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老祖不飞升TXT下载老祖不飞升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老祖不飞升全文阅读

作者:临江仙居     老祖不飞升txt下载     老祖不飞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老祖不飞升全文阅读

1. 永不飞升

    “老子绝不飞升,永远也不飞升……飞去一个再也回不来的地方,那跟死掉后去了阴间有什么分别?”一个穿着灰衣的年轻人疯疯癫癫地挥舞衣袖,望着极远处宏光飘逸的山巅喊道,引来周围无数人的责怪眼神。

    那里,天下七大宗之一的德行宗前辈,妙一仙子,林素素,正要突破桎梏,迎来天劫,成为继两千年前金丹宗大长老霍贤飞升之后的又一修行完满之人。

    德行宗早在七天前就封山五百里,闲人不得靠近。这些聚集在周围山坡、荒野、村落里的修行者都是其它门派的后进弟子,想看看千年难得一遇的大热闹。

    若是机缘巧合,被林素素飞升前看上一眼,留下一丝半点的传承,那便受用无穷。即便没有这样的福分,哪怕只是远远瞧一下天雷,受点震动和启发,也是极好的。

    所以,此时此刻,发出如此不和谐声音的灰衣年轻人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喂,你是谁啊?哪个门派的末学后进?怎么这样不知分寸?人家前辈飞升,天大的好事,你胡乱瞎喊什么?还你永远也不飞升,说得好像你马上就能飞升似的?”

    一阵哄笑。

    有人附和道:“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你这样子,别说飞升,就是飞举怕是也飞不起来。飞剩倒差不多,别人都飞了,就剩你一个。”

    众人笑声更大。

    显是得了鼓励,那附和的人又说道:“我要是你,得赶紧跑。你刚刚说飞升如死,那是在咒德行宗的这位前辈,要是被德行宗巡山的同道听见,怕是要给你好看。我可是听说,德行宗执法堂的人手段恶毒,有人曾被他们强喂过大粪呢……啧啧啧,那滋味,怕是比飞升还让你讨厌吧……”

    早有几个女修行者闻言皱起眉来,下意识躲了几步。好像大粪已经快要落下来了似的。

    这番奚落,换做常人早生气了。但灰衣年轻人却是不怒反喜,笑眯眯地反唇相讥。“年轻人,很有见地,知道我不喜欢飞升,也不喜欢大粪。飞剩,这个名字倒不错,剩者为王嘛。但,你又没试过,也许你喜欢呢?”

    他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他所指的是飞升这事还是那臭不可闻的后者。

    ”我也许喜欢什么?”那人眼见对方不仅不生气,反而来跟自己纠缠,觉得不悦。

    “还用说?当然是……”

    话音未落,天际雷声轰动,林素素的天劫已经来到,众人的注意立刻从这无关紧要的吵闹移走,再没人关心灰衣青年。

    然而,灰衣青年刺耳的声音很快再度响起,竟然盖过了雷声。“不行,不行,她还差一点点火候,怕是飞升不成。这下子,飞也是'死',不飞也是死,两难啊。当初真该听我的,再等等啊。”

    此言一出,随即引起众怒,就连身边不远处一个极为慈眉善目的绿衣女修行者也终于忍不住指责道:“积点口德吧。人家前辈跟你无冤无仇,何苦如此。而且,你说话的口气也太大了,什么叫听你的?人家前辈认识你吗?简直是目中无人至极,怕不是疯了!”

    年轻人摇摇头。“罢了,跟你们说不清楚。你们肉眼凡胎,看不透彻,不识好歹,错把良心当狗肺,反将忠言如戏语,我跟你们说不着。”

    虽是口水之争,却有人因此厌恶此子已极,差点出手教训,但终归抵挡不住林素素渡劫引来的奇观的诱惑,暂时没有发作。

    灰衣青年叹口气,“你我好歹同门一场,死在天界总好过死去阴间,再帮你一次吧。”暗中运功,不知道催动了什么,送去了山巅。

    灰衣年轻人若是寻常人,有这等言谈那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痴傻无耻。可他的真实身份却是林素素的师叔,德行宗上一代硕果仅存的大长老,如今化名任佑。

    论道行,任佑是当世大能,首屈一指的存在,早在千余年前就该飞升,不知何故却迟迟滞世不去。

    如今看来,竟是任佑对飞升一事心存芥蒂,根本不愿飞升。所以,他终其一生所学,参透无上玄妙之法,居然逆转境界,复重幼年,返老还童,成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普通年轻修行者,正要离山而去,却遇到跟自己交情最深的师侄渡劫,不得不留下一观,以防万一。

    这一看,便救了林素素一命。

    万千宏光之内,咆哮雷霆之中,林素素只觉心慌意乱,似有不支之像。危急时刻,一道清风拂面,助她度过了难关。

    林素素心头惊乱,不由自主地扭头一看,目光自然而然地锁定了七百里外望月坡上的年轻任佑。

    “他是谁,为什么如此眼熟,又让我这般心乱如麻?”

    情绪一起而涌,又转瞬即逝,因为天门已开,渡劫后的力量正推着林素素往天界而去。

    雷霆继续呼啸,但变得温顺,反而架起了天桥。那些不够资格的法器被无上神力逼着从林素素的周身逃逸,大部分跌落在德行宗的主山烟霞峰,少数四散而去,引得围观诸人蠢蠢欲动。

    “不行!你不能走。你是师叔送我的……”林素素晚了一步,左手手腕上的闭月镯瞬间脱落,快速往望月坡奔去。

    下一刻,天门关闭,林素素消失在了此世。

    一片惊呼声中,玉镯砸向了任佑。

    任佑大惊,暗道:“不好,这玉镯要砸我。我舍了九成五的修为,好不容易逆转真身,此刻可经不起这家伙的一下。我得快逃。”

    任佑转身,已经慢了。所幸,几个贪心的修行者为了夺宝,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挡在了任佑的身后。

    嘭,嘭,嘭!

    法宝威猛、却有分寸,三个修行者被打晕在地。

    就是这么眨眼的功夫,任佑觉得大股灵气冲入了自己的气海丹田,自己的修为似乎要往上窜。

    “这可如何是好?我拼命压制修为,竟然压制不住了?这一次的逆转果然和以前不同啦……要是修为提高太快,我岂不是转眼就又要面临飞升,到时候哪里还有林素素这样聪慧的弟子能挡在我的前面?……我苦啊……这法器说什么我都不能要,简直是要让我如虎添翼嘛……”

    任佑拼命想逃,法器却完全不给他机会,几乎就在他动念的瞬间飞进了他的掌心。

    周围,所有看热闹的外派修行者全都反应过来,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一个无知无畏、疯言疯语的无名小辈居然得了林素素前辈如此厚爱?

    苍天不公啊!

2. 这位道友什么来头

    “苍天不公啊!”任佑暗骂一句。“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你不跟林素素走,跑回来做什么?”

    任佑‘傻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闭月镯,愣了足有三息。

    旁边的修行者们也呆了有三息。

    突然,有人喊道:“小子,东西拿来!”

    “为什么要拿来?”任佑本来已有弃之如帚的打算,但面对有人想抢的情况,防备心却又不由自主地涌了起来,毕竟这几千年的岁月以来,任佑还从没被别人抢过。“这东西又不是你的,凭什么给你?”

    “嘿嘿,你这个满口喷粪的败类,还是真好运。这东西本来是朝着我飞来的,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你的手里了。”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修士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这个时候,面对千载难逢的机缘,没人在乎脸面和规矩了。

    “胡言乱语!这败类虽然不足以承受林前辈的法器,但这法器也不是你的!”之前嘲笑过任佑的年轻人跨前一步。“这小子口出狂言,一定是被林前辈在飞升前听到了。林前辈飞升在即,来不及出手教训,所以才在进入天界前匆忙扔下此宝,原意是想为民除害的。可惜,林前辈走得太急,法宝失了准头,这才没能完成使命……依我看,谁能杀了这败类,谁替林前辈出了气,谁就能名正言顺地得到法宝!”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附和称是。

    “不知兄台是哪门哪派的高徒?”场中,唯有那白衣男子不满,因为他的话被硬生生地驳回了。

    “好说,我乃沧浪门下,秦梁是也!”

    “原来是沧浪门,失敬!”白衣男子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没有冲动。

    那沧浪门乃是青州境内,除却德行宗外最强修行门派之一,与悬空门齐名。此刻,沧浪门中的前辈修士怕是正在烟霞山的大堂中做客观礼吧。

    任佑却是一咧嘴,骂道:“你还真是会穿凿附会。你哪只耳朵听到林素素说要收拾我了?罢了,既然你们想要这东西,给你们便是!”

    前辈大修行者的想法当然跟别人不同。

    任佑不是怕事,而是冷静下来后发觉把宝物扔出去其实对自己最为有利。因为就在闭月镯入手的几息功夫内,自己体内真元恢复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照这样下去,恢复巅峰境界恐怕不过就是三五年间的事,那自己的大计可就完全泡汤了。

    说着话,任佑嫌弃至极地将法宝扔了出去。

    法器立刻在半空打转。

    谁抢到算谁的!

    哪里知道,秦梁却喊道:“且慢!按照林素素前辈的心愿,杀了这泼皮的才有资格承袭法器!”

    “我##x……”任佑大怒,心说:法宝都给你们了,你还要不依不饶,这是故意要借刀杀人啊!现如今的后辈也太没规矩了!

    秦梁刚才跟任佑斗嘴,心里记恨,所以有此一着。他正要动手,却早有人一跃而起,抢宝去了。

    秦梁是谁?他的话又不是金科玉律,当然没人在乎。

    场中立刻一片混乱,还是抢宝要紧。

    “不许抢,这宝物我天簌门要定了!”

    “什么天簌门,你以为这里是普照州吗?青州还轮不到你们放肆……”

    “看打,飞剑,去!”

    “哎哟,你敢伤我……”

    人群乱成一锅粥。

    任佑拔腿要跑,心里又有些想看热闹,稍微迟疑,便被一个儒雅的男子挡住了去路。“不用怕,我替你做主。该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男子气宇轩昂,说话斯文有礼,一派君子作风。“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师承何门?”

    任佑心里骂道:“谁要你替我做主,我需要你做主吗?你做得了主吗?”

    心里这样想着,可如今转了性子,正是看热闹嫌事儿不够大的任佑却是自然而然地停下脚步,笑道:“我是心意宗的……”

    “原来如此。”不等任佑报出名号,儒雅男子就打断了他的话,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碍事,东西我替你拿回来。”

    话说得极为漂亮。

    不远处,曾经斥责过任佑的面色和善的女修行者立刻惊呼一声,看向儒雅男子低声说道:“果然还是有名门正派的弟子的,这做派才是我辈楷模。”

    几个碍着面子没有动手的修行者纷纷点头,俨然自己也成了道德高洁的那批人。

    很快,斗法分出了胜负。

    三个穿着类似长袍的剑修最终夺得了闭月镯。很显然,他们是同门。

    “得罪了,各位!”

    虽有争斗激烈,但来到德行宗附近的毕竟是正经修行者,没人狠下毒手,所以只有寥寥几人受了点轻伤而已。

    沧浪门那位想要借刀杀人的修行者吃了点亏,兀自不服,嚷道:“这宝贝可是德行宗的,你们敢带走不成?”

    “前辈飞升,遗留之物一向是有缘者得之。德行宗都没说话,轮不到你沧浪门多嘴多舌。”抢到宝物的修行者当然不会示弱,立刻争锋相对。

    “不错。有缘者得之。”儒雅修行者昂着头,将任佑挡在身后,还故意扯他一下,以防他露怯。“宝贝是这位兄台的。你们不能拿走。”

    持剑的三人当即大笑。

    “这个泼皮有什么资格?”

    “他的确没资格。但他捡到了,就是他的。”儒雅男子出手纯粹是为了替自己挣点名声,哪里会关心任佑的感受。“鲜花插到牛粪上,那也是牛粪的福分。咱们都是正派人士,该学会分辨‘喜欢’与‘理所应当’的区别。我也不喜欢这个泼皮,但不能因此剥夺他的权利。他就算是牛粪,也不能抢他身上的鲜花……”

    这番慷慨激昂的说辞,既贬低了任佑,又拔高了自己。一个公私分明,有所担当的谦谦君子形象立刻跃然纸上。

    那些讨厌任佑的修行者也顿觉心里舒畅不少。

    任佑却不生气,暗忖,这小子是个人精,一定很好玩。

    “这位,你这话有些无礼。我看你长得挺好看,说话却很臭,跟牛粪的味道反而相近一些。君子不夺人所爱。牛粪的称号还是让给你吧。”

    任佑此话刚一出口,立即遭到众人的反击。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这位道友仗义相助,你不感谢也罢了,怎么还恶言相向?”

    “人至贱则无敌,我看你还是去死的好。”

    “我觉得,这法器绝不能给这个泼皮。简直是明珠蒙尘,应该有德之人才配有之!”

    任佑跳起来回嘴。“我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啦?你们如此作践我?还不是嫉妒吗?别忘了,是他先指桑骂槐的。”

    ……

    如海浪一般的骂声随即涌来。群情激愤的众人恨不能将任佑生吞活剥。

    趁此机会,得宝的三人准备溜之大吉。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呼啸而至,刹那间斩杀了三人。法器顷刻易手。

    一个穿着血红长袍的蒙面人来到场中。

    众人大惊失色。早有人喊道:“魔宗弟子?居然敢跑到烟霞山行凶?”

