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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翼     盛世荣宠txt下载     盛世荣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圣人的寝宫,几个太医正一脸为难地忙忙碌碌。

    皇后看着龙床上,脸冲下直挺挺地趴在床上,口中轻轻地呻/吟的圣人,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戳着一旁耷拉着脑袋做认罪装的肥仔儿嗔道,“怎么能这样闹你父皇!”多大岁数了还来这个,皇后只觉得圣人也是个人来疯,跟着儿子疯疯癫癫,眼下可好,这不就疯出毛病来了么?见肥仔儿怯怯的,皇后便侧头去问那倒霉的太医道,“陛下无恙吧?”

    “不过是抻了一下子,你骂小五做什么?”见儿子撅着嘴巴,圣人便急忙劝道,“是我起来急了,”见皇后责备地看着自己,圣人便笑道,“又不是大事儿,我与小五这样才亲近呢,下回咱们接着玩儿,对不对?”又龇牙咧嘴地说道,“这么瞧着,朕如今可是要强健一□子骨儿,不然,以后与小五玩耍都不肯够了。”见肥仔儿哭咧咧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上,便含笑说道,“不过是点子小事儿,不要叫你母后惊住了。”

    其实,儿子愿意亲近他,他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

    “怪我。”阿元便小声与匆匆赶来的五公主说道,“竟忘了弟弟眼下可沉了。”就肥仔儿那体重,别说没有准备的圣人,就换了年轻的小伙子都受不住呢。

    不是吧您还来?!

    瞧着圣人掐着肥仔儿嫩呼呼的小脸蛋儿约定下回再试,一众听说圣人伤了赶回来的皇子皇女的表情都扭曲了一下,之后,三公主便在一旁抚掌笑道,“谁家不如此呢?”见皇后看过来,她急忙上前与皇后笑道,“母后不知道,儿臣的府里头,驸马前儿为了给家里的小子釆湖中的荷花,竟跌进了水里头,叫人救出来的时候,吐了不知多少的水出来,却还抓着荷花不撒手,”听见姐妹们都笑了,她便一摊手叹道,“儿臣还嗔他是个傻子,如今瞧了父皇,才知道天底下父母的心呢。”

    她说了这个,就是在给五皇子圆场了,不然叫人知道圣人是叫五皇子给压伤了腰,不定说出什么来,因此皇后的脸上便露出了温和,问道,“如今驸马还好?”

    “好得很,还带着那小子满院子逛呢。”三公主急忙笑道。

    一旁的几位公主,都劝起了皇后来,这才叫皇后不再对着五皇子生气。

    肥仔儿眼下,已经爬上了圣人的龙床,在圣人的身边拱来拱去,小狗一样。果然就见圣人虽然疼的厉害,还是支出一条胳膊来抱住了这软乎乎的小东西。

    圣人还很有兴致,皇后能说什么呢?况嗔了五皇子,皇后心里心疼的厉害,如今有了三公主的台阶下,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含笑看着床上的父子两个嘻嘻哈哈地亲近。

    亲的,同父同母的幼弟得宠,太子与郑王完全是喜闻乐见。此时含笑看着也就罢了,只顺王瞧了这一家子圆满的模样,心中大恨,此时便带着几分担忧地说道,“小五下一次,且莫这样任性了。”

    “他才多大,任性些朕也喜欢,”圣人正隐蔽地掐儿子身上的小肥肉呢,此时听了顺王这样扫兴的话,便淡淡地说道,“你年纪不小了,还与弟弟这样计较,叫人心头不快。”

    “下一回,小五只管来与儿子玩耍。”凤鸣便在一旁高声道,“父皇,父皇在一旁指挥就是。”

    “有事代其劳,才是皇兄们应该做的。”阿元便在圣人颔首中笑嘻嘻地说道。肥仔儿在兄长与姐姐们的笑声里,从圣人的怀里探出了一个小脑袋来,不好意思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

    “你们这几个……”皇后无奈地说道,“我是管不了你们了。”说完,便坐在圣人的身边,只与太医问话,知道了圣人并无大碍,便松了一口气,使人往太后处传话,又命众人都出来。阿元从圣人的宫里出来,便笑了,只乐得不行,五公主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她,许久之后,见皇子们都走了,这才叹气道,“你瞧瞧,宫中的兄弟姐妹都一条心,只三皇兄,张口闭口的小五的不是,这是要做什么呢?”

    “嫉妒呗。”阿元笑嘻嘻地说道,“皇伯父更爱小五,三皇兄自然心里不欢喜。”

    “我听说他在府中,偏爱徐侧妃之子,”五公主便叹道,“阿舟多好的孩子,竟叫他无视成那样,徐侧妃也是个蠢货,顺王府里有还有庶长子,那都老实本分不出头,她偏偏跳了出来,我听说这徐侧妃并不亲近慧嫔,反而与徐贵人走动的勤快些,这不是徐家叫父皇给罢了官么,这些时候常往宫中来。”慧嫔是徐家庶女,虽然如今位份高更得宫中的看重,可是在徐家看来,一个庶女,是远远没有出身嫡女的徐贵人来的尊贵的。

    “知道姐姐在宫中,徐贵人还巴巴儿地进来争宠,一家子都是贱人。”阿元便冷冷地说道,“往来又如何,一个失宠的贵人罢了,八妹妹眼下非要嫁给这么一个不能出仕的东西,徐家可不要看重徐贵人么。”据说当年,徐贵人失宠之后,若不是家中实在再也寻不出适龄的女孩儿来,徐家本是还要打着谢罪的名义,再进一个女孩儿入宫的。只是那个时候圣人便与皇后感情很好了,便是有,大概也不会叫人入宫。

    “八妹妹眼下是迷了心窍,日后……”五公主想了想便叹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五公主与那徐五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阿元却不说话了,走了一会儿,便与五公主笑道,“说这些讨厌的人做什么呢?”她侧头瞧了瞧四周,这才与五公主小声说道,“皇伯父的心思,我问出来了一些,眼见是给皇女们做脸。先是阿容,我听着后头的意思,该是几位驸马,就算不能有个实权,可是清贵些的位置,也要安置的。”

    五公主默不作声地点头,片刻便叹息道,“旁人也就罢了,可是我那表弟……”庆光实在是个文武不成的人,对五公主虽然一片赤诚,可是五公主真是找不出他的能耐来。

    “起码,驸马都尉也不错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皇姐的子嗣,落地就应该有爵位,这般下来,还担忧什么呢?”

    “罢了,有皇兄在,我担心这些都是无用。”五公主本是为了庆光担忧,眼下也释然了,正与阿元说话,一边与她说笑,听着阿元兴致勃勃地说起关于胭脂的做法,心情正爽快着,就见不远处,正有两个小少年正在争执,阿元见其中一个正是顺王世子凤舟,此时脸上带着薄怒,便在脸上皱眉,向着另一个看去,就见那个孩子比凤舟小些,一张十分漂亮的小脸,正抓着凤舟手中的一个匣子不撒手。

    “那是……”阿元金额的那小孩儿有些陌生,便迟疑道。

    “徐侧妃之子,”五公主便淡淡地说道,“不常进宫来,你该是见得少些。”阿元如今的侄儿一大把,哪里记得住无关紧要的呢,五公主却是个更精明些的,便记住了。

    “不过是个侧妃之子,竟然能与世子抢东西?”阿元便对着身后的宫女道,“叫他松开!”

    后头的宫女领命去了,到了两个孩子的眼前,也不废话,出手就一竹板敲在了那孩子的手上,手上一痛,这小孩儿顿时缩了手,凤舟飞快地抢回了匣子,见到后头正对自己龇牙笑的阿元与五公主,便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跑到了阿元的面前,红着脸叫道,“姑姑。”他虽然年幼,可是论个头却与阿元差不多了,公主殿下冷眼看了那正对着宫女拳打脚踢的小孩一眼,便敲了敲凤舟的头说道,“谁敢与你抢东西,抽他就是,歪缠什么?没的叫自己失了世子的身份!”

    “姑姑说的是。”凤舟顿了顿,便飞快地将手中的匣子塞进了阿元的手里,见阿元诧异地看着自己,便小声说道,“前儿姑姑总是说外头的核雕可爱,我正好得了几个,便给姑姑送进来。”祖母与姑姑待他好,他就用自己的真心却回报,凤舟见阿元打开匣子露出了惊喜来,便也欢喜了起来,此时便低声道,“不是不与他计较,只是在宫里,叫人多知道些侄儿的委屈与忍让,更好些。”

    这些乃是他心中最阴暗的想法,若不是阿元,凤舟便是与祖母慧嫔,都不敢说的。

    这年头儿,哪里有纯良的孩子呢?阿元到底是偏心的,便只颔首,就见那小孩蹭蹭地走过来,竟是气势汹汹,便冷笑道,“怎么着,这是还要与本宫比划比划?!”

    这小孩儿还没走到阿元的面前,就叫人给摁住了,此时挣扎了起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如此模样,也叫阿元诧异,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凤舟一眼,便皱眉道,“这样的教养,可不是个皇孙应该有的样子。”说到此处,正见远处八公主带着徐侧妃大步过来,便也觉得无趣了起来,对着那看着自己色厉内荏的八公主笑道,“八妹妹,耳光没有吃够么?”说完,脸上的笑容便落下来,指了指那孩子冷冷地说道,“一个皇孙,乱七八糟地在说什么?!徐侧妃,你教养不善,本宫如今几个耳光替三皇兄教训你,你也是该受的!”

    “多管闲事。”八公主便冷笑了一声。

    “在外头,你们做什么都没人管,只是在宫里,你们算哪根葱呢?”五公主早就恨八公主恨得厉害,此时便淡淡地说道,“侧妃之子,还敢在宫里这样嚣张,三皇兄也有趣,竟连府中的脸面都不要了。”见八公主气得呼哧呼哧喘气,五公主便与那目光闪烁的徐侧妃淡淡地说道,“收起你的那点子小心思,还当是以前呢!徐家都倒了,凭你的身份,算个什么东西!世子是你能巴望的么?!”

    “臣妾没有……”徐侧妃便哭道,“不过是世子……”

    “行了,”阿元便笑眯眯地说道,“皇伯娘守着皇伯父,哪里有时间理这里头的官司。就送她们回去,叫皇嫂自己管束就是。”说完,便叹道,“阿舟便留在宫里吧,你是世子,身份尊贵,与这些人在一处,叫人看不起呢。”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气得浑身发抖的八公主的身上,带着几分戏谑道,“八妹妹宁可与上不得台面儿的妾在一处,也不肯去看望皇伯父,可见真心。”

    方才连宫外的三公主与四公主都入宫,八公主却连个影子都不见,阿元便在心里觉得这妹妹脑子傻了点儿。

    不在此时刷圣人的好感,偏拧着来,以后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正在唏嘘间,远远地阿元就见慧嫔匆匆地赶来,见了众人微微颔首,竟是谁都不理睬,便只将凤舟抱住了,上上下下地瞧着,连声问道,“可伤到哪里没有?”

    “姨母为何不看看平哥儿!”八公主眼见慧嫔偏心,将个母老虎生的凤舟当宝贝蛋儿,唯恐磕了碰了,却将徐氏的血脉撇在一旁,顿时怒了,顿足叫道,“平哥儿才是姨母的亲孙子!”说起来,延续徐氏之血的凤平,应该更叫慧嫔亲近才是,眼看徐侧妃酝酿了一下,已经与被放开的凤平扑到一处去哭了起来,慧嫔面无表情地给凤舟理衣裳,许久,方才转头,对八公主冷冷地说道,“在宫里,哪儿来的公主的姨母?且换一声娘娘就是。”她是个老实的人,可是老实人若是认定了什么,可比聪明人难搞多了。

    八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

    “至于你,”慧嫔看着那偷眼看自己的徐侧妃,目中闪过了一丝讥诮来,淡淡地说道,“我素日里从未在宫中见过,哪里知道你是谁呢?”想到徐侧妃只知道往徐贵人的面前奉承,慧嫔便拭了拭眼角,缓缓地说道,“我儿府中,我只认王妃与世子,旁的,也莫要往我的面前领,谁有那么多的精神理睬呢?”见那徐侧妃猛地不哭了,她便敛目转头与凤舟温声道,“与祖母回去,不要理会不相干的人。”

    “祖母。”凤舟轻轻地唤了一声。

    “祖母虽然无用,可是护住你还是做得到的。”慧嫔摸了摸孙子的头发,转头,面上严厉地说道,“世子,才是王府的主子!再叫我知道,谁在府里外头的与世子相争,我的手段,你们想必也不想知道!”又淡淡地说道,“冲撞宫里,几位公主只怕你们觉得管不了你们,然我是顺王之母,可管的上了?二十板子,”她指了指徐侧妃,缓缓地说道,“教养不善的罪过!”

    徐侧妃若是在宫中被慧嫔仗责,那体面就全完了。八公主急忙拦道,“住手!”然而她在宫中并不得宠,谁听她的话呢?到底叫人拉在一旁,亲眼看着徐侧妃被按在地上惨叫着挨了板子,只怨恨地指了指面无表情的慧嫔,使人扶着徐侧妃扬长而去,见她走了,慧嫔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摸了摸凤舟的脸温声道,“下一次,只拿出你世子的威严来,你是嫡子,没有祖母,圣人也能给你做主。”

    又谢阿元与五公主道,“不是公主们张目,这孩子竟要吃亏。”

    对于这位本分度日,从来不参合宫中是非的慧嫔,阿元与五公主也十分尊重,此时也只笑着推辞,又目送了慧嫔与凤舟走了,方才一同回了太后宫中,一进去,就见九公主正在一旁服侍,阿元也不在意,只到了太后的面前,一边抓了桌上的点心吃,一边笑嘻嘻地将圣人处究竟如何说了,这才笑道,“四皇兄是罪魁祸首,如今认了,说是以后给弟弟做马骑呢。”

    “皇帝年纪一把,竟还这样淘气。”太后拿“淘气”来形容圣人,显然是并不将今日之事放在心上的,只是却叫阿元差点儿叫点下噎死,好容易顺了气儿,却听见太后竟然还在说道,“小五那么小小一团,他竟背不动,可见是身子不大康健。”

    肥仔儿那还叫“小小一团”?!阿元被皇祖母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惊呆了,再无耻,竟然也点不下去自己的脑袋。

    五公主已经无语了,翻着白眼儿抬头看屋顶。

    太后还在唏嘘道,“也不知小五惊吓成什么样儿,皇后必然是要骂他的。”听见阿元急忙说起圣人抱着肥仔儿一同歇了,太后这才满意道,“别叫小五吃了委屈,可怜见的,竟从没与哀家这样分开过,阿元说说,这不会夜里想念皇祖母,想的睡不着吧?”竟一脸担忧,只与身边忍笑的贴身宫女道,“快去叫小五屋里的小被子小枕头收拾出来给皇帝送去,不然,小五要哭的。”

    “从前,孙女儿也是夜里想着皇祖母直哭呢。”阿元便叹气道。

    “我苦命的孙女儿!”太后眼下没有了担忧,顿时返老还童,抱着熊孩子祖孙两个抱头痛哭,一起怀念当年熊孩子咬着被角在空荡荡的,冷冰冰的宫里一个人说不着的悲伤岁月。

    五公主被这向来吃嘛嘛好睡嘛嘛香的堂妹给恶心坏了,真想掀开她的脸皮瞧瞧到底有多厚。

    九公主打着劝慰太后的旗号留在这里,却统不叫太后理睬,此时脸上的笑容都开始僵硬了,目中便带了怨恨地向着在太后怀里耍宝的阿元看去。

    明明是个不学无术的古人罢了,竟得了宫中主子的宠爱,这样的风光。九公主之前也听说,这皇姐得了圣人的赐婚,要嫁到勋贵家中,听说那人是京中有名的美人,如今刚刚升官,日后还能袭爵,简直满天下的好事儿都落在这皇姐身上了,便在心中不服了起来。

    不说上辈子如何,这一世,她一张眼就是个公主,虽然从前那个是个傻子,可是到底身份尊贵。仗着伶俐,谁不觉得她是个可人儿呢?况,她能够有这样的造化穿到了古代,自然是应该有些奇遇的,没想到万千宠爱没有,满腹的才华与经纶也用不上,连这美貌对她来说,在宫中也是不顶用的,之前,她本还是想要换个男装偷偷出宫,结识些日后能守护她的男子,却叫养母厉声呵斥了,实在委屈。

    她也知道古代名声要紧,可是这也不算出格儿呀,就如同五公主几个,不也是常往外头跑么?

    心里实在不愿意见着阿元与五公主得宠的模样,九公主只在心中愤愤,与太后告辞便出了太后宫。

    眼见她走了,阿元也并未在意,只得意洋洋地与太后显摆了一下阿容又升官了,这才叫受不了的五公主给止住了,却听太后笑道,“你们两个丫头,一晃眼儿也这么大了,成亲是喜事儿,到了那日,皇祖母有好东西,多多的给你们。”太后的目中却隐隐地带着不舍,然而也不说什么,只与阿元五公主说道了些关于如何做妻子做媳妇儿的话,叫她们不许仗着公主的身份在婆家任性,免得夫妻离心,这才罢了。

    阿元不知道太后正盘算着选出几个心腹嬷嬷给她与五公主做陪房,以后辅佐,只说过了月旬,便听说各地边关的武将汇聚京城,心中欢喜的不行,待得知靖北侯与定国公府的那位远亲也入京,便与五公主一同下了帖子邀请阿栾入宫相聚。等了两天,果然就听德妃的宫中透出话儿来,阿元只欢欢喜喜地打扮了一回,把自己打扮的漂亮可爱,这才与五公主一同给德妃请安去。

    然而一入正殿,却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哭声传来,听出那是德妃的哭声,阿元与五公主的脸上都变色,匆匆进去一看,就见德妃,此时竟不顾仪态,抱着一个跪坐在她面前的,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嚎啕大哭,这样的痛哭,仿佛要将一生的痛苦都哭出来一样,阿元从来都没有见过,端庄的德妃也会有这样悲伤的时候,此时她紧紧地抱着那女子,仿佛松一松,这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一样,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恐惧。

    定国公夫人,也软在一旁,看着那女子流眼泪。

    “我在这里。”阿元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似在安抚般地说道。

    “活着啊,你还活着啊!”德妃只哭着,一遍一遍摩挲着女子的身上哭道,“我的寿儿,还活着啊!”说完,就已经抱着这女子泣不成声了。

    阿元只呆呆地与五公主立在一旁,相顾无言,十分诧异。

    还活着,是个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某人觉得霸占自己媳妇儿的熊孩子太讨厌了!~~

    又到了幸福的霸王票时间喵嘎嘎~~感谢一下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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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德妃哭了一场,一旁也是眼里全是眼泪的定国公夫人抹了抹眼角,过来劝道,“寿儿风尘仆仆地才回来,这是喜事儿,娘娘别太伤感了。”

    “对,对!”德妃连连点头,急忙将这女子拉起来,与自己坐在一起,一双手颤抖着摸着她的脸,哽咽了一声,只含泪笑道,“嫂子说得对,这是喜事儿。”说完,眼泪就忍不住又落了下来,狠狠地打了这女子几下含恨道,“父亲与陛下,都说你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的心,怎么就这样狠,难道给我说一句平安,叫我心安都不行?!”

    “我当年出京,没有想过有回来的这一天,你当我死了也是应该。”这女子转头苦笑,阿元就见,这是一个十分文雅秀丽的女子,只是额头上,有一很重的伤疤,叫她的容颜变得有些狰狞,可是她笑着看人的时候,却叫人觉得心里暖和与信赖,叫人说不出的亲近。与德妃求饶了片刻,她便只慢慢地给德妃抹眼泪,温声道,“圣人这一次,许我留京。虽然不再是从前的身份,可是咱们也能这样在一处了。”

    “你在京中,只怕……”德妃犹豫了片刻。

    “都说我是府里的远房姑太太,”这女子便笑笑,温声道,“况,这些年我对外,只说身子不好,不大与人走动,并无碍的。”顿了顿,便叹气道,“我只是有些愧疚,当年,他为了我舍了前程远离京中,这么多年叫我拖累着不能回京,如今就算回来,也不能封爵,我……”她强笑了一会儿方才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他。”这里头的他,阿元听着揣测,便觉得该是这女子的夫君了。

    不过,该有什么样的身份,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沈望抱怨了?”德妃便关切地问道。

    “他说,不后悔,只是我心中难安。”这女子便摇头道,“与他一同在边关的有功武将,大多封爵,只有他,明明是主将,却……”

    “只要与你在一起,他怎样都快活。”定国公夫人便含笑说道,“不然,他军功极盛,想要勋贵之女,多了去了,会只守着你?”

