的心又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小女孩的外阴部位有损伤,应该是在死亡之后。被凶手猥.亵过。

    金子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

    “你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情况?”金子抬眸哑声问元慕。

    “头朝下,脚在上!”元慕见金子神色狐疑,忙追问一句:“金娘子有什么发现么?”

    金子脑中自动生成一个画面,而后看向辰逸雪,斟酌着问道:“逸雪你可有听说过干性溺死?”

    辰逸雪摇摇头,对于仵作行业内的专业术语,他并不是很在行。

    “干性溺死的原理是冷水进入呼吸道之后,刺激喉头,导致声门痉挛。从而堵闭呼吸道,引起窒息死亡,这样进入体内的水。就会比较少。”金子平静的解释道。

    “也就是说,凶手是倒拎着孩子,把她头朝下扔进水缸里溺死的?”辰逸雪长眸微微眯起,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目光与金子相视,压低声音问道。

    “不止,凶手在将孩子扔进水里的同时,还脱下了孩子的裤子,对她.....进行了猥.亵。”金子的声音暗哑着。那是刻意压制下去的愤怒和悲伤。

    辰逸雪如墨的瞳仁沉沉的,紧紧抿着嘴。

    而元慕则瞪大了眼睛。听完金子说的话之后,破口大骂道:“他娘的。凶手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对这么一个小孩子.....他娘的也下得去手.....”

    “珞珞的这个发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凶手有可能是个心智不大健全的人!”辰逸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更没有笑容。他清冽的目光淡淡地滑过二人,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凛然不可接近的气质,显得更加冷漠,更加严肃。

    静默一息之后,他开口道:“一种是容易狂躁的人,另一种是小孩子。”

    金子和元慕都没有开口打断他,目光追随着他俽长挺拔的身影,继续等待他释疑。

    “精神患者作案的前提是没有针对性,而本案,凶手有明确的目的,他没有去正屋,也没有去东厢,而是直接往西厢去了,而开落地柜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了钱银!这样有明确功利性的作案,可以排除精神患者的可能!”辰逸雪道。

    金子眼睛亮亮的,侧首顺便吩咐了元慕一句:“元捕头找人里里外外搜一遍,看看有没有找到斧头这样的工具,我可以肯定凶器是斧头,若是院中没有斧头,那便可以肯定凶手是有备而来的,且目的性很明确,为了西厢那个落地柜里的东西。”

    元慕拱手应了声好,便大步跨出了天井。

    元慕出去后,金子便开始对茉娘进行详细尸检。

    “珞珞,你要不先歇一会儿吧!”辰逸雪拉住金子的手臂,纤瘦的一条藕臂不盈一握,他很担心她会过度疲劳,吃不消。

    金子抿嘴微微一笑,摇头道:“没事,我坚持得住!”

    “那我帮你!”辰逸雪说完,便兀自蹲下,将包着茉娘的裹尸布打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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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很累,很累,很累~~~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机关

    金子让他帮忙打一桶水过来,用纱布沾了水,清洗尸体上的血迹。

    “茉娘的手臂上有多处砍伤,属于抵抗伤!”金子一面检查,一面说道:“头面处有多处砍创,最深的一处创口下方颅骨线形骨折。”

    “由于茉娘是在与凶手搏斗的过程被砍伤的,因身体处于运动状态,砍击的力度得到缓冲,所造成的损伤相对赵氏,则显得轻微得多!”金子续道:“且尸体上没有什么约束伤痕!”

    辰逸雪嗯了一声,点头道:“这也印证了前面的论断,凶手的约束能力有限,他与茉娘的体力应该是对等的!”

    “所以,逸雪你刚刚猜测的一个对象,有可能是正确的,行凶者是小孩子!”金子看着丈夫的眼神,几乎是崇拜的。

    辰逸雪微微一笑,刚刚那个结论是个大胆的推测,还需要更多的事实依据来证明。

    金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戴着手套的小手血迹斑驳。

    “茉娘背后的这些伤口,应该能验证你的推断!”金子拿着解剖刀的手,轻轻的点了点茉娘后背平行排列开的三十几个小创口。

    这些小创口的形状呈倒三角形,创口一头比较钝,一头比较锐利,跟金子此前推断的凶器不谋而合。

    她说完,拿着解剖刀的手轻快的划开茉娘背部的皮肤,将肌肉一层一层地剥离开来。

    “逸雪,看到没有?”金子抬眸看了辰逸雪一眼,眼眸弯弯的,像一轮初升的新月,皎洁动人。

    见辰逸雪含笑点头,她继而道:“这些创口。属于濒死期的损伤,是背部深层肌肉的挤压伤。而她的腰侧,也有一片状的挤压伤痕。”

    辰逸雪抿嘴微笑。接道:“凶手将茉娘砍倒在地后,跨坐在她腰上。用斧头的角,轻轻戳茉娘的后背,是这样么?”