    “烟霞山正在庆祝同门飞升,哪有空管这里的小事?等老子斩杀了你们,立刻远走高飞,正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林素素是当今第一高手,她的法器,当然有无数人觊觎。这些争闹的年轻修行者太大意、太天真了。

    一股巨大的威压立刻罩住全场,无人能动。对手的果决狠毒,远超众人想象。

    红光一闪,沧浪门的那位已经身首异处,紧跟着又被这蒙面的魔宗弟子用黑烟炼制了头颅,以作他用。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早吓得浑身发抖。

    那位儒雅的修行者也顿时被打回了原形,颤颤巍巍地大喊道:“别……别杀我,我可是东方药老的子弟,彩云岛的……啊……”

    一个堂堂修行者,居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危急时刻,站在最前方的儒雅男子以为自己是首当其冲的下一个,所以一时惊惧,出了丑,却没看清那魔宗弟子的红光其实斩向了任佑。

    任佑暂时也无法动弹,于是恼羞成怒,暗道:“老子压低修为而已,难道还没有保命的手段不成?真是欺人太甚!”

    下一刻,一道清风飘出,将那蒙面的魔宗弟子掀翻在地。

    “娘娘个乖乖。想欺负我?没门!”任佑跳起来,又踹了几脚那魔宗弟子。魔宗弟子早被清风中的剑气所杀,没了生机。

    “罢了。闭月镯还是归我吧。省得旁生枝节。”任佑的话音刚落,那法器已经顷刻回到了任佑的手腕。

    这时,侥幸得活的这群年轻修行者们终于能再次行动自如,但却全都无地自容。他们红着脸,望向任佑,欲言又止,只因喉头发紧。

    这个泼……不,这个道友到底是谁啊?

3. 这般神速,如何是好

    “你是谁?怎敢在我德行宗、烟霞山外行凶?恩?你手里的可是我太师叔祖的法器?”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烟霞山上飞来三道遁光。

    遁光中,两男一女,各个生得粉雕玉琢,神仙般的人物。

    说话的弟子带着玉簪,年纪似乎最长,神情漠然,一望而知是名门大派的弟子。

    任佑当然是一个也不认得。因为他们称呼林素素为太师叔祖,跟自己的辈分差得实在太远。

    “喂,动手的可不是我们,是这个魔宗弟子……”任佑虽然随和,却不习惯被自己的后辈冷眼质问,本想教训对方几句,赫然想起自己已经逆转真身、返老还童,天下再没人认得自己了。

    “魔宗?”那带玉簪的弟子使劲一嗅,又往前一凑,看到地上的尸体,恍然大悟。“果然是西方金光州的人,居然敢来我烟霞山。活该被我德行宗的前辈斩杀。

    此话不假,任佑出手时,用的当然是德行宗的手段。因此,任佑听得自然而然,面带微笑,不以为意,想当然觉得对方是在夸自己。

    但是,周围人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他们从险境脱身,却是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泼皮所救,正在尴尬。此刻闻言,无不释怀,觉得其中必有隐情。那斩杀魔宗的大人物一定是德行宗的前辈。

    当然,没人觉得德行宗的前辈会跟任佑扯上任何关系。

    那吓得尿了裤子的儒雅青年趁乱施法,掩盖自己的尴尬,现在又立刻再度矜持起来,装模作样地朝着天空喊道:“多谢德行宗前辈相救。东方药老彩云岛蔡恒谢过了!”

    好像天上真有人似的。

    德行宗的三个弟子讲究礼数,立刻回话。“原来是彩云岛的道友,客气了。”

    有人记得蔡恒刚刚的丑态,不以为然,但毕竟忌惮彩云岛的威名,也不敢当面揭破。

    蔡恒则板起脸来,对任佑呵斥道:“真不要脸,居然假装自己出手杀敌,冒领德行宗前辈的功劳。我刚刚还想帮你,真是瞎了眼。”

    “怎么说话的,本来就是我……”任佑何等聪慧,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不会有人相信自己,于是干脆不再分辨,反正自己也不需要这样的虚名。“我啥时候说过人是我除掉的了?你们在想啥呢?一个个吓破了胆,鬼哭狼号的,现在安全了,又人五人六的了?”

    这话也不假,众人细细一想,事实的确如此。

    “你,你真是泼皮!”儒雅男子登时恼羞成怒。原本想要人前显圣的计划泡汤不说,又想起任佑刚才就在身边,自己出丑的事多半被他瞧在眼里,依这泼皮的性情,多半会口无遮拦给自己抖搂出去。倘若如此,自己英名丧尽,将来如何在修行道路上走得长远?

    一念及此,蔡恒恶向胆边生。“少要信口雌黄。你这泼皮先是咒骂林前辈,后又将德行宗的法器据为己有,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又胡扯什么?”

    他随即将之前任佑说过的绝不飞升的事添油加醋、胡编乱造地扯了一通,其中几点居然跟已经身死道消的沧浪门弟子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

    德行门三人以及任佑全都耐着性子听完。不约而同在心里暗骂。前者觉得蔡恒聒噪,却碍于情面未说破。后者觉得蔡恒婆婆妈妈,不是那么好玩了。

    “林师叔祖已经飞升紫府,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东西拿来,滚吧!”头带玉簪的弟子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几乎是命令地说道。

    任佑被自家晚辈粗暴对待,心头有气,也不争辩,居然转身就走。“敢抢我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呢。镯子是我的了,谁想要的,来试试看。三个乳臭未干的愣头青,滚回烟霞山去,问问你们的师长,该怎么对待同道!”

    这话,对任佑而言是稀松平常,因为他是德行宗最大的老前辈。但旁人听来,却觉得任佑果然疯癫得不像话!

    “放肆!我德行宗还不是你说来就能来,说走就能走的!”一个弟子放出剑丸,化成剑光,刷一下挡住了任佑的去路。“别逼我们下毒手!”

    “我呸!德行宗烟霞山老子从来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它还叫骆驼山的时候,老子就是如此了!你敢拦我不成?”

    骆驼山?三个德行宗的弟子茫然不解,根本不知道烟霞山过去其实真地叫做骆驼山。

    极远处的烟霞山山巅之上,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突然一愣。“骆驼山?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

    眼见任佑如此蛮横,三个德行宗的弟子当然不肯在自家山门下丢了脸面。

    刷刷,两声。

    其余两个弟子也亮了兵刃,同样是剑丸,同样是见风就涨,化成剑光。

    那些丢了丑的外派弟子们也都跟着起哄。

    “简直不像话,竟然如此猖狂!早该合力先除掉他才是,不知免了多少麻烦!”

    “正是,正是。说不定他就是魔宗的奸细,所以刚才才那么镇定。”

    “是魔宗的没错,大家一起除魔卫道!”

    ……

    各人各有各的心思,却都想除掉任佑这个眼中钉。不为别的,就为了遮丑。

    任佑刚刚返老还童,已经多年不曾在山下行走,对人情世故有些淡忘,一时间不解,不明白自己跟这些人有什么大冤仇,居然如此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刚刚还救了众人一命呢。

    “就这样的剑丸也能挡得住我?可笑!”任佑摇摇头,伸手一拨,三道剑光立刻退缩,重新化成了剑丸,悬在半空不动。

    这是任佑最拿手的‘退剑为丸’,无需多高的修为,只要眼光与手法的火候足够即可做到。

    众人一惊,被任佑的表现所震慑。

    有那些反应快的,立刻将之前的事再度联系起来,开始怀疑任佑是扮猪吃虎,恐怕大不简单。

    “他有林太师叔祖的法器,我们的剑丸认亲,不肯伤他!”带玉簪的德行宗弟子喊道,‘点破’了机关,挽回了些许面子。

    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觉得这个说法合情合理。

    “师兄,那怎么办?”女弟子问道。

    “请王师叔!他老人家今日巡山。有他在此,就算这泼皮有太师叔祖的东西,也翻不起浪来!”

    “正是如此!”

    一枚剑丸重新化成剑光,往数百里外的烟霞山飞去。

    与此同时,三个德行宗的弟子落下遁光,挡住任佑,将他团团围住,不让他移动分毫。

    任佑脸色一沉,心说:我刚一下山,难道还要被你们抓回去不成?

    心中一急,大股灵气涌来,任佑居然瞬间突破了境界,浑身一阵爆响,头顶炫光更是乱闪不停。

    “这……这是晋入【敛光】了?就凭这个泼皮……”有人惊呼一声。

    修行九大境界,敛光为第三境。

    任佑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的修为从九重巅峰降到第二境,如今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自己就重返第三境了?这般神速,可如何是好?

4. 低调为何物?

    山巅,那仙风道骨的老者蹙眉细思,忽然明白过来,随即以密法传音,召唤自己的亲传大弟子-德行宗当代掌门,崔雨落。

    “师尊,今日师叔飞升,大好日子,宾客满门,普天同庆啊。您传我来可有什么吩咐?”崔雨落正在前厅陪着几宗前来观礼的掌门说话,突闻闭关已久的师父传召,以为有大事发生,故而匆匆赶来。

    “山下七百里外,望月坡上有点小变故。你派人去安顿一下。”老者吩咐了几句。

    “弟子明白。”崔雨落转身,却有不解,不明白师尊为什么要照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门小弟子。

    “你回来。这事儿……还是你亲自走一趟。”

    “弟子亲去?”崔雨落先是不解,随即不悦,再次不安,最后惶恐。

    师尊这样的修行大前辈,神通盖世,见识卓绝,居然让自己这个掌门亲自走一趟,这就意味着事情绝不简单,必有隐情。

    “师父,不知那人是什么跟脚?”

    老者仔细思考了一下,露出不易察觉的狡黠一笑。“是心意宗的门人。”

    心意宗?天下七大宗内唯一已经凋零的那个?

    崔雨落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作揖。

    “明白了。”

    崔雨落刚消失不见,另一个老者现身出来。“师兄,你连咱们的掌门也骗?”

    “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啊。”

    “你真觉得山下那位是咱们的师伯?”

    “八、九不离十。”

    “师伯他老人家的变化神通越发精湛了,我居然一点破绽也看不出。”

    “不是变化,那是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天底下还有这等神通?咦!师伯如此,所为哪般?”后显身的老者大惑不解。

    “师伯的心事岂是你我能看透的?此事不可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

    “正是如此。”

    另一厢,任佑被团团围住,正在懊恼。他懊恼的不是被困,而是自己的修为止不住地上扬,着实令人苦恼。

    任佑想要躲避飞升,已经不止是一两百年的事,想来想去只有逆转修为才是维持寿命又不用飞升的唯一办法。

    既然返老还童,那回到巅峰的速度当然越慢越好。毕竟能返老还童的次数可不是无限的。

    略一耽误,德行宗四代弟子王天庆收到讯号已经赶来。

    “林师叔祖的法器……理应归我德行宗所有。”

    任佑抬头一看,面前的中年修士面生,自己根本不认得。毕竟还差着三辈,任佑不认得实属正常。

    “有缘者得之。这是老规矩了。”任佑一扬手。“再说了,是它非要来投靠我的,我也没办法。”

    周围众人还没从任佑现场破镜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又听到任佑如此大言不惭的吹嘘,心头的嫉恨实在难以言表。

    “有缘者得之?老规矩?谁定的规矩?我从没听过!这是我德行宗的东西,就该我德行宗继承,这才是天经地义!”

    “我定的规矩。不信,你问问你家掌门去!”

    “放肆!别以为我德行宗是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就收拾不了你这个泼皮。告诉你,老夫先礼后兵,再要聒噪,要你好看!”

    “既然是名门正派,为何不去问问你家掌门,看他是不是也觉得这法器该归我所有?若不敢问,莫不是心虚?这又算哪门子的名门正派?”

    ”呸!我掌门师伯日理万机,没空搭理你这泼皮。识相的,东西留下,人滚蛋。”王天庆当着许多外派年轻弟子还真不好使强,怕被人说恃强凌弱。

    这时,带玉簪的弟子提醒道:“师叔,有人说他是魔宗奸细……”

    ”哦,你是魔宗的人?哼,那情况可就不同了。老夫若是动手,也不会有人觉得我是欺负同道后辈。”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魔宗的人?叫你们掌门出来,我得跟他分辨分辨,德行宗不能这样冤枉好人!”

    “好人?就你?”王天庆大笑。“别胡搅蛮缠了。你以为你是谁?掌门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掌门怎么可能因为你来这望月坡?别异想天开了。掌门要能来为你说话,老夫给你磕头。”

    王天庆肆无忌惮,一时说顺了嘴,脱口而出。

    “住手,不可为难这位小道友。”掌门崔雨落忽然匆匆赶来。他先去了大殿,向几位贵宾告失陪之礼,故而来晚了半步。

    王天庆的脸刷就红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平素从不夸口,今日头一回说话有点口无遮拦,居然还真地就应验了?

    “掌门……掌门师伯,您……您怎么来了?”

    身后,三个德行宗的弟子也立刻行礼。

    顺带的,在场所有人都开始作揖。眼前的毕竟是七大宗派的掌门。放在平时,这些年轻修行者根本无缘得见。

    唯有任佑大剌剌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心说:总算有个认识的了。

    “崔雨落,他说我是魔宗弟子。你说是吗?”

    崔雨落?那是掌门的俗家名姓?

    如此直呼德行宗掌门的名字,简直放肆至极。

    王天庆诸人无不震怒。

    崔雨落也是一震,暗道:“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修行界知道自己法号的多,晓得我本来姓名的可少得很啊。”

    略微一愣,崔雨落反应过来:他既是心意宗的弟子,而师尊跟心意宗的那位前辈有旧,所以……

    一念及此,崔雨落展开笑脸。“道友说笑了。心意宗与我德行宗同气连枝,是为同道。道友怎么可能是魔宗的弟子?荒谬!”