    “都是当年的情分,你胡思乱想,不是伤他的心么。”德妃觉得,还是家里的姐妹更重要些,因此便很无所谓地笑了,之后有心岔开话题,便与这女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五公主与阿元笑道,“瞧瞧这两个丫头,这个是我闺女,这个,你猜猜是谁?”她指了指阿元,笑着与两个女孩儿说道,“这是沈将军家的夫人,你们称一声姨母就是。”

    “这是齐家小七家的丫头。”沈夫人便笑道,“精气神儿像的很,活生生当年的小七,只是模样倒更似肃王,比小七好看许多。”

    “姨母您真有眼光!”听人夸自己是个美人儿,阿元顿时撅起了小尾巴,得意的不行。

    “脸皮,也与肃王有几分相似。”就见外头一声笑,正是当日,阿元在城阳伯付处见到的陈留郡君大步进来,笑看了阿元一眼,这才与德妃笑道,“我不请自来,做了恶客,请娘娘别与我见怪。”说完,掐了阿元的小脸儿一把,这才与沈夫人笑道,“小七与绣儿本是也要进宫,只我说,消停些吧,叫我先探探路,宫里头人多眼杂的,叫人见了一群女子哭哭啼啼,反倒见怪,不如出去,到你的宅子里去做客,这么多年也絮叨絮叨不是?”

    “你说的都有理。”沈夫人瞧着与陈留郡君情分很好,便含笑应了。

    阿元左看看右看看,自动地坐到了下头笑道,“我就替母亲出席啦。”

    “小大人儿一样,比小七可是讨巧了许多。”沈夫人的目中,便露出了十分的怀念来,叫阿元瞧着,便觉得这一位只怕当年,与肃王妃交情不错。

    “你这次回京,只带了大哥儿回来?”德妃便急忙问道,“不是说都叫进宫来叫我瞧瞧,哥儿呢?”

    “与儿媳妇儿一起往圣人处了。”沈夫人便笑道,“两个都是有能为的人,于军中颇有见地,圣人不弃,不因我的缘故冷待他们,还这样认真询问,天恩难以为报。”

    “几个孩子都进京了没有?”德妃便问道。

    “还有一个在军中没有回来。”沈夫人便笑道,“还有一个姐儿,如今十六了,我本想在外给她订出去,没想到圣人命进京,因此带了回来,想着在京中议亲。”说完,便与德妃定国公夫人笑道,“我这身份,等闲不大好经常出来交际,不过我想着,圣人既然命我回京,便不大会追究从前,可就算如此,我也不想叫姐儿入高门大户,不然日后揭出来什么,不是还叫姐儿吃苦头么。”

    “你说的很是。”德妃迟疑了片刻,便颔首道,“实在不行,嫁回庆家也是应该的。”.

    “怎么没有带姐儿进宫来?”顿了顿,德妃便嗔道,“你也太小心了些。”

    “她在家里收拾宅子呢。”沈夫人便笑道,“下一次,我带她过来。不过这孩子是个安稳的性子,不如别的女孩儿伶俐。”

    “难道我还能嫌她?稳重的小姐我才爱呢。”德妃便握着沈夫人的手,叹息道,“当年,我就说你与沈望是断不开的缘分,可不就是应了这话?这么多年,再多的苦难,也都回转了。”听沈夫人应了,她便含笑说道,“有你回来,咱们庆氏,便再无忧虑了。”定国公府最大的问题,就是后继无人,男丁不成气候,可是沈夫人带着儿子回来,便支起了定国公府的门户,叫德妃心中更加轻松。

    正说着话儿,外头就有通传,说圣人命送人过来,阿元好奇地向宫门口看过去,就见两名身上穿着银色薄甲的青年男女,逆着日光缓缓而来,皆是一般的英武高挑,叫人见了心折。

    “阿栾。”阿元便笑嘻嘻地向着那女子唤道。

    那女子看过来,一双狭长的眼睛的眼中带着笑意,大步过来与身边的青年给德妃几人请安,这才过来含笑看住了阿元与五公主。五公主还矜持些,没皮没脸的熊孩子已经忍不住扑到女将军的怀里去了,也不嫌人家身上那轻薄的战甲冰冷硌人,扭着身子就往阿栾的怀里钻,眼见这熊孩子是要爬墙的节奏,五公主简直要崩溃!又见阿栾身边的青年,看向阿元的目光带着几分严肃,便微微低头拿自己当隐形人。

    话说回来,这位表哥这样强壮威武,简直能抵定国公府表哥表弟加起来翻个翻儿再翻个翻儿了,顿觉这才是表兄呢,五公主起身就笑道,“见过表哥!”这才应该是能支撑门户的男人!

    这青年对着五公主微微躬身,之后,目光又飞快地转到了哼哼唧唧在阿栾怀里撒娇的熊孩子身上,有些冷硬的嘴角,慢慢地抿起来。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疼不疼呀?”阿元正心疼地摸着阿栾脸上一道狭长的伤疤,见阿栾微笑摇头,顿时心疼的死去活来,眨巴着眼睛说道,“我给你吹吹!”说完就撅着自己的狗嘴给人的脸上喷气,小爪子在阿栾的手臂上划拉起来,才吹了两口,表达了一下自己怜香惜玉的心情,就觉得后脖领一紧,竟叫人提了起来,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回头一看,就见到了一双严肃的眼睛,那有些沉默刚强的青年,缓缓地说道,“叙旧,不需要这样近。”

    上头德妃已经抚掌笑起来,与也忍不住含笑看着两个孩子的沈夫人笑道,“可见,是着紧这个媳妇儿的了。”

    阿栾脸上微红看了这青年一眼,这才与可怜巴巴的阿元微笑道,“殿下吹吹,果然不疼了。”

    熊孩子得意洋洋威严四顾,青年的脸黑透了。

    “不似小七。”沈夫人见了熊孩子的做派,笑得不行。

    “赖皮。”陈留郡君叹息了一声,觉得这才是肃王的种呢,比起当年肃王不要脸的程度,简直有过之无不及,不过是如今有身份了,披了一身的人皮,骨子里还是那个不要脸的肃王。

    阿元觉得这青年似乎有些色厉内荏,颐指气使地命令道,“本宫上头有人!快快把本宫放了,不然,”她眼珠子一转威胁道,“叫阿栾,打你!”使唤人家媳妇儿揍夫君,这么无耻的话,也只有熊孩子才能说出口了。

    “拓儿。”沈夫人便在上方眯着眼睛笑道。

    名为沈拓的青年沉默了很久,方才将这熊孩子给放地上,看这熊孩子得意地滚到了阿栾的身边,忍了又忍,方才低声道,“我的。”

    阿元大牙都要被这话给酸倒了,不过公主殿下是叫人不愉快的人么?必须不是。见这青年的目光特别纠结,便安慰道,“你放心,本宫,是有主儿的啦。”听见上头长辈又笑了,她便得意地说道,“瞧瞧,这是觉得本宫是个有竞争力的对手了,不过,本宫的节操还是在的不是?不会爬墙的。”看着青年的脸色缓和了,刚在心里觉得这就是一个妒夫呀,阿元就见五公主在众人的身后,遥遥地给了她一个奸笑。

    妥妥是要告状的节奏。

    阿元又心虚了,嘿嘿赔笑地躲到了一旁去。

    “这孩子订给了锦绣的长子阿容,那可是个漂亮的孩子。”德妃便有好奇的沈夫人笑道,“阿容美仪容,是京中难得的美人,不是个实心眼儿的,寻常哪里能守了这么多年呢?”

    “我外甥,那自然是好的。”阿容的模样肖似舅舅,作为舅母,陈留郡君便特别的得意,也有爱屋及乌的情分在里头,听德妃夸赞阿容,便在一旁与沈夫人笑道,“特别像他舅舅,不过比他舅舅更白皙些,有世家公子的做派。”沈夫人当年在京中是见过陈留郡君死乞白赖地追人家漂亮少年的,见如今追着了心上人的好友这样炫耀,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笑道,“你如今这样,倒似很快活。”

    “我出手快,自然得了好处。”陈留郡君顿了顿,便推了推沈夫人的肩膀笑道,“你家的姐儿没有人家,不如给了我家如何?”

    阿元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听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便拉着阿栾笑道,“咱们往园子里去,如今花儿开的好,天气也好,多自在。”

    阿栾回头去看沈夫人,见她微微点头,便起身与沈拓一同跟着振奋了的阿元与五公主出去。

    一屋子的女人见了他们出去,方才沉默了下来,就听沈夫人低声道,“这是个好孩子,当年在边关,我是打过她的念头的,只是恐这样的身份拖累了靖北侯府。”听德妃劝了几句,她便笑道,“别看靖北侯瞧着粗犷,心思细腻的很。当年在京中他见过我一回,竟认出了我,不过不动声色,只装着不知道,却愿意将阿栾嫁过来,可见这位侯爷,还是为儿女上心的。”

    阿栾与沈拓两情相悦,又志同道合,可是沈家颇多忌讳,这婚事一直都迟疑的不行,还是靖北侯当机立断,瞧着阿栾确实喜欢沈拓,便一力愿意了。

    “不是如此,当年就入了定国公府了。”就为了几个女人,靖北侯说什么不叫闺女嫁过来,定国公夫人真是深有感触。

    沈夫人隐约地听说过当年旧事,闻言便笑了笑,避开去,说些旁的。

    阿元却在此时,笑呵呵地带着这表兄表嫂在御花园里转悠,后头浩浩荡荡的宫女跟着,她便也没有什么避讳的,只细问阿栾这些年过的日子,听说阿栾如今过得快活,她便松了一口气,众人到了一处层层的灌木后头的凉亭里,一同瞧着御花园里头开得极盛的花朵儿。阿元是个小市民,对这些花朵儿没有什么研究,虽然据说都是什么稀罕的品种,不过是觉得比别的颜色鲜亮一些罢了,此时摆了茶水点心,便与阿栾说笑。

    才说了几句话,却见另一头,九公主正抱着几只大红的牡丹走过来,这女孩儿今日穿了一身大红洒金洋纱宫装,头上带着一水儿的红宝金步摇,衬着大红开得浓艳的牡丹,竟仿若神仙妃子一般,叫人见了目眩神迷。

    眼见阿元正指挥了宫人剪了几株孤本来放在桌上赏玩,九公主大白天的遇上了这两个皇姐,只觉得大好的心情全都不见了,暗道了一声晦气,又想到前几日,她在圣人面前隐隐地挑拨了阿元两句,却叫圣人给骂了一场,便觉得有些心虚,眼见阿元看过来,便硬着头皮过来强笑道,“皇姐既在,方才妹妹没见着。”

    穿来之后,九公主方才发现,从前看见过的宫斗里陷害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难。如阿元五公主这样得宠的公主,里里外外服侍的人多了去了,想挨个边儿给人挂个香囊或是往床底下塞个布偶,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陷害不行,想要争宠,往外头发展几个护花使者,却也颇有难度,眼下还没成呢,九公主就觉得,还是应该先暂避锋芒,没准儿日后,就能叫她得了机会。

    心里正寻思着事儿,九公主缓缓抬头,却猛地呼吸窒息了一下。

    她的面前,那身上穿着薄甲的英武青年,仿佛一把利剑一般,破开了后宫的软绵绵的气息,冲击了九公主的心。

    那青年漠然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九公主竟怔怔地动弹不得,只看着这青年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九公主心知,这样气象不同的青年,只怕不是一般人,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看他,便做出了一派的天真明媚来,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从前,没有见过你,你是谁呢?”

    阿元微微皱眉,见她微微露出了纤细的颈子,在牡丹后对着沈拓弯起眼睛笑,便淡淡地说道,“皇妹没见过的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都要跟你说道说道?”

    “皇姐。”九公主委屈的眼睛投向了阿元片刻,便怯怯地看住了沈拓,却见沈拓似乎觉得阿元已经代自己回了话,并没有想要发挥的心思,敛目坐在那里,做出了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的模样,坚决不肯“唐突”了金枝玉叶。

    这样不解风情,九公主恨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众人都在,她总不能扑到人家身上去,不然,还不叫养母责骂就怪了!

    忍了忍自己心里头的气,九公主却越发地觉得这人是个良人。

    古代的男子大多轻浮,看重美色,这样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的人,十分稀罕,若是日后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她不是也能安心些么?况这男子的模样刚毅果敢,十分的强壮,也叫九公主觉得对自己的胃口,此时有些舍不得这样走了,眼珠子一转,便坐到了五公主的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来,将怀中的牡丹放在桌上,这才盈盈笑道,“好久没有与姐姐们一处了,好容易见着,且一同说笑。”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便不断地向着沈拓看去。

    要不怎么就有那么一句话,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呢。

    九公主实在觉得大家伙儿都是个傻子,瞧不出来呢,阿元被烦透了,此时便故意与并不在意这些的阿栾笑道,“也不知,你们夫妻这一回,能不能留在京中。”又对着沈拓瞪眼睛道,“好好护着阿栾,再叫她受伤,本宫非叫皇伯父打你!”隐隐地便将两人的关系透露了出来,心里想着,若是九公主知道好歹,便应该不会再多做纠缠。

    “再也不会。”沈拓转头,对上了阿栾的目光,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笑容,之后,便与阿元沉声道,“我死,也不会叫她再受伤。”

    九公主已经呆住了。

    她没有想到,好容易在古代看中了一个男子,这人竟然是娶了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阿栾的脸上,九公主就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一个没有半分女子柔媚的人,虽然长相俊美,可是却偏刚毅,脸上还有一道不小的伤疤,使得那张脸越发地没有女子的模样了,眼看她一身冷肃,皮肤也粗糙的厉害,不大一会儿,九公主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来。

    这么瞧着,这女子也是个军伍出身,这古代,联姻是常态,只怕这两个,也是家族联姻方才走到一处。不然,寻常男子,谁会娶一个一点儿都不软和的女人做妻子呢?

    想到这里,九公主的心里,便生出了喜悦来。

    没有感情的婚姻,哪里能给人带来幸福呢?

    “二位也是武将么?”九公主便怯怯地说道,“我在宫里见识浅薄,可是十分仰慕保卫边关的英雄了,将军为朝出生入死,我心中仰慕,便以茶代酒,敬将军一杯如何?”说完,便秀气地拿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对着沈拓期待地一笑,口中问道,“将军在边关,一定有许多的故事,不知何时也能与我说说,叫我知道外头的天地。”又隐隐地看了阿栾一眼,带着几分轻视道,“夫人应该不介意的,对不对?”

    阿栾对这样的目光完全无感,当年她第一次回京,满京城的女孩儿都嫌弃她,又能如何呢?交好之人不在多,而在真心罢了。

    她对九公主的目光不在意,沈拓的目中,却闪过了一丝杀意,见九公主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沈拓漠然转头,并不答话,只握住了阿栾的手,低声道,“此间景色无趣,我们走吧。”

    “走吧走吧。”阿元也觉得讨厌,看了九公主一眼,心里便生出了稀奇来。

    这姑娘也是穿越女,怎么瞧着这模样,竟一点儿都没有不该往人家的姻缘里插一脚的想法呢?还是要显摆一下这穿了一个美人儿,想要炫耀一二呢?

    阿栾却什么都没有说,叫沈拓拉起来后,只缓缓地,在九公主强笑的目光里,持起了桌上阿元显摆自己身价的战国青铜酒杯,用力一握,便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将这酒杯握得成了一团,这才将这不成模样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在九公主花容失色中,指了指沈拓,言简意赅地说道,“我的!”所以说,要与女将军抢人,就要被握得稀巴烂的觉悟!

    本宫的古董!

    公主殿下荷包出血,此时一个恍惚,天旋地转,顿时软软地晕倒在了笑得浑身乱抖的五公主的怀里,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公主表示,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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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破了财的公主殿下在晕厥之中,五公主哈哈大笑,觉得总算出了一口这些年积攒的恶气,一边小心地扶着妹妹,一边嘲笑道,“你也有今天!”

    阿元闭着眼睛,坚决不肯张开眼,看一看这的负心世界。

    阿栾目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掠过了装模作样的阿元,之后,就看着眼前那个脸色发白,一张小脸儿上全是恐慌的九公主,缓缓地说道,“我的男人,是不能与别人分的。”

    九公主只觉得遭到了雷劈一般,怔怔地看着这个连帝姬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子,目光在那被捏扁的酒杯上一扫,心中也觉得害怕,就求助一般地向着默默立在阿栾身后不说话的男子看去,带着几分脆弱。然而这样仿佛一碰就碎的苍白的美丽,竟然完全没有融入到沈拓的眼中。这个男子,一双眼睛笔直地看着他面前的妻子,仿佛这世上就这么一个女人一眼,目不转睛的,世上的旁的颜色都不在他的眼里。

    九公主的目光暗淡了下去,然而忍不住地,却再次看了那男子一眼,只觉得这个人英武得是她生平仅见,叫她看了一眼就仿佛印在心里了一样。

    “本宫先走了。”九公主强笑了一下,恋恋不舍地看了那带着几分莫名冷意看过来的青年一眼,便与五公主颔首,之后,便带着宫人缓缓地走了。

    走了不远,她不由再次回头,却见那男子,正在一脸认真地给阿栾擦手,严峻的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温柔,咬了咬自己鲜红的嘴唇,九公主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些不甘来。

    这样的男子,为什么只能看得到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女子呢?

    难道,就是因为遇到他的时间,比自己早么?

    心中生出了不知名的想法来,九公主带着人就走了。

    后头阿栾素来对这些不在意的,沈拓与她成亲已有数载,是志同道合的夫妻,寻常女子哪里有能耐介入呢?况若不是方才自己出手快,沈拓只怕就要说出好听的来叫九公主没脸,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见赖皮的阿元还在装晕倒,靠在五公主的怀里不起来,一双眼睛闭着,竟还时不时地偷偷张开一点儿贼兮兮地往这头观察,见着自己看过来,这漂亮的小姑娘急忙闭紧了眼睛,头往旁边儿一歪,就差吐个舌头出来给人看看了。

    “公主!”阿元身边能混到她身边做心腹的,都是人才,此时就有一个漂亮的大宫女,含泪扑倒在她的脚下,捂着帕子含泪轻声道,“您醒醒,奴婢们好担心的!”一群宫女都围在阿元与脸上抽搐的五公主的身边,纷纷含泪哽咽,特别的凄凉可怜。

    “我跟阿元不熟来着……”五公主眼见自家表哥鄙夷的目光,觉得自己不能被熊孩子影响智商,急忙分辨道。

    沈拓却觉得这赖皮的公主不能小看,只抱臂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究竟要如何。

    “殿□□弱,不能在这儿久留,还是回太后娘娘宫里去。”那大宫女一抹眼泪,便抬头与五公主恳求道。

    五公主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同意了。然而刚刚同意,却脸色发青。

    阿元还“晕”着呢,这怎么回去呢?叫宫女背着?眼看这群宫女瞬间都变成了弱不禁风的小白花儿,五公主嘴角动了动,隐在阿元腰下的手掐住了一团软肉,用力地一拧。

    熊孩子差点儿被拧得真死过去,心里倒吸凉气,默默地记了皇姐的小黑账,坚决不肯张眼。

    “我来吧。”阿栾眼里透出笑意,上前来,俯身就将阿元抱在了身前,只觉得这小丫头轻飘飘的,没有什么重量,不由有些皱眉地去问终于知道熊孩子要干啥的五公主道,“殿下如今饮食不大何意么?”不然,为何会这样瘦弱呢?觉得有些担忧,阿栾便与含恨摇头的五公主道,“这一次回京,母亲带回来不少的鹿肉狍子肉,最是鲜嫩可口的。改日我进上些,也叫殿下多吃些。”

    沈拓拉扯不及,见妻子就抱起了这个赖皮的公主,又见这小家伙儿此时幽幽醒转了一下,无力地拿胳膊抱住了阿栾的脖子,之后又闭着眼奸笑,就觉得心里的火儿一拱一拱的。

    这是要与将军争媳妇儿的节奏啊!

    “别顾着她了,她如今,吃的真心不少。”五公主干笑道,“京中大户,她与五皇弟吃了个遍,眼下,不过是吃不胖罢了。”

    阿栾到底心中觉得有些不妥,摸了摸阿元的身子骨,听她在耳边憋不住地哼哼唧唧地笑,如今还没有子嗣的阿栾,便觉得养了一个闺女似的,眼角带着笑,低声道,“不管如何,总是吃得多身子好。”见五公主点头,她便抱着阿元往回走,五公主与自家表哥跟在后头,就见阿元脑袋从阿栾的肩膀上探出来,正对着俩人瞪眼睛吐舌头扮鬼脸,种种小人得志不忍目睹,特别的欠揍。

    眼见沈拓的手握得卡巴卡巴直响,五公主觉得这一刻,与这还有些陌生的表哥生出了志同道合的共鸣来。

    满京城,不想揍熊孩子的,真心不多。

    “表哥这次回京,不知父皇如何安排。”进京的武将,有的能够返回边关,有的便会留在京城,五公主恐熊孩子被揍成饺子馅儿,便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圣人命我等留京。”京中换防,沈家一家都会留在京中,想到父亲与母亲曾与自己说过,要提携定国公府,沈拓刚刚入京,还不知定国公府究竟是个什么境况,见表妹询问自己,他想了想,便沉声道,“改日,我会登门往定国公府去,到时关于府中如何,便与二位表弟相商,有沈家在军中,表弟们大可不必再如此辛苦,想走仕途,或可彼此引为臂助。”

    到时,沈家为武将,定国公府走文官一脉,相辅相成,定国公府的兴盛就在眼前。

    五公主沉默了片刻。

    定国公府的废柴两兄弟是出了名的,她真的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击这位想的很美好的表哥。

    “呃……”沉吟了一下,五公主便有些心虚地说道,“表哥与表弟行事风雅,有魏晋之风,颇为疏狂,对于出仕并没有兴趣。”什么叫魏晋风流呢?除了做官,啥都干,越离谱越叫人赞美的,就是魏晋风流了。

    沈拓诧异地看了干笑的五公主一眼,犹豫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我的性情,不喜玩笑。”开玩笑吧亲?什么年代了,还玩儿这套?真以为还是当年魏晋时呢?

