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老祖一定是游戏人间来了
“老祖，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銮象毕恭毕敬地朝着任佑行礼，对于任佑如此年轻的形象感到讶异。更讶异的是，任佑体现出来的修为居然似乎只有五境而已。
但銮象在修行界浸染千年，懂得分寸，不可能幼稚地、一厢情愿地、认定任佑真的就只有五境的实力。他心里也有各种猜测。在各种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任佑变化了形象、掩饰了修为而已。因为他太知道任佑的手段了。
老祖一定是游戏人间来了。
任佑摆摆手。“你认出我来真是再好不过，我还担心你老眼昏花了呢。”
“老祖说笑了。刚刚老祖说的话，还有老祖展露的手段，那都是修行界里的独一份，除了您老人家，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人知道。只是，老祖，您这手段也太高明了，若不是老祖有意提醒我，我还真看不出您这变化术的跟脚，真是一点破绽也没有。”
任佑摆摆手。“这自然是我德行宗的妙法，你不必多问。”
“是！”銮象不敢造次，弯腰一躬。“多谢老祖的指点，老祖的话，让銮象茅塞顿开。”
任佑微微一笑。“从你出的三个题目我就知道你快渡劫了。渡劫一事，各有源法，我的话也仅供你参考，何去何从，归根结底还得问你的本心。”
“是，老祖教训得是！”
任佑的话不假，銮祖的确已经快要渡劫，并且因为渡劫一事而心慌难安到了极点，这才将心头的郁结和烦闷自然地流露在了题目上。也只有德行宗的老祖才能一眼识破。
“得了，说完你的事，再说我的事吧。”
“老祖请吩咐。弟子刚刚还在纳闷，穆云州乃是边陲之地，是什么风把老祖从青州那神州大地给吹到这里来了？”
“好说。”任佑此刻的气度与他返老还童之前一般无二，坦然自若。“我在谷西州收了些徒子徒孙。其中一个徒孙与外人斗法，缺了一臂。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不方便出手相救，正好谷西州距离你们穆云州不远，所以来找你帮忙。”
任佑把自己来求人的事说得理所当然，而且对于‘徒孙与人斗法不利的经历’也丝毫不加掩饰，充分展现了他的自信。
銮象老祖听完忙不迭应道：“这点小事还让老祖亲自跑一趟，真是罪过，那快请师弟……还是师妹？进来说话吧。”
銮象老祖虽然已经快要渡劫，却不敢将自己与林素素或者齐天大真人并驾齐驱，自认只是任佑徒孙一辈。足见銮象老祖对任佑的敬重与忌惮，以及当年任佑施下的恩惠之重。
叶玲珑被请到内堂吃茶，只有叶八面进了密室。
邋遢的老倌垂头丧气、哀声连连。“一年复一年，年年何其多。老倌我已经九十有八，看样子是要残身度残生啦。今年又白来了。”
宫装女子不忍，劝道：“老倌不必灰心，明年再来试试吧。”原来，她已经见过老倌不下八次，难免有了恻隐之心，所以暗暗希望今年能成功觐见老祖的人是他，这才情不自禁地对万灵门和五观门的修行者产生了敌意。
此刻，却是任佑获得了成功。她一方面懊恼，一方面又气恨得无以复加。“那个泼皮，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居然真地答对了老祖的题目……难道还真要我给他下跪拜师不成？哼，想得美！他若真敢在这事上与我纠缠，说不得，本姑娘只能一剑杀了他。莫怪我失言失信，只怪他太讨厌。”
心情复杂的还有万灵门的诸人。尤其是欧阳斩或和他的师姐。前者失望、震惊、不甘。后者恼羞成怒，又隐隐不安。与宫装女子一样，老太婆也跟任佑做了赌约。原本想一走了之，可是又怕折损了自己万灵门的信誉。毕竟那赌约是在銮祖洞里做的，六七个銮祖洞的女弟子都能做见证。
“师弟，那小子出来，若是真逼师姐磕头，该当如何？”
“我们只答应了给他披挂，什么时候答应了磕头？而且，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还不一定呢！”欧阳斩或气血上涌，明明知道大势已去，却不肯认输，渐渐失去了往日的优雅和文静。
……
“不错，就这副吧。”任佑点点头，打量了叶八面一番。“銮象，手艺比当年更有长进了。”
“多谢老祖夸奖……”
任佑一摆手，阻止銮象说出更多恭维的话来。他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却更愿意在五观门的弟子面前保持自己是心意宗传人的形象。因为，这样更有意思。
“对了，你的那些弟子都不错。我进来时，看见她们各个精神抖擞，看样子你调教得很好！”
銮祖何等人物，立刻打蛇随棍上。“难得老祖看得上眼，我这就将那几个不成器的亲传弟子请来，让老祖瞧瞧？老祖若是能指点一二，那就是她们的造化。”
“嗯！”
外面的大殿，宫装女子正在心头盘算，想到愤怒之处，她差点忍不住想要跟凡人一样行事，冲进密室去，把任佑抓来狠狠地打上几个耳光，给自己出气。
正在入神，老祖的使者再度现身，以惯常雄壮的声音邀请宫装女子入内。
宫装女子狐疑不已。待来到内室才发觉自己几个嫡亲的师姐妹都到了。
銮象老祖带着高高的冠冕，穿着青色长袍，佩着紫金腰带，威武无比，但却对身边的任佑恭顺有加。“你们，还不过来，拜见这位老祖。”
任佑早已经嘱咐銮象老祖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銮象老祖不疑有他，一切照办。毕竟，这可是七大宗之一德行宗的老祖，地位非同小可，秘而不宣才是正理。
“全都跪下，拜见前辈，岂可无礼？”銮象老祖的语气不可置喙。
什么？跪下？
宫装女子心头惊骇莫名，百般不愿，百般难受，百般委屈，但是老祖的命令怎敢不从？
结果，不用任佑逼迫实现赌约，宫装女子与其他同门一道，乖乖地在任佑面前跪倒，口呼：“老祖寿与天齐，老祖安好……”
任佑得意地大笑。“好，好，好，都起来吧！”
33. 穷奇臂
叶玲珑等了好一阵子，百无聊赖。所幸，銮祖洞的人照顾有加，茶水不断，问候不断。
终于，任佑带着叶八面从密室走了出来。
“师叔祖，大师兄，怎么样了？”
不远处，万灵门的人也还在。銮祖洞秉持着远来是客的道理，对无论是老倌还是万灵门的人都以礼相待。
万灵门的八人全都站了起来，无不充满了敌意地看着任佑。
任佑却是若无其事，只看着叶玲珑笑道：“好了，你师兄的手臂治好了。”
“真的？”叶玲珑走到近前，企图掀起叶八面的左手衣袖，却赫然发现衣管里鼓鼓囊囊，乃是一条健壮的手臂。不仅如此，仔细一看，叶玲珑这才发觉，原来师兄已经换了一套装束，整个人比之前精神了十倍。
“师兄，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委屈？是不是銮象老祖说了不好听的话？”
叶八面摇摇头。
“难道是手臂中看不中用？”
叶八面又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咱们需要答应銮象老祖什么要求？那要求很难完成？”
看着叶八面和叶玲珑的样子，万灵门的弟子们幸灾乐祸起来。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一个五流门派的弟子，凭什么接受如此大恩，肯定有难以承受的代价啊……”
“这还用说嘛，銮象老祖又不傻……”
叶玲珑急了。“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能有什么事？这个叶八面，一根筋，真是跟个孩子一样，丢尽了老祖我的脸！”任佑笑骂道：“不就是没有得偿所愿，没能得到那条麒麟臂吗？”
叶八面委屈至极，他可不敢忤逆任佑，只是忍不住牢骚了两句。“师叔祖，麒麟臂虽然好，可惜跟我血气不匹配，那是我自己的命，我认了。可是，你为什么非让銮象老祖给我装了这条穷奇臂？穷奇，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而且，这手臂看着好吓人。我……我其实觉得那条狮虎臂就挺好的，模样还好看……”
“胡言乱语！”任佑使劲敲了叶八面两个响蹦儿。“真是不识好歹。手臂是只论好看的吗？当然要以有用为优先。再说了，这穷奇臂哪里难看？好看得很嘛……”
叶玲珑卷起叶八面的衣袖，露出里面褐黑色的手臂，手臂上布满了符咒，充满了肌肉，虽然不至于难看，但跟叶八面瘦弱的身形的确有些不匹配。“师叔祖，既然大师兄喜欢狮虎臂，就让他装狮虎臂嘛……”
直到此时，万灵门的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欧阳斩或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装模作样给谁看？你们真是小人得志！得了便宜还卖乖！五观门的泼皮，真是气煞我也！”
老太婆也破口大骂。“老的不正经，小的装傻充愣，你们这戏是演给谁看？”
“我们万灵门和你五观门水火不容！你们等着！”
几个年轻的万灵门弟子更是磨刀霍霍，一副立刻就要动手的样子。
叶玲珑和叶八面觉得又气又莫名奇妙，根本不知道万灵门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失去了理智。
邋遢的老倌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极其不自然。他忍不住，最后还是低声嘀咕道：“也不知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气人。穷奇乃是上古四大凶兽之首，此臂以穷奇为名，乃是老祖洞内唯一可与麒麟臂相提并论的法宝，居然还有人嫌穷奇臂难看的？老祖真是大发慈悲，舍得麒麟臂和穷奇臂，老倌我开眼了……哎呀……时也命也，罢了罢了，气不来啊。”
叶玲珑和叶八面恍然大悟。原来任佑不声不响，竟然替自己的徒孙争来了这般天大的好处。
叶玲珑狠狠地给了师兄一拳，怪他不识好歹，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多谢师叔祖！”
叶八面也一展愁容，跟着跪倒，“师叔祖天恩啊！”
五、六个銮祖洞的女弟子则适时地鱼贯而出，喝止住万灵门，给予了严重警告。
“万灵门的道友，休得无礼！这里是銮祖洞，不是你们万灵山，再胆敢放肆，我銮祖洞灭你万灵门只是举手之劳！”
“不错！老祖规矩，一年只见一个有缘人，尔等既然无缘，就该速速退去。再要聒噪，叫你等魂飞魄散！”
万灵门虽狂，却忌惮銮祖，不得已只能忍气吞声。
欧阳斩或急忙分辩。“我与老祖曾有一面之缘，还请几位姐姐通禀，告诉老祖，我欧阳斩或许诺，只要老祖愿意帮我，我万灵门下上必将竭尽全力回报老祖。”
“不必了。我銮祖洞还没有用得着万灵门的地方。”领头的大弟子义正言辞地说道：“至于你跟老祖有一面之缘？说句不好听的，每年不知有多少千万的人如此宣称，这对老祖而言又算得什么？至于你的承诺，一文不值。”
欧阳斩或听完，脸色刷白。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銮祖洞一无所获，更没想到銮祖洞的人居然对自己如此轻蔑。这对于骄傲的欧阳斩或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心头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我们走！”万灵门的老太婆怒吼一声。
“稍等！”任佑跨前一步。“咱们的赌约还没兑现呢。”
“你休要欺人太甚！”
“咦，这话没道理。你冷静想想看，这一路过来到底是谁欺人太甚？我们可有主动招惹过你们一次？”任佑脸色肃穆起来。“我这个人最看重诺言和约定，既然是说出去的话，那就得实现。”
“老太婆不兑现又如何？”
“那你们就别想离开銮祖洞！”答话的不是任佑，而是銮象老祖的亲传大弟子，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剑客。