    崔雨落的话,字字如锥,扎得王天庆浑身不自在,脸庞发热。

    儒雅的蔡恒心头一咯噔,突然想起那个江湖传闻。之前任佑说自己是心意宗传人时,蔡恒只觉得心意宗早就衰落,不值一提,故而没有在意。却忘了心意宗的连紫衣(道号兰君者)与德行宗现任掌门的恩师似乎有过一段过往……

    那是一段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辛啊。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之中,任佑大摇大摆地戴着闭月镯离开了望月坡,离开了德行宗的范围。

    德行宗警戒,以防魔宗落井下石,自不在话下。

    王天庆灰溜溜如丧家之犬,丢尽了颜面,无地自容。

    那些奚落过任佑的外派年轻弟子则各个灰头土脸,觉得无趣。

    吃了亏的,如蔡恒等人自然也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山中岁月静好,太适合修行。还是红尘俗世热闹,容易惹人堕落。

    于是,任佑以异常欣喜的态度投入了红尘之中。

    他返老还童,根本没想过要低调。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啥叫低调。

5. 丢尽老祖的脸

    刚离开望月坡不远,身后有人呼喊。

    任佑扭头一看,追上来的是一男一女。

    男子中等身材,宽脸粗眉,背上背一把铁剑,脸上堆满笑容。“前辈留步。”

    “哼,什么前辈,一个泼皮而已。”女子显然有气,低声嘀咕了一句。

    任佑也不生气,侧头一看,女子眼熟,是不久前质问过自己的那位一脸正气的女子。

    “啊,是你,一脸正气女。”任佑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了出来。

    “是我们,是我们。前辈记得我们就太好了。”男子继续套近乎。“不知道前辈要去什么地方,兴许咱们有缘,能同行一程?”

    “有什么话直说。别扯缘分。”任佑甩手就走。

    “前辈留步,前辈留步。我们是五观门的弟子。”

    “然后呢?”任佑不解。

    “然后?”男修行者吃不准任佑的心思,试探着说道:“然后……五观门是心意宗的旁支啊……”

    “然后呢?”任佑确实不知此节,但他活得长,脸皮厚,所以面不红心不跳,一摊手。“心意宗的旁支多了,关我屁事。”

    这也是实情。既然是宗派,自然有旁支。

    任佑的话有点粗糙,惹得一脸正气女的脸都红了。

    男修行者干咳一声。“前辈说的是。既然好不容易遇到了前辈,念在系出同源的份上,不知道前辈愿不愿意跟我们回五观门,指点一二?”

    男子声音越说越小,一来不好意思,二来这个要求实在不近人情,有点强人所难。若不是五观门到了这一代丢失了太多经卷,几乎要断了传承,他也不会选择来求任佑。这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碰运气。

    为了这事,他几乎和师妹翻脸。

    任佑不感兴趣,继续前行。

    男子无比尴尬,无奈地念叨。“唉,可怜我一门上下百十个弟子,居然没有一个修入三重境的,真是天要亡我五观门啊……”

    “师兄,你说这个干嘛,早叫你不要这样。”一脸正气女羞耻得真想钻地缝。

    而且,男子为了打动任佑说了大话。他门中哪有百十个弟子,连十个弟子都没有。

    “你说什么?你们一门上下,没一个修入三境的?你们门派何时开宗立派的?”任佑扭头,来了兴致,语气中还有些惊喜。

    但,这在一脸正气女看来却是**裸的嘲弄和幸灾乐祸。

    “师兄,咱们走!我受不了这泼皮的气。他这是看不起咱们。”

    “回来,你们别走啊~”任佑追上来,一本正经地问道:“一门上下,真的连一个三境的都没有?你们看着也不傻啊,那一定是功法的问题咯?”

    任佑挤眉弄眼、兴高采烈的表情差点让一脸正气女气得流泪。

    然而,任佑是真地很兴奋。一个门派如此败落,那么他们在浪费弟子天赋、拖拉弟子修为方面一定有很独到的见解以及丰富的经验。而这,正是任佑急需的。

    降低修行进度有很多方法,任佑并不介意多管齐下。很显然,去这样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门派指点弟子修炼,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沾染自己的道心,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是……是功法有些问题,所以……所以才想请前辈……”男弟子的脸羞得绯红。他有不好的预感,依照任佑的性子,肯定会趁机羞辱自己一番,然后断然拒绝自己的要求。别忘了,不久前,自己和师妹还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

    “好,我答应了。我跟你们去!”

    “什么?前辈,你真地答应了?”男修行者压根没想到任佑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喜出望外之余,又有些惴惴的,生怕对方出尔反尔、或者根本就是居心不良。

    “答应就是答应,这难道还有假?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你们有师傅吗,师傅叫啥,修为如何?你们的洞府在哪?有洞天和福地吗?门派有矿山灵根吗?还有,你定亲了没?你师妹定亲了没?”任佑霹雳吧啦地问了一通。

    “弟子……弟子叫薛通,这是我师妹,她叫……”

    “别告诉他我的名字。”

    一脸正气女的跺脚抗议,但抗议无效,薛通和盘托出。

    “她叫叶玲珑。是我嫡亲的师妹,家师道号灵犀剑尊,又叫叮咚真人。修为嘛……修为还行。咱们的洞府在西边的谷西州,距离金光州不远……有一处洞府,不知道算不算洞天,矿山和灵根都没有……前辈,为什么要问我们定亲了没?这事儿,跟修炼没啥关系吧?”

    “啊,确实没什么关系。后面两句是我随口问的,爱答不答,无关紧要……”

    “你!”叶玲珑气得再次跺脚,任佑却早已经健步如飞,往西面走去了。

    ……

    “师兄,都怪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这样一个泼皮能有什么用?”

    “师妹,小声点,别让前辈听见了。你没看到德行宗的掌门都对他毕恭毕敬吗?难道崔掌门的见识还不如咱们?照我看,他绝不是外表那样的轻浮,这其中必定有原因的。而且,他是心意宗的传人啊。这世上,咱们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心意宗的门人?除了心意宗,又有谁能补全咱们缺失的功法……”

    叶玲珑不言语了。师兄的话,不无道理。

    任佑虽然与两人隔得极远,但两人的话一字不落地掉进了他的耳朵。“这个薛通,倒也不算太蠢,孺子可教嘛。”

    正走着,路旁树丛一阵晃动,闪出来七八个穿着黑衣的壮汉,拦住了任佑的去路。

    任佑摇摇头,觉得这些蟊贼实在不开眼,也不想跟他们纠缠,轻轻一闪,跃出去百余丈,远远躲开,准备在前面等着叶玲珑和薛通。跟这些人打杀,任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哪里知道,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面两人还没追上来。

    “分明是几个寻常蟊贼,这两个小家伙不会连凡人也打不过吧?”任佑无奈,只能转头回去找人。

    以如今任佑三境的修为,百余丈的距离也就是眨眼及至。

    “我的天,这五观门弟子的修为如此稀松平常,也敢出来行走江湖?真是丢人现眼啊!看来,五观门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也罢,正合我意。”任佑更加兴奋。

    但与此同时,任佑实在震惊于眼前所见。

    那七八个壮汉原来并非真的凡人,不过修为太低,实在不值一提,乃是周围一个不入流的小剑派的弟子,专靠打劫一些零星的修行者,抢些法器、灵石和丹药度日而已。这几日赶去烟霞山看热闹的修行者极多,大部分已经飞走,留下步行的当然就是他们的目标了。就是这么几个人,居然困住了薛通师兄妹两个。

    “前辈……快救我们……他们手里有一个黑色的罩子,好生厉害……”

    厉害?厉害你个头!一个仅仅能打死三两只大虫的入门级法器也叫厉害?你们这是要把老祖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7. 不可杀也不可辱

    等了一阵,饭菜上桌。正要开动,酒楼外人头攒动,呼啦啦进来一大批穿着统一红色长袍的修行者。

    “小二,我们要包店。”

    这样的事虽然可笑,却是天天发生。

    小二眼尖,认出这些修行者的来头,慌忙点头。“好,好,好。”

    吃饭的凡人不多,见势不对,纷纷开溜。这种情况下,店家也不会计较饭钱。

    凡人走了,出身低的散修走了,但有门有派的修行者客人们却是一个没动。

    这是规矩,若是不打招呼就走,那就坠了名头。

    领头的剑客一抱拳,走向窗边的一位老者。“道友可是泉山的同道?万剑门有礼了。”

    “好说。你们如此大阵仗,所谓何事?”老者处乱不惊。

    剑客也不客套,传音过去。顷刻后,老者脸色大变。“原来如此。得罪了。告辞。”说完带着身边童子一跃而起,顿时消失不见,用的也是剑丸。

    如此这般,红衣剑客一桌一桌地见礼,很快打发了五桌修行者。

    “不知三位是?”剑客斜了一眼任佑三人,有些不满。刚刚留下来的都是有些脸面的人物。可这三个家伙算什么?不懂规矩?还是愣头青想出风头?“看着眼生,怕不是我青州的同道?”

    任佑想了想,抬头回答道:“的确不是。我们是五观门的。吃完饭就走,绝不耽误诸位的大事。”

    这话也合理,毕竟饭菜已上桌,而且就在这群人挨桌处理的时候,任佑已经吃了个半饱。他太久没吃人间烟火,一开头就停不下来。

    “我师兄好言相劝,你们却不识抬举!?现在就滚,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另一个修行者脾气火爆,已经开始咆哮。

    小二也帮腔。“三位客官。饭钱我们不要了。识相些,走了吧。这可是万剑门的仙长,你们……惹不起。”

    啪!

    叶玲珑气得拍案而起。这女子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是个直性子。“欺人太甚!我们进门是客,怎么说赶走就赶走?凡事还有先来后到呢。今天我就不走,你们要怎样?堂堂青州地界,你们敢不讲理?”

    红衣剑客们全都哄笑起来。

    “小姑娘,修行界中确实有理可讲。但短兵相接,谁的拳头大谁的理就对。”

    “咦,不对吧。这叫恃强凌弱。就好比我打得过你,就能对你予取予求?”任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心里却是有些喜欢起叶玲珑来。觉得她有骨气。

    “说得好像你打得过我们似的?有点自知之明吧,不然一会儿叫你后悔莫及。”脾气暴躁的剑客已经唤出了自己的飞剑,明晃晃,恶狠狠。

    “我不怕你!”面对高压,叶玲珑眼眶含泪,也举起了剑。“修行者有尊严,可杀不可辱。”

    作为一个小门派的弟子,叶玲珑受过太多轻视和欺辱,因此反应激烈。

    “尊严?不名一文。”对方领头的剑客居高临下,手指轻轻一挑,叶玲珑的飞剑就脱手了。“用我们万剑门出产的飞剑来打我万剑门?真是可笑,更是异想天开!”

    “什么?你们用的不是自己淬炼的飞剑,而是这样的大路货?”任佑惊呼一声,他那不敢置信的模样充满了嘲讽,却是间接地鄙视了万剑门的剑是不值一提的。“玲珑,你说得不对,修行者是不可杀也不可辱。”

    “找死!空口说大话!你有什么好飞剑,拿出来试试。老子今天不仅要杀你,更要辱你!”飞剑刺向任佑。

    哐!

    脾气暴躁的剑客吓了一跳,他的飞剑掉在了地上,兀自乱跳,就是飞不起来。

    哐哐哐!

    不光是他的剑,几个唤出飞剑的同伴同样遭遇了如此奇事。

    红衣剑客们各个脸色大变,怒目相向。“小子,你使了什么花招?你要与我万剑门为敌?”

    “万剑门?啥玩意儿,也配与我为敌?……你可知,我生平最恨别人用飞剑刺我。就算有这个打算也不行。”任佑脸色微微不善,恼怒对方太过盛气凌人,更不知何时掏出了一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排样式各异的小剑。

    任佑根本不理万剑门的人,自顾自地伸手一推,“喏,自己选一把。”

    叶玲珑偷偷擦了一下眼泪,毫不犹豫,取了一把金色小剑,小剑的剑柄上有一条大鱼图案。

    咻!

    飞剑一出锦盒,立刻化成四尺长短,光芒万丈,更带来狂风,吹得对面诸人睁不开眼。那些在地上挣扎的飞剑也被吹到了墙角,哗啦啦乱响,跟破铜烂铁一样。果然如任佑所说,是不值一提的大路货。

    叶玲珑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剑有如此之威,顿觉扬眉吐气,眼眶跟着又是一红。

    任佑摇头。“修为太低,这鲲渔剑出鞘应该朴实无华、返璞归真才对啊。”

    叶玲珑一窒,却再不反驳任佑。

    万剑门的弟子回过神来,面面相觑,没想到对方有如此好剑。

    ”不要以为有好几把好剑就能压我们万剑门一筹。修行者比的是修为和境界……再说,还不知道这剑的来路呢。”万剑门领头的剑客回过神来,喝道:“组阵,叫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知道我们的厉害!”

    “组你奶奶的阵。有完没完?都给我滚!”任佑怒吼一声,锦盒中的飞剑鱼贯而出,一共还剩三十七把,组成了剑阵,寒光闪闪,叫人心惊胆战。

    不用打,万剑门的弟子们已经气馁了。

    但此时此刻,万剑门丢不起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默不作声地就此退去。

    “你……你等着……我们万剑门不好惹……”

    “快滚。”三十七把飞剑齐刷刷地对准了说话的剑客。

    “等……等着……哎哟!”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万剑门剑客们,此刻全都灰溜溜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有两个弟子太慌张,还摔了一跤,那行迹跟寻常凡人也差不了多少。

    “仙长,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仙长可千万要大人不计小人过啊……”小二回过神来,急忙见风使舵地讨好。

    “你也滚!”

    “是……是。”小二吓得屁滚尿流。

    “客官……”掌柜的也来试图挽回。

    “滚!”任佑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道。

    “是。”掌柜灰溜溜,提心吊胆地走了。生怕任佑会跟其他修行者一样,一旦生气,就任性胡来,搅乱了自己的酒肆。

    片刻后。

    “客官……”

    “滚!怎么又来了?”

    “滚?这个菜不要了?”说话的是厨房的伙计,憨声憨气。他刚把最后一个菜做好,小二却不见了,只能他亲自来送,却是对刚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不要就不要了吧。”

    “回来!”任佑露出笑意。“饭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8. 你我是敌非友,有必要帮你吗?