    五公主认真地点了点头,叹息道,“日后,便尽托付于表哥了。”

    这么一个有能力的男丁,可不能放过了。想了想,觉得沈拓一个人还不保险,见他沉默,五公主便不怀好意地问道,“听说,还有一位表哥没有回京?”

    沈拓点了点头,见五公主也很为难,便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从此以后,庆家的门楣,便有我们兄弟。”他对于责任从来不会推脱,既然想好的那条路走不通,那么,他便会一力承担,将定国公府的责任也扛起来就是,见五公主感激地看着自己,他便颔首道,“我的血脉,来自定国公府,自然不会推脱。”他迟疑了片刻,便低声问道,“不知如今,是否已有晚辈?”

    “我嫂子已经有孕。”知道沈拓这是要出手亲自调理下一代,五公主急忙说道。

    能培养出沈拓这样的英雄一样的人,想必沈家必不似定国公府那般,他不过能够保证府中一代,可是若是下一代成才,定国公府如何会立不起来呢?恨不能现在就生出个儿子来给沈拓带着操练,五公主已经对庆家兄弟第二次调理没有想法了,便飞快地给这位愿意出手相帮的青年福了福,低声道,“多谢表哥。”

    “自家人,殿下何必这样客气。”沈拓摇了摇头,沉声道,“且莫挂怀。”见五公主感激点头,他顿了顿,直看着前头,正抱着赖皮公主与她笑眯眯说话的妻子,目光温和了下来,低声道,“在边关之时,阿栾常与我提起二位公主,因此,二位殿下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见五公主诧异抬头,他目中温柔,低声道,“日后在京中,还望二位殿下,能照顾她,莫要叫她受了委屈。”

    京中,膏粱繁华之地,多阴柔,与崇拜英雄的边关完全不同,他只担心在这样有些晦涩的京中,阿栾就算身上带着官衔,却也不会得到京中女子的承认与善待。

    “阿元与她交好,在京中,无人敢与阿元争锋的。”五公主便安慰了一句。

    不然,将军大人会这样忍着小嫉妒叫这熊孩子占媳妇便宜?

    沈拓的心里冷哼了一声,还是颔首道,“殿下费心了。”说完,听见前头阿栾不知说了什么,阿元拍着手哈哈地笑起来,这男子嘴角微微勾起,却迅速地落下来,恢复了冷静的模样,见五公主也好奇的不行,便轻声道,“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女子,喜欢听阿栾的故事。”

    五公主也笑了,温和地说道,“阿元是个最好相处的人,她与阿栾交情好,表哥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担心的多了去了,阿栾,特别地想要一个和这久仰大名的熊孩子一样的子女呢!

    想到被小鬼祸害,沈拓的心里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些什么,缓步跟着。

    公主他惹不起,日后生个熊孩子出来天天抽,方能出了心头的怨念。

    众人一路,便到了太后的宫里,沈拓是男子,便等在外头,只阿栾亲手将阿元送到了寝宫里,又将这装模作样的熊孩子安抚了几句,这才出来,却见自家的夫君等在外头,不由一笑,含笑道,“可见,你也觉得阿元是个好孩子。”真的烦熊孩子的话,沈拓可不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早就搁脸走人了,愿意容易这孩子在自己眼前蹦跶,虽然不说,阿栾还是知道这是不讨厌的意思了。

    “比起旁人,到底是通透的人。”沈拓便握住了阿栾的手,慢慢地说道。

    就是太欠揍。

    “这一次,我瞧着圣人会给父亲封爵?”见沈拓无声地点头,阿栾便试探地问道,心中却仿佛有什么落了地。

    她婆婆的身份,在亲近人的眼里并不是秘密,当初父亲允婚,也是经过了许多日的思考的,虽没有明说,然而阿栾却还是知道,如今的沈夫人,其实并不是什么定国公府莫名其妙的远枝族女,而是当年老定国公的嫡女,先帝朝时,最受先帝宠爱,险些连当今圣人都拉下马的先帝第四子福王的正妃,人都称一声福王妃!这样的身份,是很受忌惮的,况当年,先帝对如今的太后与圣人种种逼迫侮辱,那位福王的生母贵妃娘娘宠冠后宫,荣宠盛极一时,连正宫都不放在眼里。

    这样嚣张,先帝驾崩自然得不到好处。先贵妃叫太后一碗毒酒送去与先帝做了恩爱夫妻,后头福王便以谋逆,连同贵妃的家族一同被诛,那时候京中血雨腥风,听阿栾的父亲靖北侯说,牵连的勋贵无数,圣人显然是恨极了福王一脉,这些勋贵官员,皆抄家。男丁诛杀满门,女子便充入教坊,代代不能翻身。那时候,据说福王妃不肯与福王和离,自己逃命,竟撞柱自尽,圣人感怀之下,还风光大葬。

    只与为何,婆婆没有死,反倒能够出京嫁入了沈氏,这么多年沈拓的父亲在边关功勋无数,却从不曾被封爵,也不准回京,也能叫阿栾猜到一二了。

    便是阿栾心境不与寻常女子一般,也要在心里羡慕一下这位婆婆。

    不是每一个男子,都愿意抛弃功名利禄,就为了一个女人这样无怨无悔地守在荒凉的边关的。

    如今,圣人竟愿意赐爵,莫非是有所转圜?

    心中带着几分揣测,阿栾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与沈拓牵着手笑道,“回宫去寻母亲?”

    “嗯。”沈拓目中带着点点的光亮,对着阿栾点头。

    五公主扒着门看着这对感情很好的夫妻走了,这才转头,却见此时阿元趴在床上,头上不知何时叫宫女们绑上了布条,一脸弱弱地靠在了床头,瞧着十分的柔弱可怜,手中却飞快地摸着一排与方才一样的青铜酒杯,满脸地忧伤下,竟然还将那个被捏扁的与它们放在一起,说是什么同生共死,不由气笑了,只床坐到上来,命人都出去,这才拧着阿元的耳朵,在这熊孩子嗷嗷直叫的求饶里问道,“说说,你又作什么怪呢?”

    “不是这样儿,莫非还端着?”阿元挣脱了皇姐凶残的手,往床里一滚,笑呵呵地说道,“你这位表哥,可不是从前那么个软乎人,不眼下好好儿地相处,你信不信,敢摆出一点儿的公主的架子,人家不陪你玩儿了?”交情这东西,就是处出来的。虽然沈拓这样的人,有沈夫人在,不会看着定国公府去死,不过普通的相处就有普通的回报,亲近的有亲近的好处,两个公主这样客气亲近,沈拓也不会对定国公府冷淡。

    “你说的,我明白。”五公主也笑了,与阿元并肩躺在一起,便笑道,“不过,你瞧瞧九妹妹那样儿,竟似乎对我表哥有什么想头,这不是太有趣了么?”

    “她在宫中不得宠,为自己多想些无可厚非。”阿元便不在意地笑道,“只要她不跟二皇姐学,非要嫁个娶了亲的,那便都无所谓。”谁都有些小心思,阿元也知道九公主这是为自己的亲事着急,对她看中了英武的沈拓并不十分的鄙夷,只要九公主不上杆子做小三儿,这年头儿英俊的男子谁不爱看呢?阿元并不觉得如何,不过,却还是有些皱眉道,“我瞧着她走的时候,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使人盯着些,别叫她闹出什么来。”

    若真是想当三儿,别怪她为阿栾张目,拍扁了她!

    比起没有什么感情的九公主,阿元更在意阿栾的喜乐。

    “知道了,那可是我表嫂。”五公主笑了一会子,这才点头,见阿元也放松了下来,便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地说道,“这一次,我瞧着父皇不仅招武将进京,甚至各地的总督也进京来,听说这几日各家勋贵的府里车水马龙的,到处都是走关系的外地官员,大多想要在京中谋一个好缺,”她见阿元点头,便小声说道,“不说别人,就说定国公府,这几日下来,就赚了这个数。”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了比。

    “嗬!”阿元一看眼珠子都瞪圆了,叫五公主比划的数给惊了一下,这才吞着口水道,“不大好吧?”这个,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卖官鬻爵吧?

    熊孩子虽然喜欢做坏事儿,不过也是有原则的,这样祸乱朝纲的事情,她是不会牵扯的。

    “胡说什么。”五公主黑着脸给了她一记后脑勺,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是走动,不许官位,也没有什么结党,大家就是留一份香火情。”见阿元这才松了一口气,五公主就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如阿元这样得宠的公主,仗着帝宠什么都敢干的多了去了,这熊孩子竟然还知道什么不能干,也怨不得叫圣人偏爱她。

    想着这个,五公主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来,低声道,“沈家表哥答应了,说是日后定国公府的孩子都归他管教,如此,我也就不担心什么了。”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阿元摇头晃脑地说道,说完了,便托着脸望着窗外,小声念叨,“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说完,幽幽一叹。

    五公主被肉麻的不行,眼见这破孩子是要变态的节奏,什么都不说,飞快地闪了,只留了诗兴大发的熊孩子滚在床上默默哀叹。

    过了几日,阿元与太后说了,便回家看望母亲,刚刚入了门,就见一家女眷笑得脸上都生出花儿来一样出了肃王府走了。好奇地远远看了那家的车一眼,阿元这才直奔肃王妃处,却见肃王妃正拿着一张拜帖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脚下,是一个一个的大箱子,有的打开,露出了不少瞧着稀罕的珍珠宝贝来,便叫阿元目光大亮,扑上来扒着箱子看了几眼,见肃王妃魂游天外的模样,便好奇道,“母亲是有何事?”

    “并没有。”肃王妃回过神来,见了闺女急忙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才笑道,“只是觉得时间一晃而过,竟是一眨眼,你三哥四哥都是要娶媳妇儿的时候了。”

    阿元心说别说三哥四哥,公主殿下不是也要含泪嫁人的节奏?

    “订了谁家的姑娘不成?”听出了肃王妃的话音,阿元急忙问道。

    凤玉凤阙与阿元年纪相仿,从小玩儿到大的,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也不如凤卿与凤唐叫肃王更看重,可是却是难得的爽快性子。阿元自然是上心的。

    “虽说皇后娘娘说是要赐婚,可是也得相看相看,回头再与皇后娘娘说道呢。”肃王妃便很有经验地说道,“我这两日,正好府里的牡丹花开得正好,不如选几家亲近人家过来,女孩儿们在一处说说笑笑,我也瞧着给你哥哥寻个可心的人。”见阿元点头,她犹豫了一会儿,便低声问道,“听说前儿个,德妃处有一位沈夫人进宫了,不知你见过没有?”见阿元又点头,她便有些泄气地说道,“既然回京,怎么竟还不来与我传信儿呢?”

    “那位,可是有什么妨碍?”阿元便试探地问道。

    肃王妃想了想,因肃王说过阿元回来必问的,想到肃王不在意闺女知道,便将来龙去脉说了,最后便在阿元沉默中叹道,“定国公府的风光得意,这里头是有这对姐妹的血泪在里头的,当年老定国公两头下注,福王起来,他就是皇后之父。圣人即位,德妃在宫中只在皇后之下,这就是定国公府的底气了。”只是这其中,一个九死一生隐姓埋名,一个老死宫中形同摆设,叫人看了心酸。

    “当年,我送她离开,她头上的伤口那么大。”肃王妃说起沈夫人一心自尽时的模样,便小声说道,“那时我年纪小,可是看着她那样,就想着,若是我,家里要我嫁给那样一个混账的夫君,我会不会认命呢?”

    “一定会的。”对于长于勋贵的女子来说,家族排在第一位,自己,排在最后。

    “自然是。”肃王妃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来,低声道,“我虽然在姐妹中最不成器,可是若是为了英国公府,我什么都能做的。就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哪怕是当年,你父王据说是个断袖呢,只要家里说嫁,我眉头都不会眨呢。”

    阿元听着母亲的倾诉,感慨地点了点头,之后,猛地抬头,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断袖?!”

    作者有话要说:肃王殿下表示:回头叫你知道知道断袖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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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肃王妃飞快地捂住了嘴,在闺女一双瞪得溜圆的小眼睛里后悔了。

    不过,其实她还想说道说道来着。

    屋里有没有别人,肃王妃冷静了一下,之后也带着点儿八卦的意思凑到了急忙将身子靠过来的阿元的耳边,小声说道,“其实,这事儿从前京里的人都知道,不过是你父王娶了亲,后头有了你们兄妹,方才风声小了。”其实也并不是。

    肃王府中只有一位正妃,哪怕是个天仙儿呢,这么多年也厌了不是?眼瞅着这位竟然熬了这么多年硬是没有再纳个妾,以己度人,大伙儿都觉得男人么,哪里有不爱美色的呢?美人儿在嘴边儿都不吃,这个,就很有问题了。

    况肃王是个颜控来着,身边的小厮亲随都十分赏心悦目,这在别人无可厚非,在众人的眼里,就有么点儿意思了。这些年寻着空子送小厮的“聪明人”不少,直到后头肃王恼羞成怒变了脸,方才平息。

    “当初,他自己还说自己是个断袖呢。”肃王妃有心炫耀肃王从前苦逼的追妻史,便在阿元的面前美滋滋地说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是个多么知道规矩的好姑娘呀,怎么能与外男随意说话呢?”不是拿肃王当闺蜜,当初,齐家小七也不爱搭理他呢。

    阿元咧了咧嘴,亲手给亲娘倒了一碗茶,兴奋地说道,“还有呢?”简直就是惊天秘闻!日后,若是肃王敢再来欺负坏阿容,她她她,她就拿这个去威胁老爹!

    胳膊肘儿往外拐的熊孩子下意识地搓搓手,颇有一种磨刀霍霍的感觉。

    其实,嫁妆也可以再多要点儿来着。

    “后头,他败露了,我生气呢,”肃王妃哪儿知道这世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熊孩子正准备勒索亲爹呢?此时回想了一下,只露出了害羞的模样儿来,小声说道,“我只当他拿我开心的,谁知道他是真心的呢?”

    她的父亲名声不好,这一房里子弟大多不成器,肃王妃都准备好低嫁了,哪里敢高攀宗室亲王,就算高攀了,凭她这样傻乎乎的性子,也在王府里活不下去不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肃王妃那时候本是要断绝这关系的。

    “父王,真不是?”阿元贼头贼脑地问道。

    “我虽然见过,他将福王给压在床上了,不过那一回是救我来着,后头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不是。”不然这么多的儿子闺女哪儿来的?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说起来肃王夫妻的结缘,就缘起于当年英国公府的一个败家的庶女,这庶女是个心思机敏的人,嫁给了当初的福王做侧妃,为了恩宠与私怨,竟然敢设计她,想要福王与她生出些首尾,日后也嫁到福王府去。不过赶巧儿了肃王英雄救美,将齐家的小姑娘往床底下堵着不叫出来,上头就跟苦逼的死鬼福王来了一场好戏。

    本是要对肃王妃不轨的福王被亲皇兄压在床上,连衣裳都叫扯开,险些被采花。

    “那时候,你湛家姨母也在。”肃王妃想到当年旧事,目中便温和了许多,摸着阿元光滑的小脸低声道,“那时候就知道福王在外头,你姨母为了我的名声清白,将我塞进了床底下,自己堵在外头。”若是没有肃王出现,等待两个女孩儿的会是什么?肃王妃觉得自己永远都忘不了也还是个小姑娘,在家里只会温柔地笑着的城阳伯夫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挡在了她的面前。

    “所以,以后你也要对你姨母好,知道么?”这样的情分,亲姐妹也只如此了,肃王妃想着就觉得眼眶发热,低声说道。

    对于女子来说,清白是何等的重要,阿元明白这个,便轻轻地点头。

    怨不得,虽然城阳伯夫人出身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与肃王妃亲如姐妹。

    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也不知当初,父王到了哪一步。”觉得更应该敲诈老爹点儿宝贝孝敬以后的婆婆了,阿元便摸着下巴坏笑道。

    “我依稀听到衣裳的撕裂声,还有福王的哭声。”肃王妃与阿元对了一个目光,同时傻笑了起来,浑然没有想到,“被”断袖的这位是夫君,是父王来着。

    两个傻乎乎的家伙正在偷笑,就听到外头,陡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做贼心虚的阿元飞快跑出去一看,就见肃王正在一旁默默挠墙,脸色特别地狰狞。眼见阿元出来,被这一对儿上辈子来讨债的母女气得浑身都疼的王爷殿下,厉声指着阿元道,“给我过来!”说完,就一边挽袖子一边走过来,显然是要抽这个熊孩子!

    肃王可算明白自家的几个皇侄提到这熊孩子时那扭曲的脸色是个什么意思了。

    熊孩子欺软怕硬,见肃王雄起,顿时想不起来嫁妆啥的了,觉得母女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脚下一转跟叫狗撵的似的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肃王眼瞅着几个大宫女竟然还做出了壮烈的表情堵住了通路,暗骂了一声跟着破孩子的也都是脑残,往腰上一扯,不知拽下了个什么就往熊孩子的脑袋上砸,这破孩子被砸得嗷嗷直叫,捡起来凶器一看,赫然是肃王最宝贝的一枚玉佩,顿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一边暗道发财,一边捧着未来的嫁妆迅速消失。

    肃王被这要钱不要命的熊孩子气得胃疼,见撵不上了,远远冷笑了一声,便大步进了屋里,就见也是慌乱的不行的肃王妃正在里屋自己往床里爬,见了他气势汹汹的过来,顿时大惊,将被子往身上一蒙,做求饶状。

    “断袖,嗯?”肃王对着一个被茧子,露出了一个狞笑。

    这茧子抖得更厉害了。

    “叫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断袖!”肃王脸上飞快地露出了一丝笑意,之后便上去就把这茧子扑住了,将媳妇儿从被子里掏出来,口中便威胁道,“也叫你知道知道哭声是怎么传出来的!”真是气死王爷了,这媳妇儿与他睡了这么多年,竟然还在想当年的黑历史,莫非,这是最近王爷的体力不够,叫王妃生出了什么想法来?肃王从来都没有觉得大白天的把媳妇儿压在了身子底下有什么不对,狠狠地往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上亲了几口,这才放开,往一旁坐了。

    “知错了。”肃王妃低眉耷拉眼地赔笑道。

    “你啊。”不过是在玩笑罢了,肃王觉得这会儿心情不错,点了点肃王妃的脑袋,这才无奈地说道,“你瞧着吧,这一回,只怕这孩子又要与我有什么说道了。”

    “你欺负阿容欺负得那样厉害,还不准孩子心疼么?”肃王妃觉得阿容是多么好的孩子啊,就为了闺女,守了这么多年,多遭罪呀,怎么还能这样欺负人呢?

    肃王真觉得憋气,忍着气慢慢地说道,“当年,我娶你的时候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家,可没说对我手下留情。”当初,他还以为要被揍成残废呢。

    “那你也不是为了我,才守到那岁数的呀。”肃王妃呵呵了,非常犀利地说道,“阿容心里有阿元,那可是十几年,你……”她见肃王的脸又黑了,就怯怯地躲了躲。

    湛家小子真够狡猾的,在王爷的咄咄逼人之下,摆出了委曲求全的模样来,一下子就叫肃王妃心软了,肃王觉得阿容这小子除了美点儿,实在有些不好搞,只是无力地坐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肃王妃,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地说道,“这回府中有宴,你往沈家下帖子就是。”见肃王妃诧异地看过来,他便敛目淡淡地说道,“皇兄的态度缓和了,要给老沈赐爵,虽不过是个伯,不过,咱们也不必如从前那样小心。”

    “怎么突然就……”

    “老四死了这么多年,一个女人能生出什么事端来。”肃王便嗤笑道,“当初皇兄送她离京,不过是皇位不稳,恐谁打着她的名号生出什么来,眼下天下承平,根基稳固,何必多计较。况,”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低声说道,“当年皇兄愿意叫老沈带着她离京,就是存了施恩的心思,如今,也不过是叫这恩情更大,以后也叫沈家与定国公府更忠心罢了。 ”

    “你们外头男人的事儿,我不明白,只是寿姐姐到底算是苦尽甘来,我为她高兴。”肃王妃听说沈将军这一次竟然能因功封伯,便露出了欢喜来。

    “老沈当年在军中,除了老一辈儿的英国公南阳侯,年轻些的都不如他。”肃王理智地说道,“他的军功最盛,行军颇有章法,连姓湛的都是从他的手底下起来的,这是个人物,若不是当年为了个女人……”

    所谓姓湛的,就是如今的城阳伯了。

    “喂!”眼见肃王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来,肃王妃就不乐意了。

    难道为了心上人失了前程,是一件不对的事情么?