谁能想到，銮祖洞居然维护任佑一行人至此？
殿中气氛顿时凝固，剑气逐渐冒起，万灵门的人陷入了重围。
那老太婆审时度势，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取胜，不得不服软。“给你！”
啪，披挂被老太婆扔到了地上。
叶八面弯腰准备去捡，却被任佑拉住。“我们堂堂五观门，行事端正，光明磊落，凭什么受这样一个小小门派的欺辱？这事是她们挑衅在先，我们反击在后。虽说彼此并没什么深仇大恨，但我五观门的尊严不能丢，让她捡起来！”
“想要我捡？做梦！呸！”老太婆很顽固。
“捡起来！”
“捡！”
“捡！”
无需任佑下令，銮祖洞的弟子们齐声呼喊，气势震天。
叶玲珑也拉住叶八面，将背脊挺得笔直，眼眶里微微湿润，同样喊道：“捡！”
34. 命中注定有这么一次历练
万灵门老太婆被环绕自己的吼声震得心慌意乱，战意消退，不得已喊道：“你们，你们五观门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还不是靠着銮象老祖的人在这里耀武扬威……有本事的，你让我服气。”
“我管你服气不服气！”任佑迈前一步，喝道：“跪下，磕头，完成赌约！”
一股强大的气势被任佑释放出来，生生地将老太婆压倒在地。
老太婆扑通跪倒，浑身冷汗长流。
任佑展现出来的实力早就不止二境。
欧阳斩或和他师兄全都目瞪口呆，又气又怕。
銮祖洞的诸位弟子中，那宫装女子心头不由得随之一紧，生怕任佑会强迫自己也实现赌约。
若是如此，真不如叫自己去死的好。
然而，任佑吩咐叶玲珑从满脸通红、羞愤无比的老太婆那里接过赢来的披挂后，一扬手，喊道：“多谢多谢，叨扰了。”居然带着两个徒孙扬长而去，再无半分客套虚礼。
宫装女子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又生气出莫名的怨气：我堂堂贵胄，被他欺辱，如果就此忍气吞声，将来如何自处？若因此而念头堵塞，必影响我来日的仙路……而且，他走的时候对我不闻不问，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我吗？还是特意给我老祖留情面？难道我就不能有所担当？老祖敬你，我可不服你。不对，他走的时候似乎瞟了自己一眼，瞧不起我？他……欺人太甚……”
念头一生，如老树盘根，纠结重叠，再不可分。
生出杂念的不止宫装女子一个，猥琐老馆回过味来，追了出去。
“师叔祖，您累不累，要不要弟子给您锤锤肩？”叶玲珑一路上欢欣雀跃，小嘴好似抹了蜜糖一般。
“我看，你们干脆驮着我走得了。别人家的老祖谁还用自己走路啊？”
这是任佑的玩笑话，叶八面却当了真，立刻在任佑面前蹲下。“老祖，我背您。”
自从离开銮祖洞，叶八面渐渐发现了自己穷奇臂的妙处，心头高兴。
哪里知道，任佑却喝道：“去去去，背什么背，有本事背着我御剑飞行。照咱们现在这个速度，怕是又得十来天才能走回海边去。”
叶八面脸色一红，明白自己会错了任佑的意思。任佑刚刚的潜台词是要自己和师妹尽快习惯御剑。
一境巅峰已经可以勉强放出飞剑，二境一阶可杀敌十里之外，也可开始御剑飞行。到了二境二阶，大多数修行者都能日遁六百里。不过，只有到了三境以上，修行者才有足够的法力飞越崇山峻岭。到了六境，修行者甚至能撕裂天地，瞬间跨越虚空。
任佑不指望两个小的能跟着自己飞回谷西洲，但至少要掌握御剑的技巧，等遇到大河阻路，险滩挡道的时候不至于束手无策。
“师叔祖，请教我们。”
身后，邋遢老馆废了大劲，终于跟上了任佑一行。“太好了，他们还在这儿。若是他们御剑飞了，我可没处去寻啊。”
“你寻他们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老馆一跳。
“你是谁？”老馆眼前显出一个穿灰衣的年轻修行者，应该是个散修，神态略显疲惫。
“你又是谁？”
“我，我是他们的朋友。”
“朋友？朋友会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灰衣散修冷笑一声。“惊喜？他们恐怕早就发现了你。哪里来的惊？哪里来的喜？听着，不许再跟着，否则要你好看！”
老馆气了。“你凭什么不让我跟？你凭什么又跟着？哈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你想偷偷摸摸地跟着？没门！”
“你找死！信不信我宰了你。”
“信啊，不过你已经晚了。我知道了你的目的，也猜到了你的忌惮。虽然老头儿我修为马马虎虎，但你想无声无息地杀掉我？没那么容易！你敢动手，我就敢大喊，他们既然能发现我的行踪，自然也能听到我的动静！”
灰衣散修此刻并没有杀人的动机和意愿，闻言冷笑一声。“无赖！”
与此同时，銮祖洞内，銮象老祖一脸震惊。“什么？你们师妹不见了？莫月她留下书信离开了銮祖洞？真是胡闹！她难道忘了，她一离开銮祖洞，她的血气就会引来那帮畜生！不行，我得出洞去寻他。”
銮象老祖刚一动念，天地立刻有异像，吓得銮象老祖再不敢动弹。天劫不远了，銮象老祖怕得要命，任他多要强的性子，也不愿冒险。
“罢了罢了。她一定是去寻老祖啦。遇到老祖这样的大前辈，谁不想多亲近亲近，得些教益？”銮象老祖自我安慰地想道：“老祖纵横修行界多年，九境九阶的修为，早已经可以飞升，人称天仙敌。莫月跟着他不会有事的。倒是那些东西该倒霉了。我多虑了，我多虑了……”
“老祖，咱们去寻师妹吗？”
“啊？不用，不用。你们师妹命中注定有这么一次历练。咱们不可逆天而行，由得她去吧，绝不会有事。”
“是，是……”回话的弟子一脸错愕，不知老祖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
“师叔祖，我这样对吗？”叶玲珑在御剑一途上比自家师兄机灵了十倍有余，经过短短半日的练习，已经足以稳定飞举，来去六、七里，事如等闲。
叶八面却是进展缓慢，至今尚不能悬空不倒。往往只能飘起四五息，就要滚剑。好在他的穷奇臂力大无穷，又极具韧性，总能护着他落地不伤。
“这小妮子好天赋啊，才二境一阶，这么快就飞得有模有样了。”猥琐老倌感叹道。
“嗯，这小妮子是有点厉害。”灰衣散修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两人说完，相视一望，这才发觉彼此居然相安无事地在一处待了许久。
下一刻，两人下意识各自闪开一步，远离对方。
与此同时，身后飘来一股清风。
清风不止，往前吹去，让人惬意无比。
正在御剑的叶玲珑发出一声由衷的赞赏。“好香的风啊。“
心旷神怡之下，叶玲珑发出雄心，乘风而起，突破极限，往十里外飞去。
“师妹好厉害！”
“厉害个头，快追，你师妹被人掳走了！”任佑提起叶八面，冲天而起。
35. 魔族降临
“怎么跑了？”猥琐老倌喊了一声，发觉身边的灰衣散修也不见了踪影。
他回过神来，也赶忙追着天边的小黑点而去。
……
“师叔祖，怎……怎么回事。”
“刚刚那股清风有古怪，我起初没有留意，没想到居然卷着你师妹跑了！”
任佑此刻只有五境修为，又带着一个几乎不会御剑的叶八面，跟得十分辛苦。
前面，那股清风中的修行者实力雄厚，全力施为，推着正在兴奋不已的叶玲珑越飞越快。这其中，叶玲珑自己也出了不少力。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眨眼飞出去百余里。
叶玲珑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不好，师叔祖和大师兄呢？我……我怎么飞出这么远了？”
叶玲珑急忙收气，想要扭剑回去，殊不知自己被一股大力夹裹着，居然身不由己。
“该死的剑，给我回去！”叶玲珑发起脾气来，鲲渔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不悦，也发起狠来，与主人合力一道，拉慢了速度。
周围的风化成一个一个妖娆的女子形态，不断前来拉扯。
叶玲珑虽然害怕，但还是双目一瞪，喝道：“是谁在捣乱！？”
没人回应。叶玲珑不管不顾，咬牙催剑，简直就想就地坠落。
清风中的修行者没想到叶玲珑如此倔强，拉扯了好几次，不得已现身出来。“你再反抗，我就把你扔下去摔死你！”
“宫装姐姐，是你？”叶玲珑惊呼一声。“你怎么从銮祖洞追了出来？”
来的正是銮象老祖的亲传弟子莫月。
“追的就是你们，你们休想逃跑！”
叶玲珑本对莫月有些好感，闻言吃惊不已。“你这是为何？”
“你们祖孙欺我，我不能善罢甘休！”
“姐姐糊涂了，我师叔祖什么时候欺辱过你？你与他赌斗，虽然输了，他却没要你兑现，已经维护了你的脸面啊……”
“谁要他维护我的脸面！分明瞧不起我！”
叶玲珑也是耿直的性子，闻言来了气。“既如此，那我跟你拼到底！”
“你不怕死？”
”怕死，可更怕丢了老祖的脸！”
“你！”莫月根本狠不下心真地将叶玲珑扔下地去，两人僵持住了。
就这么顷刻功夫，任佑追了上来。
“放开我徒孙！”
“休想！”
看见任佑，莫月莫名地觉得委屈，扬手放出几道电光，打向任佑。
任佑伸手接住，骂道：“你失心疯不成？信不信我让銮象来把你抓回去！”
一提到銮象老祖，莫月越发激愤，攻势更猛烈。
任佑没法，只得跟她斗在一处，因念及銮象的交情，手底留情，准备等莫月的情绪过去后再一举制服她。
谁曾想，忽然间风云变色，不远处的天空居然裂开了。
“魔人？”任佑闻出了味道。
“魔人？”叶八面被任佑夹在肋下，也忍不住问道。
莫月却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全神贯注地发动攻击，对此居然浑然未觉。她一面发泄怒火，一面暗暗心惊，“这家伙的手法如此纯熟，竟似还隐隐在师尊之上？怎么可能……”
天空融开，涌出大团暗红色的云朵，瞬间包围了空中的几人。
直到此刻，莫月才惊醒过来，停下了所有的攻击，转而自我防备。“是这群东西！”
任佑趁机欺到近前，一把夺下叶玲珑。“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跟魔人有牵连？”
莫月的怒火宣泄得差不多了，终于冷静下来，略有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冲动，连累了你们。赶紧走，兴许还能逃掉。”
“逃？晚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红云之中传来。“有谁能从我圣族手里逃脱？难得来到人间之地，老子要饱餐一顿……啧啧，这小姑娘长得不错，肉一定很鲜美……”
红云一朵一朵地破裂，露出里面凶神恶煞，半人半鬼模样的魔族。
叶八面和叶玲珑都吓坏了。传说中的魔族降临，这是他们做梦也没想过的事。
“看样子是真晚了。魔人可没有留活口的传统。”任佑摇摇头，不自禁地有一点兴奋，毕竟魔人不常出现在四海十州的人类之地。他们跟金光州的魔教中人可不是一回事。“喏，你看着我的两个徒孙……”
任佑打算亲自动手，但话没说完，莫月已经冲了出去。“快走，我拖住他们。魔人非同小可，千万别逞强。”
“别逞强……”任佑护住两个弟子，点点头。“确实要量力而行。”
任佑决定先把两个弟子放到地面，这样就不必浪费自己的法力，但魔人瞬间逼近，根本不让任佑离开。
一只红脸獠牙，头顶三角，手握钢叉的魔人流着口水，嘶哑地喊道：“卑微的人类，见到伟大的圣族还不跪倒在地，感谢苍天，让你们有机会供奉圣族？居然想跑，真是卑劣无耻！”
这是自恋到什么程度才会有如此错觉？人家不让你吃，就是无耻？
魔人耀武扬威，根本没将眼前的三人放在眼里。
“快不乖乖献上你们的身体？”魔人咧开大嘴，放出烈焰。烈焰凶猛，凡人靠近瞬间成灰。
下一瞬，剑光一闪，魔人被拦腰斩断。
“好大的胆子！敢以人类之躯侵犯圣族之尊？”另一个魔人扑了上来。
噗！剑光一闪，魔人身首异处。
“你！找死……”
嗖！
魔人栽落云头。
“你到底是谁？”
任佑完全不理不睬，转身放出一道电光，眨眼功夫又斩杀了三只魔人。
“记住，生死之争，切记废话。有什么问题，杀完再说。”任佑此时此刻还不忘教导弟子。