    “前辈……”薛通欲言又止。

    “自己挑吧。”

    任佑摸到了一点薛通的脾气,知道他刚刚没来得及挑剑,所以心里记挂着。

    眼见任佑如此大方,又言而有信,薛通乐开了怀,捧着锦盒,小心翼翼地端详了半天。最后,选来选去,选了一把古朴的黑剑,剑柄上居然是一具黄金骷髅图案。

    “拾骨剑。有点意思。”任佑没料到薛通会选这把。

    “蚀骨剑?它叫这个名字吗?哇,**蚀骨,霸气。”

    “霸气啥,不是腐蚀的蚀,是拾捡起来的那个拾。”

    “啊?那是啥意思啊?”

    任佑一笑,没理他。“走吧,坐船出海。”

    “前辈,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不该。”

    薛通苦笑一声,还是说了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前辈,俗话说,财不露白。咱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展露这么多的好剑,会不会引来别人的觊觎……然后来抢咱们?”

    “匹夫?抢咱们?”任佑一皱眉,微微一愣。他从未想过此节,因为还从没人敢抢德行宗掌门的师伯祖。““要抢就抢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拦不住他们啊。”

    迎客镇,镇东。

    这是悬空门在俗世唯二的落脚点之一。

    悬空门,是青州地界除了德行宗外最有底蕴和实力的修行门派,与沧浪门齐名。

    “师伯,您这次亲自下山,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万剑门的长老谭万贤毕恭毕敬地对着上座的一位老者问道。能让迎客镇最强门宗的万剑门管事长老亲自来见,足见老者地位,以及万剑门与悬空门的渊源。

    “贤侄,家丑本不可外扬。但你我关系不同,实话与你说,我这次下山是为了悬空门的法宝丢失一事而来。”

    “法宝丢失?谁这么大胆?”谭万贤脸色更变,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屏退了身边两个弟子。

    “师伯,丢的是哪件法宝?”

    “连环剑匣和镇山印。”老者脸色肃穆。“外贼猖狂,潜入悬空山,破开禁制,盗走了两件法宝。门中执法堂追查数日,推断此贼多半到了这迎客镇。”

    “两件法宝?”谭万贤沉默了片刻。“他想出海逃遁,却不肯御剑飞行,乃是料到悬空门的弟子一定在云路埋伏,所以混入凡人之中,想瞒天过海。此贼狡猾至极!”

    “正是如此。所以老夫隐匿踪迹而来,就是要暗中追查。这次,需要你们万剑门的配合。”

    “是。师伯只管放心。万剑门无有不从。”

    正在此时,万剑门有弟子在外求见。

    谭万贤怒道:“无礼,怎么追到这里来报事了?”他担心万剑门弟子的此举会引起躲在暗处的贼人的怀疑。

    前来禀告的弟子一脸委屈。“师叔恕罪。谭云师兄在鲜美来酒肆吃了大亏,耽误了跟探金门的交易,兹事体大,不得不来报。”

    “什么?谭云会吃亏?他不是带了二十个弟子同去吗?对手是谁?”

    “不清楚,好像是什么五观门,没听过的门派……但那对头有个小盒子,里面全是厉害的飞剑,师兄弟们挡不住啊……”

    “剑盒子?”谭万贤看向了老者,老者也看向了谭万贤,彼此心照不宣。

    码头上,大船比肩而停。

    这些大船都是大鲵帮所有,专门载人出海。客人有凡人,也有修行者。对于修行者而言,总有些人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缘故无法自己御剑飞跃重洋,所以搭船出海稀松平常。

    “前辈,船舱订好了。是霁云号,最快的船,有两头魔力白鲨拖船,只要三天就能到谷西州。”

    “好。”任佑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他可是有些年月没坐过海船了。

    在任佑的吩咐下,薛通师兄妹两个在附近的集市买了很多吃食和好玩的玩意儿,以供在船上消遣。

    “师妹,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踪咱们……”

    “哎呀,师兄,别看了。以咱们两个的修为,就算真有人跟踪,咱们能看得到?”

    “说得也是。早知道就该让前辈替咱们把剑收起来。这样背着,招摇过市,不好。”

    叶玲珑正了正身后的鲲渔剑,朗声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管不了。何必操这个闲心。”

    “这怎么是闲心……咦,这不是前辈说的话吗?你怎么学过来了?”

    “这话……稀松平常……说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是跟他学的。”说完,叶玲珑快走了几步,以掩饰心慌。因为这话确实是自己受了任佑的影响才说出来的。

    突然,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哪里走?”

    “就是他们,见死不救。他们一直跟着那个心意宗的泼皮,那家伙一定就在附近。”另外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道。

    叶玲珑定睛一看,那满腔愤恨的正是不久前刚遇到的蔡恒。曾经儒雅的他,居然脸上有伤,实在有损修行者的形象。

    “看什么看?我本以为你们是正经修行者。没想到却跟泼皮混在一处。我冒死相救,你们却一走了之,毫无道义!害得我……”

    蔡恒说不下去了。他总不能将自己落入贼寇之手,挨了毒打的事暴露出来。

    “总而言之,把那个泼皮交出来!我要他好看!”

    蔡恒身后,还有两人,一个中等身材、中等年级。另外一个容貌俊秀,似乎非常年轻。

    叶玲珑双目圆睁,义正严辞地说道:“抓你的是那伙强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跟前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当时是仗义出手,要救你们,忘了吗?”

    “当时强盗已经被打败,是你自己争功要去追的,关别人什么事?”叶玲珑当初还觉得愧疚,认为自己应该去帮忙。但此刻,面对蔡恒的咄咄逼人,她改变了立场。

    “真是不知羞耻。我家蔡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却贪生怕死溜之大吉。修行界居然有你们这种败类?”

    叶玲珑气急。她一向以光明磊落自居,此事就算自己做得不够大气,却也无论如何没到不知羞耻的地步。细细回想任佑的话,才发觉任佑真是未卜先知。任佑对蔡恒的判断准确至极,即便自己真地前去相助,一旦失利,蔡恒一定还是会将过错归咎在自己和师兄薛通的身上。

    一想到此,叶玲珑委屈至极,眼眶不由得红了。

    对方见状,立刻得寸进尺,言语上极尽侮辱之能事。尤其是蔡恒,吃了亏,气不打一处来,盛气凌人之下几乎要动手。

    “喂喂喂!当我们家没大人是不是?欺负我家弟子。”任佑漫不经心地赶来。“这不是彩云岛的同道吗?这么快就逃出来了?果然有两下子啊。当时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我见死不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插手。怎么,现在又来说什么三道什么四?”

    蔡恒多少有点忌惮任佑是心意宗的传人,扭头道:“师叔,就是他。”

    “就是你眼睁睁看着我彩云岛的弟子……”这话不好说完,中年人卡住了。

    “是的。我跟他非亲非故,还有点矛盾,所以当然没义务管他的闲事。然后呢?你觉得,你们彩云岛需要我管你们的闲事?”

    是啊,然后呢?

    你我是敌非友,老子没必要帮你。

    同样的话,被任佑用全不在乎的态度说出来,威力就比叶玲珑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何必逞口舌之争,对付这种泼皮,直接动手比较好。”蔡恒身后的年轻人说道。

    “陈师叔所言极是。但他是心意宗的……”蔡恒仍旧有点顾忌。

    “心意宗?又如何?空有其名,名不副实。”

    任佑也不生气,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心意宗传人,闻言一摊手。“要打架确实不需要理由。你们要耍无赖,那就来吧。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凡人不敢围观,只有零星的修行者驻足远看。

    “心意宗好歹是七大宗门之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等欺人,怕是不妥。”

    “没错。自己学艺不精,丢了人,找旁人出气,无礼。”

    “他不帮忙顶多算不仗义。这人多欺负人少,就是仗势欺人了。”

    舆情一边倒地偏向了任佑一方。

    “谁再敢多言多语,就是与我彩云岛和药老为敌!”被称为陈师叔的年轻修行者喝道。“今天,这三个人我要定了。”

    “那可不行。青州还轮不上彩云岛的人做主!”一声断喝传来。

9. 四两拨千斤

    为数不多看热闹的修行者几乎一哄而散。

    这些人多数是散修,哪里敢惹迎客镇的地头蛇万剑门?

    万剑门不仅是迎客镇的地主之一,更是十大洲都闻名遐迩的铸剑门派。那些没有能力自行打造飞剑的小门小派,又有上进之心和需求,便得从万剑门这样的门派购剑。

    所以,万剑门不仅有实力,更有财力。在修行界,那就意味着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和灵丹妙药。

    出言阻止的正是万剑门的俗世长老谭万贤。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红衣剑客,其中一位便是被任佑吓退的谭云。

    薛通和叶玲珑都吓坏了,不由自主地躲到了任佑的身后。

    “长老,就是这个家伙,他有一个剑匣子。”

    “交出来吧。”谭万贤厉声喝道:“没想到,你胆子还挺大,如此招摇过市,是没把我们万剑门放在眼里!”

    任佑恶作剧之心顿起,笑道:“我现在把你们万仙门记在心里了,不是在眼里。”

    “前辈,是万剑门,不说是万仙门……”薛通又害怕又尴尬地小声提醒道。

    “噢,万贱门?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对方长老口齿不清,任佑确实没听清。

    任佑此刻的表情轻易让人猜到,他的理解又错了。

    顿时,万剑门的众人群情激愤,各个露出要动手的意思。现如今有长老坐镇,底气自然不同。

    任佑一摊手,显得无可奈何。“修行界真是堕落了。大家不安心修行,一个个喜欢无事生非。一家嫌我见死不救,可我凭什么救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无赖?另一家则嫌我行事高调,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过我可不是耗子。罢了,既然想打架,废话不多说,你们商量商量,谁先来吧。”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万剑门,任佑处乱不惊的样子,着实叫人讶异。

    躲在人群中的悬空门长老狐疑不定:“这小子有恃无恐。对面那些家伙莫不是他的同伙,串通了演戏?”

    彩云岛的人看向万剑门,也有同感。修行界里,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在所多有。

    “诸位,这个泼皮得罪了我彩云岛。我们得带他回去。”

    “笑话。彩云岛在我青州地界说话还算不得数。我们有要事得与他处理。谁也不可阻挠。”

    被人当众挤兑,彩云岛的人脸色难看至极。那陈姓修行者拉下脸,冷冰冰地说道:“彩云岛再不济,还不至于怕一个卖剑的门派。我乃药老传承,怕你们不成?”

    “药老又如何?今日在迎客镇,你们走不出去!”万剑门是多骄傲的存在啊,怎能忍受在自家地盘上被人诋毁。

    “好,领教万剑门的高招!”

    两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偏偏,谭长老不能说出悬空门的事来,所以在彩云岛看来,更觉对方是胡搅蛮缠,故意如此。

    任佑幸灾乐祸,巴不得双方打起来,自己好看热闹。

    叶玲珑和薛通此刻都对任佑佩服有加。几句话居然让两个对头狗咬狗起来。

    “看来这个泼皮……前辈也不是一无是处……泼皮也有泼皮的好……”叶玲珑如是想。

    悬空门的长老修为了得,为人稳重,一直在冷眼旁观,此刻及时轻咳一声。“大家先别着急动手。”

    他觉得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彩云岛的人不知老者的来路,但隐隐感到对方修为非凡,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有什么话说?”

    “年轻人,莫急莫躁。我且问你,他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们?”

    蔡恒将前事一说,引来万剑门众人面面相觑。人又不是任佑打的,关他什么事。

    这事,怎么看,都是彩云岛的人小题大做嘛。

    “嗯,诸位道友,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这是仗势欺人了。既然他跟你们并没什么大纠葛,就还是跟我们走吧。”老者的脸色变得阴沉,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对,彩云岛别有用心。因为,这是什么狗屁借口,堂堂彩云岛的弟子贪功冒进吃了亏,却去怪别人没有出手相救?

    这要没有隐情,就怪了。

    “不行。那你们倒说说,他又是怎么得罪你们了?”彩云岛的人不依。

    “这不用你管!”万剑门谭长老不耐烦起来。

    “笑话!万剑门用的着跟你们解释吗?”另一人附和道。

    果然如此!

    彩云岛的人也早有成见,此刻见识了万剑门的反应,当然更加笃定:万剑门的人是假借冲突救人来了。

    心意宗有万剑门想要的东西!?合情合理。

    两边言语兜不住,被迫动手。

    顷刻间,电光闪动,飞剑法器你来我往。

    万剑门人多,又有悬空门前辈坐镇,很快占据上风。彩云岛除了陈姓年轻修行者靠一朵白云护身、屹立不倒外,其余几人的飞剑都被缠住。若不是万剑门手下留情,怕是已经身首异处。

    任佑笑道:“彩云岛真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这么个破剑阵都挡不住。行了,没啥热闹可看,咱们走!”

    “哪里走?”悬空门的老者身与剑合,飞到近前,挡住任佑的去路。“拿出来!”

    “拿啥?”任佑不解。

    “别装了。”老者用密音传声道:“你拿走我悬空门的连环剑匣,死罪一条。若是悬崖勒马,我还可以向掌门求情,留你一条性命。”

    “#*%……”任佑苦笑不得,反问一句:“你们的剑匣?也值得我去拿?”

    “你,口出狂言!敢诋毁万剑门剑阵倒也罢了,连我悬空门也敢轻视。你真是无知至极的颟顸狂徒!”

    老者说话时,浑身气流直转,光芒乱晃,气势惊人,显然已经修入第六境通天,乃是大修行者。薛通和叶玲珑吓得闭眼不敢直视,觉得自己今日再无幸免之理。

    “狂徒?”任佑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手指叶玲珑背后的鲲渔剑,“看看,我有这么好的飞剑,还用得着你们的剑匣。当然了,这把鲲渔剑严格来说其实也稀松平常,但你们悬空门怕是没有吧。对了,你们的门派是叫悬空门吧?我这次没听错咯。不知道跟悬空庙有啥关系。”

    悬空门是青州当世第二大门派,创派在七百年前,那时任佑早已经闭关,所以不曾听闻。

    任佑一脸自得的样子叫老者怒火中烧。“老夫修行五百余载,从未见过你这等恬不知耻,不晓得死活的后辈狂徒,既如此,今日便了结了你。”

    “等等,我可是心意宗传人。”

    “心意宗?嘿嘿,就算德行宗的掌门亲来,你也得死!”