    金子点头,扬起线条秀美的下巴,问道:“逸雪,若让你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去分析的话,凶手这个时候应该是出于什么心理状态?”

    在金子心里,辰逸雪这个古代犯罪心理学鼻祖。一定会给出一个最佳的解释!

    辰逸雪将视线收回,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睫毛微颤,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露出淡漠而沉肃的光,沉声道:“他......是在炫耀这场打斗的胜利!”

    “所以!”金子琥珀色的眸子莹莹跃动,“你的推测没有错,凶手应该就是个孩子!一个与茉娘身形力量相差无几的孩子!”

    “嗯,可侦查范围的问题,现在尚不能确定。另外一个就是凶手进入现场的入口,元捕头查过。门窗没有问题,院墙也没有被翻越的痕迹,那他究竟是从何进入小院的?我想还得再仔细的看看现场的每一个角落。找找是否有遗漏的地方。”辰逸雪看着金子幽幽说道。

    金子点头,站起身来。刚刚解剖的时候没觉得腰酸背痛,此刻身体放松下来,疲惫感骤然袭来。

    很久没有一次性解剖三具尸体了,累得慌!

    辰逸雪帮着金子将罩衫脱下,又帮着将她沾满了血迹的及肘手套取了下来,让她靠坐在长廊的栏杆上休息一会儿。

    夏季的日头较长,夕阳的在天边燃烧着最后一抹余晖,橘红色的暮霭罩在小院的上方。就像笼着一层轻纱。

    “我让小瑜进来伺候你!”辰逸雪看着金子,夕阳照在他漆黑的长发和白皙的面容上。似有淡淡光晕在流动。而最醒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噙着淡淡浅笑,仿佛湖水在太阳下发光。

    “好!”金子倚在栏杆上,懒懒一笑。

    辰逸雪出了天井,唤了老妖和萧长空进来将尸体重新殓装好,放回担架,一会儿还要送回仙居府的停尸庄。

    小瑜和野天紧跟着进来。

    小瑜给金子请了安之后,仔细听完大致的消毒流程,便下去安排了,而野天则跟着辰逸雪进耳房,伺候他净手。

    金子消毒洗漱完毕后,接过小瑜送上来的热茶汤,好奇问道:“哪儿来的?”

    “咱们茶庄那边的管事婆子送来的!”小瑜敛眉笑了笑,不忘补充一句:“定是郎君吩咐的!”

    金子正好觉得口干舌燥,抿了一口含在嘴里,甘醇的茶汤弥漫整个口腔,咽下之后,喉头回甘,滋味甚好。

    果真是茶庄里呆过的,茶道手艺相当不错。

    金子又喝了一口,才放下茶盏,小瑜便又递了一块芙蓉糕过来,说道:“少夫人吃块糕点垫一垫肚子吧!”

    金子没什么胃口,想她那会儿在庵埠县验完裸尸的时候,结束之后立马让龙廷轩请她去酒楼大吃了一顿,可现在她完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

    金子只说肚子不饿,低头又抿了一口茶汤。

    野天匆匆从耳房出来,金子见了,忙唤住他,问了缘由,才知道是辰逸雪在耳房里面有发现,让他去唤元捕头。

    金子摆手让他快去,自己将茶杯递给小瑜,敛起袍角,下了栏杆,径直往西厢旁边的耳房而去。

    “逸雪,有发现么?”金子站在辰逸雪身后问道。

    辰逸雪转过头来,微笑着点头,手指了指耳房墙壁上的一扇小窗户,缓声道:“凶手就是从那儿进来的!”

    元慕刚好进来,目光顺着辰逸雪的手指望去,面露讶色,反问道:“这么小的窗口,怎么能进得来?”

    金子眯着眼睛望着那扇小窗,比通风口大许多,但比一般正常的窗户至少小了一半。不过刚刚她和辰逸雪已经能确定一个方向,就是凶手是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孩子的体格较瘦小,这个窗口也应该勉强能够进入。

    金子顺道跟元慕说了此前的推断,元慕头点如捣蒜,而后说出自己的看法:“这个窗口有点高。如果凶手是一头钻进来,下面没有支撑点,势必会头朝下跌落受伤。”

    辰逸雪淡然一笑。应道:“元捕头说得不错,所以凶手必须要蹲在窗台上。随后蜷着身子钻进来,再跳到屋里。刚刚在下已经在窗台和地上作了仔细的检查,恰好发现了和天井内足迹花纹一致的泥水鞋印!”