    “应该的。”肃王讨好地哄了哄媳妇儿,这才说道,“不过凭他当年,封公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哪里这样艰难呢?只是,皇兄这样缓和,倒叫我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说?”肃王妃好奇地问道。

    “我本以为,这好处应该落在太子的身上。”肃王正了正衣角,眉头都不抬地说道,“待太子即位,再施恩沈家,沈家自然会对太子更忠心。”没有想到圣人自己就给办了,也叫肃王觉得,这位皇兄这些年,似乎更有些人情味儿了。

    毕竟,少叫人家在边关吃了几年沙子呢。心中觉得圣人如此倒也叫人感慨,肃王再次想了想,便与肃王妃含笑说道,“与你商量个事儿,等沈家过来,你瞅瞅他家的那姑娘,若是还不错,便订到咱们家来。”

    “这个,真的可以么?”肃王妃自然是愿意的,却有些担忧地问道,“会不会叫圣人觉得你……”

    “沈家要起来了,这时候不烧个热灶,等什么呢?”肃王便笑道,“圣人能在此时将老沈召回来,还赐爵,这应该是要大用的了。西边儿不稳当……”他敛目,缓缓地说道,“说了你也不明白,只是皇兄信任的武将不多,姓湛的固守京城,掌禁卫,这是不能动的。旁的人,忠心的能力不行,有能耐的皇兄又不放心,老沈到底从前与我是至交,也早早就投靠过来,日久见人心,这么多年本本分分,还是很能相信的。”

    “圣人仁慈。”肃王妃便念佛道。

    肃王心里嗤笑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圣人是信任沈家,不过,在这时候连沈夫人都找回来,只怕就打着扣着女眷的主意了。不过这年头儿武将出京大多将家中女眷留在京中,一有边关苦寒,不忍家眷吃苦,一来就是为了安圣人的心的意思了。不过这些,他不愿与肃王妃说的太明白,不然这媳妇儿只怕又要难过了,忍住了心里头的想法,见肃王妃已经欢欢喜喜地爬下床来,寻摸着见面礼什么的,肃王便笑了笑。

    他后头的两个儿子,虽然也不错,不过却傻了些,有个稳当点儿的媳妇与岳家,以后也能叫他心安。

    肃王妃哪里知道夫君在打什么主意呢?不过是亲手书了帖子给沈家送去,之后便日日翘首以盼。

    阿元在自己的屋里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老爹过来抽她。等了几天没有动静,公主殿下的胆儿就肥了,这一天做贼心虚地踮着脚尖出了屋子,听说肃王上朝去了,顿时就活蹦乱跳的了,在园子里蹦蹦跳跳,摧残了花花草草,阿元正往自己的头上插花呢,临水照影,觉得自己特别地美,就见不远处,比自己还好看的大嫂蒋舒云正牵着两个小正太过来了,阿元见着正是凤卿的两个儿子,就笑嘻嘻地晃过去,招呼了蒋舒云一声,俯身就掐了一把侄子水嫩的小脸儿。

    “姑姑为什么不掐我的脸?”凤卿第二子还未取名,此时只用“寄奴”呼之,见阿元掐了兄长的脸,却没有掐自己的,就觉得自己被姑姑冷落了,扭着小身子自动把小脸凑到阿元的手边儿上求掐一把。

    阿元被这样积极求掐脸的孩子惊呆了,转头见蒋舒云掩着嘴笑起来,这美人儿如今风华更甚当年,眉目之间逼人的丽色扑面而来,就叫阿元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低头掐了侄儿一把,见这小家伙儿捂着没牙的嘴笑得很开心,不由摸着这小东西的头发问道,“寄奴这是要做什么去?”这个孩子,当年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便胎像不好,太医见了都说八成养不住,只有凤卿夫妻不肯放弃,咬着牙挺到了八个月就生下了这个孩子,当初跟小猫儿似的,身体也不大康健,因这个,府中众人只用低贱的名儿唤他,想着叫他得以平安长大。

    寄奴与五皇子年纪相仿,却不如五皇子肥嘟嘟的,有些瘦弱,因这个,两府之中便更爱重他一些。

    “这孩子要去给母亲请安,我说且等等,祖母忙着呢,偏他不肯非要这时候过来。”蒋舒云便叫阿元牵着儿子走,见寄奴仰着小脑袋一叠声地询问阿元在外头带着五皇子玩耍的事儿,带着几分羡慕,脸上便有些黯然地与阿元叹道,“是我叫这孩子吃了大罪,如今想着,竟有些……”

    “寄奴不过是小了些,哪里那么多的担忧。”阿元急忙安慰道,“小孩子转眼就大,嫂子担心什么呢?”见寄奴也笑嘻嘻的,秉承了父母的俊秀的姿容,有没有小肥肉,特别的漂亮,阿元便忍不住俯身在他的脸上啃了一口,见这孩子眼睛弯起来拍着手笑着往自己怀里钻,想到几个皇兄家那横空出世的熊孩子们,越发觉得自家这侄儿才乖巧呢,不由感叹道,“还是嫂子有福气呢。”

    不然,摊上个叫诚王殿下天天哭着要上吊的熊孩子,可遭罪呢。

    蒋舒云自然是知道诚王府的悲剧的,见这罪魁祸首竟然还敢说这个,不由转头噗嗤笑了一声,这才指着阿元笑道,“你这样促狭,日后可怎么得了。”顿了顿,叫两个儿子先走,这才与阿元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我听你大哥的意思,是母亲瞧中的沈家的大姑娘?”见阿元也诧异看过来,知她不知这个,便笑道,“眼下沈家势头不错,圣人还要封伯,这位大姑娘如今是京中的红人,不少人家都打量着呢。”

    阿元干笑一声。

    哪怕求亲的再多,想必沈夫人都不敢将闺女嫁到一般的人家去。不然若是日后身份败露什么的,这位大姑娘还不定在婆家落到什么境地呢。

    “既然母亲有这口风,便是父王也愿意的。”阿元便笑了,见蒋舒云也含笑点头,也不多说这个,只笑问道,“姨母处可好?我常出去玩儿,竟不常给姨母请安,实在是我的不是。”蒋舒云的母亲正是肃王妃的六堂姐,阿元从小便很尊敬这位叫人自动就不敢作怪的的姨母,一直都有请安往来,最近闹得太过,见着蒋舒云便问了一句,见这位素来云淡风轻的嫂子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急忙问道,“莫非姨母处有碍?”

    “家中有些事端。”蒋舒云便皱着眉头含糊道。

    “莫非蒋家,还敢给我姨母气儿受?”阿元便冷笑了一声。

    当年她姨母,英国公府嫡女,何等的身份,做皇子妃都使得的,不是蒋家出身清流,她的这位姨丈确实情深意重,况容貌俊美绝伦,怎么会便宜了不过出了一个阁老的蒋家呢?

    这样的底气,蒋夫人在家中一直立得很稳,况蒋大人是个爱重媳妇儿的人,这些年只与妻子亲近,蒋夫人的日子过得一直都不赖。

    “有咱们的阿元张目,敢与母亲气儿受,这不是等着被打上门?”蒋舒云眉眼舒展了一些,揶揄了一下阿元前一阵子的英雄行为,见她咳了一声转头,这才笑叹道,“是二伯父家,乱糟糟的叫人头疼,因分家,父亲母亲本对他家的事儿不大管的,凭他闹去,只是这些日子闹得厉害了,竟阖府不宁,连父亲母亲都头疼的厉害。况这里头牵扯了四姨母家表弟的婚事,就更闹腾了。”

    “不是说,四姨母家的表哥是要给表姐的么?”阿元便皱着眉头问道。

    这里头的表姐,就是蒋舒云的亲妹妹,蒋夫人的第二女,生的与蒋舒云仿佛,婀娜多姿,京中都夸赞是个美人的,只是性情却厉害些,不是个能叫人拿捏的人,因此蒋夫人犹豫再三,还是将她预备订给自己的姐姐家。毕竟,亲姨母做婆婆,自然会更关照爱惜些。何况这些年,英国公府几家姻亲多是没有妾室存在,恐家中女孩儿们受不住多妾室的人家,因此女孩儿的婚事便联姻往来,大多不肯往外嫁,免得在那样高门大户之中吃委屈,阿元的四姨母是个面对亲人温柔得仿佛春水的女子,对自家的外甥女儿更是疼爱。

    当然,若是叫这位四姨母翻了脸……

    想了想当年,四姨母出手就摁死了一个妄图“薄命怜卿甘做妾”的美人儿,四姨丈后脚帮着媳妇儿将这美人儿给丢到了乱葬岗,阿元就对这对儿配合默契的夫妻生出了敬畏来。

    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都不是省油的灯,偏偏这样性情的两个人竟然还极为恩爱,寻常人针都插不进去,就叫阿元看得惊叹连连了。

    不过,表哥还是性情不错的,配上表姐正好。

    “哪里是……”蒋舒云便苦笑道,“我那个二伯父家有个庶女,是眼下最得宠的妾生的,如今已经十五,婚事却没有着落,因这个他家也急了,听说二妹妹有了这样的姻缘,就想着巴望上来,没准儿表弟喜欢温柔的姑娘呢?”

    四姨丈如今已经是三品通政使,仕途上也算是春风得意,他家的子弟大多科举,要订给蒋家的这位表弟年纪轻轻已经中了进士,况与妹妹青梅竹马长大的,自然是十分亲近友爱,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蹦跶出来,叫人气闷。

    “一个庶女,还想要与表姐抢夺姻缘,脑子有病是吧!”阿元便冷笑道,“他们家也是的,嫡庶不分,一点子规矩都没有!怎么着,京里没男人了,非要生出事端来叫人不自在?”

    “移情呢。”蒋舒云便淡淡地说道,“据说二伯父当年有个情深意重的爱人,给他做了妾的,没想到不过几年就叫二伯娘给磋磨死了,二伯父是个念旧的人,虽然不敢与二伯娘翻脸,不过后头见着了与前头死了那个模样相似的女人,非说是什么转世,纳到府里来,二伯娘那人其实最是个耳根子软的,二伯父不过哭一哭,哄她几句便不多计较了,这么多年这样下来,倒涨了那妾的气焰,从前因分家不大走动,眼下这眼红了妹妹的亲事,便给二伯父吹了枕头风,说自己的委屈呢。”

    “就该大耳刮子抽醒了她!”阿元便顿足骂道。

    蒋舒云一窒,用诧异的目光看了这丫头一眼,这才抚掌笑道,“赶巧儿了,你与你表姐是一样的人,可不叫她给了那丫头两个耳光,叫母亲捆了给……”

    “送回府了?”阿元觉得这也忒轻飘飘了,便有些意犹未尽地问道。

    “不是,”蒋舒云的脸色古怪了起来,显然也是为了蒋夫人的手段感到震惊,咳了一声道,“送到二伯娘的娘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蒋夫人借刀杀人,肥公主被这宅斗技能惊呆了~~

    幸福的霸王票哇咔咔,感谢一下嘿嘿~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00:37:40

    云清流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21:16:36

第110章

    这个……把个妾送到主母的娘家去……

    阿元觉得自家的六姨母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呀,蒋家那位二太太乃是宗室县主,娘家在京中那是说得着的厉害,这么一个敢与蒋家二太太挣风头的妾叫人捆了送去,阿元想了想那下场,眨巴着眼睛心有戚戚地问道,“还剩下点儿零件儿吧?”不叫人娘家给吃了这妾就奇了怪了,觉得六姨母这杀人不见血的做派实在值得自己学习,公主殿下幽幽一叹道,“姨母的心实在是太软了,竟连处置一个隔房不规矩的妾都舍不得呢。”

    蒋舒云一张芙蓉面上带着微微的扭曲,张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睁眼说瞎话的熊孩子。

    “妾不好,自然是叫主母处置才叫应该,姨母如此,没有吵闹,也没有越俎代庖,不是很规矩么?多为家族和睦着想。”阿元仰天,握着自己的小爪子就用力地挥舞着说道,“咱们做女子的,就应该心肠软些!”剁了这妾也就是了,可别太凶残就好。

    呵呵亏了您也是个心软的人呢。

    蒋舒云幽幽叹气,觉得这妹妹到底是与母亲有共同语言,却也不再说,只拉着阿元往前院走,才走到门口,却听见里头有嬉笑的声音传来,蒋舒云脸上一笑,带着阿元进去,就见自己的两个儿子正与凤唐的长子凑在一处,与肃王妃说笑。几个孙子在身边,肃王妃本就年纪不大,十分娇艳的脸上竟带着十足的光彩,恨不能将眼前的孙子都抱到怀里去,此时看着孩子,便招了蒋舒云到眼前来,含笑说道,“过几日,你六舅舅家的哥儿满月,你与阿唐媳妇一起去瞧瞧,带点儿礼去。”

    英国公府六爷齐坚连生了两个闺女,才得了个儿子,欢喜得什么似的,肃王妃素来疼爱这个幼弟,也因他有了儿子欢喜的不行。

    “我也去瞧瞧。”阿元与六舅舅的恩怨,早在婴儿时期,这坏舅舅抢了自己的桂花糕之后就开始了,这些年你来我往互相陷害,各有胜负,简直是前辈子修来的仇人,听见了这坏舅舅竟然有了儿子,心里小黑账哗啦啦直响的公主殿下白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狞笑,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爪子,目露凶光,特别地吓人。

    至少,肃王妃就叫吓住了。

    “你可别乱来啊!”肃王妃急忙叮嘱这熊孩子。

    “您放心,那是我弟弟呢。”阿元心说真是因果循环,可是轮着公主殿下抢舅舅他崽儿桂花糕的时候了!

    一点儿都没有觉得抢小婴儿的点心多不要脸,阿元见肃王妃瞧着自己迟疑,急忙赔笑拱到肃王妃的面前,跟一只无害的小动物似的作揖道,“还能去看看太夫人老太爷的,这也是我的孝心呢。”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便带着几分担忧地说说道,“从入夏,我瞧着太夫人的身上就有些不好,听说天凉了还病了一场,外头的大夫总叫人不放心,虽太夫人不愿意请太医,不过程老大夫不是在大哥府里么,不如一同去瞧瞧?”

    程老大夫,就是当年给凤卿看病的那位神医了,这神医在凤卿的身上是下了大力气的,关注的多了,竟然与年轻轻的凤卿一见如故,这些年凤卿专门在自家王府的前院留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预备了下人服侍这老人,因他年纪大了,便不大出去,只在王府之中安享晚年,顺便专研些医书,帮着调理两府之中大人孩子的身体。

    “便劳烦程老大夫过去一趟?”肃王妃也担忧英国公太夫人的身子,便与蒋舒云问道。

    太夫人是蒋舒云的亲外祖母,她自然是愿意的,闻言便应了。

    阿元这才放心些,见两位嫂子都在,这才笑眯眯地躲在了肃王妃的身后,继续笑道,“嫂子们处,许多的小孩子的玩意儿,不如也带给弟弟玩耍。”她目光奸坏奸坏的,显然也是知道那些玩具都是两个谪仙一样的哥哥亲手做的,果然见被揶揄了的蒋舒云无奈地看她,而齐善,却只是一挑眉,顺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簪子,含笑与她说道,“不比阿元妹妹,手上的心意多呢。”

    阿元反射地去摸自己头上一根檀香木长簪,美得不行。

    其实吧,公主殿下就是为了这簪子,才叫嫂子们特意往她头上瞅的。

    不仅两个嫂子,几个侄儿围上来,一起仰着头看姑姑头上的簪子,熊孩子一点儿都不脸红的,只扭着自己的小腰儿炫耀道,“这就是爱呀。”

    “噗嗤……”正喝茶的肃王妃被这没脸没皮的闺女给惊住了。

    门口处,也传来一声轻笑,就见风流俊秀的凤卿,正扶着门笑得抬不起腰来,后头凤唐一张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瞧着那模样竟似乎是要吃人一样,这位老大瞧着公主殿下的目光实在太凶狠,阿元缩了缩自己的小脖子,正要求饶,却见这二哥突然扭头,用喷火的眼睛去看后头,一名美青年便缓缓走到了门边上,对着凤唐带着几分得意地笑了笑,特别不要脸地对着惊喜的公主殿下温声道,“殿下知道微臣的心,微臣就满足了。”

    “咳咳……”肃王妃这茶喷到一半儿,又险些被这无耻的美青年给呛死。

    许久之后,木然地看着奔到了一处,仿佛恩爱夫妻乱世重逢似的俩人,肃王妃深深地觉得自己老了。

    当年肃王没脸没追求她的时候,她本以为见到了这世上最大的下线,没想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比起这两个小的,肃王殿下还远远不够水准呢。

    “够了啊!”凤唐觉得阿容这小子竟然还敢登堂入室了,恨不能一口咬死这靠着一张脸迷得老娘妹妹晕头转向的家伙,忍了又忍,方才在阿容含蓄地对着自己笑的表情里,恨恨地坐在一旁与自家媳妇儿齐善问道,“方才说什么呢?”

    “六舅舅家的表弟满月。”齐善便低低地与他说了。

    “干得好。”凤卿觉得阿容十分给力,小声在后头鼓励了一下这好友,这才将阿元拉到自己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才笑道,“瘦了些。”

    “瘦了才是美人儿呢。”如今年纪大了,阿元不能如同从前那样往凤卿的身上拱,只用恶狠狠的目光在大哥的身上逡巡了几圈,就感觉背后发凉,知道因年纪大自卑了的阿容又醋了,阿元心里得意,见凤卿只无奈地笑着摇头,这才笑着与凤卿说道,“不美得惨绝人寰的,怎么对得起这些年的好吃的呢?”

    凤卿脸上的笑意更盛,用力地揉了揉这耍宝的妹妹的头。

    凤唐虽然瞧着是在与媳妇儿说话,可是一直都在竖着耳朵听着这头儿的话,此时默默地扶额,真心想要叫这熊孩子多读点儿书,不过瞧见了几个小的都在这熊孩子的身边拍手叫好,为了她做姑姑的尊严还是没有说话,只在齐善的耳边无奈地说道,“如今这丫头的遣词,越发地出神入化了。”竟连在朝堂之上无往不利的肃王世子殿下,都没法掌控熊孩子奔腾如野马的思绪了。

    “据说,阿元又与二老太爷见面了。”齐善也小声说道。

    凤唐脸上动了动,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英国公府的二老太爷,简直不能用奇葩来形容,这些年虽然不在朝中为官,可是他当年留下的影响是深远的,是有意义的。

    就如同如今,遇上个上了点儿年岁的老大人,提到自己是英国公府二老太爷家的小辈,大多只有两个反应,不是被老大人们一口唾到脸上,就是热情地做个忘年交,实在叫凤唐觉得很无力,这些年妹妹很有一种要拜二老太爷为师的想法,想到了如今几个皇兄排着队想要抽这个熊孩子,世子殿下沉默了片刻,发出了一个深深的叹息来。

    “作孽啊……”

    阿容却没觉得哪里不好,此时还在阿元的耳边小声说道,“殿下什么样子,微臣都喜欢。”简直不能更马屁精,这样精致秀美的青年,用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这个,公主殿下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跳,恨不能转身就把这美人儿就地正法,只忍着心里的喜悦,仰着头小声说道,“那是,本宫花样年华呢,各种美。不过容哥儿,你也别担心,本宫既然对你下过嘴,那绝对会负责的!”

    凤卿正听着呢,听见这妹妹竟然都对好友下嘴了,不由有些诧异。

    “殿下咬在微臣身上的每一口,微臣都记得真真儿的。”坏阿容面对也听见了这个的肃王妃歉意的目光,含笑说道。

    竟然还不知一口么?