与此同时，莫月被一个魔人缠住，已经几乎要被擒。
“师叔祖，救那个姐姐。”
叶八面喊道：“师妹糊涂，那么多怪物，师叔祖怕是……”
话音未落，任佑放出数道剑光，已经逼退了所有魔人。“快走，落到地面去！”
莫月又惊又喜，微微一愣，再不敢迟疑，跟着任佑往地面飞去。
任佑回身，顷刻又斩杀了两个追赶的魔人。
“累死我也……你看着我的两个弟子，这次真不能再逞强了。不然，我也救不得你！”
莫月心头一窒，想要反驳一句，却没说出口，任佑早已经浑身金光乱闪，消失在了眼前。
漫天血雨，鬼哭狼嚎。
不大功夫，整个天空正剩下任佑和那个魔人头目。
魔人曾说要大餐一顿，此刻却被逼得几乎要退回天空融口——那是魔人穿梭时空而来的魔洞出口。
“敢得罪我圣族，你活腻了……”
任佑在剑光中微微一笑，很清新。
“你……人类，你好大胆子！”
任佑还是笑，笑得如此从容，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胆子的确很大。“说，是什么把你们引来的？”
魔人正要自爆，身后传来声音。
“好猖狂的人类！本尊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一团新的红云现身，里面裹着的居然是一个魔王。
36. 战魔王
红色魔云里，一个穿着金盔金甲的高大魔王不怒自威地凌空行走而出。
魔王身后的披风拖在云上，前半段似绸，后半段则化成烈焰，翻滚不休，凭空为他增添了许多威风。
不仅如此，魔王头上一只尖角，尖角的顶端镶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象征着他魔王的地位。
“卑微的人类，还不跪倒？”
魔族说话的风格倒是十分统一，无论是普通魔人喽啰还是魔王，都天然带着对人类的蔑视。
任佑则盯着魔王头顶的夜明珠不放，微微有些发呆，对魔王的话充耳不闻。
魔王冷笑两声。“你，不错，居然能将我麾下十八名魔将斩杀地一个不剩。有点意思。”
明明还有一个头目活着，他居然说任佑将魔人斩杀殆尽了？
在地面躲藏的莫月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殿下……小的失职了……请陛下恕罪……”
“不，你——没——失——职。”魔王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说道，每一个音都像一只巨手，将周围的天地也摇晃起来。“是这个人类比你厉害。”
地面三人顿时感到头晕目眩。
下一刻，魔王忽然裂开嘴，大嘴顷刻化成一个黑洞，呼一声，将跪倒在云端的魔族头目吸入肚腹去了。
咕噜噜三声，魔王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没用的东西，就只能如此！”
任佑回过神来。“咦，刚刚那家伙呢？被你吃了？”
魔王淡然一笑，以为任佑胆怯。“这样的东西，一天吃它十七八个也稀松平常。倒是你这样的人类比较稀罕。”
任佑摇摇头，认真地回答：“这样的东西，看一看就恶心，你还一天吃十七八个？你们魔族的生存环境可真够恶劣的。依我看，你应该请你们的八大魔王痛改前非，一起写个联名的告罪书，痛陈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请求人类宽恕你们，然后让你们进入光明之地。就算是最偏远的地方，有了阳光的滋养，至少有食物可吃，你们也不必同类相残……啧啧，刚刚你那样，真是见者伤心啊！”
魔王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自己最瞧不起的人类鄙视。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就算你们人类所谓的七大宗门的掌门加在一起，也不敢跟本尊如此说话！”
“他们几个算啥，加一起也不敢跟我这样说话。”任佑用手指了指魔王头顶的夜明珠。“这珠子不是你的吧？瞧你的年纪，应该是新晋的魔王？修天奇跟你什么关系？他已经遭了魔劫了？”
原来刚刚任佑发呆是因为觉得魔王脑袋上的夜明珠眼熟。
魔族谱系复杂，最具实力的是八大魔王，大魔王之下还有数不清的魔王。每一个魔王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但其中不少人也在名义上归顺于某个大魔王麾下。任佑曾经在魔族之地闯荡过，故而知道一些底细。
魔王既惊且怒。尤其在任佑说出‘修天奇’三个字后，魔王出离的愤怒了。
“卑微的人类，圣族圣王的名字岂是你的嘴配说出来的！今日，你必死！”
“看样子修天奇揍过你？怎么一说他的名字，你就失去理智了？”任佑仔细观察魔王身后的魔洞出口，确认这个魔王就是这次行动的最后一人，不由得放心下来。若是自己还在巅峰境界，就算再来两个大魔王也不怕。可惜现在的自己只有五境修为，借助预留下来的手段保命自然不成问题，但如果要跟两个以上的魔王对战，还要保护底下的三人，那就不容易了。
以任佑的性子，若是有摧枯拉朽的实力，必然已经摧枯拉朽，还废什么话？
魔王太骄傲了，哪肯忍受半分来自人类的言语挑衅？否则他尽可以冲到地面，掳走莫月了事。但现在，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取任佑性命。
魔王可是自诩为最有可能成为第九位大魔王的圣选之人。何等骄傲，何等自信？
地面，莫月止不住地摇头。“完了。都怪我一时冲动……今日是咱们的死期了。我对不起你们……没人能单枪匹马地打得过魔王的……”
“七大宗门的掌门也不行？”叶八面也开始绝望。
“可惜我们都不是。”莫月的话前后矛盾，只因心乱如麻。
“我相信师叔祖！”叶玲珑握着鲲渔剑，盯着半空。“如果，万一，师叔祖要是掉下来，我们抱着他逃。”
“不会赢的。彼此相差太悬殊了。”莫月瘫坐在地，彻底丧失了斗志。“母亲，我终归还是难逃和你一样的命运啊……”
一阵急促的风响，持续时间不过七八息的功夫。之后，天空再度回复常态，云淡风轻。
魔王捂着左肩，披风垂在云上，时不时地弹动两下，以此表达对于主人的不甘。
两人交手，任佑占据上风，几乎斩断魔王一臂。
“怎么……可能？”
这既是魔王的困惑，也是莫月的疑问。
“师叔祖是心意宗的唯一传人。他有很多厉害的手段和法宝。”'唯一两个字是叶玲珑按照自己的理解随意加上去的，却让莫月信以为真。顿时，一切都说得通了。
魔王不甘地望着任佑，暗叹自己太大意了。
“你到底是谁？我不能输给一个无名小辈。”
“你就是输给了无名小辈，休想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你不敢。”
“随你怎么说。”
魔王嘲讽地大笑两声。“一个连自己来历都不敢暴露的懦夫！本尊居然会败给你？真是时运不济啊。你等着。”
“好啊，我等着。看你能咬我不成？”万道金光从任佑的周身勃发而出，打向了魔王。
这是任佑最强法宝，保命三大绝技之一的万千金光气。
魔王不敢硬接，最后关头跳入魔洞出口消失不见。
任佑长出一口气，若魔王冒险接招，自己怕是要露馅儿了。
五境修为，能发挥出来的实力真就只能确保保命而已。
经此一役，魔王实力大损，相当长时间不会再冒险前来了。
任佑软软地降落地面，胸腹气海翻滚不已。不知不觉间，他受了伤，几样保命的手段一时半会都无法驱动。
“心意宗的传人……好极了。”魔王五感敏锐，再把叶玲珑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头。
“师叔祖，你没事吧。”
“没事。好久没打架打得这么剧烈，有点累了而已。”
任佑越说是说得轻描淡写，在外人眼里就越发显得狂妄自大。
但即便如此，莫月也没有发作。不得不承认，她对任佑已经刮目相看。
下一刻，任佑凌厉的眼神射向莫月。“你跟魔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莫月不语。
任佑也不逼她，一招手。“走！”
远处，灰衣散修陶箫以及猥琐老倌都吓傻了。若不是任佑以一己之力击退群魔，冒冒失失追上来的两人恐怕早已经身首异处、身死道消。
陶箫脸皮抽动了几下，下定了决心，消失在了眼前。
老倌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赶忙爬起来，弯腰，捻把土，念动咒语，地遁而去。
37. 不速之客
“你们看看身后，那女的还在后面吗？”
离开大山已经两日，周围的人烟渐渐稠密。任佑一行接近了渡口。而莫月则一直若即若离地跟在身后，最近半日跟得尤其紧密。
叶玲珑一直担心，会有别的凶恶的魔人卷土重来，现在看来这是多虑了。
“莫月姐姐……还跟着呢。师叔祖，您说她为什么要跟着咱们，而不回銮祖洞呢？”
“这还用说，一定是私自跑出来的，怕被他家老祖责怪，所以不肯回去。然后，又没有什么去处，再加上我人这么好，便跟着咱们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吧？”
叶玲珑噗嗤一笑。“师叔祖，这话倒真是在理。既如此，让她跟上来与咱们同行不更好吗？”
“那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放心吧，她想上来的时候自然会上来的。我让你们看看，一来是确认她没跟丢，二来是顺便教教你们怎样在不施展法术的情况下跟踪别人。銮象那家伙，在这方面太差劲了，教出来的徒弟不像样得很。”
又走了一日，终于到了渡口，但任佑的伤势并没有好转。
正要上船去，有几个修行者不知何事发生了争吵，差点动手，冲撞了叶玲珑。
叶玲珑好不生气，斥责了几句，立刻引来反攻。那些惹事的修行者是本地一个中等门派的弟子，一时失去理智居然想对叶玲珑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前后脚、从不同地方跳了出来，挡在叶玲珑身前，将那几个闹事的修行者隔开。
“谁敢动手？老子跟他拼了。”最后一个现身的人却最先说话，居然正是那猥琐老倌跟了上来。，他虽然白发苍苍，但毕竟是二境三阶的修为，不容那几个修行者轻视。
没说话的一男一女，男的穿灰衣，有四境修为。女的穿宫装，容貌绝美，也有四境修为，更还在男子之上。
如此一来，几个只有二境二阶上下修为的修行者再不敢聒噪，面红耳赤地抱歉，顷刻散了。
围观的修行者无不议论纷纷，猜测任佑三人的来历。
“这几个知秋派的弟子今天是遇到硬茬儿了。”
“那三人看似修为稀松平常，没想到身后有高手保护。”
“是啊，不然三个二境修行者怎么敢独自出来历练呢……”
陶箫三人却是听得脸红。这些旁观者不知道任佑的厉害，哪里知道三人都是抱着图表现的心态出头的，并不认为任佑需要任何帮助。
任佑却是淡然一笑，心满意足，让莫月跟着的好处体现出来了。现在这个特殊时期，任佑要养伤，是一点儿手都不想动的。
与此同时，遥远的谷西洲，五观门迎来了一个意料外的客人。
“师兄啊，还是老样子啊。”一个穿着华服的老道，背着手，悠哉悠哉地在五观门内四处乱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时摇摇头，偶尔撇撇嘴，总是一副自我良好你不行的神情。
叮咚真人笑眯眯地跟在身后，努力掩饰自己的不满。“啊，老样子。跟从前没区别。”
“也不能说没区别。”老道拿腔拿调地说道：“更旧了，更惨淡了，更破落了。这庙宇都多少年没有修葺了？你看看这镇庙兽，里面的阵法全都失灵了……师兄啊，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啊，没来由的让外人笑话，还真以为我五观门没人了………当然了，我和三师弟严格说来的确已经不是五观门的弟子，所以五观门也确实是没人了。但我好歹还是仙师的弟子，这个忙还是可以帮的……只要师兄开口，求我。”