    元慕哈哈一笑,朝辰逸雪拱手称赞道:“某对辰郎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案子交给某,就是想破脑袋,某是无论如何也不想不出凶手是从这里进入现场的。”

    辰逸雪沉凛的面容并没有多少轻松之意。

    他没有谦虚回应元慕的恭维,只回头看了金子一眼,薄唇微启。哑声道:“按照这个小窗的大小来计算的话,凶手的身高最多五尺上下,六尺以上的体型,是无法进来的!”

    金子不置可否,五尺上下的身高,不就是孩子么?

    元慕追问了一句:“辰郎君能推算出凶手的年纪么?”

    “心智不成熟,应该在十四岁以下!”辰逸雪稍停了一息,想起凶手对小女孩莹莹的猥.亵行为,沉声补充了一句:“对异性好奇懵懂,十岁以上!”

    元慕有些激动。这调查范围可是又缩短了许多了,月朗山上的住民不多,除了原住民之外。大多是在辰家茶庄务农的佃户,帮工,要细查这个年纪的孩子有哪些,已经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了。

    “我觉得凶手是熟人的可能行比较大!”金子微一沉吟之后,开口道:“此前元捕头就说了,凶手没有翻动过其他的东西,只翻动了赵氏西厢的那个落地柜,说明他的目标是那个落地柜。凶手极有可能是在翻柜子的时候,吵醒了赵氏。随后杀了赵氏,也有可能是杀了人之后。害怕被人听到声响,而没有对现场的其他地方进行翻动!”

    元慕觉得金子的解释很到位。那个落地柜里面的喷溅血迹,以及赵氏毫无防备的,没有反抗的尸检伤痕就是做清楚的佐证。

    “既然凶手的目标是落地柜,不如再去翻翻柜子,看是否能查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元慕提议道。

    辰逸雪和金子二人点头道好,一行人出了耳房,拐入旁边的西厢。

    赵氏的尸体已经运走,可屋内浓郁的血腥气息却久久未散。

    元慕大步走到落地柜边上,打开柜门,认真地翻看着里头储藏的物事。

    都是一些账册,几个匣子里头放着一些老式的簪花头面,看其表面黯淡的光泽,便晓得这些东西已经有了些年头了。

    元慕将之放回去,又仔细端详起这个檀木落地柜。

    这个柜子委实做得想当精细,严丝合缝,连一颗钉子的痕迹都没有看到。

    辰逸雪迈长腿走近柜子,让元慕把上方那个小抽屉拉出来看看。元慕顺手拉了出来,手挑了挑里头叠放着的几方帕子道:“什么也没有呢!”

    “不,元捕头,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辰逸雪伸手丈量了一下落地柜的宽度,又在拉出来的那个内屉上比划了一下,续道:“这个抽屉拉出来的内长,不足宽度的一半!”

    元慕经他这么说,也发现了,忙道:“是奇怪!”

    辰逸雪抬手敲了敲落地柜的柜壁,笑道:“内有乾坤,里头是空心的!”

    元慕在柜子边上好一阵的摸索,就是没有找到柜子的机关。

    辰逸雪仔细观察着落地柜,连上面镂刻的花纹也未曾放过。目光掠过一朵并蒂莲镂空花雕的时候,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刚刚木匣子里一朵一模一样的珠花。

    他从匣子里取出那朵并蒂莲珠花,拿出花钿嵌入镂空的花雕内,果然,珠联璧合之后,机关主动打开了。

    元慕拿下那个小抽屉,后面果然有一个暗格。只是里头除了房契和地契之外,钱银已经被一扫而空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四章 茶庄

    ps:最近总觉得十分倦怠,提不起精神,身体也不大舒服,码字静不下心,加更做不到,暂时一更吧,原定月底的完本,估计不能完成了,但小语会努力的,正奔着完本的方向努力着!!!

    -------------------------这是懒怠的分界线----------------------

    辰逸雪修长的手指轻轻扫过暗格的表面,在边角夹缝处,发现了一块黄色的布。布边有些散了,想必是凶手拿走里面东西的时候,太冲忙,刮下来的。

    他将布片从夹缝处捻了出来。

    元慕凑近一看,带着一丝兴奋问道:“辰郎君,这应该是凶手袖子上挂下的吧?”

    辰逸雪英挺的剑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能穿明黄色的衣服,能用明黄色物事的人,普天之下就只有皇帝一人,普通人又怎敢如此僭越,将明黄色穿在身上?