    肃王妃飞快低头,决定很应该与城阳伯夫人讨论一下关于吃了就要负责这么一个沉重的话题了。

    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自己卖了自己的公主殿下洋洋得意,之后,贼眉鼠眼地偷看了一下四周,见兄长嫂子们都在“自顾自”地说话,就悄悄地挪动自己的爪子,跟坏阿容的牵在了一起,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笑得特别地开心。

    却不见侧头看来的青年的目中,竟是带着叫人心中宁静的包容与温情,也叫嘴里嘀嘀咕咕看过来的肃王妃,看到这两个孩子的模样,露出了安心的表情来。

    过了几日,阿元便与两个嫂子往英国公府去。

    除了肃王妃因府中事儿多没来,其他的几位中,也只六姨母带着家里头的人上门,阿元一进去,就见虽然姨母们没来,然而屋里却还是有不少的表姐表妹的,分外地热闹,六舅舅往前头去招呼,后头女眷们便围在郑氏的身边,看着她怀里吧唧着嘴儿的小婴儿发出了欣喜的笑声,蒋夫人将这孩子从郑氏的怀里抱出来,放在怀里喜欢的什么似的,看了看,便与众人笑道,“与六弟仿佛 。”

    阿元刚刚去给太夫人请安过来,因程老大夫说起,太夫人不过是年轻时候心中郁结,年纪大了有些不好调理,凝神静气便可,这才放心,又打滚儿撒娇叫太夫人应了保重自己的身子,方才过来六舅母郑氏处,见她此时看着这小婴儿的目光带着几分温柔,便也在心中为她如今欢喜。

    郑氏连生两个闺女,虽府中无人在意,可是对她自己而言,却带着几分心虚与不安,总是觉得自己生不出儿子,对不住自己的丈夫。

    “日后,就叫我带着弟弟玩儿。”一听这弟弟与舅舅仿佛,熊孩子新仇旧恨就上来了,便不怀好意地说道。

    “然后,一同与咱们舅舅作对不成?”蒋夫人的身边,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孩儿,便掩着嘴笑了,她的身边,还有一个面容柔弱的女孩儿,好奇地看了阿元一眼,之后,便含笑低下了头去,带着几分温柔。

    这女孩儿阿元没见过,便多瞧了她几眼,蒋夫人见了便笑道,“这是你蒋家的表姐,刚刚入京,一起玩儿吧。”

    那容貌极盛,将整个屋里女眷的容色尽皆压过的女孩儿,正是蒋夫人的二女蒋舒宁,见阿元还有些不明白,素来与这表妹玩儿得好的,便走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二伯父家的妹妹,胆子有些小,咱们带着些。”见阿元微微皱眉,知道这妹妹只怕是知道了自家的亲事的缘故,便含笑小声说道,“这个是二伯娘所出,正经的嫡女,哪里是那种奴才样子比得了的,二伯娘是宗室女,后头连着王府,你看顾些,日后也与你有利。”

    不然,谁会想着白照顾别人呢?

    蒋舒宁与蒋舒云不同,比起姐姐的云淡风轻来,蒋舒宁更有筹谋,又行事厉害,寻常男子都不如的,阿元喜欢爽利的人,况表姐是个美人儿,自然感情很好,此时便微微点头,只低声含笑问道,“她家那庶女,如今如何了?”

    “贱人!”蒋舒宁脸上有些漠然与冷酷,翻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慢慢地说道,“早死不看日子呢!竟然想要与我争夫君,母亲送她们一对儿去了二伯娘的娘家,后脚就差点儿叫人打死,可惜了的,二伯娘是个心软的人,二伯父在她的面前哭了,她竟心软,自己去将那母女给带回来了,简直不知所谓极了。”

    不然,除了这两个祸害,日后她二伯娘也省心不是?

    说完了,见阿元一脸的惊诧,她便淡淡地说道,“左右不是咱们家的事儿,不然,我叫她们知道厉害!”

    “那亲事……”

    “这亲事是早定下来的,况表哥与我你还不知道,就等着成亲的。”蒋舒宁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也不扭捏,轻声道,“表哥听了就气了,不过是晚辈,不好往前头去,不过却与我说了,”她红了脸,见阿元八卦地凑过来,小声说道,“他心里只有我,除了我,绝不娶别人的。”说完了,便低头笑了起来,见不远处,正坐在郑氏身边的姐姐好奇地看过来,急忙正了正脸色与阿元说道,“咱们的私心话,别与姐姐说啊。”

    她与蒋舒云年纪差得多,到底是不好意思叫姐姐知道自己不害臊的。

    “知道了。”阿元连连点头,这才使身边的宫女端上来一个描金的小匣子来,塞到蒋舒宁的手里,见她好奇地打开,正见着里头宝光闪闪的一只红宝金簪来,上头的红宝剔透,足有雀卵大小,这才得意地说道,“这是前儿别人与我的赔礼,我不收,只怕那人多心,可是这么大的宝石,我是压不住的,不如给了你,竟是交映生辉不是?”这红宝太闪太亮,在别人的头上竟有喧宾夺主,只看得见首饰看不见人的节奏,阿元虽然对自己自信,却还没有自信到这份儿上,倒是蒋舒宁,容貌之美,竟连蒋舒云这样的美人儿都比不上,正趁这簪子。

    “到底是姐妹,方才想到我呢。”蒋舒宁喜欢的什么似的,谢了阿元,便将这匣子扣上,又问道,“是只我有,还是姐妹们都有?”

    她素来是不肯吃独食的,阿元便笑道,“自然是都有的,不过前儿都叫我送到各府里去了,只你的,我倒是想见识见识美人儿朱钗的模样儿,因此特特儿地带了来。”

    听了这话,蒋舒宁也不推辞,回身就将那簪子取了来插在了头上。

    她本就生得美貌夺目,如今更是目若星子,仿佛头上那璀璨的宝石投下的光彩都融入了她的一双眼中,只叫阿元瞧着心肝儿疼,连声笑道,“我就说,除了表姐,再难有谁能戴的住这样的簪子的。”

    “说说,谁做了什么,竟与你这样贵重的赔罪?”这么大的宝石,可见是珍品了,蒋舒宁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此时便担忧地说道,“莫非是出自宫里?”见阿元点头,她便急忙拉住她的手问道,“难道在宫里,谁还敢给你气儿受?”阿元在宫中极为得宠,可是后宫那地儿,不是得宠就能过得好的,蒋舒宁虽然知道这妹妹心思机敏,到底还是低声叹道,“要我说,不如出宫,何必在那里头日日费心呢?”

    “我舍不得皇祖母呢。”太后从阿元出生便疼爱她甚过了别的皇子皇女,几乎是捧在手心上一样,阿元是真心不愿意舍了太后一个人在宫里。

    “到底是谁?”蒋舒宁不耐地推了她一把。

    普天之下,敢这么推公主殿下的,也就是这几个表姐了,阿元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才笑道,“是宫里的陈嫔。”将蒋舒宁想不起来这是哪位,便指点道,“九公主的养母,知道九公主得罪了我与五姐姐,因此惶恐的什么似的,将不少的压箱底的东西送过来,只求咱们两个别与九公主计较。虽然九公主不好,可到底这是慈母心,若不收下退回去,陈嫔只怕就要睡不着觉了。”

    要她说,陈嫔对九公主种种,亲娘也就是那样儿了,想着她年纪与德妃仿佛,却亲自前来赔礼,低声下气与小辈赔礼,只为了这个养女,阿元也有觉得心里不落忍,不愿意为难这个苦命的女人,便收了这些,放了九公主一马。

    “九公主还那样儿?”蒋舒宁便皱眉道,“当初,她借着堂嫂想要攀附你,叫你拒了之后,频繁生事,虽都不是大事,叫人发作不得她,却膈应人,没想到她的养母竟然还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呢。”阿元便叹道,“不然,哪里还忍她呢?”

    这两个女孩儿躲在一旁窃窃私语,那蒋家来的女孩儿看着便羡慕极了,巴巴儿地看着,许久方才鼓起勇气来,走到阿元的身边小声说道,“殿下瞧着开怀呢。”她似乎并不常与人交际,竟只胡乱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有些手足无措地立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了,见她这样儿,阿元便在心里叹气,脸上却露出了和气的笑容来说道,“表姐这话说的,只唤我阿元就是,殿下这称呼,叫那些与咱们不亲近的人唤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这姑娘是亲近人了。

    见她和气,还拉着自己说话,这女孩儿脸上就露出了惊喜来,回头看了一眼蒋夫人,见她对自己含笑颔首,便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

    阿元却觉得纳闷儿。

    据说这姑娘的母亲是宗室女,怎么这位表姐,竟没有半点儿皇族子嗣的派头呢?

    不过,这样柔和,却有另一种叫人心中宁静的安然气色。

    “你唤她兰表姐就是。”这女孩儿名为蒋舒兰,取高洁清雅之意,蒋舒宁虽然与这位表妹不是一种性情,不过到底是一家人,又同是嫡女,因此平日里也照顾一二,此时腾出地儿叫她坐在自己身边,这才与阿元笑道,“她刚刚定亲,定的是汾阳侯家的第四子,因定亲了不大走动,在府里怪闷的,前儿二伯娘求了母亲带她出来,母亲寻思着咱们家里人口多,姐妹也多,能与表妹玩儿到一起去,因此一同来了。”

    “汾阳侯家,听说如今势头不错。”蒋家的门庭虽然清贵,不过阿元听说那位蒋二老爷可不是她六姨丈那样在朝中吃得开的,这些年不过是个微末五品罢了,竟然能够攀附上侯门嫡子,可见这里头,蒋舒兰的外祖家是出了大力气的,这显然是一桩好亲事,阿元虽然对京中的勋贵只识得那么几家,却还是对羞红了脸,连头都抬不起来的蒋舒兰恭喜道,“这是良缘,表姐有福。”

    这桩婚事,是作为宗室郡主的外祖母相看来的,蒋舒兰只远远地见过那少年一面,想到那样俊俏的少年日后会是自己的夫君,她就觉得害臊了。

    阿元见着这表姐羞答答的小模样,只觉得太腼腆了,统不明白,其实如她这样面对亲事没羞没臊的姑娘,才是奇葩来着。

    震惊中的公主殿下,就不知道不远处与郑氏同坐的郑家的女眷之中,便有一名面容温和的中年妇人,看着笑得喜庆可人的阿元,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坏阿容表示,亏了这熊孩子赐婚了远目……找了很久,不良词汇什么的,都是折了翅膀儿的小天使……

    感谢一下亲们的霸王票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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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嫂子瞧什么呢?”

    今日郑氏才是主角,好容易生了儿子,觉得终于对夫君这些年的厚待有了回报,郑氏正欢喜着呢,此时见自家来看望自己的堂嫂脸上有淡淡的遗憾,目光落在了一群坐着说笑的女孩儿的身上,便好奇地问道。

    这中年妇人见连蒋夫人都关切看过来,犹豫了一会儿,便只含笑摇头道,“不过是瞧着几位姑娘交情好,因此感慨。”

    “她们这群小姐妹,从小儿就好的。”郑氏便笑了,之后,探头往桌上看去,见上头一碟一碟的点心,目光游弋了一下,与一旁的丫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认真地说道,“点心凉了,往厨房去,再传些热乎的给姐姐嫂子们吃。”说完,小脸儿通红地与蒋夫人解释道,“这点心都放着半天了,怎么能叫六姐姐好容易回来一回,却吃这个呢?竟怠慢了。”见一旁的丫头拿着凉了的点心要下去,急忙止住了,口中说道,“先放在里屋去,回头给外头的八哥儿喂了吃。”

    那丫头眼角一抽,到底领命去了。

    蒋夫人就见郑氏好生心虚的模样,不过是无奈地一笑,却不肯戳穿她。

    这一年来,因郑氏有孕,满府里都看重的很,特意开了小厨房给郑氏补身子,作为郑氏的夫君,一个贪吃的家伙,齐坚在这一年就跟进了米库的老鼠似的,郑氏吃的很好,齐坚也跟着混吃混喝满嘴流油,于是不过短短的一年,回身再与齐坚说话的好兄长英国公惊恐地发现,这六弟弟身上,冒出了不少的小肥肉,连俊俏的脸上都带了许多的肉,一笑脖子下头两层褶子。

    做爹的人了,竟然还管不住自己的馋嘴!

    英国公大怒!

    苦逼的幸福了一年的国公府六老爷,京中有名的“六哥”,再次开启了童年小青菜的梦魇,特别地悲惨。

    府中因英国公的话,是不敢给这位饿得满府乱窜的六老爷吃好吃的的,不过郑氏瞧着每夜趴在被窝里哭得凄惨极了的夫君,那心疼得什么似的,总是寻摸着给夫君好吃的,只是她自己每日补身子的吃食,齐坚就算饿得眼睛发花也坚决不肯吃的,郑氏这些日子便开始盘算别的法子,今日眼见桌上的点心这么多,就有些截留一些,晚上给齐坚留着。

    蒋夫人是看得出她的小算盘的,不过作为一个疼爱弟弟的好姐姐,蒋夫人只当不知道,还在与那丫头吩咐道,“就说我的话,再上一壶八宝茶来,要甜甜的。”

    “六姐姐啊,”郑氏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心眼叫蒋夫人看出来了,就小声拉了拉蒋夫人的衣角。

    “光吃点心,难免噎着。”英国公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蒋夫人坚决不能承认这是给弟弟润嗓子的,因此便含笑说道,“府里的八宝茶,我日日想念的,如今回来自然要传上来。”果然待丫头端了点心茶水上来,蒋夫人喝了一盏,之后便状似不经意地放在了一旁。

    一会儿,“凉透了”的八宝茶也被郑氏放到里头屋里去了。

    那郑家来看望郑氏的几个女眷,瞧着郑氏在国公府里过得惬意自在,府上的姑太太与姑娘们也和气,就觉得郑阁老这做的亲事当真是不错的,因与郑氏亲近,因此红光满面,只瞧着蒋夫人与郑氏说话。只方才的中年妇人,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瞧了瞧阿元的方向,恐叫人瞧出来什么,因此忍住了嘴边的话来。

    阿元哪里知道自己叫人记住了呢?此时正与蒋舒宁说笑。

    这一回,她是知道温柔的女孩儿的好处了。

    蒋舒兰这姑娘,瞧着性子软绵绵的,有些放不开,可是却自有一种温柔和善,因自己知道的少些,与两个女孩儿说不上许多的话,她也并不恼,只在一旁带着好奇的微笑侧耳听着,十分专注,听见阿元说些有趣的话,脸上也带着惊叹想往,并不因自己插不上嘴有什么不平,见着阿元与蒋舒宁面前的茶水短了,便默默地添上,竟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因她心情温婉,阿元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此时便转头与她笑道,“这些哪里用表姐呢?”

    “我喜欢听公主说话。”蒋舒兰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她长在内宅,见识不多,母亲也不是个有魄力的人,整日的心神都在父亲的身上,因此蒋舒兰平日里是不大出去的,阿元在京中厮混,到处兴风作浪的,说出的话又有趣又活泼,就叫蒋舒兰觉得大开眼界了,况阿元活泼讨喜,这是在家中那样如同死水一样的院子里见不着的,蒋舒兰喜欢这样快活的女孩儿与气氛,见阿元笑嘻嘻地看过来,只觉得心里都敞亮,然而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鼓起勇气说了这个,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真正温柔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要不是白莲花,阿元是很喜欢亲近的,见蒋舒兰眼角眉梢都带着对自己的亲昵,阿元那颗黑漆漆的老心就软乎了起来,拉着蒋舒兰的手笑道,“日后姐姐在京里,咱们离得近,总是在一处玩耍的,到时候姐姐若是不觉得我皮,就常来与我说话。”

    蒋舒兰急忙点头道,“我喜欢的。”

    “叫表妹说说,她在扬州的有趣日子。”蒋家二老爷是个废柴来着,蒋御史是真心扛不住这哥哥在京里用明晃晃的愚蠢得罪了满城勋贵了,因此走了关系将他送到了扬州做官。

    扬州那是出了名的膏粱繁华之地,因京里有人,况扬州知府当年是蒋家门生,事事照拂,因此蒋家二老爷虽然官职微末,在扬州却也是有人日日奉承如鱼得水,再有些外快,实在过得很好,这一次回京中做官,也是因赚的银子差不多了,况儿女的亲事,还是在京中更有前程,因此求了弟弟回京。

    蒋舒兰想了想,便将在扬州不多的几次出行时的风光说了,阿元就在一旁听着,见她说起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期待,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蒋舒兰这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了这么多的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见蒋舒宁与阿元都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颠三倒四的说话厌烦,心里就生出感激来。

    在家里,连母亲都不会忍着耐心这样听自己说话的。

    母亲只围着父亲转,父亲的心里,只姨娘所出的才是自己的心头好,只有哥哥还能与自己说几句话,不过男子大多在外头奔前程,哪里有许多时间听一个小姑娘说话呢?

    “京中虽不如扬州风流气象,不过到底也有不同。”阿元见蒋舒兰不知为何竟然看自己的目光更亲近了,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干了啥,却还是笑眯眯地回道。

    “那,以后,我能与殿下一起出来玩儿么?”蒋舒兰就怯怯地问道。

    “自然,都是自家姐妹。”阿元便笑着说道。

    “咱们去外头园子里逛逛?”蒋舒宁在屋里觉得气闷了,见长辈们正说话,便低声笑问道。

    “这个倒还好。”阿元正笑着呢,就见外头又有人进来,见着竟然是苏蓉进来,便含笑招呼道,“怎么只你过来了?”她似乎一看,便问道,“姨母呢?”

    “母亲在太夫人屋里,一会儿就过来。”苏蓉先给长辈请安,又逗了逗软乎乎的小婴儿,便坐在了阿元的身边,一边笑一边说道,“好容易我出来了呢。”前些日子,阿元砸了徐家,苏蓉也跟着凑趣,城阳伯夫人并未在意,只是倒叫陈留郡君,恐叫她连累了城阳伯府,因此命她老实儿地待着不准作怪,这一回还是城阳伯夫人求情,因此特地带她出来,见了蒋舒宁姐妹,苏蓉便笑叹道,“每次见了你们,就觉得天底下再无美人了。”

    “我去瞧瞧姨母。”蒋舒宁正撕苏蓉的嘴,笑闹到了一处,阿元与姐妹们说了,这才出去。

    走过了许多的院子,阿元便到了太夫人的屋子外头,叫一旁的丫头不用通传,阿元自己进了屋,就见里头正有几个丫头默默地侍候,里屋传来了说话声,再往里头一探头,就见太夫人正斜斜地歪在床头上,城阳伯夫人正叫丫头退下去,自己扶着太夫人靠在一旁,手中拿着一碗药,慢慢地吹凉了,便送到太夫人的嘴边,亲手服侍她吃了这药,城阳伯夫人这才将碗往旁边儿一放,无奈地说道,“若不是我看着,您屋里窗台上那盆牡丹,都要萎了。”

    “苦的很。”太夫人脸上带着笑容,吃了城阳伯夫人手里的蜜饯,却仿佛小孩儿一样抱怨道。

    “您如今,怎么竟与从前的六爷似的,不肯吃药,这身子骨儿还能好?”城阳伯夫人拿着帕子给太夫人擦嘴,见眼前这老妇人正用温和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都不眨眼的,就跟看不够自己似的,心里觉得难受,却只露出了一个嗔怪的笑容说道,“叫人放心不下。”

    “程老大夫过来了,说只是从前心中郁结,伤了身子罢了。”太夫人摸了摸城阳伯夫人的脸,温声道,“哪里要你们这样上心呢?前儿小七也回来,在我面前哭得什么似的,我就跟她说,没有大碍,不需要担心。况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活了这一场,有了满府的孝顺儿孙,这就很满足了,何必日日牵挂,叫你们也过得不安生呢?”

    “竟乱说,”城阳伯夫人听出这其中竟有不祥之意,脸上便不好看了,只轻轻地说道,“您养我们长大,还未孝顺您,怎么能说这个刺我们的心呢?”说完了,在门口的阿元,就见她一贯笑盈盈的姨母,将自己的脸覆在了太夫人苍老的手上,脸上露出了哀色来,那样的难过的眼神,是阿元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时竟怔住了。

    “好好,是我说错了。”太夫人见她竟难过了,急忙说道,顿了顿,却还是叹息道,“说是我抚养了你们,可是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想着,不是你们护着我,只怕我现在也活不成了。”见城阳伯夫人霍然抬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太夫人便淡淡地笑着说道,“我这个身子骨儿,从前那么几年的郁结就成了现在这样儿,若是没有你们,只怕早就叫那起子小人给挤兑死了。”

    当年丈夫的妾在自己的面前猖狂,她心里如何能有不悲伤的心情呢?不是那几个妾叫几个女儿给斗死,她再抑郁几年,死的更早了。

    “这些年,我常想起他与我说的话。”这里头的“他”,就是从前过逝的老国公了,太夫人目光沉静地说道,“他死之前,只说这辈子对不住我,若是有下辈子,定不会再伤我的心了。可是我却只是与他说,若是有下辈子,我只求再也不与他有任何的牵绊瓜葛,从此两人缘分断绝。”想到老国公死前看着自己的目光,太夫人便低声道,“可是我就想着,若是不与他结缘,就没有你们这几个孩子,有时候一饮一啄,真的是有定数。”

    她的丈夫薄待她,宠妾灭妻。可是她的孩子们孝顺她,把她放在第一位。

    “过去的人,咱们别想了。”城阳伯夫人不愿她说起旧事心中伤感,急忙笑道,“想想现在,六爷的儿子都出生,等着祖母疼他呢,您这病歪歪的,恐过了病气儿与他,竟不敢抱在自己的面前,多么遗憾的事儿啊,身子快些好,才能抱小孙子不是?”