叮咚真人脾气再好，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嘲讽也难免气闷。已经三日了，自己昔日的师弟洪桐寻上门来，装腔作势、指手画脚、百般挑剔，弄得满门上下鸡犬不宁。叮咚真人于是放弃了修补关系的打算，客客气气地回答：“这镇庙兽里面的阵法的确是坏了，可也无关紧要，反正这里没什么人来。”
“没什么人来又怎么了？就不该修修？五观门当年好歹也是名镇一方的存在，如今在你手里破败至此，你怎么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洪桐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刺耳。“我原本还想着接济你一些，照如今这架势看来，你是用不着咯？”
洪桐原以为叮咚真人穷得叮咚响，一定会服软。毕竟送上门的钱财谁不要？
不曾想，自从紫叶门进贡以来，五观门渐渐充裕，叮咚真人根本不贪图洪桐的东西。正要严词拒绝，徒弟李显德来了。
“师父……”
“没规矩！没看到你师父正陪我说话的吗？毛躁燥的，跟你师父一样，将来准没出息！”
洪桐劈头盖脑地数落李显德。李显德听得有气，正想反驳，却被师父打断。
“什么事？是师叔他老人家回来了？”
“不是，是紫叶门的人……他们，这个月提前来了。”
“提前来了？”叮咚真人趁机脱身，一招手。“走，看看去！”
“等等。什么师叔？我们师父是一脉单传，哪来的师叔？还有，紫叶门的人来做什么？他们跟咱们一向没来往的……”
洪桐扭头，发现叮咚真人师徒早已经走远了，气得他在原地跺脚。“不像话！居然敢撇下我就走？太没礼貌了，太没教养了，太没眼力界儿。难怪五观门衰败至此，当年师父真是瞎了眼，居然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你……”
骂归骂，洪桐还是禁不住好奇，跟了上去。“我倒要看看这个叮咚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洪桐一路走一路骂，恨不得把叮咚真人贬损得一文不值。“哼，竟敢轻待我？今天要是不跟我把好话说尽，休想我帮你，好处你一点也别想！看看这一个个弟子的穷酸样，五观门已经堕落成五流门派了，怕不是比凡人的帮派还落魄。我要是那个叮咚真人，早就自戗谢罪了……”
念叨着，洪桐来到前殿，真好遇到一大队紫叶门的弟子。
这些弟子各个捧着百宝盒，鱼贯而入。
五观门弟子稀少，没人阻拦，洪桐跟进去一看，不由得惊呆了。
紫叶门的弟子们将百宝盒打开，正从里面一样一样地取出灵石、仙草、丹药、法器……
转眼，灵石堆积如山，仙草丹药簇拥成团，法器则光芒乱射、耀人双目。
这等派势，哪里是败落的门派该有的光景？分明富得冒油啊！
洪桐气得再次跺脚。“这个叮咚，深藏不露啊！”
38. 师叔祖回来了
“师父，他，他非要闯进来……”五观门的最小的男弟子王沉沉委屈地喊道，生怕师父责怪。
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灵石和丹药。
身后，是正准备告辞的紫叶门弟子。
门前，是恼羞成怒、闯将进来的洪桐。
叮咚真人似乎早料到此节，居然气定神闲地先打发了紫叶门的众人，然后才回过头来冷静地招呼洪桐。“师弟啊，你不在内庙等着，还这么老远地跑过来，辛苦了啊！”
“我不辛苦！好啊叮咚，你居然藏了这么多好东西，还要瞒着我，是什么意思？”
叮咚真人苦笑一声。“师弟啊，我们只是个破落的五流门派，哪里有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必要瞒你？”
“破落门派，那这些是什么？”洪桐一溜嘴说了出来，立刻后悔不跌。叮咚真人分明是在用自己的话挖苦自己，是在用自己折损五观门的话来打自己的脸。
但是话已经出口，收不回来了。
叮咚真人看着洪桐微微窘迫的样子，顿觉得气血顺畅，轻轻咳嗽一声，以不轻不重、正好能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就这点东西，算个啥？师弟是见过大场面的，不会还觉得这些东西有什么了不起吧？这些，也就是破落门派的家当罢了。”
李显德也附和道：“师父说得是。让师叔见笑了，这点东西真不值当什么，师叔见的灵石法器多了去了，献丑献丑了。师叔，咱们赶紧走吧，要是让师叔祖回来知道我们如此失礼，他可是要怪罪我们的。”
洪桐气闷，他原想通过折损叮咚真人来找到点优越感，却没料到碰了一鼻子灰，被叮咚真人现场用灵石丹药打脸。及后，发现五观门并不破落，又想占些便宜，哪里想到又被叮咚真人师徒两个随即拿话堵住，一时间开不了口，此刻听见李显德说‘师叔祖’，终于可以借题发挥。“等等，刚刚我还想问，我五观门哪里来的师叔祖？叮咚，你是老糊涂了吧？莫要叫人骗了，咱们的师父可是一脉单传。”
“这个我当然知道……”叮咚真人不想跟洪桐纠缠，但这事解释不通、也实在不用解释，于是他犹豫再三，还是回答道：“师弟啊，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已经不是我五观门的人了，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嘛。”
叮咚真人看着老实，偶尔一个软钉子扔出来还真是颇具杀伤力的。
这是大实话，同时也是洪桐心头的倒刺。
洪桐气得跳起三丈高。“好啊叮咚，你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良心叫狗吃了。我可是念着旧情，特意大老远地跑来看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昔日师弟的？哼，我知道，你当了掌门，所以觉得自己了不起，不就是怕我跟三师弟回来和你抢掌门之位吗？实话告诉你，别看你现在有些灵石丹药，五观门还是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而你，也是一坨狗屎罢了，不然怎么会修为退步，到现在才二境？一个堂堂掌门，居然才二境修为，满门弟子都只是初境……嘿嘿，我要是你，真得找个地洞钻了！”
洪桐的话越说越难听，越发肆无忌惮，显然是根本没将叮咚真人放在眼里。
叮咚真人气得面红耳赤，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引来洪桐这般大动肝火，加上自己的确不是洪桐这个四境巅峰老道的对手，只得忍气吞声。
洪桐见叮咚真人不言不语，越发得寸进尺，指着叮咚真人喝骂道：“今天，我就要拿你们的灵石和丹药，就当是你给我赔罪的，服不服？”
在场的李显德和王沉沉都气得三尸神冒烟，恨不能冲上去跟洪桐这个无赖大打一场。
叮咚真人忍了半天，抬起头，坚定地一摇。“不行，这是我五观门的东西，是我师叔挣回来的，轮不到你来分。我没有失礼之处，凭什么给你赔罪？”
“师父说得太好了！”李显德忍不住激动，觉得师父总算硬气了一次。
洪桐没料到自家大师兄敢如此违逆自己，不由得又惊又怒。
自从叮咚真人修为倒退以来，他再没有一次'争强好胜'的举动。莫说洪桐意外，就连叮咚真人自己也没想到。
洪桐正要发作，外面有人喊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叮咚真人大喜，抛下愣在一边的洪桐，冲了出去。“师叔，您可回来啦。”
李显德和王沉沉相视一笑，也觉得悬着的心沉了底。虽然认识这位师叔祖时间不长，但任佑俨然已经成了五观门的定海神针一般。
师叔祖回来了，家里有大人做主了。
洪桐则轻蔑地等在院中，暗忖：“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物。”
功夫不大，任佑在几个弟子的簇拥下走到殿前。
洪桐一看，不由得嘴唇上扬，越发轻视起五观门来。
还以为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呢，原来不过也就是个二境修为的年轻修行者，这群乡巴佬竟然把他捧上了天。
但下一瞬，他的脸色又有所收敛，因为在任佑身后不远，还跟着一个宫装女子，修为对于洪桐而言是深不可测，至少有四境二阶，浑身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再远处，还有一个灰衣散修，眼巴巴地望着任佑，修为似乎也在四境之上。
“这两个人和这小子是什么关系？”洪桐自己只有四境一阶，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李显德却一眼看到了师妹，她神采飞扬，修为已经远超自己所能感知，似乎到了二境某阶。再看大师兄，同样精神奕奕，而且左手衣袖之中赫然是一根健壮的手臂。
“大师兄，你的手臂治好了？”李显德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冲到近前，先给任佑跪倒行礼，然后起身掀开叶八面的衣袖。
一根褐色粗壮的手臂映入众人眼中。
叮咚真人几乎老泪纵横。“好啊，好啊。治好了就好。”
王沉沉笑道：“可惜颜色跟师兄肤色不搭，不然更好。”
“土狍子，这可是穷奇臂，威力无穷，是銮祖洞的至宝之一，你还敢嫌弃不成？”宫装莫月冷冷地说道。
“莫月姐姐，这是我五师兄，他不是这个意思。”
莫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自从上了船，莫月自然而然地跟到了任佑身边，任佑也不赶她，于是一行人就这么回到了五观门。
莫月为什么来，她自己不说，任佑也不问。有什么事，任佑吩咐，她不回答，却也默默地去做。总而言之，莫月和五观门之间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关系。刚刚如果不是涉及到銮祖洞，莫月也不会出声。
王沉沉一缩脖子，对这个漂亮的宫装女子感到害怕。
“銮祖洞？穷奇臂？”洪桐在修行界行走多年，对十州四海的奇人异士多有耳闻，立刻反应过来。“这小子本事不大，却有点门道，我得小心点应对才好。”
39. 凭什么指手画脚
任佑跟众人寒暄几句，扭头看见洪桐。“这位是？”
叮咚真人不敢怠慢，简短地洪桐的来历一说。
原来是叮咚真人先师的二徒弟。
叮咚真人一共师兄弟三人。
这个二徒弟与三徒弟在五十年前就被前掌门驱逐出了五观门，已经多年不曾与叮咚真人来往，这时突然来至，怕是别有用心。
无需多言，任佑早看出这洪桐必定在五观门内飞扬跋扈，欺辱了自己的弟子，但面上却不显露，笑道：“原来是师侄。”
洪桐脸色一变，对于自己被任佑称作师侄不满。
他哪里晓得，任佑的心头更加不满。要知道，任佑嫡亲的师侄乃是林素素与齐天大真人这一号的人物，洪桐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李显德赶忙插嘴。“洪师叔想要分紫叶门送来的灵石和仙草呢。”
“既是同门，分一分也无妨。我们刚进门，分东西的事过几天再说。”
洪桐听说任佑愿意分东西，于是将怒气暂时压了下去，毕竟不清楚任佑与銮祖洞的渊源有多深。现如今，五观门好歹有两个四境修行者，形势陡变，洪桐也不得不改变策略了。
等洪桐不情不愿地走开后，五观门上下聚到一起，各自讲述别后之事。
任佑带着叶家兄妹这一趟出门，历时三月有余，两人的修为都稳稳当当地跨入了二境。而且叶玲珑已经到了二境二阶，更能自如地御剑飞行，俨然成了三代弟子中的翘楚。
“师妹，我真羡慕你啊。”薛通当初带着师妹下山，在青州遇到任佑，短短几个月过去，自己的修为已经被拉下了一大截。
“二师兄，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师叔祖回来了，你跟着他学，要不了多久也能迈进问天境的。”
这话犹如强心针，所有三代弟子的心头都升起了希望。
当晚，叶玲珑敲开任佑的房门，将从同门那儿听来的白天的事如数叙述一遍。
“师叔祖，这个洪桐欺人太甚，咱们得教训他。”
任佑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这事儿我自有分寸。”