10. 你捉别人家的掌门干什么

    白光一闪,老者的飞剑没能斩杀任佑,而是掉在了地上,面前出现一位容貌普通的长衫修行者。“对不住了,弄坏了你的飞剑。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怕你伤了我……的道友。”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德行宗掌门的恩师,前代执法长老齐槐。他差点脱口而出'我的师伯',关键时刻还是扭了回来。

    任佑微微诧异,随即点头。言外之意,你小子眼力不错,居然还认得出我来。

    齐槐也点头,言外之意,师伯我当然认得出你。不过放心,弟子有分寸,啥也不会说的。

    一老一小兀自眼神交流,全然没将悬空门的老者放在眼里。

    “尊驾何人?敢坏我悬空门的好事?”齐槐貌不惊人,悬空门老者瞧不出底细,更感受不到齐槐经过隐藏的修为。但在青州,悬空门除了德行宗外,旁的门派一概不放在眼里,所以老者有恃无恐。毕竟,这里距离烟霞山两千里有余,德行宗的大人物又各个清高出尘,是不会来的。

    “贫道德行宗齐槐。”

    “德行宗齐槐?不认识。”老者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镇定下来。暗忖:德行宗这一代掌门和长老都以‘雨’字做名。这老头眼生,名头也不响,怕不是低阶弟子?或者,其实是冒名顶替,我怕他何来?

    齐槐道号齐天大真人,大名响彻寰宇,但鲜有人知道他的俗家姓名。悬空门长老的地位与他如云泥之别,不知底细实属正常。

    齐槐也不恼。“贫道无名少姓之辈,不足挂齿。倒请问道友怎么称呼?”

    到了此刻,老者不得不自报家门,以免堕了名头。“悬空门慕容德。”

    齐槐摇摇头看向任佑,却赫然意识到,自己都没听过的,师伯又怎么可能听过。

    “慕容道友,无论你跟我这位朋友有什么误会,都算到贫道头上如何?”

    “算到你头上,你配吗?你担得起吗?”

    “试试看吧。”齐槐在自家师伯面前不敢托大。

    “他拿走了我们的法宝,我要他还来!”

    不等慕容德说完,齐槐笑了起来。“这一定是误会。这事儿……不可能。真不可能。”

    齐槐如此斩钉截铁,让慕容德不悦。“瞧不起我悬空门?你们德行宗虽是源远流长,但我悬空门也不是无根之木。我跟你说不着,再要聒噪,闹上你烟霞山找你们掌门说理去。”

    “这个好办。”

    “什么?”慕容德一愣。

    不远处,双方斗法还在继续。彩云岛陈姓修行者仍在坚持,可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持久。

    慕容德见状,不愿节外生枝,就想速战速决抢回剑匣作罢,于是对任佑动手。哪里知道,自己施展的神通一概不灵。

    慕容德颜面大失,怒不可遏,顾不得其他,吼道:“你等着,待我召同门相助。有种的别跑。”

    “我不跑。”任佑抢着答道。

    “贫道也不跑。”齐槐同声同气。

    正在此时,天边一道宏光,由远及近而来。

    宏光中,显出一个男子,鹤发童颜,见面就喊:“慕容师弟,别来无恙啊。”

    “黄师兄?是你。你来得正巧,我正要呼唤掌门前来支援呢。”

    “支援什么?”

    “别提了。师弟我今日刚找到连环剑匣的踪迹。喏,这老头就来捣乱。”

    “老头儿?”黄师兄定睛一看,啊呀一声。“你……您是……”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一个德行宗的后进弟子而已,怕他何来?”

    “师弟糊涂!”那黄师兄倒头就拜。“前辈恕罪。”

    “你是哪个?”

    “弟子是悬空门求真长老。前辈不认得我,但应该认得家师。”

    ”令师是?”

    “家师一丈天青,丁燃。”

    “哦,你是那个小家伙的弟子。”

    任佑一摆手,表示自己没听过。齐槐嘴里的小家伙,那就真是小家伙了。

    慕容德有些发懵。德行宗的掌门的确比自己大一辈,但眼前这老头儿,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怎么口气这样大?

    黄师兄一瞪眼。“还不过来拜见齐天大真人!”

    “齐天大真人?他是齐天大真人?”慕容德噗通一声,腿脚都软了。

    悬空门一直在跟德行宗较劲不假,但多数情况是年轻几辈的弟子间的把戏,一般也是点到即止。慕容德或许敢跟德行宗第四代弟子争一争,但齐天大真人?给慕容德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齐天大真人是德行宗当世第二代大弟子,现今掌门的亲传恩师,更是八百年前就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更是曾一人独闯海外七十二岛,斩杀九大妖王的大煞星,脾气火爆无比,天下无人敢惹。

    至于为什么齐天大真人只是二代大弟子,那还不是因为他头上一直有个老不死的任佑。

    怎么回事,眼前这个好脾气的老头儿居然是他?

    万剑门和彩云岛的修行者都意识到事态有变,自然而然地退后。陈姓修行者因此躲过了败绩。

    众目睽睽之下,慕容德羞得无地自容。

    呼!

    一道剑光又至,这次来的是七个德行宗的大长老。全是齐槐的亲传弟子们。

    “谁敢对我恩师不敬?贫道荡平他的洞府!”

    “恩师,弟子来迟,叫你受惊了。”

    “敢冒犯我恩师者,必诛!”

    “是这个白头发的东西?悬空门的?悬空门好大的胆子,贫道这就去铲平悬空山。”

    “一个青州二流门派就敢如此目中无人。看来咱们不教训一下悬空门,他们还真以为自己登堂入室了?”

    ……

    七大长老,无一不是敢打敢杀的豪侠性格。

    这都是任佑当年定下的规矩,弟子太懦弱不得入门。

    七大长老浑身剑气纵横,场中除了任佑和他身后的薛通与叶玲珑,其余所有外派弟子全都抵挡不住,跪倒在地。彩云岛的人也无一例外。

    整个迎客镇都沸腾了。谁能想到,德行宗七大长老居然亲临此地。

    那些修行者远远地议论,没人敢靠近。

    事还没完。

    片刻后,又来一道剑光。

    “掌门师兄?”慕容德和黄师兄不敢置信地喊道,彼此的老脸都羞得红彤彤。

    悬空门的掌门被一个穿青衣的修行者倒提着落到了地上。

    齐槐骂道:“孽徒,我让你来说理。你把别人家的掌门捉来做什么?”

    青衫修士正是崔雨落,他向师父行礼,又向任佑点头,这才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德行宗行事一向宽容,从不跟青州那些小门派争风吃醋。但悬空门的人最近百余年气焰嚣张,自以为能跟我德行宗相提并论,处处争锋相对,实在无礼。如今更居然敢来羞辱恩师。若再纵容下去,岂不无法无天?所以弟子接到恩师讯剑后不敢怠慢,径直去了趟悬空山,把司徒掌门请来说道说道。好叫他知道,青州只有两种修行宗门,德行宗和其他。而他悬空门就是其他之一而已,无半点特殊。”

    “这倒是不假。”齐槐点点头。“雨落你这话在理。悬空门,万剑门,某某门,管它什么门……对贫道而言都毫无区别。也好,既然司徒掌门来了,那贫道就把话说清楚吧。这位……道友是我的故交,绝不至于偷你们悬空门的法宝。说句不好听的话,我德行宗的法宝任由他挑,他也未必看得中一件。”

    齐槐嘴里的道友当然就是任佑。

    任佑笑嘻嘻。“齐槐,你这话倒不假。”

    众人皆惊,直呼齐天大真人的名姓,而大真人不仅毫不介意,反而露出受用的表情。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蔡恒终于能直起腰,轻声道:“他是心意宗的传人。心意宗不是有个老前辈嘛。江湖传闻,那个老前辈跟齐天大真人……”

    余下诸人恍然大悟,暗恨自己没想起此节。陈姓修行者更迁怒蔡恒,怪他没有早早地点破这事儿。

    悬空门司徒掌门蔫软在地,脸色苍白,不停地告罪。

    崔雨落轻描淡写地说走了一趟悬空山,云淡风轻。但背后波涛汹涌的斗法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

    悬空门也终于明白,自己与德行宗是天渊之别。

    堂堂悬空门的掌门被崔雨落用秘法封了气海雪山,几乎不能动弹,与凡人无异,否则又怎会如此卑躬屈膝。

    “前辈,您大人有大量。我悬空门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今后再不敢放肆,也绝不会再与这位小道友为敌。”

    “很好。”齐槐沉声说道:“把话传出去。只要在这青州之地,再有哪家修行门宗敢对我这位道友起歹心,我德行宗灭他全门!”

    彩云岛,万剑门,还有悬空门的修行者俱都面如死灰。

    从今往后,齐天大真人与心意宗前辈的传闻也就就此坐实了。

11. 还是擎天大树

    大海一望无垠,让人心胸开阔。

    海面上不时有巨鸟掠过,发出刺耳啼鸣,似乎对眼前这艘大船有无尽的企图。

    但大船上有法阵,船头有穿空大箭,瞭望台上还有轮值的剑修,那些怪鸟根本不敢靠近。

    穿越大洋,从一州去往另一州,若没有修行者的帮助,对于凡人而言就是九死一生的冒险。

    即便是修行者,对于其中的大部分而言,这也是一趟苦差事。

    “前辈,您醒了。弟子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想要请教。”

    “什么时辰了?到了饭点儿没有?怎么还有问题,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任佑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道。返老还童之后,修为下降,作为凡人的需求增多。但正因为需求变多,精神也容易得到小小的满足。睡个午觉,便让任佑心情愉悦起来。

    出海已经一日一夜,如今大船正在深海之中,难免无趣。

    薛通脸色一红。“我五观门丢失的心法太多……不然……不然我和师妹的修为也不会这样不堪了……”

    经过迎客镇一役后,薛通已经对任佑彻底心服口服,因此越发虚心求教起来。任佑一番指点,也确实让薛通受益匪浅。薛通又是高兴,又是惊奇,常常生出感慨,不明白修为只有三境的任佑为什么总给自己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境界之间的差别吧。每一个境界之间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前辈虽只有三境,但我和师妹却都只有初境而已,差距太大的缘故啊。

    “罢了,贪多嚼不烂。你还是按照我说的心法慢慢稳固根基再说吧。修行的事不着急,欲速不达啊。上下九境,各有妙处,不是用功就能成的。心性、领悟、根基、资源、外在帮助、内在机缘……缺一不可。”任佑站起来。“走,跟我去外面看看风景。”

    迎客镇上闹出大动静,大部分的修行者当时都不敢靠近查看,所以当任佑三人登船的时候,没人认得他们,也没人将他们与德行宗的事联系在一起。

    在周围那些修行者看来,这就是三个初出茅庐的小门小户弟子,领头的修为还不错,有了三境而已。

    到了甲板上,周围的修行者还在议论纷纷,说着迎客镇上的热闹。

    “这一回可真是涨见识了。七大宗之一的掌门出手,啧啧啧,那气势,真是让人高山仰止啊。”

    “谁说不是呢。以前我闭门造车,自以为有些手段,如今看来,真是井底之蛙,可笑啊可笑。”

    “道友,别说是你,就那悬空门和万千门又何尝不是,这回这个跟头栽得彻底。”

    “德行宗啊,果然是修行界的泰山北斗。不久前才有一位老前辈飞升紫府,如今又在迎客镇立威。若是我能加入德行宗,那可就是另一番天地咯。”

    “你?老阮,就你这样的老散修,别说人家看不上你。就算看上你,你受得了大门大派的约束?”

    ……

    薛通闻言微微一笑,因为这些人在说的事与自己有关。回忆起来,头一天发生的事,是他这二十六年以来最风光的时刻。德行宗七大长老,外加掌门,还有掌门的恩师——大名鼎鼎的齐天大真人全都来替自己出头,又好言相慰。那场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好了,他们其实是替任佑出头,自己沾点光而已。但即便如此,别人想沾光还占不到呢。

    薛通正在心满意足,身边突然有人说话。“小子,你们五观门没教你出门在外,要时时刻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像你这样心不在焉的,被人推下海喂了海妖,你都不知道。”

    声音沙哑,语调阴阳怪气,口气更是居高临下。这段话,怎么听都叫人不舒服。薛通扭头一看,是隔壁船舱的宋老头。

    这个老头儿和任佑他们差不多同时上船,自来熟,一见面就东打听西打听。薛通没有什么城府,就自报了家门,所以对方知道他是五观门跟脚,当时就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任佑和叶玲珑不好套话,因此宋老头专攻薛通。

    任佑和叶玲珑在不远处观海,薛通一人落在后面,故而被宋老头逮了个正着,不由得苦笑一声。“宋前辈,您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我们当然不能跟你比。”

    “不能比,就学啊。年轻人的路还很长。你要想要问道得正果,就得处处留心不是嘛?”

    “是,是,是。”薛通不愿跟他纠缠。

    “你先别走。这话,你也得跟你那个师兄和师妹说说。这么三个年轻人,一点经验都没有,就出来历练,这样不行的。尤其是你那个骄傲的师兄,我看他涉世未深,又自以为是,恐怕要吃大亏。年轻啊,初生牛犊不怕虎,就真以为老虎不吃人?”

    薛通一脸尴尬,又不能说出任佑的身份,只得搪塞。“那不是我师兄,是我的前辈。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前辈?”宋老头儿轻蔑地摇摇头。“你能有什么分寸?你懂个啥?我跟你说,我行走四海十州两百余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遇到过。就你们这样眼高手低的后辈,我遇到过的没有百数也有七、八十之多。你知道他们的下场吗?