    他下意识的将布片攥在手心里,摇头道:“不是。不过能够知道这个柜子机关所在的人,想来必是如三娘所言,是个与通伯家眷非常熟悉的人。”

    辰逸雪望定元慕,慢悠悠的说道:“凶手的年龄性别明显,且是与通伯家眷往来亲密的人,有获得小斧头的条件,作案后应该有血衣,突然变得有钱,这么多的条件,应该不难侦查了吧?”

    元慕冷肃的脸漾开笑意,点头道:“侦查的事情就交给某了,辰郎君放心,某一定争取尽快破案,将凶手逮捕归案,至于失踪的通伯。目前没有什么线索,若是辰郎君向衙门立案的话,也只能暂时将之定义为人口失踪问题了!”

    辰逸雪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后,回道:“通伯失踪的问题。先不必立案,我先让侦探馆的人查一查再说!”

    听辰逸雪如此说,元慕也不勉强,点头应好,随后道:“天色渐晚了,辰郎君和金娘子也忙了一个下午,二位不如先回茶庄休息吧,待凶手抓不归案了。某再差人跟二位说!”

    “也好!”辰逸雪淡淡应了一句,转身走到金子身边,拉起她柔柔软软的小手,含笑道:“走吧,抓人的事情,就交给衙门了!”

    金子眸色微敛,嫣然一笑,朝元慕摆了摆手,跟着辰逸雪一道出了西厢。

    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去了,天际呈现出一片幽深的墨蓝。

    二人并肩走在月朗山的石板小径上。微风卷起一阵阵宜人的茶香拂面而过,让人不觉神清气爽。若是没有命案带来的沉重,此刻漫步于山间小径自是别有一番情趣的。

    茶庄就在不远处。野天上前敲了门,小厮探出头来,见是自家郎君和少夫人来了,忙敞开门,一面施礼恭声道:“见过郎君、少夫人!”

    辰逸雪神色淡漠,抿着嘴没出声。

    金子淡淡的应了一句免礼,便与辰逸雪一道进了庄子。

    里头的管事婆子听说郎君和少夫人回来了,忙让小丫头去悦心居问是否要传膳。

    金子在山下院子里呆了大半日,又先后检验了三具尸体。只觉得浑身发腻,忙吩咐小瑜去准备浴汤。她要盥洗沐浴后再行用膳。

    小瑜应了声是,便下去安排。

    趁着金子沐浴的时候。辰逸雪一个人去了通伯起居的院子。

    他推门进入通伯的房间,随后反手将房门掩上。

    袖袋里的那片明黄色绢布,让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茉娘她们的死辰逸雪可以肯定跟通伯没有关系,但通伯的不辞而别,又是为了什么?

    这十几年来,辰府的茶庄一直是他打理的,父亲和母亲对他甚是信任。辰逸雪也与通伯相处过,他不是那种做事毫无交代的人。

    辰逸雪揉着手心里的绢布,目光轻轻扫过通伯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屋内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一张木榻,一张矮几,一个落地衣柜,一个博古架。架子上面只象征性的摆了几只青花瓷瓶,还有一套比较古朴的茶具。

    整个房间几乎可以一眼看尽。

    辰逸雪坐在通伯的木榻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榻面,冥黑的眸子在昏暗中熠熠闪动,澄澈又锐利。

    他心底还有很多抓不住的东西,那是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沉闷的气息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压抑。坐了片刻之后,辰逸雪猛的从榻上起身。许是起得有些急,木榻发出一声闷响,移开寸许。

    辰逸雪弯腰,准备将木榻移回原处,却意外发现木榻底下,有一封蒙了灰尘的信笺。

    他眉头微蹙,将木榻再移开一些,伸手将底下的那封信笺取了出来。

    抖开上面的浮尘之后,露出了信笺的本来面目。信封已经发黄,封口上有青泥印,上面盖着一个印章,印章被磨得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辰逸雪飞快地将里面的纸张抽出来,小心翼翼的展开纸片发软的笺纸。

    读完信的内容,一贯冷静自持的辰逸雪微变了颜色。

    这封信的主人竟是彼时尚在鞑靼不得归的宪宗上皇,根据信笺的上下文可以推测,通伯不止一次与之书信往来,其间还提及折冲都尉、赵成等人......

    难道通伯同属宪宗旧部之一?

    宪宗归朝后,通伯不辞而别是为了回去效忠旧主么?