接下来两日，任佑被一群弟子缠得没法，只好亲自指点修行。洪桐则继续无所事事，到处挑剔，说一些有的没的废话，惹得众人讨厌。
到第四天头上，任佑正在点拨李显德和薛通，洪桐来到了附近，隔得老远就喊：“不对，不对。你这方法不对。用剑怎么能这样用？”
任佑一愣，暗道：“咦，还从没人敢说我用剑不对。倒要看看这个洪桐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洪桐大摇大摆地走到近前，一通指手画脚，说的其实都是些没有新意的老生常谈，其中大部分还与眼前的情况毫无关联，完全是空洞无物的无的放矢。
几个弟子都听得直皱眉。在经过了任佑的一点指教后，他们无不醍醐灌顶，见识大为增长，根本不会再被洪桐这样的人糊弄。
任佑也不生气，哈哈一笑。“罢了，你们还是继续练吧，你们师叔在开玩笑呢。”
洪桐自觉得高明，闻言当然不悦。“这一门上下，没一个三境以上修为的，居然还如此固执，不听劝，真是活该。”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薛通一阵爆豆轻响，跨进了二境。虽然仍然是三境以下，但几日内就从初境毫无征兆地进阶，这进展已经是十分的迅捷。洪桐老脸一红，淬道：“狗屎运，没想到你居然歪打正着，进了阶。不过，你用功本就比李显德深，也该修入二境了。李显德要是在一年之内修入二境，那才是奇迹！”
李显德确实胆子小、修为低，但此刻却不服气。“师叔，你口口声声嫌弃我们修为低下，那你进入二境的时候是几岁啊？”
这句话倒是击中要害。五观门之所以衰败，是因为掌门修为太低，而除了掌门之外又没有其他任何长老支撑，只有一群年轻弟子，所以人单力薄。
叶玲珑等人的修为进展在七大宗门内的确算很慢，但跟周围的紫叶门相比，以她们的年纪而言，其实进度不算太差。当年洪桐进入二境修为也是在二十出头，经过了近十年的苦练方才成功的。算起来，还不如叶玲珑。
“放肆！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洪桐粗暴地打断李显德，根本没降任佑放在眼中。经过几天的观察，任佑从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因此洪桐觉认为任佑是个好脾气，或者说是个软弱无脾气的。
洪桐指着李显德大骂。“有其师必有其徒。看看你们五观门，五流门派也算不上，只能在这里坐井观天……”
正骂得起劲，李显德大喊一声，随即精气冲天，居然也跨入了二境。
洪桐脸色顿时绯红，颜面再也挂不住，气得他又指着任佑骂道：“你得意什么？几个二境修为的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是井底之蛙！”
洪桐一面骂一面观察任佑身后不远处的宫装女子，她似乎毫无反应，于是洪桐放心下来，骂得更凶，将一个真正的泼皮无赖形象暴露无遗。
叶玲珑听到骂声，匆匆赶来，气得她差点动手。
洪桐一瞪眼。“不肖弟子，敢跟师叔如此无礼？把你们师父叫来见我，咱们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你们不把灵石给我赔足了，我跟你们没完。”
叶玲珑看向任佑，不明白师叔祖怎么突然间变得好脾气了。
“还有你，居然好意思当我五观门的前辈，你何德何能？……”
任佑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是时候了。你，跪下！”
“跪下？凭什么？”
“那你凭什么指责我的弟子无礼？”
“我身为他们的师叔，他对我不敬，不是无礼，又是什么？”
“我身为你的师叔，你对我不敬，难道不该跪下？”
“你？”洪桐语塞了片刻，冷笑道：“我五观门没你这个师叔，叮咚要认他认就是，我可不认！”
“我们也没你这个师叔，我们一样不认你！”叶玲珑立刻回击道。“你一个弃徒，凭什么在我五观门内指手画脚？”
洪桐气得火冒三丈。“大逆不道！”
任佑点头笑道：“大逆不道的是你。玲珑说得没错，既然你不认我做师叔，那你自然不是五观门的人，五观门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还分什么灵石？滚吧！”
任佑突然强硬起来，让洪桐措手不及，但洪桐不会轻易认输。“想让我滚？那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40. 掌门师叔祖
“陶萧，你来！”
随着任佑一声呼喊，一直不敢进入五观门的灰衣散修瞬间从外面飞了进来。
“前辈，您终于肯接见我了？”陶萧立刻半跪在任佑面前，行了大礼。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投入任佑门下，但任佑一直不予理睬，所以他一路跟来，却不敢造次。
“我看你还不错，以后做我的贴身护卫吧，如何？”
“那是晚辈的荣幸。”
“那好，将这个讨厌的家伙制服！”
“是！”
陶萧动身的顷刻，一直沉默不语的莫月也往前走了一步，对洪桐露出了敌意。
“等等，这两位都不是五观门的人，你既声称自己是五观门的老祖，该不会靠别人吧？”洪桐自忖以一敌二没有胜算，但还不至于害怕。
“说得也有道理。玲珑，那就你来跟他比试比试吧。让他知道我五观门的厉害！”
“大侄女儿，别说师叔欺负你！”洪桐话没说完，已经抢先出招，张口一喷，吐出三道黑线，乃是三把黑色连环剑。
连环剑来势极快，而且还有足以让人昏迷的附加法术，端的厉害，是洪桐行走修行界多年的保命手段之一。他信心十足，叶玲珑在连环剑下活不过两息。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众人张开嘴、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音的瞬间，那三把黑色连环剑已经落地。
“看见没，修行界的败类很多，说好斗法却下毒手害人的不在少数，你们以后出门历练一定要多个心眼！”任佑慢条斯理地说道：“玲珑，出剑，刺他气海。”
叶玲珑恼恨洪桐突下杀手，唤出鲲鱼剑，直刺洪桐下腹。
洪桐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招数会在瞬间被破，不得已又放出一道骷髅枷锁，砸向叶玲珑。
任佑轻轻往前一跃，伸手摘下那枷锁，就好像摘下前院梨树上的一颗梨一样的轻松，随即就地一扔，砸得粉碎。
“你，你，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有二境修为，为什么能坏我法器……”洪桐吓坏了，意识到大事不好，一个趔趄，几乎坠地，而鲲鱼剑已经到了近前。
噗！噗！噗！
鲲鱼剑连刺三下，刺得洪桐疼痛难忍，所幸他修为较高，并未被伤及要害。
叶玲珑见好就收，站在原地，请任佑指点。
任佑道出叶玲珑刚刚的不足和有点，又转身对薛通和李显德说道：“你们两个，也来试试手！”
“是！”
“谨遵师叔祖之命！”
两人御剑的手法不如叶玲珑熟练，但也唤出了飞剑。两把飞剑一左一右刺向洪桐。
洪桐赤手空拳，翻身起来，念个咒语，双手立刻犹如镀上了一层金粉，然后两只金手就抓向了半空的飞剑。
“破！”任佑轻呼一声，洪桐双手的金色立刻褪去，随后便被飞剑刺伤。
“你……你……不是说好的同门比试吗，你怎么能从旁协助……以多胜少？不，不公平……”事到如今，洪桐早明白自己与任佑之间有云泥之别。
“谁说要跟你斗法的？同门斗法有下杀手的吗？”任佑冷冰冰地说道：“我是要教训你。既然要给你教训，那到底怎么教训还轮得到你来废话吗？”
如此这般，几个弟子全都轮番上场了一次。在经过任佑指点后，又轮番上场了一次。
最后，洪桐变成了血人一般。
“师叔，师叔大人，饶命啊……大师兄，大师兄我错了，请师叔饶了我吧……”洪桐熬不住了，大声呼救。
叮咚真人闻讯赶来，看到洪桐，是又气又怜，骂道：“你赶上门来，极尽侮辱之能事，乃是不分尊卑。你下手歹毒，不留余地，乃是不念同门之情。这样的你，留着何用？我又有什么脸面请师叔他老人家手下留情？”
“师叔啊，师兄啊，我错了……我这次来不是来闹事的，乃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通知你们啊……”
正在这时，半空有人疾呼：“大师兄，手下留情，别伤二师兄的性命啊！”
来人急匆匆落云，走到近前，向叮咚真人行礼。“大师兄，别来无恙啊。”
叮咚真人定睛一看，来人身材瘦小，但双目炯炯有神，留着一撇小胡子，修为深不可测，竟然是自己的三师弟龙上人，不由得吃了一惊。几十年不见，龙上人的容貌居然一点没变，大大出乎叮咚真人的意料。
“三师弟，你怎么也来了？”
龙上人看了一眼地上的洪桐，又看了看被五观门三代弟子簇拥的任佑，叹了口道：“月前我与二师兄相遇，得了一个消息，约好上门来通知大师兄。结果二师兄心急，先来一步，不曾想怎么落得如此地步？”
“原来如此。”叮咚真人立刻将洪桐在五观门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龙上人听完，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说：“二师兄的行为是跋扈了一些，说的话也伤人了一些，但你我过去毕竟是同门师兄弟，二师兄这次前来又是为了给你报信，初心是好的。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何必如此啊？”
龙上人的话虽好听，但言里言外却是在维护洪桐，责怪叮咚真人。
“他的确罪不至死，他也没死，不是吗？”任佑笑道：“只是不知，你是把自己当五观门的弟子呢，还是把自己当洪桐的师弟而已？”
龙上人脸色微微一变，并没有直接回答任佑。“大师兄，你是五观门的掌门，我们兄弟二人是你的师弟，个中关系不言而喻。这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吧？”
龙上人吃准了叮咚真人绝不至于跟自己翻脸。
不曾想，叮咚真人却是深思熟虑，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一抖衣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我过去的确是同门师兄弟不假。但师傅当年已经将你和二师弟驱逐出门，从那以后，便不再是我五观门的弟子。你我的兄弟情义固然还在，可五观门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师叔他老人家是我代祖收徒入的门，名正言顺是我五观门的老祖。你若想把自己当成五观门的弟子，那就请上拜师叔！只要师叔他老人家一句话，你和二师弟还能入门！”
“什么？”龙上人一愣。
这还没完。紧跟着，叮咚真人从怀里取出五观门掌门扳指，双手捧着，来到任佑面前，跪倒，恭敬地说道：“弟子无才无德，忝为掌门。既然现如今有师叔祖坐镇我五观门，请师叔收回掌门之位。”
这竟然是要请任佑做掌门师叔祖的意思！
41. 讯息
莫月冷眼旁观，终于明白过来：任佑在与魔王斗法时终归是受了伤，直到最近两日才复原如初。
莫月的猜测不错，任佑一直隐忍不发，不愿动手，正是不想牵动自己的伤势。他让莫月和陶箫跟着自己，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魔王非同小可，换了旁人，早就身死道消。
对于收拾洪桐，任佑不想假手他人，所以才等到今日。
唯有自己亲自动手，才能真正震慑洪桐，叫他再不敢心存一丝幻想。
洪桐和三师弟龙上人都惊呆了。他们原以为叮咚真人只是名义上拜认任佑为祖而已，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竟然要让出掌门之位。
几个年轻弟子也觉得意外，但叶玲珑仔细一想就回过味来，意识到师父是怕两个昔日的师弟逼宫，于是以退为进，干脆让出掌门之位。如此一来，外人再无幻想的可能。而五观门在任佑的带领下必将发扬光大。