    薛通摇头。

    “大多数都身死道消啦……”

    薛通知道宋老头聒噪又不会说话,听得不痛快,但自来是小心翼翼惯了的,当下也不敢发作。“我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

    “明白了就好。喏,别说老宋不照顾你。我跟你说,这片海域不太平,下面真有海妖,厉害着呢,专吃修行者。要是遇到风浪,海妖出来,你们几个可保不住自己。我……倒是可以帮你们。”

    “怎么帮?”

    “怎么帮,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法子。你们三个出门在外,总得带点法器什么的傍身吧。拿点出来孝敬我,到时候我自然保你们的周全。”

    纠缠了将近一日,这宋老头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薛通一摆手。“让前辈笑话了。我们五观门小门小户,真是啥也没有。”

    “也不是啊,我看你这把剑就不错,哎别走……你等等我。”宋老头眼见薛通不受恐吓,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语气又柔软了下来。

    与此同时,迎客镇上。

    铩羽而归的万剑门关闭了门户,不知在筹谋什么。

    迎客镇上人来人往,消息流转极快,德行宗修理万剑门的事早被传得神乎其神。人人都对万剑门落井下石,觉得他们是虚有其名。

    一个走南闯北多年的散修嗅到了机会的味道,纠结三个有手段的道友,闯上了万剑门在迎客镇外的洞府,准备抢他一票。

    “大家动手,这万剑门号称天下第一铸剑门派,总该有些好东西。”

    轰!

    洞府的门户被震开。

    “万剑门果然折了锐气,不成气候了。咱们得手啦!”

    咻!一道红光从洞内飞出,顷刻铰断了四个散修的脖颈。

    紧跟着,一只黑手冒出,将四个头颅抓进了洞内。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犯我万剑门了。该死!”

    远处,闻讯追来的其他散修吓得立刻作鸟兽散。

    万剑门在德行宗面前如土鸡瓦狗,但面对其他散修和寻常门派,依旧是高不可攀的擎天大树。

12. 海中风浪

    “前辈……”

    “怎么,那宋老头又来烦你啦。”任佑笑着对薛通说道:“下次他再烦你,你就怼回去,何必浪费口舌。”

    “是……可我不习惯。”

    “有什么不习惯的?师兄,你就是婆婆妈妈的才会被人瞧不起。”叶玲珑也颇为不满。“我们五观门好歹是正经门派,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散修来说三道四。好像他比我们都高明似的。”

    薛通脸色一红,正想替自己分辨两句,晴天忽然响起霹雳,紧跟着便有风浪来袭。

    大团乌云夹裹着闪电,海面也涌起波涛。

    “咦,这里还有海妖?我还以为海妖早就灭绝了呢。”任佑略带惊喜地说道。

    “真有海妖?”薛通脸色微变。“看来那宋老头儿的话也不全是假的。”

    “宋老头儿?他见过海妖?”

    “想必是的,他说他有防备海妖的法子,还想让我拿这把拾骨剑去换他的法子呢……哎哟,船怎么这么晃……”

    “他想得还真美,拾骨剑去换他的法子?他要见过海妖,凭他的修为,早死了。扶着我!”

    薛通和叶玲玲闻言一左一右,立刻分别拽住任佑的两只手。

    就在这时,甲板上有人喊道:“海妖出没,船速不够快。咱们必须减轻船重,能御剑飞行的,速速离船。不然,大家一起死。”

    “千万别听他的……离船必死。除非你能自己飞过重洋到别的州去。”宋老头不知何时凑到了身边。“真有那……本事,谁还搭船……”

    话音刚落,两道剑光冲天而起。

    这是自忖有些实力的修行者,自寻出路去了。

    刹那间,满船皆慌,尤其是那些少数的凡人乘客,几乎是立刻开始尖叫哭泣。

    “不,我们不想死啊……我们不会飞,下船必死。”

    “我有钱,很多钱,能买很多丹药的,别赶我们……”

    “老爷,都啥时候了,钱没用……”

    “哈?没用……”

    “我叔公的小舅子是金丹宗的门人,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不能欺负我们……”

    凡人们的哭喊无济于事,没有修行者在乎。

    大船剧烈地摇晃起来。船头,大鲵帮的修行者的语气越发急躁。“不想自己走?行,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大鲵帮的水手一面控制住大船,不让近乎发狂的巨鲨临阵脱逃;一面派人从船头和船尾包抄上来,挨个询问。

    “快准备钱财,丹药,法器……”宋老头儿嘀咕道。

    “什么?难道这就是你对付海妖的办法?”叶玲珑一脸愠怒和不屑。

    “对付海妖当然还有别的办法。但咱们得先对付大鲵帮的人。要是能留下,不就不用直接面对海妖了吗?”

    果然,有几个熟门熟路的修行者不慌不忙地掏出了许多灵石,递给大鲵帮的人。“道友,有劳了。”

    大鲵帮的人接过灵石,点点头,心照不宣地略过他们。

    凡人乘客见状,忙不迭递上大量财物,包括金银珠宝、罕见的药材和器物。

    这些东西,对于已经登峰造极的修行者而言,一无是处。但大部分修行者其实只是有些手段的凡人而已,终归还在俗世打着滚,免不了俗。

    “我已经付过船资,凭什么赶我?”

    有人不肯额外支付钱财,闹了起来。

    “这是意外,谁能料到这里有海妖?这不是我大鲵帮的过错,为了保全大家,只能如此了。随便你去哪里说理,都是这么回事!”大鲵帮的人说话滴水不漏。就算回到岸上,活下来的人也没法说嘴。因为遇到海妖的确不寻常。

    “那也不能凭钱财定夺谁留谁走。我可是……”

    大船摇得厉害,大鲵帮的人没了耐性,领头那位稍一施展,便将那与自己争论的修行者扔到了海里。

    一只浑身长满倒刺以及鱼稽的丑陋海怪跃出海面,将那修行者一口吞下,吓得船上众人大惊失色。

    若没有五境以上修为,怕不能幸免。

    与此同时,远处一声惊雷,一道霹雳劈下,那先行飞离的两人居然被雷火打中,跌落云头,怕也是活不了啦。

    顷刻之间,三个修行者毙命。

    如此一来,大家纷纷解囊。

    然而,解囊的人一多,就有了比较。一个修行者囊中羞涩,只能拿出一块灵石,被大鲵帮的人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海里。

    “对不起了道友。整船人,我们不可能都救,只能价高者活。”

    几个同样一贫如洗的散修见状,立刻红了眼,聚在一处,准备抵抗到底。

    “这些人死定了。”宋老头儿危言耸听地说道:“大鲵帮的同道不好惹。”

    薛通吓得面无血色。任佑固然来头不小,但如今身在海上,再无外援,而且他毕竟只有三境修为,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群穷凶极恶的大鲵帮修行者。

    一念及此,薛通开始浑身上下到处摸索,甚至动念要将拾骨剑交出去。

    叶玲珑却不然,手握鲲渔剑,小脸通红,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傻姑娘,别想抵抗,听我的……”

    “闭嘴!听你的,然后卑躬屈膝求人饶你?”任佑喝道。

    宋老头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小子,你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难道还要拉两个同门一起死不成?你要逞英雄,把海怪杀了啊!最烦你这样屁都不懂又偏偏爱出头的愣头青……哎哟……”

    任佑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段,将宋老头儿踢了出去,正好滚到已经逼近的大鲵帮修行者身上。

    大船正要又猛地晃了一下,差点把宋老头儿送下船去。

    大鲵帮的人也乱了步伐,好悬没受伤。

    几个准备抵抗到底的散修见有同道中人,立刻奋力靠拢。

    “三位道友,咱们齐心合力保住船上的位置。”

    任佑大笑两声。“就算下水也无妨。底下就只有两只海妖而已。而且,也不是真的穷凶极恶。那下水的人也没都死啊……我看,那是不是大鲵帮自己的人啊?”

    任佑这话说得清楚明白。言外之意就是,大鲵帮的人跟海妖沆瀣一气,逼迫乘客多纳钱财。

    但周围其他人要么敢怒不敢言,要么不信任佑的话。

    大鲵帮的人大怒。“小子,胡言乱语,诋毁我大鲵帮的清誉。扔你下水。”

    “你敢!”叶玲珑害怕,却更生气,脸色由红转白,浑身发抖,却握着剑挡在任佑身前,不肯后退。

    几个准备抵抗到底的散修也各自开始施展。不过,当中一人对任佑的话极不以为然,觉得任佑初出茅庐而已,言内言外却把自己当成了前辈一般,口气还大。若不是此刻生死存亡之际,他真要跟任佑争锋相对一番。

    大船不停地摇,天上雷霆咆哮,底下恶浪翻滚,船上火光电光交织一处,剑拔弩张,情势危急。

    有人希望任佑一行被扔下大船,自己就能安然无恙。

    有人恼恨大鲵帮,希望双方两败俱伤。

    一个大浪打来,船被抛起老高。大鲵帮的人也不由得有些惊慌,显然没想到海浪会如此汹涌。

    轰隆!

    大鲵帮的三个人齐齐动手,从海中拘来海水,化成水人,扑向任佑。

    “快认输!………哎哟,不好,可惜了那把好剑!”宋老头急得跺脚。

    水人一扑,任佑身前的叶玲珑和其他几个散修全都抵挡不住,栽下了船去。

    几声叹息和冷笑响起。大部分人都猜到大鲵帮会赢,只是没想到会赢得如此轻松。

    “后辈年轻人啊,不识轻重。吃了大亏。”

    “这教训也太重了……可惜啊。”

    那个对任佑不满的散修是众人中修为最高的,勉强站住,回过神来发现丢了同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任佑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的人都下海去了,虽然只有两只海妖,他们必死无疑。”

    “那可不一定。”任佑转身,也纵下船去了。

13. 玄武天章

    “这傻子,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就会耍嘴皮子而已。”宋老头眼睛一亮,看见薛通和他手里的剑还在,喜出望外,随即大喊道:“我付钱,这个小子和我的钱,我都付。”

    “好哇。难得老宋你这个铁公鸡肯拔毛。”大鲵帮的人围住了仅剩的那个散修。等解决完他,事情就结束了。

    薛通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惶惑不安,欲哭无泪。“师妹……前辈……”

    “哭啥。把剑给我,我护你周全。”

    又一阵风浪打来,差点将船掀翻。数个修行者落海,只有两三人勉力飞起逃生。

    “奶奶的,怎么回事?这浪太古怪了……”

    另一个巨浪打来,老宋抓着薛通,一个趔趄,一起滚下船去。

    薛通暗道:“完了。我要身死道消了。”

    与此同时,海妖乘风破浪,从水底借助两根水柱窜到了半空。

    果然是两只海妖。

    “杀海妖!”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不行,不能激怒它们。想活的就听话!”大鲵帮的人喝道。

    直到此刻,终于有更多人开始相信任佑的话,但显然为时已晚。

    紧跟着,一道更大的水柱冲起,打翻了两个海妖。

    两只海妖身形灵活,滚在水里,立刻翻身起来,破开海浪,快速逃跑,不知在躲避什么,嘴里发出尖厉的叫声,惹得一船的修行者耳鸣头晕,却就是不肯沉入海底。

    片刻后,宋老头儿和几个落水的修行者全都从海里冒了出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宋老头飞在海面上,随海浪起伏,扭头寻找薛通。“你死了没事儿,剑得给我留下!”

    “呸!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薛通的头也从水底冒了出来。

    宋老头儿大喜,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装腔作势,露出凶态。“把剑给我,不然我不救你。不仅不救你,还能杀了你!”

    “你试试看!当我家没大人不成?”薛通的身形继续升高,浑身竟是滴水未沾,在他身边出现了另外两个人,正是早前落水的叶玲珑和自己跳入海里的任佑。

    说话的正是任佑。

    宋老头儿气得正要大骂,却脸色一变,收住了嘴。因为,他赫然发现面前这三个'初出茅庐'的小修行者居然站在一只硕大无比的海怪背上。

    那海怪有玄武一般的体型,坚壳披身,头角峥嵘,更有无数伸缩自如的触角。

    那两只闹事的海妖正是被大海怪的触角拦住,根本无处可逃。

    “这……这是什么?”宋老头儿的脸都白了。

    船上,那几乎就要被投入海中的散修同样大惊失色。“那小子居然……居然能降服传说中的……玄武天章?”

    “这就是玄武天章?”旁边有人惊呼。“这可是玄武与深海九神章鱼唯一的直系后代……已经数千年不曾现身。没想到在这海中,还真有……”

    大鲵帮的修行者在四海纵横,见多识广,此刻却也懵了。谁能想到,传说中的怪物会现身?

    大片乌云已经彻底盖住了这片海域。

    一个巨大的雷霆从半空落下,不偏不倚砸到了玄武天章。

    船上船下的人全都惊呆了。

    传说的怪物一现身就遭了天劫?

    巨响过后,修行者没有一个合拢嘴的。

    看似威猛无比的雷霆竟然被玄武天章含在了嘴里。咕隆一声,吞下腹去。不仅如此,大海怪意犹未尽,举起数个触角,一把抓住了天上的雷云,贪婪地吮吸起来。

    片刻后,天空放晴,无云万里。刚刚阴雨密布、波涛汹涌的大海也恢复了平静。

    不得不平静,因为兴风作浪的两只海妖被捉了。

    任佑站在玄武天章的背后大喊道:“大鲵帮,亏你们在修行界行事多年,竟如此歹毒,欺诈同道。我势必将你们的恶行公诸于众。”

    “你……到底是谁?……不要……不要诬陷我们。”事到如今,大鲵帮的修行者早被震住,全都气弱,再无一人敢说出强横的话来。

    “我乃五观门的前辈,不坐你们的黑船啦,把船资还给我!”

    任佑话音刚落,一只触手爬上了大船,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这样的远古海怪,怕不是有相当于八境以上大修行者的实力,弄死这一船老小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大鲵帮的人不敢怠慢,将一袋子灵石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触手上。然而,触手不退。

    大鲵帮的众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急忙四下乱摸,又添了不少器物和灵石。可触手却还是不退。众人无法,将刚刚收刮来的钱财全数交出,触手这才慢慢退去。

    任佑大笑两声。“不义之财,取来何用?”