    “你说的也对。”太夫人说起从前的事儿到底心里难受,此时听了这个,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笑眯眯地说道,“不大的一团,可爱极了,与平安小时候生的是一模一样。你还记得他小时候对不对?小小的,叫人送回来的时候也不哭,就钻在我的怀里头咂吧嘴儿。从前的小东西,可都大了,连小儿子都有了。”见着城阳伯夫人含着笑容默默听着,她便叹道,“如今不知怎么了,竟总是想从前的事儿,你到我眼前来的样子,小七对我撒娇的样子……”

    “许是咱们来的少了,您就想了。”城阳伯夫人便低低地说道。

    阿元只看着屋里伤感了起来,顿了顿,便进来笑道,“才想着寻姨母,姨母竟在这儿与太夫人说知心话儿呢。”

    “你又过来。”太夫人叫她到自己面前,就听见阿元绘声绘色地说起那小婴儿的模样来,脸上就露出了笑模样,连连点头,不时还说些什么,见阿元颇有兴致,便笑道,“日后,你可不许欺负你弟弟。”

    “我是那样的人不是?”阿元便瞪着一双特别无辜的眼睛说道。

    “这个,可保不准。”城阳伯夫人掩唇笑了,知道她这是特特地过来逗太夫人开心,也不说叫人不喜欢的事儿,又说了些府中有趣的儿女之事,叫太夫人生出想往来,这才罢了。

    见太夫人精神不济,阿元只说了会儿便退出来,见城阳伯夫人跟着出来与自己笑,便猴儿过去,偎在她的身边,严肃地问道,“容……阿容怎么不见?”

    “容哥儿在前院,一会儿过来见你。”城阳伯夫人着重在“容哥儿”三个字上用了力,见厚脸皮的公主殿下目光游弋,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之后,方才点着她的小脑袋叹道,“也不知是从哪一世修来了你这个小冤家。”说完,竟自己也笑了。

    “那必须是姻缘天注定来着。”阿元赔笑,见城阳伯夫人只笑着看她,这才问道,“过几日母亲设宴呢,您去么?”见城阳伯夫人点头,她转头咳了一声,便赔笑道,“那,再叫阿容也来,行么?”

    “你这真是。”城阳伯夫人觉得想当年自己也没有与城阳伯这样腻歪呢,只好点头,应了这个家伙的请求。

    阿元顿时眉开眼笑。

    笑了一会儿,就见前头阿容过来,后头还跟着一脸红光满面的齐坚,眼见阿元与城阳伯夫人,齐坚眼睛亮晶晶地就过来了,用力地戳了阿元的大脑门一下,在公主殿下怨恨的目光里,六老爷得意地显摆了一下长辈的威严,这才与城阳伯夫人一并走了,眼见这儿就剩自己与含笑看过来的阿容了,公主殿下一边念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边与阿容得意地问道,“来这府里,容哥儿是来见本宫的么?”

    她就知道公主殿下的魅力,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阿容实在不明白,上趟英国公府怎么就和来见公主殿下有一铜钱的关系,不过阿容是个有风度的人,见熊孩子已经撅起了小尾巴,忍着笑说道,“殿下真是目光如炬。”

    “本宫的眼神儿总是特别地犀利。”阿元仰天得意地笑了两声,准备回去了与五公主显摆自己的魅力,顿了顿,见阿容只是远远地立着,口中啧了一声,招呼道,“过来点儿呀,讨厌!”说完了,就飞了一个特别妩媚的小眼神儿,摆出了花一样儿妩媚的模样来。

    美青年看着熊孩子呆住了。

    “喂!”这么风情万种的眼神儿,这家伙竟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公主殿下觉得美青年简直是个瞎子!嘴里哼了一声,熊孩子再接再厉,继续对着做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使眼神,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头都是公主殿下横飞的妩媚眼光,阿容在这样无差别的攻击力有些扛不住了,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此时很不能笑出声来,不然熊孩子非恼羞成怒不可,便忍住笑露出了一个被迷得晕头转向的表情。

    眼瞅着被自己给迷倒了,阿元这才满意,对着美青年勾了勾手。

    阿容心里一叹,只到了阿元的面前,用认真的表情温声道,“日后,殿下莫要再与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放心,本宫心里只有你。”知道美青年这是担忧再有个美少年被自己迷住,哭着喊着要嫁给自己,从来都特别负责的熊孩子,便安慰道,“除了你,本宫不会再对别人用这样的眼光的。”

    “那就好。”阿容露出了放心的表情来。

    话说,这么一个眼睛抽筋儿的表情叫旁人知道了去,荣寿公主只怕要风靡京城了。

    仰头感慨了一下这公主真是不知道啥叫风情万种,坏阿容本想用真正的媚眼儿叫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知道知道,不过瞧着她兴冲冲地的模样,还是忍了,此时只立在她的身边,俯身问道,“听说,你与那位女将军,感情很好?”

    洋洋得意的熊孩子顿时心虚了。

    “就那么一点儿的好。”狡辩了一下,见阿容不以为意,阿元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好奇地问道,“谁跟你说的呀?”她与阿栾的亲近,知道的并不多,阿容又不大往宫里去,竟知道这个,就叫阿元觉得很好奇。

    “沈家,沈拓说想跟我‘谈谈’,已与我喝了几杯酒。”阿容笑眯眯地说道。

    从来没有交集的人非要与自己喝酒,阿容总是觉得奇怪的,待喝了几杯,彼此竟觉得颇为投契后,将阿容当成了好朋友的沈小将军再也忍不住将熊孩子抱着自己媳妇恨不能啃两口的光荣事迹说了,脸上带笑的美青年方才知道,感情是熊孩子给他惹的祸。

    不是自己对了沈拓的脾气,估计当场被揍,替熊孩子顶灾也不是不可能。

    “我,我是冤枉的,真的什么都没干。”阿元偷眼看着阿容带着笑容的脸,扭着自己的身子拱到他的面前,娇滴滴地说道,“你要相信我呀。”

    阿容真不知道熊孩子搁哪儿学来的这一套学问,心说后宫真是个大染缸,只觉得心里头越发地快活有趣,摸了摸阿元的头含笑道,“放心,我总是会护住你……”不被苦主们抽打的。

    阿元双手合十,特别地虔诚,顿了顿,这才与阿容笑道,“我要去舅母处,你要不要跟着来?”

    “算了,女眷太多,到底不好,我往前头去了。”阿容来此不过是想见见阿元。自从赐婚的旨意下了,不知为什么,他就格外的想要看到她。如今心愿得偿,又想到过几日还能相见,他便将心里的欢喜忍着,与阿元道别,却只肯目送阿元先走。

    阿元知道这人在目送自己,没有给自己一个背影,心里越发地欢喜,想了想,越发地扭着自己的纤纤的小腰,袅袅而行,体态轻盈优雅,叫人简直忘忧……

    业务不熟练的公主殿下,陡然一个踉跄,往前窜了半天,手中张牙舞爪在空中抓挠了半天,方才没有吃了一个狗啃泥。

    稳住了身子,抹了一把冷汗,熊孩子霍然转头,一脸紧张地往后看,却见此时,美青年正侧头摘了一朵儿花欣赏,没有看到自己的狼狈,这才松了一口气,做不出什么风流婀娜了,只跟踩了风火轮似的飞快地溜了。

    眼见她飞快消失,看似认真赏花的秀美青年,这才慢慢地捂住了脸,心情特别复杂。

    家里有个蠢萌的媳妇儿,这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容哥儿真是辛苦了沧桑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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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阿元飞奔着回了郑氏处,就跟有狗撵的似的。

    小心肝儿扑通扑通跳地窜回了郑氏处,正要再摸摸软乎乎的小团子,阿元就听见屋里传来了她六舅舅那得意的笑声,一进去,就见六舅舅一张俊俏的脸上眉飞色舞的,抱着儿子简直意气风发,还跟蒋夫人显摆得不行,满屋里竟仿佛就他是个人才了,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就叫公主殿下气儿不顺了,眼珠子一转,阿元也不进去,只偷偷地溜出来往前院走,碰巧就见着了英国公,便顿足,给英国公施礼道,“给舅舅请安。”

    “这是要做什么去?”英国公实在喜欢这个讨喜的外甥女儿,便含笑问道。

    还不是跟你“偶遇”么。

    阿元笑眯眯地,憋着自己的坏水,只红着小脸儿说道,“想见见阿容。”

    不知道这俩刚见过的英国公理解地点了点头,见这外甥女儿欲言又止的,便笑道,“我瞧着你似乎还有些心里话?说出来就是,舅舅与你做主。”说完,还摸了摸这熊孩子的小脑袋瓜表达了一下做舅舅的支持。

    公主殿下被感动坏了,嘴上哽咽了一下,用孺慕的目光看着心里爽的舅舅,之后,便小声说道,“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今儿瞧见六舅舅,竟憔悴的叫我心疼了,知道舅舅叫六舅舅节食是为了他好,从前父王也是这样对我的,如今不就有了好处么?”小小地拍了一个马屁,见喜欢拍换她皇伯父马屁的舅舅无动于衷,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阿元觉得功力不到家,便继续说道,“今儿是表弟满月呢,怎么说,舅舅今日也不能太刻薄六舅舅,且放过这一日,明日再节食呀?”

    一张小脸儿特别地白莲花!

    “难为你一心想着你舅舅。”英国公感动了,见阿元目光殷切,带着诚挚的期待,便点头道,“便余他一日就是。”说起来,看着弟弟瘦了,英国公也是很心疼的,眼下有了阿元的台阶下,便点了头,一边心里想着回头给弟弟做几个大肉大油的菜出来解馋,一边对阿元温和地说道,“你舅舅,平日里不要你太过担心,只是你在宫里也要谨慎些,莫要叫谁生出嫉妒来,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在明,小人只怕背地里出些什么,你是要吃亏的。”

    “宫中还好。”阿元咳了一声,便含糊地说道,“皇伯父前儿召见了直隶总督,我瞧着皇伯父对他还算平和……”

    “嗯。”英国公微微挑眉,轻飘飘地应了。

    这么说,可见直隶总督这是做出什么投诚的事情,叫圣人欢喜了。

    如此,对这位可能入阁的家伙,就要换个态度了。

    明天就跟这未来的阁臣“偶遇”一下好了。

    阿元眨巴了一下眼睛,就跟啥都没说似的,对着若有所思的英国公笑了笑,自己发了这坏水儿,觉得今儿晚上不出意外六舅舅只怕要乐极生悲,便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走了。

    待阿元等人走了,郑氏的屋里只剩了郑家的女眷还舍不得走,郑氏见自家的母亲抱着儿子不撒手,便小声说道,“从前,叫母亲担心了。”左做一个闺女右一个闺女的,母亲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换了是别人家,只怕要给她夫君纳不知多少妾了。

    “如今,你才叫在府里立住了,以后若是能再生个儿子才保险呢。”郑家三太太便殷殷地说道,“你们年轻,多生几个,国公府人丁兴旺,自然有你的好处。”

    “知道了。”郑氏红着脸应了,这才对着身边一直含笑的中年妇人疑惑地问道,“嫂子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可是府里头有什么事儿不成?”

    “老爷子想着给琳哥儿定亲事,我心里难免有些念想。”这中年妇人就是阿元师兄郑琳的母亲,从前阿元与郑琳一道读书,看起来彼此也十分友爱,一同在郑阁老面前,瞧着跟金童玉女似的。郑琳颇为喜爱阿元,素日里常与母亲说道读书时阿元又如何如何,将郑阁老气得眼睛发黑什么的,眼见儿子眼里藏不住的欢喜,这妇人不是个膈瑟的性子,本就喜欢阿元的单纯可爱,况肃王府是朝中有数的实权王府,不管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郑家,她都想着若是能有缘分,真是老天开眼。

    虽然前头郑家大房闹出许多的事情来,然而郑家因郑阁老的荣光,也是数得着的人家,这妇人心里就存着希冀,因此一心敦促郑琳读书,心知,只要郑琳年纪轻轻就能考中科举,这样的人才,只怕肃王府都要侧目,到时候若是求情,有一同读书的情分,彼此知根知底,知道郑琳不是个淘气的,这婚事总是有几分希望。

    就因为这个,她连儿子房里的丫头都盯得很紧,恐生出淘气的来,叫肃王府因此不喜。

    没想到郑琳还未科举,圣人的旨意就跟一盆冷水似的泼下来,直接将她给打蒙了。

    荣寿公主,赐婚给了城阳伯府的大少爷。

    眼见儿子的目中露出了失意,这妇人心里哪里好受呢?然而如今,也只能叹一声天意弄人了。

    郑阁老目光如炬,自然瞧得出来的,不过他虽然刚直,却不迂腐,本觉得若是两个小的能有缘分这是好事。然而眼下心事成空,郑阁老却不愿再叫郑琳因此生出纠缠来,急着给他订亲,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也与这妇人说不许她在外头露出什么风声,传出什么与人不利的传闻来。

    “琳哥儿人物是咱们家头一份儿,一定不能马虎了。”郑琳长成,已是一个模样俊秀,风度翩翩的少年人,一身的书卷气,又不似郑阁老一张黑脸,与人总是笑若春风,叫心中欢喜,因此郑氏想了想,便叮嘱道,“嫂子精心些,实在不行,我求我嫂子去。”这里头的嫂子,就是在京中很吃得开的英国公夫人了。

    “到时只怕要劳烦你去请国公夫人了。”这妇人强作笑意,到底点头应了。

    说了一席话,郑家的女眷便也走了,眼见屋里都没人了,帘子哗啦啦地一挑,一个颇为猴急的青年便窜了进来,正是亟不可待的齐坚。搓着手到了郑氏的身边,六舅舅果然就见媳妇儿对着自己一笑,之后就有几碟子点心从桌底下端了上来,闻了闻久违的甜香,齐坚不由泪流满面,抓着媳妇的小手儿叹息道,“也只你想着我了。”说完,飞快地将一块白糖糕塞进了嘴里飞快咀嚼,一边往嘴里灌甜滋滋的八宝茶。

    郑氏眼见他喜欢,便露出了欢喜来,只看着他吃,心里开心的不行。

    狼吞虎咽地吃了许多的点心,满足了的齐坚便叹息道,“我就说,三哥实在是烦,年纪一把了,还管这么多的闲事,你有发现没有,这几年,他越发地墨迹了。

    英国公的闲话不是那么好讲的,郑氏的胆子还没有齐坚那么肥,嘴角抽了抽,还是没说话。

    “我说,你说这是不是阿元曾说过的什么更,更……”

    “更年期?”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不过想到阿元说这话时坏笑的脸,郑氏本能地觉得这不是啥好话。

    “就是更年期!”齐坚在自己的屋里,越发地作死了,此时拍着桌子笑得浑身抽搐,抹着眼泪打着嗝儿笑道,“活脱脱的,实在是贴切极了。”

    郑氏觉得声音大了不大妥当,正要叫夫君小点儿声,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笑得嚣张极了的六舅舅听到这熟悉的咳嗽,顿时僵硬了。

    郑氏只觉得腿软 ,哆哆嗦嗦地下地,缓缓打开了房门,就见外头,“被”更年期的英国公含笑而立,特别地笑里藏刀。

    “三,三哥……”

    “偷吃……”被外甥女儿劝了,心里软了的英国公,本是想要亲自来请弟弟去自己院里吃饭,一起吃许多肥嘟嘟的肉给弟弟补补,没想到一片好心喂了狗,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个,只觉得心里头的火儿一拱一拱的,见着里头弟弟嘴边的点心沫都没掉,面无人色地看着自己,却突然觉得有趣极了,只摆出了冷淡来,对着弟弟勾了勾手指头。

    威风八面的六舅舅一溜儿地滚到了自家三哥的面前,可怜巴巴的抱大腿,仰头熟练地告罪道,“三哥弟弟错了!呜呜……”当年,熊孩子出身的六舅舅,业务简直不要太熟练。

    英国公低头,对上了一双含泪的,可怜巴巴的眼睛,不由转头抵着嘴唇咳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更年期。”

    抱着他大腿的那熊青年,哭得更伤心了。

    “乖,三哥叫你知道知道规矩。”眼见一只小竹板出现在了英国公的手里,郑氏不忍目睹地转过了头去。

    一声惨叫,划破了英国公府宁静的夜晚,特别地凄惨。

    远远地,英国公夫人在自己的屋里木然翻了一个身,喃喃道,“非要作死……”

    不提英国公府的惨案,就说过了几日,就是肃王妃宴请几家亲近的女眷。阿元翘首以盼,就见早早儿的,果然就是沈夫人带着阿栾与一个陌生的女孩儿过来。早就守在外头的肃王妃喜笑颜开地将沈夫人迎进门来,撅着嘴依偎在沈夫人的身边,小声说道,“可想……你了。”

    “我明白,你这些年,你在宫里与德妃亲近,也是为了我的缘故。”沈夫人笑起来,摸了摸肃王妃的脸,轻声道,“当年,到底结下了善缘。”

    肃王妃飞快地往她的手心拱了拱,那做派简直跟自家闺女一模一样的。

    要不怎么说这是亲生的呢。

    眼见她还跟小姑娘似的,沈夫人就知道她这些年被肃王保护得很好,眉眼都笑得弯了起来,无奈地说道,“怎么这么黏人呢?”

    一旁看着肃王妃往人家沈夫人怀里钻的阿元仰头望天,她觉得没准儿过几天,沈大将军就要跟她爹肃王也喝几杯酒了,好好儿“谈谈”了。

    “这位姐姐是?”心里给苦逼肃王点了一根蜡,没良心的熊孩子目光落在一旁,用含笑的眼神看着肃王妃与沈夫人的端静的少女,竟觉得这位姑娘可亲极了,便抚掌笑道,“一定是沈家姐姐了。”

    “过来叫我见见。”眼见这位沈家小姐模样端庄,自有一种尊重,然而面目柔和可亲,叫人观之如沐春风,一双眼睛中带着善意,肃王妃只觉得见到了当年的沈夫人,顿时喜欢上了,拉着这小姐到了自己的身边,上下看了,急忙使人送上表礼来,这才对沈夫人小声说道,“这孩子招人喜欢,我心里爱呢。”她说这话,只叫沈夫人的目光闪了闪,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是珍儿。” 沈夫人便叫这位沈珍郑重施礼,显然是从肃王妃的话里猜出了什么。

    沈珍的脸上微微地红了,端正行礼后,这才避到了一旁,看见阿元对着自己笑,不由也回了一个一样的笑容来。

    临来前,母亲就与她隐约地说过,她父亲沈望与肃王当年情同兄弟,且肃王与她母亲有恩,这一次肃王意欲结亲,这一次过来,一个是叫她在京中小姐的面前露脸,日后好在京中走动,一个,就是为了叫肃王妃相看了。想到母亲说起,肃王妃所出四子皆是磊落之人,沈珍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

    她并不期待日后的夫君是个呼风唤雨的人,只要是个人品端正,心胸开阔,有承担的人,就足够了。

    肃王妃越看这样端庄的沈珍越喜欢,心里正不知是该将这样的好姑娘给了凤玉还是凤阙,因此竟有些苦恼了。

    这两兄弟,该不会为这么一个姑娘打起来吧?

    肃王妃的忧虑完全没有必要,盖因等一会儿,几家女眷都到了,前头贵妇们一桌儿,后头小姐们一桌儿坐了,外头女乐响起来,就见凤玉兄弟远远地过来,因前头都是上了年纪的贵妇,小姐们在园子外头竖起的大屏风后头,这两兄弟过来也并不无礼,斯见过,肃王妃便指着面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的凤玉与憨厚笑着的凤阙与沈夫人笑道,“这就是我家那两个小的了。”

    说完,还凑到沈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喜欢哪一个,就与我说,谁珍儿挑皆是。”

    “哪里能这样无礼。”沈夫人便摇头笑道,“儿女之间都是缘分,咱们莫要管这些。况且,”她顿了顿,方才低声道,“他们在京中,若是已有喜欢的姑娘,莫要因为珍儿败坏了。”

    “我明白的。”肃王妃应了,这才见不说话的凤玉似乎在想什么,便好奇地问道,“怎么竟这样的神色?”