一念及此，叶玲珑跟着跪下。“谨遵师父之命，拜见掌门师叔祖！”
“拜见掌门师叔祖！”其余几个弟子也如法炮制。
见状，叮咚真人又喜欢又感伤。前者是因为自己的决定有人支持，后者是因为由此可见自己这个掌门当得是毫不称职。虽然早有觉悟，可事到临前终归还是难受。
任佑心头一动，暗忖：当掌门，多点杂事，多些谋划分散精力，这倒不失为减慢修为的又一个妙招。这五观门的弟子都挺机灵的，稍微指点就有精进，也是有趣的事一件。
“好吧，既然师侄有此孝心，我便答应了吧。”
一个五观门的掌门之位，对于任佑而已不值一提，所以根本没必要推辞。
“我反对！”龙上人喊道。
“你反对？”任佑放出剑盒中剩余的二十九把飞剑，组成联合剑阵，压住龙上人的气息。“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一瞬间，龙上人心惊肉跳，以他的经验和修为立刻推断出任佑要么故意压低了修为，要么有法宝傍身。龙上人觉得多半是后者。
形势比人强，修行者也不例外。而且，其实修行者比起凡人更懂得明哲保身与灵活应变，因为修行者的寿命更长，以命相搏的代价更大，只要有可能，普通修行者都不愿走到这一步。当然，事实上，很多情况下，修行者以死相争都是身不由己。只是这个理念是不错的。
果然，龙上人脸色一变。“师叔说笑了。我反对不是因为反对师叔接任掌门，而是觉得此事不能马虎，必须有个庄重的仪式才显得不让掌门师叔委屈。”
洪桐心头骂道：“真是老滑头……见风使舵的功夫无人能比。”可转念一想，这龙上人比自己还年轻十余岁，却已经率先迈入五境二阶。他的天赋并不比自己更强，这难道不就是圆滑的好处吗？
想到这，洪桐也暂时服气了，附和道：“师弟所言，有理。”
“那些繁文缛节可以免了。”任佑招呼跪倒的众人起身，追问龙上人。“说吧，你们来报什么信？”
龙上人也不想纠结在任佑继任掌门的事上，立刻顺坡下驴。“天大的好事。”
原来，自从心意宗断了传承，那些原本拜心意宗老祖为祖师的其他修行门派也渐渐断了联系。
七大宗派，之所以是宗，除了本身实力超群外，还因为源远流长，传承有序。相传，这天下大部分的修行门派或直接、或间接都与这七宗的老祖有关联。剑术、道法、奇门遁甲，林林总总，几乎都是这七位老祖传下来、后人发扬光大的。
所以论起祖师，无外乎这七大流派，以及零星几个例外。
心意宗失去了往昔光环，拜心意宗老祖为祖师的门派也渐渐有了衰落之势。
据说，这次北边冰雪州三大门派决定联合召集拜心意宗老祖为祖师的门派，召开一次心意盟大会，让各个层级的门派互通有无，彼此壮大声势。
领头并承办的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风魔城，以铸造乘风破浪艇闻名天下。从经营上讲，跟万剑门旗鼓相当；论实力则跟沧浪门或者悬空门不相伯仲。虽然不及七大宗派的名头响亮，却也足以傲视群雄。
从旁辅助的两门则是怒江剑门与南明离火剑门，都是有名有姓的大门。
这三个门派都想借助此次盛会提升自己在修行界的地位，填补心意宗隐退后的空缺。
受邀参会的门派的声望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尤其对于众多跟五观门一样已经被边缘化的门派而言，这更是一个重回主流的大好机会。
不仅如此，这次盛会还将揭晓一个远古修行门派的遗址，所有参会门派的弟子都能前去探宝。
洪桐和龙上人脱离了五观门，已经是地道的散修。他们若想参会，唯一方法就是跟随五观门一起。
龙上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叶玲珑等年轻弟子不由得相视一笑。因为，在他们心目中，任佑就是心意宗的唯一传人，自己五观门根本没必要去赴会。
但是任佑却有不同想法。自从头一天自己伤势痊愈以后，五观门所在的山谷灵气忽然浓郁起来。不消说，那些灵气一定是追逐自己而来。
没办法，作为普天下曾经修为最高的存在，任佑受到三山五岳灵气的喜爱，这也是自然而然以及无可避免的事。
那么，逃离五观门一段时间就是合情合理的选择了。
“不错，是个好机会。那咱们就去凑这个热闹吧。不过……失联已久，那三个门派会记得给我们送请柬吗？”
“师叔放心。我与二师兄来前已经请相熟的道友给风魔城提了醒。他们不日就会来的。”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风响。
任佑笑道：“一股冰寒之气，莫非真就是风魔城的人来了？玲珑，你去迎一迎，莫叫人觉得我们没有礼数，失了体面。”
“是，掌门师叔祖。”叶玲珑身与剑合，冲入云霄。
这几天，她勤修苦练，修为又有长进。
洪桐察言观色，以为事情过去了，就准备起身。却被任佑喝止。“你冲撞掌门师兄在前，又忤逆掌门师叔在后，岂能如此就罢休的，那不显得我五观门没有一点规矩？你若想跟我们前往心意盟大会，那就献出上等灵石百枚。我还当你是外门附属。若果不想去，我也不管你，你向你师兄道歉，然后滚出五观门去吧。”
洪桐当然不能放弃前往心意盟大会的机会，这本就是他回返五观门的本意，因此犹豫了仅仅片刻，便放软语气央求道：“师叔息怒。我千里迢迢而来，身上实在没带那么多的灵石，能不能容后补罚啊？”
“可以，那就是一百五十枚。”
“啊？”洪桐脸色大变，唉声叹气了半天，最后竟还是从自己随身的百宝袋里倒出来了一百枚的上等灵石。“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了啊……”
任佑吩咐叮咚真人收下，权当洪桐给他赔礼之用。
“师叔祖，你怎么知道他有这么些灵石的？”叶八面不解。
“这还不简单？”任佑卖了个关子。他可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天生异禀，一只鼻子能嗅出所有灵气的动向，包括停留在灵石中的那部分。
42. 这家的掌门不是吃素的
“这里就是五观门了？倒是山清水秀嘛。”一艘十丈长的大船在云海之上漂浮，三杆风帆不停地抖动，显然就是这艘大船的动力。
大船的船头站着一个硬朗的中年人，留着山羊细胡，十分气派，说话的时候故意端着，拿腔拿调的。
“冉长老，这里确实就是五观门了！”身边，一个瘦高个子的修行者笑道，态度十分恭敬。“我看看，这里有些日志，说是五观门创派于一千一百年前，传到如今，掌门该是第六代弟子。那创派的祖师唤做五观真人，门派因此而得名，他是青藤上人的弟子……青藤上人的师父嘛，叫费参，费参曾经是心意宗的一个内门弟子……”
“原来如此，倒也算是心意宗的嫡传门派。那祖师当年是什么修为？”
“五观真人创派时已经五百九十一岁，坐化时是七境二阶，一共享年千零二岁。”
“哦？那也是个大修行者啊。我之前还小瞧了这个门派呢。”
“冉长老言重了。这个五观门在最初两三代掌门的执掌下还算隆盛，可后来就一代不如一代啦。最近两百余年更是几乎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按照我们得来的消息，现在的掌门只有二境的修为而已，门下六个弟子都是初境……”
“只有二境？”冉长老不由得微微一笑，难以掩饰自己的轻视。“那这个门派真是毁了。罢了，白跑一趟，就算请去我风魔城，也是陪衬而已。”
瘦高个子的修行者陪笑道：“无论如何，它五观门也是心意宗一脉。冉长老，既然来了，还是按计划把请柬发下去吧。”
冉长老看了一眼同伴，点点头，露出心知肚明的笑意。
就在这时，破空声响，一道白色剑光冲破云霄而来。
那剑光又粗又长，不断左右摇摆，表现出欢迎的意思。
这是修行界的规矩，若是剑光或者遁器在空中相遇，没有敌意时就会提前做出表示。
“这是迎我们来了？虽是小门小户，却很懂规矩嘛。”冉长老对五观门的印象略有改观。“这剑气如虹，可是把难得一见的好剑啊！”
冉长老再度看了看身边的廋高个，言外之意：你的消息是不是不准确啊？
瘦高个子的修行者微微蹙眉，似乎也感到意外。
片刻后，叶玲珑飞到近前，朗声喊道：“五观门三代弟子叶玲珑恭迎道友大驾！不知道友来我五观门有何赐教？”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冉长老定睛一看，叶玲珑英气勃发、神精内敛、根基牢固，虽然只有二境二阶的修为，但看年纪尚轻，是个可造之材。再看叶玲珑装束，周身的配饰，一应法器俱全，身周的剑光更是超凡脱俗，活脱脱一个大门派的内门弟子做派，心里不由得喜欢起来。“老夫风魔城冉定，得来给五观门递送请柬，邀请五观门的道友参加心意盟大会，请这位小道友通知贵派掌门前来吧！”
叶玲珑来时已经得了任佑的机要，闻言在半空躬身一礼，虽然心里难免紧张，还是平稳地回复：“多谢冉道友抬爱，既然是风魔城的道友，请与我一道落云拜见我掌门师叔祖吧。”
这也是规矩。既然是你来拜会我五观门，当然没有我掌门亲自来接请柬的道理。五观门不是风魔城的附属，绝不能无缘无故地屈居人下。
冉定身旁的瘦高个子修行者一愣，喝道：“无礼！我风魔城不远万里而来，是抬举你们五观门，岂有让我冉长老随你下去的道理？”
寻常年轻弟子遇到这种情况必定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但叶玲珑也算经验丰富，闻言只轻轻一笑。“既如此，那请几位道友打道回府吧，休要再进入我五观门的区域！”
叶玲珑的话合情合理，但风魔城的人早有成见，自觉得自己高五观门一等，所以才觉得叶玲珑是不知天高地厚。
瘦高个的修行者事先得了好处，专门来给五观门送请柬，没想到五观门的弟子如此不识好歹，让他有些担心，害怕冉长老一气之下真地打道回府。俗话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可不希望坏了自己的名声。
谁知，出了名的坏脾气冉定长老居然和颜悦色地笑道：“小道友的话无不道理。我们远来是客，五观门的道友派了弟子来迎，礼数齐备，本就该我们下去拜会，强行要五观门的掌门来接，的确是有些不合规矩。走，降云下去！请叶小道友前面带路吧！”
瘦高个子的修行者喜出望外，但还是严厉地喊道：“我冉长老大人大量，你可得小心仔细了。若是你五观门的人不识好歹，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叶玲珑也不生气，她朝着冉定笑道：“还是这位长老识得道理！既如此，请诸位随我来。掌门师叔祖就在下面等候呢。”
叶玲珑催动飞剑，盘旋下落，每落三百丈，就打出一个讯雷，那习惯和手法竟和七大宗派以及七大宗派嫡传的大门派有几分相似。这些都是最近几天任佑在空闲时间凑巧传授的。这时候却是发挥了大作用。
冉定不时地望向身边的同伴。“崔管事，你五观门可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啊？”
瘦高个子的崔管事点点头。“看来是咱们的信息不够准确。”心里却想，看来龙上人有了准备啊。
大船悬停在五观门上空一百丈，再不下落。
这同样是规矩。冉定不再轻视五观门，于是一切都按照修行界的习惯来办。
除了叶玲珑，旁的弟子都不会御剑，任佑只好指派莫月。“你再去迎一迎。”
莫月一声不吭，跌足而起，居然不御剑，直接排云而去。
船上，冉定吃了一惊。“这身手，乃是修行界中的顶尖御云手法。”
莫月身穿宫装，气质天成，自然流露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也正因此，反而镇住了风魔城的一行，叫他们对五观门的轻视不得不又收敛了大部分。
“叶师妹，掌门让我来迎贵客，请！”简短，有礼，从容，大度。
莫月说完，转身就飞，那神情与态度天然高贵，使得冉定和崔管事不好拒绝，只能紧随其后而来，主客之间的排序隐隐形成。
落地的瞬间，崔管事一眼瞥到了龙上人，以及龙上人的师兄洪桐。
“洪桐居然跪在地上？这家的掌门……不是吃素的啊……”崔管事心头一动。
43. 弄条船
崔管事就是洪桐和龙上人提到的熟人，他得了好处，特意在请柬名单上加上了五观门。但是龙上人嘴里描述的五观门破落不堪，完全不值一提，可不是眼前这幅光景。所以，崔管事想着在这里尽可以耍一耍威风。