    辰逸雪手心有些湿腻,一种对未来的不可预见和担忧,是他这一刻除了震惊之外内心最强烈的感受。

    作为宪宗旧部的通伯,当年是如何掩人耳目进入辰府当管事的?

    父亲母亲究竟知不知情?

    辰逸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捋着脑中有些混乱的思绪。

    他在想,母亲他们应该是不知道通伯的身份的,母亲远离朝堂,远离权贵圈子,就是不想卷入朝争里的是是非非。通伯属于宪宗旧部这一件事。到底要不要跟母亲通通气儿?

    辰逸雪有些迷惘,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笺和那一小块明黄色绢布,起身。拿起火折子,将之一并点燃烧毁了。

    这信笺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极有可能给整个辰府,带来了灭顶之灾......

    辰逸雪唤了野天进来,将那团黑灰处理掉,又嘱咐他将通伯的房间暂时封了。

    野天一一应下。

    辰逸雪收拾起心情,先去耳房沐浴更衣,随后才往悦心居去,陪着金子一道用了晚膳。

    ......

    因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又解剖了三具尸体。金子疲累的很,晚膳过后,便让小瑜将床榻收拾好,早早上榻歇着了。

    辰逸雪拿着书本在榻上陪着她,等金子入睡后,他才起身,出了院子。

    茶庄里还有其他的仆从,他并不放心在庄子里召见暗卫,于是趁着低沉的夜色掩映,带着野天出门。往茶园里走去。

    野天晓得郎君定是有要事要嘱咐,便主动留在茶园入口守着。

    辰逸雪走入茶园内的小筑,倚着小筑门前的一丛修竹。唤了其中一名暗卫的名字。

    只一瞬,那暗卫便如同魅影一般,从黑暗中闪现出来,矮身跪在辰逸雪身前,神色恭敬的参拜,等待主人的吩咐。

    “暗中查一下通伯的下落,他极有可能往帝都的方向去了,寻到他的下落之后,不要打草惊蛇。留心他在上京城与什么人接触,准备做什么......”辰逸雪的声音清清冷冷。如同玉落珠盘。

    暗卫佝着身子,黑色的身形掩在夜色里。不甚清晰,唯一一双鹰凖般的眸子,闪现着犀利的银芒。

    “属下领命!”

    辰逸雪的目光格外淡漠,他下达完命令,便不再多作停留,径直迈长腿,顺着茶园小径,走了出去。

    ******

    翌日清晨,金子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身边早没有了辰逸雪的影子,金子从榻上弹坐起来,掀开身上的薄毯,挑开幔帐,唤了小瑜进来伺候。

    “郎君呢?”金子一边穿衣,一边问道。

    小瑜抿着嘴微笑,倾身为金子将腰封系好,低声回道:“郎君起榻洗漱后,就去了小厨房给少夫人做早餐了!”

    金子露出甜甜的笑意,任由小瑜为自己梳头挽髻,随后去了耳房洗漱,出来的时候,外厢已经备好了早膳。

    熬得绵软的银耳莲子粥,还有晶莹剔透的鱼皮虾饺,色香味儿俱全。

    辰逸雪换了一袭笔挺的黑色长袍,端然跽坐在几边,见金子进来,笑着招手道:“时间刚刚好,快过来!”

    金子笑着走过去,在他对面落座,吸了吸鼻子,点头称赞道:“给我家辰大神点三十二个赞,请继续保持,下次给你颁发一个年度最佳夫君奖!”

    辰逸雪朗声一笑,拿起瓷碗,为金子舀了一碗莲子粥,送到她面前,故意做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多谢夫人赞赏!为夫,诚惶诚恐!”

    金子抿嘴微笑,含在嘴里的粥,满口甘甜!

    小夫妻用过早膳后,刚漱过口,野天便进来禀报了。

    元捕头抓了几个附和凶手年龄的小男孩,但不能确定究竟哪一个才是。另外一个就是在月朗山下的垃圾堆填区里找到了几根金条,还有两卷明黄色的物事。金条上有血指印,元慕怀疑这有可能是事发后凶手或者他的家人害怕被查到而丢弃的。

    辰逸雪微微一怔,脑海中飞快地闪过野天说的那两卷明黄色物事......

    他从软榻上站起来,瞥了金子一眼,冷静道:“珞珞,我过去看看,外头热,你就留在庄子里歇息吧!”

    金子点头应好,嘱咐野天带上一把油纸伞。

    野天应了声是,躬身跟在辰逸雪后面,出了茶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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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律介绍:
金子,省厅叱咤法医界的法医之花,意外穿成胤朝一县丞家患有孤独症的女儿,众人口中克死生母的不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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