    玄武天章的触手一扬,将大鲵帮收刮来的钱财还到了船上,却将大鲵帮自己的那部分钱财尽数留下,言外之意不言而喻:你大鲵帮的钱我收了,别人的东西你别动。

    船上的人全都惊呆了,隔了足足十息才开始拾捡属于自己的东西。

    任佑身后,叶玲珑昂着头,眼眶微微湿润,是因为骄傲。这是她自修行以来第一次觉得真正地扬眉吐气。

    无意间,她瞟到任佑的脸,赫然发觉这是张好看无比的脸,心头激动,忍不住暗赞一声。“前辈真气派!”

    海面上,宋老头儿双唇颤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显得十分紧张。

    任佑一挥手。“走!老伙计!”

    玄武天章掀起一股浪,将宋老头打落入水,然后扬长而去。

    宋老头儿心如死灰,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只受了点轻伤,终于还是从海里钻了出来,面前正好浮着两只死掉的海妖的尸体,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罢了,罢了,老子看走眼了。这不是一般的雏儿啊…”

    薛通扭头看时,宋老头儿和大船早就不见了踪迹。但他心头感激,知道最后那一下,任佑是替自己出的手。

    “前辈,咱们就这么走了,大鲵帮的人要是加害其他人可怎么办?”叶玲珑侠义心起。

    任佑一笑。“我们走了才好。既然有人能将大鲵帮的事散播出去,他们还敢放肆吗?一个经营运船的三流修行门派,距离只手遮天还远着呢。

14. 没真情岂不没趣

    谷西州,山地众多。

    一个大州,被九座顶接霄汉的大山切割开来,每一片区域里又有无数山谷、坡地和溪流,自然资源极其丰富。但因为地势的不连续,交通的不便利,导致了这个州没有产生七大宗派那样大的修行门阀。

    取而代之的,是数量巨大的中型门派。可偏偏谷西州又是十州之中与金光州最接近的大州,所以谷西州的西边区域常常还有魔宗弟子出没,因为缺乏一个领导群伦的大门派来抵挡,所以整个谷西州算不得太平。

    九山之中,地处东边的是卓山和骁山。五观门就在卓山与骁山之间叫做五观溪的河谷之中安身。

    “叶兄,前面就是金沙帮了。”

    “就这儿?”被称为叶兄的修行者抬头一看,面前显出一座巨大的宫殿,建在一座高有百丈的大山之上,楼阁重叠,顶端没入云海,颇有几分气势。但那些宫殿的样式却有些俗气,和凡尘中那些达官贵人的住所没什么区别,与仙家洞天福地没有半点关系。

    “叶兄,这金沙帮是修行界中的帮派,与仙门不同,没有什么固定的传承。所以……”

    叶兄点点头,心领神会。

    如今修行界中,‘宗’大多是道门的跟脚,是修行的源头。而‘门’与‘派’是在历史长河之中由‘宗’产生的分支。至于‘帮’,则多半是散修们纠结在一起形成的势力。虽然散修没有传承,但不妨碍有些帮派实力雄厚。

    金沙帮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占据了金沙河,坐拥用之不尽的精金石。精金石既是炼器必备材料,也是修炼金行法术的最佳灵气来源之一。

    “也就是些暴发户,不堪得很,跟叶兄的五观门自然是没法比……不过,咱们过来讨生计,还是低调些吧。”段童出身紫叶门,与五观门是近邻,故而与叶八面相交。

    叶八面干笑一声,没有说话。五观门断掉灵石已经月余,身为大师兄的叶八面不得已只能出来寻找生机。否则门派中几个师兄弟的功课就要耽误了。

    在修炼大行其道的今天,门派林立,修行者结成属于自己的文明,与凡俗世界若即若离,彼此交叉,天地中游离的灵气浓度自然大不如前。寻常条件下,恢复法力还不打紧,但想要持续修行、提升境界,就必须依靠福地洞天或者灵石辅助。

    五观门落魄了,既没有洞天福地,灵石储备也不多,要不然也不会只剩下总共六个弟子苟延残喘。

    “是来抓金豆鱼的吗?”

    刚走到山前,就有人大喊,语气十分粗鲁。

    叶八面脸色一红,看看身边的段童。

    段童一抱拳。“正是。”

    喊话的金沙帮弟子二话不说,拿出一面铜镜,对着叶八面就照。“才初境?得了,上山吧,当帮工,一天一块灵石。动作快点呀,跟个傻子一样,愣着做什么!”

    叶八面不满。“不是说抓到一条金豆鱼就一块灵石吗?”

    “就凭你还想独自抓鱼?简直异想天开。别废话,干不干?干就上山,不干就滚……最烦你们这些门宗的弟子,以为自己是要飞升的大能不成……”金沙帮的人劈头盖脸一通乱骂,比凡间的土财主还要刻薄。

    叶八面差点忍不住发作,但想到自家门派的状况,不得已只能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上了山,穿过一个拱门,瞬间来到一片溪水前,早有几十个修行者在岸边忙碌。

    叶八面初来乍到,只能在旁边观看,段童说要方便,转身不见了。片刻之后就有人提着鞭子大声呵斥,要这些来捕鱼的各门各派的弟子排成一排,不得说话。

    这是凡间私塾学堂的做派啊。这是把我们当学童啊?

    情况比叶八面想象的还糟。

    随着更多的金沙帮的修行者来到,他们的行为越发粗暴,对其他人非打即骂,根本没把来捕鱼的其他门派弟子当成人看,极尽侮辱之能事。对他们而言,叶八面这些人就是苦工。

    “不许动,低头,不许说话。说你呢,蠢货……”

    大家都有难处,敢怒不敢言。

    金豆鱼有很好的滋补作用,但生性狡猾,喜欢潜藏污泥,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法术能够直接捕捉。所以金沙帮的人才会雇佣其他修行者来捕鱼。

    这工作沉重肮脏,但并不难。山前的金沙帮弟子辱骂叶八面是痴心妄想的话并不真。

    啪啪!

    鞭子带着电光,来回抽打。“好了,规矩知道了,就快干活!”

    叶八面犹豫一下,还是喊道:“捕到鱼,是一枚灵石吗?”

    “捕到了再说。捕得到,当然不会克扣你。”

    人群一哄而散,各自施为,根本没什么组织,也看不出谁是帮工,谁不是。

    叶八面四下环顾,没找到段童,只好自己动手。

    金沙溪的溪水刺骨,却永不冻结,叶八面修为不够,因此冷得瑟瑟发抖,最后凭着顽强的意志竟也抓到了七条金豆鱼。

    一天结束,叶八面欢欢喜喜地来领灵石。

    金沙帮管事的女修行者一脸横肉,看也不看叶八面,吼道:“拿着,滚吧。”

    叶八面一愣,不肯走。“不对,我捉了七条鱼,怎么只有一块灵石。”

    “帮工就是一天一块灵石。上山前没人告诉你规矩?快滚,快滚,别耽误我的事。”

    “你!”叶八面气得脸色绯红。

    身后有人催道:“道友,领完灵石了吗?领完就走开,我还得赶回去做晚课呢。”

    叶八面又气又恼,没有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动步子。他想起段童一直不见踪迹,这差事毕竟是他介绍的,想必段童跟金沙帮的人多少相熟,或许能替自己求情。一念及此,叶八面转身,往溪边走去,想找段童。

    刚到溪边,看见段童跟金沙帮的人言谈甚欢,似乎关系不错,叶八面的心头升起了希望。

    然而,段童接下来的话却让叶八面气炸了肺。

    “文大哥,我介绍的这小子不错吧。”

    “还行,别看老实巴交的,做事还挺麻利。抓了七条鱼,一块灵石,真便宜。你跟他也算朋友,这么坑他,就不怕他翻脸?……”

    “翻脸?就凭他?他五观门就一个老不死的掌门,而且还不到三境的修为,跟凡人无异……跟他来往已经是抬举他了。”

    叶八面在两人的下风口,没有被发现,但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段童,你欺人太甚!”

    段童一惊,没想到叶八面会杀回马枪,但他随即镇定。“叶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差事,怎么就变成欺人太甚了?这中间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叶八面气坏了,因为没带兵器,随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御剑之法投了出去。

    咻!

    啪!

    石头被一团红光击碎。红光兀自不停,撞向叶八面。

    叶八面惨叫一声,断了一臂。

    “敢在我金沙帮动手!不知死活!”文大哥霸气十足地喝道。

    叶八面疼痛难忍,但毕竟是已经入了门的修行者,咬紧牙关,捏碎刚得来的灵石,然后捡起断臂,念个口诀,借风力往山下逃去。

    叶八面如此狼狈,金沙帮的人哈哈大笑,根本不屑去追。

    ……

    “前辈,到了,这就是谷西州了。”叶玲珑笑颜如花。“很快就能见到我大师兄他们啦。”

    薛通也格外兴高采烈。原本预计三天的行程,因为玄武天章的缘故,一行三人在离船后不到半日就登岸了。这还是任佑怕太高调,提前打发了玄武天章的结果。

    这水物,是任佑过去的老伙计,虽然任佑返老还童,它还是认得,因此任佑一唤,它便赶来相助,离开时更是依依不舍。

    “前辈,叶大师兄也是玲珑的胞兄。”

    “哦,是不是和你一样爱哭?”

    叶玲珑脸一红。“前辈,我哪里爱哭了?只是……只是爱流泪而已。”

    “嗯。不是好哭,是眼泪爱泛滥。”任佑轻笑一声,往前走去,觉得这两个小的挺可爱,顺带着对五观门也有了好感。

    与红尘纠葛,不动点真感情,岂不是无趣得很。

15. 这才像我五观门的弟子

    “师父……不好了,大师兄受伤了……”

    五观门内,乱成一锅粥。

    叮咚真人的眉头皱成了川字,看着断臂的叶八面不住地叹气。

    所幸,五观门再落魄,也不是凡俗武功门派可比,一般药材并不稀缺,叶八面不至于丢命。

    但叶八面一口气从金沙帮逃回来,终归是元气大伤,昏睡不醒。若是他出身大宗派,给他服下回原丹,不仅不会昏睡,恐怕断手续回也不是难事。

    “给大师兄报仇!”

    “报仇?怎么报?对方可是金沙帮。”

    “那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大师兄残废了不成?”

    叮咚真人再次叹气。他的心头恨啊,想年轻时他也曾意气风发,以为凭自己之力可以逆转乾坤,重振五观门。没想到一次斗法输给对手,伤了根本,自己的修为不进反退。如此这般,五观门在自己手上分崩离析,每况愈下。年老时勉强再收了几个徒弟,爱如珍宝,如今却又残了一个。

    命运多舛,人生不幸啊!

    “别吵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五观门是个什么情况,你们还不清楚吗?”

    “你怎么说话的?大师兄伤成这样,我们就忍气吞声、不闻不问?等叶师妹回来,我们怎么交代?”

    “好。咱们去拼命,等着二师弟和叶师妹回来给咱们收尸吧。”

    正在吵闹,叶玲珑的声音传来。“大师兄,师父,我们回来啦!”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气氛瞬间更加凝重和尴尬。

    叶玲珑什么也不知道,欢天喜地地冲了进来。“我们带回来一位大前辈,五观门有希望了。”

    任佑则一皱眉,隔得老远他就嗅到了血腥气,以及修行者的怨气。

    几声叹息响起,叶师妹的欢呼和乐观与现实形成了鲜明而且强烈的对比。

    有希望?能有什么希望?

    “大家这是怎么了?来,我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心意宗的……大哥,你怎么了?”激动的叶玲珑终于在此刻看到了躺在一边的胞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大哥……谁把你伤成这样?师父,是谁干的?我要报仇!”

    薛通也气得咬牙切齿。“太可恶了。大师兄最是平和的一个人,谁这么歹毒?”

    任佑上前看了看,忍不住摇头。

    “前辈,能救吗?”薛通问道。

    “晚了,看样子他伤了有几个时辰啦,怕是一路挣扎着跑回来的。如果回来得早些,用永续丹,应该可以接回断臂。”

    叶玲珑和薛通对任佑毕恭毕敬,旁的人也不敢轻视任佑,闻言全都望向任佑,然后露出惋惜的神色,对任佑的话深信不疑。

    叮咚真人也曾走南闯北,算是见多识广,一听任佑开口,就觉得他见识不凡,为了搭救自己的徒弟,他忙不迭行礼。“道友,可还有别的法子?”

    方法不是完全没有,但以任佑现在的修为根本做不到。任佑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让他恢复元气,以免影响将来的修为。手的事,还有别的选择。”

    说完,任佑掏出一粒丹药让叶玲珑给叶八面喂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任佑的问题,满殿的人都说不清楚,只知道下手的是金沙帮。

    “这是准备去报仇?”

    叮咚真人脸色随即黯淡。“报仇?谈何容易啊。”

    “是啊。对方势大,我们势弱,去了就是鸡蛋碰石头啊。”一直主张冷静的三师兄黄登峰说道。面上明显带着不服气。

    “那也不能一声不吭,岂不叫人笑话咱们五观门?”任佑手指叶八面。“等他醒了,问清是非曲直,咱们就去。”

    醒?恐怕没把么快。叮咚真人也希望自家弟子能早点醒转,却不敢这样想。

    话音刚落,叶八面喉头滚动,醒了过来。“妹妹……你回来了?我……苦啊……”

    任佑的丹药立竿见影,让叮咚真人吃了一惊,也略微升起一点希望。但任佑的修为只有三境,虽比叮咚真人略高,想要凭此跟金沙帮做对,还是不行。

    叶玲珑哭了一小会,冷静下来,让叶八面将前事说了一遍。众人听完无不义愤填膺,就连任佑也怒火中烧。“真是欺我门中无人啊!走,找他们算帐去!”