没想到威风根本没耍成。所幸同来的冉长老并没有生气，事情应该还是能办成。
崔管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洪桐，假装没看见。“不知，哪位是五观门的掌门？”说时，崔管事扫了一眼，看到叮咚真人，暗道：“应该是他了。”
冉长老也看到了叮咚真人，按照修为和年纪，同样断定他就是五观门的掌门。“掌门道友，久仰久仰！”
叮咚真人忙摆手。“现如今，贫道已经不是五观门的掌门啦。我师叔才是！”
“师叔？”
“五观门还有掌门师叔？”
风魔城的两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崔管事，眼前的情况完全出乎意料，说明他掌握的有关五观门的讯息根本不准确。
任佑迈前一步，哈哈一笑。“两位道友远来辛苦，何不入内一叙？”
“道友不必客气。我们这一行任务繁重，离开这里之后还得往其他几州去，就不叨扰了。长话短说，这里是请柬。”
冉定是个人精，虽然看出任佑只有‘二境’的修为，但任佑身边有莫月和陶萧这样的四境修行者，由此猜到任佑或许有些来历，于是也不纠缠，很简略地就就将来意说得清清楚楚。
叶玲珑在任佑的示意下接过请柬，表示感谢，一切动作都得体大方，符合修行界的规矩。
“既如此，那来年盛夏咱们冰雪州见！”
“多谢冉长老万里送请柬，咱们一言为定，冰雪州见！”任佑微微抱拳，既礼貌又不失体面地回道。
冉定看了看任佑，又瞟了瞟叶玲珑，不再说话，一闪身回到了仍悬在半空的乘风破浪艇。
一阵风起，大船离开了五观门的范围。
“掌门师叔祖，这样就完了？我，我还以为这里面会有些什么波折呢。”李显德有些吃惊，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能有什么波折？你以为修行界各个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吗？虽然有些人难免飞扬跋扈，但既然是修行者，大家都活了一把年纪，谁不会审时度势？他风魔城想要借助心意盟大会更上层楼，当然是越少节外生枝越好。我们一切行事都按照修行界的规矩来，与他风魔城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而他风魔城又是要脸面的，此时此刻在我五观门的地界彼此当然要客气了！”
任佑一席话，让五观门年轻一代弟子都受用无穷。五观门陷身在谷西州这个山谷之内，自身实力羸弱，长年受到周围其他一些小门派的打压，便自然而然地以为修行界都是这样蛮横无理的行事风格。任佑这一次故意排开气势，摆足了规矩，就是要教育自己的弟子：在修行界，还有很多其他的交往方式。
当然，前提是实力。
另外还有一点任佑没有点破：冉长老心机深沉，就算想要摆谱，估计也不会在这里。
云海之上，崔管事犹豫再三，还是对冉长老做了坦白。“那龙上人和洪桐与我是旧相识。有关五观门的讯息都是他们告诉我的，可没想到……不太准确。
冉长老哈哈一笑，全不以为然。“五观门不过是个五流门派，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何必记挂在心？咱们请柬送到，明年在冰雪州迎他们便是。那龙上人我是知道的，在我冰雪州是有些名气的散修，距离大修行者也只有一步之遥。崔管事与他往来，并无不妥。”
“是，冉长老说的是！”崔管事察言观色，并未觉察出冉长老有什么异常，略微放心了一些，但内心难免仍有丝丝惴惴之意。
冉长老侧身看向远处的云海，心里却想着：五观门？门派不大，派头倒是十足。等明年到了冰雪州风魔城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撑不撑得住场面……另外，那个叫叶玲珑的女子英气十足，是个可造之材，留在五观门太可惜了。等明年来了风魔城，我得想个法子将她收入门墙才好……
心意盟大会的事就此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洪桐和龙上人一心想要跟随五观门前往，于是便百般恳请任佑。尤其是洪桐，更是三番五次地痛骂自己之后，并再度拿出数百枚的中等灵石作为赔偿，最后任佑才‘大发慈悲’，答应二人作为附庸弟子同行。
不过，为了成为附庸弟子，两人还必须留在五观门当差，任由掌门驱使。到了现在，洪桐和龙上人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只能是无有不从了。
就此，任佑正式成为五观门的掌门。他每日勤勤恳恳地指点弟子修行，又吩咐莫月和陶萧仔细地修葺五观门，而自己却把修炼之事全然抛到了一旁，还时不时离开五观门，前往周围云游三五日，完全是一副逍遥神仙的做派。
任佑安然归来后，紫叶门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照旧每月进贡。任佑记得尘归盟剑客的暗示，知道紫叶门并不甘心，曾有意加害自己，但他却不着急去寻紫叶门的晦气，因为一个紫叶门足以供给五观门几十年的所需，这样的冤大头若是捣毁了，岂不可惜？至于偌大的金沙帮，居然真地就土崩瓦解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冬去春来，距离六月心意盟大会只剩下不足一月，五观门的弟子们都忙碌起来，准备参加盛会。毕竟，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盛事。
“师叔祖，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李显德最是聒噪，已经连续三天来给任佑请安。
按照任佑的意思，请安这种事完全应该免掉才对。
“随便吧。”
“师叔祖，冰雪州会不会很冷？”王沉沉也没出过远门，同样兴奋而焦急。
“去去去，还有一个月呢，你们着什么急？别打扰师叔祖午睡！”叶玲珑瞪着眼训斥自己的师兄。
“师妹啊，只有不到一个月了啊！我听说冰雪州可远着呢！”李显德根本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是啊，师妹，我们和你可不同，我们可从没有离开过谷西州呢！冰雪州和咱们隔着大洋，得坐船吧？是不是得还几日才能渡海啊？”
任佑突然站起来。“这倒提醒了我。咱们可是整门出动参加盛会，步行或者自己御剑飞去那像什么话？咱们得先弄条船才行！”
“弄条船？”几个弟子同时惊呼一声。
44. 前往无定岛
作为一个‘五流’门派的弟子，叶玲珑诸人从没敢想自己出行是可以借助乘风破浪艇这一类的法器的。
“师叔祖，去哪里弄船啊？弟子可没听过周围有这样的地方。”叶八面挠了挠头。他的穷奇臂已经与身体完全融合，能发挥出的威力堪比四境以上的修行者。但是他其余的身体部分却仍旧只有二境二阶而已，加上又不善于御剑，所以对于买船一事格外关心。
任佑看看陶萧。“你常年东奔西跑，总有点门路吧，说说看。”
散修陶萧想了想，“谷西州北方有个修行者聚集的重镇，那里有风魔城的据点，应该可以买到乘风破浪艇。”
“不好。”任佑摆摆手。“咱们去参加风魔城的心意盟大会，结果却坐着风魔城的乘风破浪艇去？面上过不去。”其实，任佑骨子里是不会在乎这些细节的，但他现在既然是五观门的掌门，为了全身心地投入这个角色，进而成功拉慢自己的修为进度，就不得不尽力地从五观门掌门的角度出发想事情。
修行界的门派之间也是要讲究脸面的。
修行者归根结底是人，是一群拥有超越凡人力量的人，当然更爱面子。只有那些已经飞跃紫府的仙人或许会有些不同吧。
“那，该怎么办？”叶玲珑在旁边干着急。
“掌门，不买乘风破浪艇，那难道咱们去买星野舟？那船可比乘风破浪艇贵得多了，而且，寻常情况下还买不到呢……至于其他的法宝，那更不是能买卖的啊……”陶萧拿不准任佑的意思，试探地问道。
“是个好主意，谷西州哪里可以买到星野舟？”任佑一拍手。“星野舟比乘风破浪艇飞得快得多，正好适合咱们。”
陶萧一咂舌。“掌门好大的手笔。”
这些日子，陶萧跟着任佑东奔西跑，赢得了信任，所以能够畅所欲言。
“星野舟是摘星门的特产，数量不多，一般修行者可用不起，在散修之中更是罕见，弟子实在不知哪里可以购买……兴许，龙上人和洪桐能够知道？他们两个行走修行界的时间比弟子还长些。”
时间不大，龙上人和洪桐被唤了进来，听说任佑要买星野舟，又是惊讶又是忧心。
“掌门师叔，恕弟子直言，那星野舟都是大门大派才敢用的，对咱们五观门而言是不是有些过了……？”
任佑也不生气，斜着头打量龙上人。“怎么，你真觉得我五观门是个五流门派？”
“弟子不敢，但是外人不知，会有议论的。而且，此去来回路途遥远，若是遇到那些有歹心的散修，岂不麻烦？”
“这倒不无道理，所以咱们需要一艘有防卫法阵的星野舟。更何况弟子们修为渐高，将来终归是要出门游历的，正好把这次当做演练吧。”任佑的主意已定。
“掌门师叔，那，那得花费多少灵石啊？”洪桐小声的问道，心中惴惴不安。
“这也是个好问题。花费自然不菲，你们两个正好在这里，都替门派贡献贡献吧。”
“啊？师叔，我前前后后已经给出了一百多枚上等灵石，几百枚中等灵石……已经身无分文啦……”洪桐一直担心被任佑‘敲诈’，没想到此刻成真，立即哭穷。
“你们别骗我，这几个月你们出门好几趟，不可能一点收获也没有。就这样定了，你们一人出五十枚上等灵石。另外，别说我没提醒你们两个，既然重回五观门，不得再做逾越规矩的事，不然，别怪我清理门户。”
“是！掌门师叔早有警告，我们师兄弟绝不会做出有损五观门的事。”龙上人忍气回道：“而且，我和二师兄一向也是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的。”
“得了，知道就好。说吧，哪里有星野舟？”
龙上人知道无法改变任佑的想法，只能如实禀告，说完又补充道：“师叔祖，那威山野叟是散修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号称天下十大散修之一，脾气可不好，听说早年更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勾当，心狠手辣。咱们跟他打交道必须得提一百二十个的心才行啊。”
洪桐不住地点头，连陶萧也表示赞同。陶萧更看了看莫月，言外之意，这威山野叟和銮象老祖齐名，莫月应该认识。
可是莫月神情平淡如常，毫无反应，似乎并不认得威山野叟。
任佑搜索一遍识海，对这个威山野叟也是一无所知。作为七大宗之一的德行宗大前辈，任佑从没特别注意过散修的情况，除了銮象老祖这样跟自己有过机缘的散修外。他的确不知道散修中的厉害角色都有哪些，更不知道他们的经历如何。
“无妨，我们又不是去跟他打架的。买卖嘛，那可是互通有无，彼此双赢的事儿，管他个人是什么做派呢。”
“是，掌门师叔说得是。”
任佑指了指洪桐和龙上人，“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
“啊？掌门师叔，我……我可以不去吗？”
“怎么？你害怕？”任佑双目炯炯有神，盯着洪桐。“你不去，留在五观门做什么？”
洪桐老脸一红。“师叔，不瞒您说，我早年间曾吃过威山野叟的亏。如果这次弟子与师叔同行，那恐怕对咱们的事情会有所不利。”
“不去？也行，那这次买船你就多出五十枚上等灵石吧。”
噗通，洪桐跪倒在地，只觉得有苦说不出。“我跑回五观门，起初还想敲诈叮咚一笔灵石，如今看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我好苦……”
任佑雷厉风行，议定之后，第二日就带着莫月、陶萧、叶玲珑以及龙上人师兄二人上路前往威山老叟的老巢：海外无定岛。
无定岛在谷西州以西的大海之中，距离海岸不算太远，八百余里。作为修为最低的叶玲珑也足以御剑而至。
过去的几个月，叶玲珑勤修苦练，修为已经迈进了二境巅峰，距离进入敛光境也只有一步之遥。
任佑觉得，去一趟无定岛，对叶玲珑的修为必将大有裨益！