    “外头有女眷的马车惊了,三哥上去扶住,只怕是如今还没回过神儿来呢。”凤阙大大咧咧的,直言与母亲说了,见着后头又有两个女孩儿过来,便一指道,“就是表妹。”来的人真是蒋舒宁与蒋舒兰,此时娇艳的脸上都还有些惊魂不定,显然刚才吓得不轻,蒋舒宁倒还好些,蒋舒兰本就是个胆小的人,此时只忍着心里的害怕,郑重地给凤玉凤阙俯身道谢,小声说道,“不是二位国公爷,我与姐姐不知会如何了。”

    凤玉梗了一下,看着眼角还带着泪痕的蒋舒兰,竟然说不出话来。

    “这算什么,都是自家的姐妹。”凤阙豪气地一挥手,见凤玉不说话,与这年纪相仿的哥哥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的,便推了他一把问道,“三哥合计什么呢?”

    “马没事儿吧?”凤玉嘴动了半天,磕磕巴巴地问道。

    听听,还叫人话么!

    感情表妹们差点叫疯马送去见祖宗,这表哥还在心疼马呢,统没想过问问表妹们是个什么心理活动。

    向来不让人的蒋舒宁鼻子都气歪了,正要跳起来给这表哥一句好听的,却听见自家堂妹正用认真的表情想了想,之后,便安慰般地与担忧马匹的凤玉认真地说道,“表兄莫要担心,它没事儿,我已经瞧过了。”说完,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么火星的对话,还能对接得这么没有压力,阿元听得在屏风后头噗嗤就笑出来了,探着脑袋看过去,就见蒋舒兰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正特别地认真,她的那位好三哥此时看着她,耳根子都红透了,明显是有些状况的,心里正欢喜兄长们开窍了,阿元又一想到蒋舒兰已经定亲,脸上就一变,急忙出来拉住了这两个女孩儿的手,这才与蒋舒兰笑道,“我这兄长憨直,表姐别见怪。”

    若是凤玉真的看中了蒋舒兰,阿元觉得,虽然这是自己的亲哥,不过已经有人家儿的女孩儿,她也不能叫这哥哥与人家生出什么,败坏了人家的名节。

    蒋舒兰更看重阿元些,此时便点头,避开了凤玉与凤阙,低着头走了。

    凤玉有心回头去看她,只是到底是在许多人的面前,他还是明白规矩的。

    阿元偷眼,见蒋舒兰并未将凤玉方才种种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英雄救美以身相报的想法,显然是个规矩女孩儿,便在心里放心,只是心中到底可惜。

    若是蒋舒兰没有定亲,她倒是喜欢凤玉能得偿心愿的。

    到底是无缘罢了。

    想到这儿,阿元便停下,只在京中这几家女孩儿的面前将沈珍郑重介绍,因她难得这样亲近谁家的小姐,况沈将军这一次回来只怕就要封爵的消息满京城都在传,几家的小姐便对沈珍高看一眼,况沈珍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说起话来温柔和气,也不与旁人争锋,不大一会儿便与京中的这几家女孩儿亲近了起来,眼见她如鱼得水,阿元便松了一口气,又细细地问了蒋舒宁姐妹方才可有受伤受惊,这才罢了,偷偷地溜出来去寻阿栾。

    果然,阿栾正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等她,想到沈拓的醋性大得很,阿元心里腹诽,却还是规矩了起来,只与阿栾在园子里赏玩,不大一会儿,便有些忍不住地问道,“这几天,没有宫里的谁谁谁上门叨扰吧?”九公主看中了沈拓,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一个明白道理的。

    “宫里传了一封书信,不过叫我撇在一旁了。”阿栾便淡淡地一笑,见阿元脸上露出了气愤的模样,便安慰道,“这算什么呢?他与旁人无心,何必因这些叫自己不快活?”

    阿栾的豁达叫公主殿下汗颜了一下。

    要是换了阿元,不宰了敢挖自己墙角的小三才怪呢,不过想到阿栾的心性更似男儿,骨子里有一种疏朗与开阔,阿元便看开了些,只是却还是与阿栾说道,“她再敢传信什么的,便告诉我,我收拾她!”好好儿的公主,就算不得宠,却也是天家富贵了,竟巴望着别人的夫君,这是要做什么呢?阿元是最看不起这样觉得自己比人家妻子好,就想要抢人家夫君的人的,从前不过是对与自己一样是穿越女的九公主容忍,眼下却实在是生出了厌恶来。

    更何况,沈拓还其实一点儿都没有想过要跟美人儿九公主生出什么来,这样上杆子真的可以么?

    “有殿下在,我还担心什么呢?”阿栾狭长的目中有笑意闪过,见阿元抱着自己的手臂气鼓鼓的,便故意拍了这熊孩子一个小小的马屁。

    公主殿下浑身炸起的毛儿果然被撸顺了,此时脸上要笑却拼命地忍住,鼓着包子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严肃点儿!”说完四处瞅了瞅,见沈拓没在,壮着自己的老鼠胆就往阿栾的身上拱,一边便笑嘻嘻地说道,“知道你不放在心上的,只是我心里过不去罢了。”顿了顿,便好奇地问道,“我隐隐约约地听说沈将军过阵子还要出京,你也要随军么?”若是阿栾也一起走,阿元觉得这就是又要分别了。

    “只父亲出京,我与夫君留在京中任职。”阿栾犹豫了片刻,便低声道。

    她是知道沈夫人的身份的,从她嫁入府中,沈家便没有隐瞒她此事,对于愿意为了婆婆远走边关的公公,阿栾还是很尊敬的,然而却也知道,因这个,圣人多少忌讳沈家,如今只命沈望出京,却将一家子都留在京中,看着是荣宠至极,可是这其中的防备,却也是显而易见的。况且,圣人并没有隐瞒这种心思,用沈夫人的话来说,留沈家上下一条命,圣人就已经很仁慈。

    况留在京中,不用奔波,这一次,她也能有空暇给沈家生育子嗣了。

    见阿元抿着至极的嘴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阿栾也觉得心里有一种欢喜来,摸了摸阿元白嫩的小脸儿就笑了,只笑了一会儿,却目光一厉,向着园子里一处假山后头看去,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锦衣少年磨磨蹭蹭地出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是在烦恼什么,之后,对着阿元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阿元却看着这个苦命的三哥,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怜悯来。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很可怜三哥,不过剧透一下,三哥的媳妇儿不是蒋舒兰姑娘呀嘿嘿……彼此都有很不错的姻缘哟~~

    感谢一下demeter亲的地雷嘿嘿~~

第113章

    凤玉这一回是真动心了。

    怎么会有这么软乎乎的小姑娘呢?特别喜欢害羞,当凤玉死死地勒住了疯马,迎面对上了一双带着水意的眼睛,就见那个好看的小姑娘怯怯地躲在自家表妹的身后,眼睛里全是害怕,却还是忍着眼泪对已经呆住了的自己小声问道,“你没事吧?”多么善良的小丫头呀,娇娇弱弱的,和自家的风风火火的妹妹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却叫凤玉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竟然说不出话来。

    因那姑娘是蒋家的小姐,况前头还有不少的贵妇小姐,凤玉是不好意思问出什么的,眼见阿元偷偷地出来往园子里来了,凤玉想了想,就跟了上来。

    阿元素来与京中的小姐们走动得不错,问她是绝没有问题的。

    想着这个第一次叫自己脸红了的小姑娘,凤玉就对着外头看过来的妹妹憨厚地笑了。

    “三哥啊。”阿元知道这哥哥是来问自己什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无奈来,却只是招了招手,将这哥哥叫到眼前,见他目光带着期待,就觉得不忍心了。

    凤玉因肃王的教导,素来洁身自爱,从来没有对女孩儿动过心的,这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却成不了,何等的悲剧呢?

    “前头热闹的很,我寻思着过来与你说说话。”凤玉顿了顿,见阿栾很有眼色地走了,这才火急火燎地拉着妹妹躲在了一边儿小声问道,“前头,蒋家的那位小姐,是个什么来历呢?”对于妹妹,他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直接就问了出来。

    阿元心里一叹,不愿意在此事上做出含糊的模样来,便直言道,“这是蒋家二老爷家的嫡女,母亲是宗室的广安县主,论起来,咱们也可称县主一声姨母。”见凤玉的眼睛亮起来,阿元只忍着心里的为难,慢慢地说道,“只是,这表姐已经订了亲事,汾阳侯家的嫡子,亲都订了,就等着明年良辰吉日过门儿。”说到了这里,她便不肯再说下去,偏开头去。

    满心欢喜的凤玉竟叫妹妹这一席话跟一盆冷水泼下来似的,从里冷到外。

    “定亲了?”这句话,就跟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似的,凤玉的脸都煞白。

    一腔的热情成空,自然是心神大动的。阿元心里也不大好受,却只劝道,“蒋家表姐是个叫人喜欢的人,可是订亲了,三哥便不要多做纠缠。不然若是生出什么来,不只坏了表姐的名节,日后,叫她如何自处呢?”见凤玉如同梦游一样点点头,阿元便低声道,“我若是三哥,就不再与表姐见面,也莫要去撼动她的心神,不然这世间之事,不管是不是空穴来风,搁在男子的身上不过是无关痛痒,对于女子,却是要命的事情了。”

    凤玉俊朗高大,又是国公,年少英武,就是阿元没有见过那位汾阳侯家的少爷,也知必然比不上他的。不过蒋舒兰是个实在的性子,应该不会看重这个若是凤玉忍不住与她接近,阿元只怕这表姐一头碰死都有的。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不知为何,阿元的心里,竟生出了这样的感慨来。

    “我明白的,总不叫妹妹担心。”阿元说的这样明白,凤玉勉强笑了一笑,只顿了顿,低声道,“我不会叫大家为难。”说完,挺直的腰杆子就软了,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些什么,也不想着往前院去了,耷拉着头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见他受了这样大的打击,阿元就心知,凤玉的模样瞒得住别人,只怕也瞒不住家里头的精明的父亲与兄长,这一回,沈家的亲事就要落在她四哥凤阙的身上。只是凤玉虽然是自己的哥哥,阿元却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情况下拆了蒋舒兰眼下的姻缘。

    谁知道人家蒋舒兰与汾阳侯公子,就不是良缘呢?

    目送凤玉走了,阿元也觉得没意思起来,缓了缓心神,这才往前头去,就见前头已经热闹的不行。

    虽然沈夫人的那张脸真的叫人心中惊疑,觉得这位怎么特别眼熟,不过能在京中混得开的贵妇都不是一般的人,自然明白圣人与肃王都不在意的含义,因此虽不十分热络,却都客气有礼。又见连新贵城阳伯夫人都亲近沈夫人,也都在心中揣摩起来。

    阿元往前头给众人请安,这才到了后头,目光在只规矩地坐在一旁带着微笑听着小姐们说笑的蒋舒兰的身上过了一下,之后,便坐在了众人的中间,听众人说笑,这里头,沈珍不是容貌最美貌的,然而谈吐气质却是数一数二,虽有一二小姐嫉妒,大抵看着阿元笑吟吟地坐在沈珍的身边,便不大敢张狂了。

    更何况,这位的身后,一家子的武将,随便哪个出来都不是好惹的。

    “我听阿栾说,边关苦寒,沈家姐姐却也在边关带着人风雪里给将士们送热汤热饭,叫我听了真是钦佩极了。”阿元便抓着沈珍的手笑着说道。

    “家中只我是个闲人,总要想些事情来为大家做,算得了什么呢?”沈珍便低声叹道,“我的日子还算好的,除了苦寒些,还有什么苦呢?殿下没有去过边关,没有见过百姓的生活,是京中见不到的贫寒,却还是一力支持朝廷,”沈珍目光中带着几分伤感地说道,“我知道的一位老妈妈,大儿上了战场,连尸体都没有寻回来。她哭了一场,把二儿补入了军中,不过三年,又战死了,最后的一个儿子,父亲说什么都不叫她送进来了,只她与父亲说‘边关不稳当,咱们自己个儿的家哪里能稳当呢?’,说什么都送了最小的儿子从军,自己在家中浆洗度日。”

    “这样的老妈妈,虽然身份低微,然而却叫我等自叹不如的。”阿元便叹息道。

    席面上,各家的小姐也第一次知道边关竟然战事这样惨烈,脸上都露出了哀容。

    京中歌舞升平,哪里知道这些呢?

    “这最后一个小子,眼下在父亲的身边做亲卫,父亲实在不忍心叫他往前头去。”沈珍笑了笑,却只是低声道,“这位老妈妈的运气还算好的。边关战事频繁,每年阵亡的将士不知多少,多少的孤儿寡母,老弱妇孺。有一年蛮人攻的厉害,边关之中十家里九家的门前挂上了白幡,吃紧的时候,女人们都在后头拿着火油武器,等着与人厮杀。”她说了这些,却强忍住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天下承平,是军中的将士,用血换回来的。

    “沈家姐姐说的话,我虽然没有看到,可是却觉得那画面就在眼前。”阿元脸上肃容地说道,“将士们流了血护佑了我等的繁华,我等却从不知道这些无名的英雄,也不知,”她低声叹道,“这些将士留下的家人,又该如何生活。”

    “我等姐妹,虽然于国无用,然而却愿意拿出自己的贴己,尽些自己的心意。”蒋舒宁最是个爽利的,便扬声道,“虽不能叫所有人都得到,可是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了。”

    “若是皇伯父允了,大可多多益善。”这样涉及到了军中的事,虽然是极好的,阿元却也不会随意应承的。然而她也叫蒋舒宁说动了心思,心中盘算回到宫中便与圣人皇后请求,应该必会应得,到时候得了大大的虎皮,再盘算这些不迟,她便与感激地对着桌上这些都点头称是的小姐们感激地福了福后,将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的沈珍温声道,“若是珍姐姐不见怪,待过几日,这应该能更有好处。”

    “我只谢桌上的姐妹!”沈珍郑重地说道,“这样的心意,竟是可称恩义。”

    一众方才还对她有些嫉妒的女孩儿们,都微微地红了脸儿,纷纷摇手推却。

    勋贵中的女孩儿,不是只知道在后宅争斗的。

    阿元心中叹息地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似乎发着光亮的女孩儿,温柔稳重,却又有一种叫人说不出来的坚毅。

    沈家的儿女,竟都是这样的人才。

    觉得定国公府只怕这一回是真的要立起来了,想到与自己交好的五公主,阿元就在心里欢喜,待众人再次落座,已经开始询问沈珍边关之事,阿元就见蒋舒兰正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沈珍,不由挨过去含笑问道,“表姐这是在做什么?”

    “若是可以,我也想做沈家小姐这样的人。”蒋舒兰怯怯地对阿元一笑,看着沈珍的目光带着十分的钦佩,低声说道,“这样的女子,才是好女子。”她生性懦弱,从前也只知道在后宅纠结地过日子,如今想起来,竟觉得平日里与父亲的妾室或是自己的庶出的姐妹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可在意的。

    “表姐只随着心意做自己就是。”阿元安慰了一下蒋舒兰,见她眼睛亮晶晶地用力点头,心知这位表姐虽然性情软弱,却是个纯良的人,到底有些遗憾,便握了握她的手,这才回身与旁人家的小姐们说话去了。

    蒋舒兰也慢慢地坐到了沈珍的身边,用心地听她说起边关的生活,那是与她在扬州,在京中完全体会不到的生活,却叫她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想往来。

    这一场宴,虽然是在肃王府设宴,然而眼明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肃王妃为了沈夫人设宴好日后出现在京中众人的眼前。

    前头沈夫人是主角,后头沈珍也被京中小姐们接受,阿元只笑眯眯地看着,并不嫉妒。

    反正这是自己嫂子来着,做什么要嫉妒自己的嫂子呢?

    熊孩子心安理得地将八字没一撇的亲事给默默地定下来了。

    后头蒋舒兰的心里也生出了与从前叫不一样的开阔来,只觉得自己的眼前都敞亮了,宴席散了,坐着家里的车回去,到了自家门口,送了对着自己安慰了一会儿,劝她今日别因车差点儿翻了害怕的堂姐走了,蒋舒兰这才叫丫头们扶着往自己的小院子去,一进去,就挥退了丫头,自己匆匆地走到了床边上,从里头摸出了一口不大的描金红木箱子来,用钥匙打开,就见里头都是一些金银裸子与金钗银票,都是这些年母亲与外祖母赏的,她平日里没有花销,因此攒了下来。

    金银不去管,蒋舒兰只飞快地点了点一旁的银票,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五千两的银子,再加上这些金银,应该很不少了。

    心里有些舍不得,然而想起方才沈珍说起的边关的事情,蒋舒兰眼里就多了几分认真,慢慢地将这些银票与金银都放在了箱子里头,想了想,除了一些有独特意义的首饰,她又把梳妆台划拉了一遍,费力地将许多的钗环首饰塞进了箱子里,正要合上,等着哪一日就给沈珍送过去,就见外头帘子一挑,竟有个眉目柔和温婉的女子走了进来,见着了有些不自在的蒋舒兰手边的箱子,这女子姣好的脸上就露出了诧异来。

    “这是做什么?”这女子见蒋舒兰站起来给自己行礼,忙按住了她,见这小箱子塞得满满的,不由疑惑地问道,“你这是等着银子急用?”

    蒋舒兰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低头揉着衣角不说话,许久,方才轻声唤道,“母亲啊。”

    “若是要用银子,与我说,何必动用自己的?”这女子正是蒋舒兰的母亲,蒋家二太太广安县主,此时便握着蒋舒兰的手温柔地说道,“咱们家左右不缺银子,你动用这么些,是要做些什么么?”

    “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心思罢了。”蒋舒兰顿了顿,便小声将今日在肃王府的见闻说了,见母亲皱眉,便急忙说道,“没有谁撺掇我做这些,只是我瞧着听着,自己就想要出一把力。”她低头说道,“我不是个能往边关吃苦的人,只有这些银钱,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广安县主没有想到这闺女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觉得奇怪,到底并不以为然,毕竟从前在京中,圣人节约用度什么的,宗室女们大多也会做出些样子,因此点头道,“如此,我便从账上支出些来,叫你带着去就是。”

    “那些是那些,这些,”蒋舒兰急忙指着自己的箱子,鼓起勇气说道,“才是我的心意呢。”

    左右闺女就算日后没有钱,广安县主觉得也能找着法子给她补上,因此也不去泼蒋舒兰的冷水,见这素来与自己性情仿佛的女儿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广安县主也觉得心里欢喜,之后,却还是叮嘱道,“就算与小姐妹们玩耍,也别忘了如今你是有人家的人了,多在这上头用心,过几日,汾阳侯府上有人过来,你亲近些,日后才有你的好处呢。”说完了,便慈爱地说道,“你父亲知道你的亲事好,也为你欢喜。”

    说到自己的父亲,蒋舒兰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衰败了,动了动自己的嘴角,看着母亲说起父亲是一脸的光彩,她到底没有说出别的来。

    父亲的眼里,她就跟隐形人似的,哪里会有时间为她欢喜呢?

    如今,也不过是在发愁自己的那个庶出的妹妹的亲事罢了。

    想到如今,父亲隔几天便来哄哄母亲,叫母亲言听计从,蒋舒兰不由自主地想到表姐蒋舒宁一家和乐的日子,从前只觉得哀怨,如今却有一种厌烦。

    忍了忍,蒋舒兰这些日子学了些阿元的言谈,便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道,“母亲莫要太听从父亲的话了,之前,姨娘都叫外祖母给捆起来了,母亲为何还去将她领回来呢?外祖母与舅舅们都气了。”她小声说道。

    “你这话说的,”广安县主有些不爱听,便问道,“你父亲亲,还是外祖母亲?”见蒋舒兰低头不说话,显然是觉得外祖母家更亲近的,广安县主便忍不住点着闺女的头说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竟对你父亲生出了隔阂来,叫他知道岂不是伤心?晴姨娘,”她顿了顿,便含笑说道,“你父亲与我说的明白了,不过是个玩意儿,他的心里,只我才是最重要的呢。”

    “一个玩意儿敢巴望堂姐的好亲事?”蒋舒兰虽软弱,却也不是个傻子,直言问道。

    “不是没成么,”广安县主不在意地说道,“你四婶子不是个吃亏的人,还用你担心么?”

    母亲这样,显然是不愿意再与自己说这个话题了,蒋舒兰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不再多说了。

    蒋府之事,除了广安县主母女并无人知晓,阿元此时正坐在肃王妃的屋里,将凤玉的事儿含糊地说了,见肃王妃若有所思,便轻声道,“沈家姐姐是个不一般的人,虽说亲事是好事,可是若是三哥四哥心里头有不愿意的地方,也莫要叫这亲事毁了沈家姐姐的快活日子。”包办婚姻,谁知道会如何呢?沈珍叫阿元打心眼里喜欢,自然不愿意她日后只有个显贵的,却只与她举案齐眉的夫君。

    “谁说我心里不愿意了?!”听见这个,一边儿不知在合计什么的凤阙便急忙说道。

    这倒是叫阿元诧异了,转头看着明显是急了的四哥,便好奇地问道,“怎么着,从前你们也没见过,这还一见钟情了?”