    “别,道友别冲动啊。”叮咚真人既想报仇,又担心吃亏。“算了,金沙帮不简单。咱们惹不起。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等他说完,任佑已经走出了大殿。叶玲珑和薛通紧随其后。

    “师父,不用怕,前辈厉害得很!”

    叶玲珑也点点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四徒弟李显德一直主张报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叮咚真人急得直跺脚。“你们叶师妹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可她的实力如何你们还不知道?快,把他们拉回来。不然,我五观门就没了。”

    叮咚真人带着三徒弟追出来,扯住叶玲珑,痛心疾首地说道:“徒弟,你不能去啊。你一定要冷静!你们这一去,我五观门就丢了半壁江山……这……这可怎么是好?”

    叮咚真人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候,如今年老,两种性格交织一处,行事往往拖泥带水、瞻前顾后,再无半点决断,与任佑又只是萍水相逢,自然不愿意弟子们跟着他冒险。

    “放心!他们跟着我去,我就一定把他们带回来!”

    叮咚真人暗忖:你现在这么大的口气,真要出了事,你这一走了之,我有什么办法?

    心里这么想着,叮咚真人又不敢得罪任佑,只扯着叶玲珑不放手,哪里有半点老师的样子。

    叶玲珑急了,甩开师父。“师父,我这是去给师兄报仇!也是为我五观门讨回公道!你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前辈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任佑大笑两声。“这才像我五观门的弟子!走!”

    不知任佑施展了什么手段,四人立刻从五观门消失不见。

    “他……他什么时候成了我五观门的人了?”叮咚真人回过味来,狐疑不已。可下一刻,他想到自己三个徒弟去送死的事,立刻泪如雨下。“天要灭我五观门啊!”

16. 为了你们五观门,我竟连破两境

    月跃树梢如银盘。

    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山顶有一片紫竹林,在月光映照下颇有几分古意。

    这是距离五观门不远的紫叶门,因山门前的紫竹林而闻名。

    叶玲珑、薛通和李显德都很紧张,手心出汗。这是他们第一次闯到别人的山门兴师问罪,实在没有经验,所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显德尤为心虚,看着紫叶门高大的殿门不由得连打了两个寒颤。“前辈,咱们……”

    任佑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吓了李显德一跳,让他以为自己一行人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其实,是任佑自己出了点状况。

    自从返老还童以来,任佑一直在压制境界,不想太快回到巅峰。可此刻不知为何,任佑体内的真元却蠢蠢欲动,居然引来了天地中数不清的灵气。

    照理说宇宙中的灵气已然稀薄,想要在洞天福地之外从三境跃入四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于任佑而言,真的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这么一分神,任佑施展的手段失效,四人的行踪暴露了。

    刹那间,从紫叶门里飞出来三个修行者,显是巡夜的弟子,此刻无不横眉冷对。

    “什么人?敢闯我紫叶门!”

    “找死吗?”

    “咦?这是隔壁五观门的弟子?你们这么晚跑来做什么?是你们那老不死的老师快不行了?走走走,我们这里可没有救人续命的丹药,就是有也不会给你们的!”

    紫叶门的修行者认出来人是五观门的,立刻放松了警惕,只流露出不屑和轻视。

    叶玲玲气坏了,喝道:“让段童出来!他害了我大师兄!”

    “什么?段师兄害了你们大师兄?开什么玩笑?”

    “就是,就算段师兄真害了你们大师兄,那又值当个什么?快滚!再要喧哗,要你们好看!”

    “不知天高地厚,敢跟我们紫叶门要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样的。”

    “别说,这小姑娘其实长得不错。只可惜,师门有令,不修入三境不许男女之事,不然……嘿嘿……”

    “跟他们废什么话?”任佑努力掩盖着气海雪山中涌动的真元,暗道:“以后还是少打架为妙,一打架我的修为就压抑不住。照这么下去,再来两次我怕是就要破六境了……真是见鬼了,这一次为什么回复得这么快……”

    任佑压制境界,所以脸色苍白。他并不是没有能力动手,而是尽力防止着境界跃升,因此无暇动手。可在对手眼里看来,却是任佑外强中干的表现。

    “娘的,什么小白脸,说话还挺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大宗门的弟子!”

    “他说的没错,废什么话。既然这群人敬酒不吃,那就揍吧!五观门的人,没有根基,打死也不用担心!”

    三个紫叶门的弟子全都唤出飞剑,气势惊人。

    叶玲珑胆气很足,将自己的鲲鱼剑握在手中。

    薛通也算有了见识,同样握着拾骨剑不退。但李显德却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大阵仗,又见任佑脸色惨白,没有动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

    哐啷!清脆无比。

    对方三人忍不住大笑。

    “蠢货!”

    “脓包!”

    “就这样,还想上门寻仇!笑话!”

    三把飞剑倏地一声冲上来,居然是杀招。

    任佑胸腹中的灵气暴怒起来,冲关跃骨,作势要破了三境的屏障。任佑吓了一大跳,不得已往后退了两步。

    对方见状,态度越发嚣张。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紫叶门的三个弟子得势不饶人,三把分剑斩向三人。“杀!杀了他们!”

    李宗德吓得一闭眼,干脆放弃了抵抗!

    薛通全靠拾骨剑挡住了一击,但却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叶玲珑咬牙坚持,挥舞鲲鱼剑挡住了另外两击。

    然而,三把飞剑一转头,又都回来了,不依不饶,乃是要置人于死地而后快的架势。

    紫叶门的三个弟子大喜,正要克竟全功,一道紫光忽然冒出,快得无以伦比。眨眼之后,三把飞剑被紫光铰成了粉末。

    “这……这是什么招数……”

    “他,他有法宝在身!”

    “快,快请长老!”

    “不用你们请!我来帮你们!”任佑调整了一下呼吸,暂时压住汹涌的真元,扬手一挥,一道金光冒起,竟是一块金砖。

    金砖迎风一晃,变成一人高下,直直地砸向了紫叶门的殿门。

    轰!

    紫叶门洞府门户被砸得稀烂。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更在山顶炸开。

    “尔等欺我五观门,今日叫你识得厉害。”

    这一下,气势骇人,仿佛一个六境以上的大修行者亲临,惊得紫叶门上下都慌乱起来。

    其实,若是任佑状况良好,刚才的一击威力应该更大才对。

    任佑只是不想飞升,却并不想被人欺负,所以早就留下后手,以护自己周全。除非遇到九境巅峰、即将飞升的大能,否则余者皆不可惧。至于快飞升的各宗门老祖,谁又会闲得无事在凡尘打转呢?

    三个紫叶门的弟子瘫软在地,手足无措。

    李显德睁开眼,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对手反而狼狈不堪,吃惊之余,更是与有荣焉。来之前,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幻想,谁能想到最后居然成真了。

    不等李显德消化这种情绪,紫叶门的长老们带着弟子杀了出来。气势汹汹。

    他们以为有强敌来袭,因此排开阵势、严阵以待。

    但,当几个长老看到面色苍白、年轻得不像话的任佑,以及他身后更加稚嫩的叶玲珑几人时,不由得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哑然失笑。

    砸开山门无需太高的修为,三境已经足够。真正吓人的是那声吼叫,但也并非不能借助法器伪装。当看到任佑时,紫叶门诸人已经有了底。

    一个年长的弟子先叫阵。任佑正要说话,该死的真元又再度涌起,让他话到嘴边不得不咽下。

    “咳咳。”任佑的脸色越发惨白。

    “哼,这小子一定是为了虚张声势耗尽了真元,这会子是后继无力了吧。”叫阵的弟子放出飞剑,冲向任佑。

    任佑正处在压制境界的关键时刻,不得已侧身让开,用护腕挡了一下,后退了半步。

    之前虽也有后退,但那是为了躲避,跟此刻正面对敌时的后退不可同日而语。

    任佑恼火至极,他纵横修行界几千年,何曾在斗法中退过?堂堂的德行宗的老祖竟被一个无名小辈打退,实在丢脸。

    “前辈,你没事吧。”叶玲珑发现任佑的异样,管不了许多,仗剑护住任佑。

    “不自量力!”对面那紫叶门弟子还想出手,却被自家长老拦住。

    “朴岳,住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说话的是宋长老。“咱们紫叶门也是名门大派,怎能和不入流的小门小户一样行事。且问问,他们如此胡闹到底所为何事。”

    宋长老的话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语气,在大派的'大'字上特别着力,摆明了瞧不起五观门。

    “是!”朴岳收回飞剑,冷冰冰地喝问道:“说,为什么来闹事?我家宋长老宅心仁厚,给你们一个辩白的机会。”

    任佑双唇紧闭,神情痛苦,示意叶玲珑说话。叶玲珑心中不安,强打精神,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对面几个长老面无表情,似乎叶八面断了一臂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宋长老低头低估了几句。一个弟子转身离去,很快回来,跟宋长老回报了几声。

    “好了,事情问清楚了。你们说的也不算是谎话。但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多么轻蔑的言语。

    叶玲珑气得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打不过人家,却偏偏找上门来,真就是自取其辱。

    宋长老昂起头。“斩断你家弟子手臂的是金沙帮,又不是我紫叶门。虽然我家段童跟他同去,可又怎么能怪我们?”

    “强词夺理!段童和金沙帮勾结,欺辱家兄,这才有了现在的事。你怎能说与你紫叶门无关?”

    宋长老不觉得自家弟子有任何错,也不知道段童与金沙帮合伙压榨叶八面的事。但在他看来,即便事实就算如此,也无关紧要。还是那句话,又如何?

    “就算有关,那又怎样?”宋长老轻笑一声。“修行界当然是有道理可讲的。但也要看跟谁,你觉得你们有资格跟我讲道理吗?罢了,以免被同道笑话我紫叶门以大欺小。你们,赔了山门,滚回五观门吧。今天的事就算了,别逼我下杀手!”

    这是摆明了要以强凌弱。

    “赔!”

    “滚!”

    紫叶门弟子齐声高呼,吓得李显德瘫坐在地。这一次,叶玲珑真地哭了。身边,任佑却还是一言不发。

    “走……走吧……”李显德害怕得哆嗦,引来嘲笑。但这不怪他,五观门向来受欺负是无人撑腰的。

    “等等!”突然,任佑周身巨响不断,天上冒起异光。

    “他境界要突破?”

    宋长老话音刚落,任佑进入了四境。

    “奶奶的,果然还是压不住!”

    “哼,就算你是四境修为又如何?我们紫叶门多的是四境的高手。”宋长老怡然不惧。

    “四境算狗屁高手?”任佑骂了一句。与此同时,他浑身金光乱跳,境界又升了一境,进入了五境。

    三息之间,连跳两境,这可不是寻常之事。紫叶门的人有些惊乱。

    任佑长吁一口气。“罢了,为了你们五观门,我也是拼了。竟然连破两境。可惜啊……”

    旁人全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搞不懂晋级有什么可惜的。

    “这位道友刚刚的话有些意思。你的言外之意是实力不济就不配讲道理咯?”任佑回过气来,体内的真元平和,终于能正常说话。

    叶玲珑擦干眼泪,站在任佑身边,胸腔剧烈起伏,乃是激动的缘故。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宋长老不肯弱了气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阁下五境修为,的确惊人。但老夫不才,与几位长老同门都是五境。而且,已经在此境浸染多年。阁下想打架,我们奉陪!”

    “真是废物。在五境浸染多年还值得说嘴?”任佑大笑两声。

    “休要猖狂!……这是什么?大家别慌……撑住……啊……”

    任佑出手,雷霆万钧。数道金光飞出,将在场众人手中飞剑尽数绞碎。然后金光汇聚一处,化成一只饕餮巨兽,以泰山压顶之势,压制了在场所有人。

    几个紫叶门长老被压弯了腰,其他人早跪倒在地。

    “这位道友,我喜欢你的原则。既如此,我就借来用用了。你们实力不济,不值得讲道理,我就不讲了。你们欺我五观门无人,肆意欺凌,这很不好。从今日起,每月你们上贡灵石三千块,仙草三百株……但凡见到我五观门的弟子,必须行礼致敬。长老以下弟子需行跪礼……”

    “你……欺人太甚……”

    啪!

    任佑法力化成手掌,打了多嘴的长老一嘴巴。“我还没说完,不许插嘴!欺人太甚?你怕是不知道什么是欺人吧。若是从前,早灭了你紫叶门全门。知足吧……”

    任佑说完,叶玲珑、薛通还有李显德瞬间感到扬眉吐气,胸腹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心境在不知不觉间豁达了不少。叶玲珑更觉得关窍隐隐发酸,似乎有灵气涌入。

    下一刻,叶玲珑轻哼一声,突破桎梏,破开初境,来到了二境。“前辈,我……我进阶了?”

    任佑点点头。“好了。我们五观门可是名门正派,是非分明得很,不会跟下三滥的门派一样行事。你们家段童有错,但罪魁祸首毕竟是金沙帮。这个大仇还得去找金沙帮算。把段童交出来,我要带着他上金沙帮说理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260/ 第一时间欣赏老祖不飞升最新章节! 作者:临江仙居所写的《老祖不飞升》为转载作品,老祖不飞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老祖不飞升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老祖不飞升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老祖不飞升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老祖不飞升介绍:
又名《永不飞升》。修行界,人人勤修苦练、一心寻求飞升。可任佑却是千方百计躲避飞升。他不知从何处学来返老还童之术,逆转修为,重回凡尘。“飞升?你才飞升,你全家、全门、全宗都飞升!”围观群众点头。“好啊,好啊,求之不得呢。”任佑一甩衣袖。“去吧,都飞升吧,我要继续贪恋红尘去了。”又有围观群众好奇道:“你这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贪恋红尘啊?”任佑一脸嫌弃。“就算贪恋红尘也分很多层次的好不好,难道只有沾染酒色财气才是贪恋红尘?我的贪恋,重在‘恋’字本身……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老祖不飞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老祖不飞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老祖不飞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