45. 人与蝼蚁
任佑一行人在途不止一日。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谷西州的西海岸。
谷西州在天下十州之中不算大也不算小，比不上青州那般地灵人杰，也不如冰雪州那样地大无边，但是南北仍有一万八千里，东西更有三万六千里，大大小小的修行门派上百，世俗王国过千，凡人数量更在万万之数以上。
谷西州的西海岸格外繁华，有很多村落，村民以鱼获以及开采灵矿为生。当然，这些灵矿不属于凡人所有，而是十余个修行门派的产业。
看着往来如云的凡人在尚未完全升起的朝阳下忙碌，叶玲珑心有感触。“凡人可真辛苦。”
莫月一向沉默寡言，却突然回道：“地上的蝼蚁岂不更辛苦？”
“蝼蚁和人怎么能比？”
莫月看了一眼叶玲珑。“凡人又如何跟我们相比？”
叶玲珑明白莫月的意思，凡人不会觉得蚂蚁辛苦，修行者也不必替凡人操心。
但是叶玲珑的心头却始终无法清楚地切割自己和凡人。归根到底，我们真地不同吗？
“发什么呆？前面有个荒岛，距离海岸不到五十里。咱们去那里歇个脚，然后径直去无定岛。
“是，师叔祖。”叶玲珑一路御剑而来，略感疲惫，但不肯拉众人的后腿，所以咬牙坚持。
一行人冲上高空，罡风迎面而来，叶玲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任佑递过来一只手，牵着她，让叶玲珑顿感温暖。
师叔祖说过，那些大修行者若是御剑或者御光，都不会在这层云海之内，而是在更高的星空之中。也难怪普通修行者寻常根本遇不上那些大人物。
云海中的罡风已经如此厉害，更高处的凶光更不知是何光景，叶玲珑一时间又心生向往起来。一旦抬头望天，天之浩瀚净涤人心，刚刚萦绕自己的关于凡人的纠结瞬间没了踪影。
五十里云路不过盏茶的功夫就飞完了。
任佑照顾叶玲珑，让陶箫以剑气破开海岛上空的云雾，这才带着众人盘旋下降。
海岛湿滑，一行人停在了海岛最高处的一块谯石之上。瞩目看时，海岛上有许多奇怪的野兽，犹如蜥蜴，却五颜六色，腮边更有薄翼，随着野兽的呼吸不断上下飘舞。
“这是些什么东西？”洪桐觉得好奇。“我可从没见过这玩意儿。”
“水爬龙而已，师兄何必大惊小怪？”
“水爬龙？颜色怎么如此鲜艳？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内丹？”
“这都是些没有灵智的畜生，这里又距离凡人世界这么近，哪来的内丹？”龙上人苦笑道，心说二师兄最近是真的穷了。
任佑却被提了个醒，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这些东西不简单，咱们别节外生枝，走吧。”
龙上人心头暗笑：果然是没见识的，居然觉得水爬龙不简单。若不是仗着法宝傍身，你何德何能敢当我龙上人的师叔，又怎敢接掌五观门？
龙上人有自己的盘算，所以才肯委身对任佑虚与委蛇，此刻也不辩驳，只在心里嘲笑一番，随着任佑一声令下，他便御剑而起。
就在一行人离开此岛后的瞬间，一个海浪扑来，海滩上的怪物顿时少了一半，一只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之下游荡，然后仰头望天，似乎在惋惜自己来晚了一步。
飞到一半的时候，叶玲珑法力不济，剑光开始摇晃，任佑不得不扶住她，并提醒叶玲珑取出那枚远古始巨鸟的内丹含在口中，一面御剑一面恢复真元。
放眼望去，茫茫巨浪，根本无处落脚，叶玲珑只能咬牙坚持。
正在这时，身后几道遁光呼啸而至。
“飞得这么慢，还不快让开？”
“这是哪个门派的，真没眼力界儿！快滚开！”
“原来是几个散修，难怪不懂规矩！”
说话间，剑光从几人身旁冲了过去，带来狂风，十分粗鲁。
“简直岂有此理！这天这么大，哪里不能飞？为什么非要从咱们身边过去？”叶玲珑觉得恼火至极。“而且说话这么没有礼貌。”
“看样子，他们也是去无定岛的。”龙上人摇摇头。“算了，人家有门有派，行事难免张狂些，咱们……咱们就忍了吧。”
龙上人这话阴阳怪气的，惹得叶玲珑更加不高兴。“我们同样有门有派，而且师叔祖还在这里，凭什么咱们就得忍？”
洪桐故意放软了声调，假装好言相劝道：“师侄女，咱们和别人的情况可不同。五观门毕竟不是从前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从前，咱们也不敢惹这些人啊。你出门少，不认得什么同道，刚刚过去那几个可都是五行乾坤门的弟子。”
五行乾坤，名头倒是不小。
“那又怎样？师叔祖谁也不怕……”
洪桐和龙上人不敢当面顶撞，但彼此对视一眼，忍住了笑意。
“师侄，还有师叔，你们有所不知。这五行乾坤门是金丹宗直系中的直系，是谷西州最强的门派，就算是当年咱们的源头心意宗还在时，也得让他们三分呢。”龙上人一板一眼地解释，以为任佑真地不知道五行乾坤门的底细似的。
“这个五行乾坤门我倒是听过。”任佑仔细回忆，企图想起一两个自己熟悉的人物，却是不能。
这话在龙上人看来，却是任佑无知的表现。但龙上人能忍，他心里暗忖：罢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去完风魔城回来，弄清楚你的底细再说。
因那一群修行者早已经风驰电掣而去，任佑也没功夫继续纠缠，安慰了叶玲珑两句，拉扯着她继续赶路。
叶玲珑含着内丹，按照任佑传授的法子拼命挤压内丹，法力渐渐恢复。
这一趟一共飞了整整一天，这才在日落前看到了无定岛。
叶玲珑忍不住惊呼一声。“我的天，这岛好大！”
无定岛不仅大，而且气象万千。远远看去，岛上的三座大山，相偎而立，犹如竖起的三指。中间的大山最高，鼎接霄汉，山顶烟雾缭绕。
三座山下环绕着数百座巨大的宫殿，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小楼轩榭坐落有致，雄奇与俊秀并存，仙氤与烟火共一色。
“岂止是大，这无定岛易守难攻，就算来一百个大修行者也未必攻得进去呢！”龙上人的话意味着他不是第一次来此。
46. 随便吧
无定岛不仅巨大，而且戒备森严。
正在叶玲珑感叹之际，早有一队修行者骑着巨大的海鸟来到近前。
“来者哪门哪派？目的为何？计划滞留时间多久？”
龙上人抢着答道：“我们是五观门的修行者，前来买船。大约会待四五日。”
对面的修行者打量了众人一番，递给龙上人六个竹简。“这是你们的通关牌，今天人多，从西边进岛吧。
说完，海鸟们驮着修行者们扬长而去。远处，有更多的访客到达。
龙上人老马识途，带着任佑诸人绕岛半圈，来到西岸，就见三个巨大的广场以固定间距坐落在海滩之上，由巨大的大理石柱子撑起，离地三十丈。
“这就是迎宾台了。左边那个人少，咱们去那降落吧。”龙上人礼数还是周全的，一拱手，让任佑先行。
落到广场上，四周皆是三两成群的修行者，奇装异服，各色人等都有。大家彼此注视，保持距离。
所谓的通关极快，一个无定岛的修行者过来看了一眼竹简，用一个镜子模样的法器扫了一下，便算结束了。
“这个威山野叟，很擅长追踪的法术，在无定岛内我们会很安全，因为没人敢轻举妄动。任何违规逾矩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龙上人解释了一句。
任佑点点头，带着众人进了无定岛的街市，果然繁华热闹。
整个无定岛也是一个大城。
按照龙上人的介绍，无定岛上有一半凡人，都是替威山老叟做事的，平时住在南城。还有一半修行者，同样替他办事，通常住在城中的三座大山上。集市则是眼前的北城。
任佑等人径直来到观月台，这里是交易大型运输法器的地方。
诺大的月台上仅仅只停放了两艘半新不旧的乘风破浪艇，并没有星野舟的踪迹。
“几位道友随便看啊。”一个执事过来，打了声招呼，不咸不淡。
“看什么呀？这里什么都没有。”陶箫冷冰冰地答道。他也是走南闯北多年的散修，知道该如何与这些执事打交道。
“怎么没有可看的？喏，两艘大船呢。”
“我们要看星野舟。”
“什么？”执事微微皱眉，哦了一声。“你们等着。”
“他不会回来了。”任佑笑道。
“师叔祖，他这是瞧不起咱们？”
“或许吧。但也不尽然。他可能只是不想将星野舟卖给咱们而已。”
“那是为什么？难道，有人内定了？如果真是这样，它可以直接说啊。”叶玲珑不明白。“我们又不会强买。”
龙上人反应过来。“掌门的意思是，他不想卖给咱们，也不想卖给任何人，因为有人想要，但想要的那个人不能来买？”
“大概是这个意思。”任佑语焉不详。他觉得龙上人是个聪明的家伙，不能说得再多了。
“岂有此理！”洪桐佯装生气，但一直在东张西望，其实是紧张。照他的本意，他是不想跟来无定岛的，因为他确实与无定岛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所幸，直到现在为止似乎也没人记得他。
等了一阵，那执事果然一去不返。
就在这时，有人问道：“诸位，想买这乘风破浪艇吗？”
说话的是五个穿着统一黑衣的修行者。
任佑早注意到这群人，闻言摇摇头。
这本是正常至极的反应，但其中一个黑衣人却喝道：“不买就走开，别挡着道。”
另一个人黑衣人却是讥讽道：“瞧他们的样子也是买不起的。大师兄何必多此一问？”
叶玲珑立刻暴怒，却被任佑拉着走了。不仅任佑一点不气，莫月、陶箫和龙上人似乎也全不在意。唯一与叶玲珑一样有点愤愤不平的只有洪桐。
“师叔祖，他们欺人太甚。”
“这有什么欺人的。几个初出茅庐的修行者，心虚而已，所以显得外强中干罢了。”任佑解释道：“咱们当然不能被人欺。但这点儿事真不至于生气。”
任佑没法解释，作为绝对的强者，自己很多时候的生气都是装出来的，即便不是装的，那情绪也是不会持久的。没人会因为蝼蚁爬上自己的胳膊而恼火一整天的。
龙上人暗道：这小子比我想象得还是强点。
一行人离开月台，准备另想办法。
龙上人在无定岛有几个熟人，尝试询问了一番，并无结果。只知道管理望月台的执事是威山老祖的亲信，有关星野舟的事别人都说不上话。
叶玲珑不由得有些气馁。她没想到自己花灵石买艘船，居然也有这么多的曲折。
无定岛真是一个奇妙的所在。任佑等人到达时已经接近日落，没想到几个时辰过去，天依然不见漆黑。
当夜，一行人来到山脚下准备寻一个洞府过夜。还没走近，早有无定岛的修行者过来迎接。
“几位道友，有地方落脚了吗？”声音略显稚嫩。
“正在找合适的洞府。”
“那就请跟我来吧！”无定岛的修行者看了看接话的陶萧。“道友眼生，怕是第一次来？”
“算是。”
“不知道友是哪门哪派，来无定岛是公干呐还是私人行程啊？”
“公干。五观门的。”
“公干？好。”无定岛的修行者将众人引到山脚的另一边，将他们交给另外一个同伴。“三等洞府，六个人。”
“等等。”龙上人打断了无定岛修行者的话。“别欺负我这位同门是第一次上岛，我可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直接将我们引到三等洞府了？怕我们付不起灵石吗？我们要一等洞府。”
其实，龙上人也不想住一等洞府，价钱太贵，但是当着任佑的面，他不得不这样说，显得自己对掌门用心。
“这位道友说笑了。有灵石我们会不挣吗？将你们引来这边的三等洞府是不想你们惹麻烦。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无定岛的修行者摇摇头。“你们不知道，这两天岛上来了好些道友，各个凶神恶煞，占满了一等洞府不说，将右山的二等洞府也住了大半。若是将你们安排在那边，怕你们受欺负！”
“什么？谁敢欺负我五观门？”龙上人这样说着，语气却不坚决。
无定岛的修行者大笑两声。“道友，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充横呢？你的修为虽有五境，但在无定岛真不算什么。那些住在一等洞府的，有一半都是大修行者。你们五刚门惹不起的！”
说完，那无定岛的修行者转身走了。他说话的态度虽是客气，但话里话外却是根本没将五观门放在眼里。
“你回来，我们不是五刚门，是五观门！”陶萧追了出去。
“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