    “我听见她后头的话了,”凤阙红着脸说道,“是个与别的女孩儿不一样的,正是我喜欢的样子。”娇滴滴的小姐凤阙最不喜欢了,他就喜欢这样儿心胸开阔的女孩儿怎么了?见肃王夫妻都瞪着自己不说话,凤阙就有点儿担心,只到了肃王的面前作揖道,“求父亲允了吧,我是真心的。”说完,又赔笑与肃王妃说道,“不然,母亲就瞧我日后的作为,必然不敢相负沈家姑娘的。”

    凤玉凤阙从小一起长大,喜欢的女孩儿却南辕北辙,阿元觉得这真是太不科学了。

    “谁知道珍姐儿心里怎么想的呢?”肃王妃便叹了一声道,“要我说,也要人家珍姐儿点头不是?不然,我可不敢说允了这婚事。”说完,眼睛一撇一撇的,只拿眼去看抓着头不知该如何的儿子。

    “赶明儿,儿子该往沈府上去当牛做马了。”沉默了一会儿,凤阙就很哀怨地叹气道。

    “胡说八道!”肃王被这个不读书的蠢儿子鼻子都气歪了,一扇子敲在他的脑袋上,骂道,“谁是牛,谁是马?!”

    “本来就是!”凤阙的蛮劲儿上来,不忿的不行,梗着脖子就说道,“父王怎么折腾的容大哥?!往死里使唤呢!这还不叫当牛做马么?瞧着父王,儿子就知道了,日后,也得有这么被沈家操……练的一天!”说完,义愤填膺不能自己。

    感情这是给阿容这小子抱不平啊!

    深深地觉得媳妇儿子闺女都背叛了自己的肃王殿下险些化身喷火兽消灭这个负心的世界!忍了又忍,终于拎着这胳膊肘儿往外拐的臭小子往死里抽,嘴里骂道,“叫你胡言乱语!叫你胡言乱语!”

    媳妇闺女那都是娇弱的,头发丝儿都不能磕碰的人,王爷心里愤慨,也只能拿皮糙肉厚的儿子开刀了。

    生儿子就是用来抽的不是?

    想到这里,肃王抽得更用力了。

    阿元听见凤阙被抽的哭爹喊娘的,心里有些不忍心了,只是还是觉得,这明明阿容是妹夫来着,这么叫大哥真的好么?纠结了一下,熊孩子飞快出手叫道,“刀下……手下留人!”见肃王一脸扭曲地看着自己,阿元咳了一声,看着房梁诚恳地说道,“那什么,四哥要是叫父王打坏了,万一有了挖墙脚的往沈府上去截胡了,这个,父王心里能高兴么?”

    肃王想了想,觉得闺女说得有理,将手里的儿子给扔地下了。

    大难不死的国公爷对着妹妹投出了感激的目光,觉得天底下最美的就是……除了沈家姑娘之外的妹妹了。

    这心理活动要是叫小心眼儿的熊孩子知道,非撺掇肃王继续抽他不可!

    “等四哥得手,再抽他不迟,”迎着兄长感激的目光,熊孩子继续笑嘻嘻地说道,“到时候,算上利息,那抽的多爽呀。”

    感激的目光变成了悲愤,凤阙被这没人性的妹妹无情无义的说法刺激得滚到一边儿去哭去了。

    眼见阿元坏心眼儿地把哥哥气哭了,肃王真觉得这闺女生下来是个讨债的,心里恨得不行,王爷的脸上,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奸笑来。

    几条街外的城阳伯府,正与自己的母亲城阳伯夫人一脸沉稳的阿容,不知为何,猛地打了两个喷嚏。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说,因果循环,欺负人家儿子的时候,就要做好自己儿子被欺负的准备来着,肃王殿下~~

    demeter亲的地雷呀哇咔咔,感谢一下~

第114章

    阿容觉得莫名其妙,可是心里却觉得安不下心来,见他心不在焉的,城阳伯夫人就将手里的账本子放在一旁,含笑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岳父只怕,又念叨我了。”阿容很无耻地称了未来的老泰山一声岳父,见母亲揶揄地看着自己,也不脸红,只叫城阳伯夫人身边的丫头出去,这才亲手给城阳伯夫人奉茶,又问道,“母亲处到底清净,在外头,儿子是难得静下心来的。”说完,脸上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显然是觉得闹腾也有闹腾的好处,想到闹腾的熊孩子,这秀美的青年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

    城阳伯夫人正默默地看着他,见他自己就笑了,知道他这是想到了媳妇儿,便温声道,“还未成亲,莫要叫外头说道阿元。”

    “知道了。”阿容沉默了片刻,这才低声说道,“我隐隐约约听说,外头阿岳寻找了三婶儿,眼下手头有点儿紧。”见城阳伯夫人怔了怔后脸上也露出为难来,他便叹道,“从前的恩怨,这么多年也淡了,我只望三婶别过上苦日子,阿岳平日里接济些也就是了。只是我想着如今府中,还是莫要叫三叔与后院儿知道了。”阿岳照料从前的湛家三太太,是情有可原,毕竟那是亲娘,若阿岳冷眼旁观,阿容嘴上不说什么,却还是会在心里觉得这位堂弟心冷了。

    只是眼下,湛三老爷已经重新娶亲,一个不好,府中就要有大动荡。

    “她也是可怜人。”城阳伯夫人听了阿容将从前这妯娌经历的种种说了,面有不忍,还是叹息道,“既如此,阿岳不说,也是为了咱们,只是平日里他要用银子,也别拘束了他。”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叹道,“生母这样的处境,当年还是他劝你三叔和离,这么多年下来,他心里能好受?”阿岳当年年轻气盛,只想着痛快,可是年纪越长,虽并不是如何后悔,却还是记挂母亲安好的。

    “儿子知道。”阿容就应了,见母亲面有唏嘘之色,急忙说道,“母亲别担心这个,阿岳是我的弟弟,难道我能眼瞅着他为难么?”

    “你是兄长,下头的几个小的你都看护些,哪怕自己吃些亏,也别叫你弟弟们在外头吃委屈。”说完,城阳伯夫人便叹了一声道,“阿岳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眼下我听了心里也不落忍,虽从前……”她笑笑,眉眼间一片的平和说道,“就当是瞧在你弟弟的情分上吧。”说完,便唤了丫头进来,往自己的里屋去捧出了一个不大的小匣子来,从里头拣出了一张房契,温声道,“与你弟弟不用说别的,只说是他大伯娘给他,叫他平日里有个外头歇脚的地儿。”

    “一会儿我给三弟送去。”阿容收了这个,又与城阳伯夫人含笑说些其他的话来,却不知外头隔着门,一个青年已经浑身发抖,许久,听见里头城阳伯夫人温柔的笑声,竟忍不住泪流满面,抹了一把眼泪,这才踉跄地走了,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阿岳恍惚间就见自己的妻子迎了出来,刚刚扶住她,就觉得眼前一片发黑,险些晕过去。

    “五爷……”五少奶奶见他形色不与平日相同,脸色灰败,只惊声唤道。

    阿岳强挤出一丝笑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叫妻子扶了进屋,叫人出去,这才慢慢地捂住了脸,低声道,“实在叫我惭愧。”

    “这话怎么说的?”五少奶奶正端了热茶,见丈夫哭了,急忙问道,“莫非是外头有差事,五爷做的差了?”见阿岳不说话,她便温声道,“这算什么?若是真办错了,五爷只寻大伯父父亲去,”见阿岳苦笑,她心里也跟着难受,轻声道,“实在不行,我回娘家去,总能帮五爷转圜。”

    “我见着母亲了。”阿岳沉默了许久,方才这么说,见妻子的脸上一片惊异,他叹气,将她拉在身边低声道,“这事儿,顾着府里的清净,我谁都没跟谁说,只想着用自己的银子供奉母亲也就完了。”见妻子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便敛目低声道,“银子倒还够,只是我瞧着母亲住的地方,一个小院子里头挤着七八户人家,鸡毛蒜皮的日日争吵喧闹,因此想寻个宅子叫母亲搬出来。”

    “这是应该的,”五少奶奶之前也知道婆婆想要将自己的侄女儿许给丈夫的,这些话阿镜回府闹腾的时候不知说了多少回,里里外外地挑剔她,只是此时,却只含笑说道,“不管如何,咱们是小辈,哪里这么多的记恨呢?”感觉阿岳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她心里欢喜,越发地为丈夫着想,想了想便说道,“我的陪嫁里头,有一处离西城门不远的宅子,若是母亲不嫌弃那里多年未拾掇了,便搬过去就是。”

    “那是你的嫁妆,我用了算什么人了。”阿岳见妻子大度,越发不愿辜负她,便摇头道,“我只想当了从前长辈赏的几件古董,凑银子买个小宅子就是。”想到全家对自己的全力帮衬,他便低声道,“大伯娘也要给我宅子,只是我想着,做人不是这样做的,我,我不能要这个。”

    若是用伯父伯母的银钱心安理得的,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既然不要伯娘的,用我的嫁妆又如何呢?”五奶奶也点头,觉得如今住在府里,吃用都是公中的,因城阳伯夫人疼爱二房三房的小辈,并不叫他们的俸禄归到宫中,说是叫孩子们手上宽裕些。

    白吃白住十几年,已经很叫人笑话了,哪里能这样占人家便宜的呢?

    好生地劝了,阿岳却只摇头,到底用自己的银子买了一间简单的很小的宅子,将母亲安置了。

    后头阿容送过来的房契,阿岳往城阳伯夫人面前磕头,双手奉还,却不肯多说,也求城阳伯夫人不要与自己的父亲说起,见他有一力承担的意思,城阳伯夫人虽心疼,却也十分欣慰,此时就此揭过,并未有什么风吹草动。

    阿容将这些与阿元说起的时候,阿元有些不安,却还是承认道,“此事,我是知道的。”见阿容拿漂亮的眼睛看过来,熊孩子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有些皱眉地说道,“是我拦住了苏家姐姐不与人说的。”将自己的顾虑说了,阿元便低声道,“要我说,眼下也好,阿岳是能孝顺母亲的人,日后就算孤身一个,可是她也不会吃苦了。”狡辩了一下,到底觉得自己冷眼旁观有些恶毒,她就偷看了阿容一眼。

    “下一回与我说,难道我还能卖了你?”阿容却只是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将桌上的菜喂到阿元的嘴里,见她一边吃一边四处看,显然觉得眼下的酒楼很是华丽,便忍不住笑道,“好容易只你我两个出来,你只知道吃,可见在你的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了。”偷偷覰着虎着脸的肃王进宫去了,阿容就偷偷钻进了肃王府里,眼下上到肃王妃下到肃王府里的小丫头,那都是自己的同盟军,好容易才将这熊孩子给偷渡出来。

    本想去赏花游玩,也有不负这大好时光的意思,才一脸柔情蜜意地跟自己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叫美青年的心里觉得这熊孩子也算是有心的,正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衷肠,美貌青年就听不见那些叫自己欢喜的唧唧喳喳的声音了。

    心中疑惑地往下一看,身边这破孩子正望着京中新开的酒楼滴滴答答地流口水呢。

    感情在公主殿下的心里,美青年完全比不上几盘菜!

    恨不能将这熊孩子吊起来打,阿容忍了忍,还是忍住了自己暴躁的真面目,没有将这还未煮熟的鸭子给惊飞了,心里重重地记了这熊孩子一笔,美青年这才脸上有些扭曲地带着一脸馋像的阿元进来,一进来直奔雅间,进去了就见阿元扑在了菜牌前头,嘴里一溜儿地菜名,其目光之凶残,连跑堂的小二都受不住了,生怕人都被这眼里冒绿光的小姑娘吃掉,记了菜名飞快地就跑了。

    上了菜,公主殿下就张开了大嘴,嗷嗷待哺地等着美人儿投喂。

    阿容已经喂了这家伙很久了,竟半天都没有得着一个好听的,眯起来的眼睛就危险了。

    熊孩子最是有风险意识的,眼见不好,撅着自己全是油的嘴巴扑到美青年的身上吧唧就是一口,果然见阿容脸上有笑容闪过,这才心里腹诽了一下男人都是小心眼儿,眼见雅间没人,这才很无耻地举起了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肥嘟嘟的肉来,自己咬掉了一半儿,这才坏笑道,“咱们分食呀,这才感情好对不对?”阿容喜欢菜色清淡,最喜欢的就是小青菜啥的,公主殿下这就是在发坏了。

    却见阿容不以为意,张口将那肉吃了,这才对着呆了呆的公主含笑说道,“味道很好。”其言语之暧昧,连阿元这样的厚脸皮都脸红了。

    觉得这是被坏阿容调戏了,在有些发烫的目光里,阿元蹭到了窗边上去,吹着风坚决不承认自己被迷住了。

    才往外头的街上看了几眼,就见车水马龙的,人来人往,也是一番太平盛世,心里正觉得松快,就见不远处,正有一个面容柔美的女孩儿,叫一名少年护着往这头的街上来,眼见那满眼看着四周惊奇的女孩儿就算瞧着胭脂水粉都欢喜的模样,阿元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招呼道,“阿兰!”

    那女孩儿也惊喜抬头,对着酒楼上头对着她招手的阿元,忍着羞涩用力地挥了挥手。

    不大一会儿,阿元就见蒋舒兰上来了,见她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欢喜之色,再看看她身边的那模样俊秀,也很斯文的少年,阿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是没有因凤玉喜欢就要怨恨人家的道理,阿元只对着那少年和气点头,之后便拉着蒋舒兰到了自己的面前含笑说道,“前儿沈家姐姐说了,你偷偷地塞给她许多的金银,求她送到边关去,是不是?”

    “我想着,虽不多,到底能买些地来,有了出息,那些老弱妇孺,也都有了饭吃。”蒋舒兰就小声说道。

    “这是好事儿,你叫沈家姐姐瞒着做什么?”若不是阿元往沈府去,隐约地见着了蒋舒兰的东西,问起来,沈珍不愿意她做个无名英雄方才说了,这姑娘竟仿佛要无声无息就叫银子捐了,觉得想不明白,这个也不是坏事来着,阿元就好奇地问道,“你心肠好,叫人知道怎么了?”

    “这些全是我的一片心,说出来,竟有特意的意思在里头了。”蒋舒兰红着脸辩了一回,见阿容也看着自己,她本不是个能在陌生人面前多说什么的性子,因此只抿着嘴靠在无奈的阿元的身上笑了,不大一会儿,见又有酒菜上来,便端着茶杯低头喝茶,假装忙碌。呆了许久,方才突然想到了什么,只急忙指着方才被她遗忘了的那少年轻声道,“这是汾阳侯府的王旻,是,是,是……”

    说到后头,就有点儿说不下去了,脸上薄红一片,竟叫人看了心里生出不一样的怜惜来,

    知道她脸皮薄,阿元也不取笑她,对着那名为王旻的少年颔首,之后便劝蒋舒兰吃菜,席上见王旻颇为守礼,一直都在微笑听着众人说话,大半时候还与阿容说说前朝之事,阿元便对这少年的印象不错,虽觉得这少年人物端方温柔,目中似乎有些太过平和,对蒋舒兰言谈规矩不似热情的模样,然而没脸没皮的人到底不多,阿元也觉得这样规矩颇叫人满意,这才转头小声与蒋舒兰问道,“何时成亲呢?”

    “母亲说今年急了些,先订下来,明天开春就成亲。”蒋舒兰目中是单纯的喜悦,显然是对王旻很满意的,迟疑了许久,又与阿元求道,“说这些有些越矩,只是到时候,殿下能不能出来瞧瞧我呢?”她局促地拧着手里的绣花帕子低声道,“我有些害怕呢。”

    “咱们姐妹一场,哪里还需一个求字。”阿元在古代活了十几年,却一路都见的是母老虎,才见到这样软乎乎的小姑娘,可不敢拿她跟对五公主似的了,安抚了有些不安的蒋舒兰,见她弯起眼睛对自己笑了,觉得自己竟然很有护花使者的天赋,得意了一下,就见阿容的眼风瞅过来,特别地犀利,总是被人误会爬墙的公主殿下隐蔽地抖了抖自己的身子,这才干笑举杯,对着蒋舒兰热情地劝道,“这是西域的葡萄酒,甜丝丝的,又不醉人,表姐尝尝。”

    蒋舒兰果然听话地尝了,眼睛亮晶晶地赞道,“好喝!”

    阿元就见王旻的目光在这葡萄酒上逡巡了一圈,那少年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心中便有了计较。

    虽然与凤玉无缘,可是阿元还是希望蒋舒兰这样与世无争的女孩儿能得到幸福的,此时便笑着与她说道,“都说葡萄美酒夜光杯,若是有白玉的杯子,里头是红艳艳的酒,那多好看,多有趣?”见蒋舒兰憧憬地笑了,公主殿下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大媒,心说等过两天这少年给表姐带点儿玉杯美酒的,那表姐还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呀,到时候感情不就出来了么?

    美滋滋的公主殿下越发地扬起了自己的小脖子,等着夸奖。

    阿容心里发笑,默默地记住了这姑娘喜欢的东西,见这位王旻果然目中也有些闪烁,因汾阳侯与城阳伯在朝中也有往来,便也十分客气,阿容若是想叫谁喜欢,除了一颗心肠特别黑的肃王,那真是无往不利的,不过片刻便与王旻亲近了起来,旁敲侧击之下,听说王旻身边有两个长辈赐下的丫头,微微皱眉,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大家公子身边有几个丫头红袖添香,这是雅事,也是有叫人觉得正常的意思。

    如阿容,若是圣人还不赐婚,叫人隐隐说一声断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然,为什么老大不小的,一个女人都没有呢?情有独钟?呵呵……

    见蒋舒兰听到王旻有妾目中有些难过,阿元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

    亲事都订了,王旻这样说出来,也算是坦诚了。

    王旻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只与阿容含笑说道,“只是,平日里忙,这两个不过是当普通丫头使唤,后头母亲说了,放出去,预备嫁妆也就全了一场主仆的情分。”

    阿元这才在心里点点头,觉得这家伙还算懂事。

    王旻目光落在阿元满意的表情上,心中便有了计较,顿了顿方才继续与阿容笑道,“前头在朝中,父亲每每回来都说起湛兄,直说是少年俊杰,叫我与湛兄亲近,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今日的缘分。”说完,含笑看了蒋舒兰一眼,只拱手道,“多谢小姐。”

    不是蒋舒兰识得的人多,如今阿容炙手可热,等闲一个还未入朝的少年人,如何能这样与阿容亲近呢?心里觉得这是蒋舒兰的功劳,见她脸上红成一片,王旻脸上带笑,到底心中有些不平之意。

    这样的女孩儿,当不起一个大家媳妇的做派,若不是看重了她的身后蒋家,还有她外祖家恭顺郡主的势力,他如何会娶这样软弱的女孩儿呢?

    心里摇头,然而他也明白事理,知道娶了这姑娘,就要好好儿相待,当做妻子敬重的。毕竟家里的父亲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负了这位蒋家姑娘,他也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因此虽有不足,却还是没有想要生出什么风波来。

    “都是亲戚,说这个未免见外。”阿容目光敏锐,知道王旻大抵对蒋舒兰没有什么真心,不过这年头儿,只要能心中有忌惮,不敢对蒋舒兰不好,凡事知道藏着掖着,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真心了,见阿元与这姑娘亲近,他有心叫阿元日后省心些,便含笑说道,“殿下与姐妹们从来都要好的,平日里护的厉害,亏待了殿下自己还好,若是亏待了她的姐妹,”这秀美的青年一笑,在王旻有些僵硬的目光里温声道,“就算是我,殿下只怕都要锤我。”

    说完唏嘘不已,只摇头道,“陈家的大门,就是前例了。”

    王旻听得心里有些发抖,干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阿元隐约看出了些,只是却不好细问,对着阿容使了一个眼色,叫他继续吓唬这小子,叫他以后放明白点儿,见美青年跟自己心有灵犀,越发地卖力,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一旁劝着频频看过去的蒋舒兰往外头看风景,见她一副从没见过的模样,心里一叹,就听见蒋舒兰低声说道,“这些日子,我过得真欢喜。”说完,转头对着阿元一笑,轻声道,“我知道我的性子闷,殿下愿意与我说许多的话,谢谢你。”

    “若是喜欢,下一回大家一同出来跑马如何?”阿元叫她说的心酸,便温声道。

    明明蒋舒兰也是官门嫡女,母亲还是宗室女,可是却叫阿元觉得有些可怜了。

    她恍恍惚惚听表姐们说过,在蒋家二房,蒋舒兰受到的重视,还不如庶女,连她母亲广安县主,也是先有她父亲再有她的。

    “跑马,就有好看的小马么?”蒋舒兰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小白马,可温顺了,到时候表姐就知道了。”阿元吹嘘起来是一点儿磕绊都不打的,从前凤鸣赠她的小白马早就大了,眼下虽然还有一匹,不过公主殿下也是个骑马废柴,再温顺也骑不住,只是眼下却吹的厉害,将自己吹成了一个骑马小能手,什么障碍跑拐弯跑冲刺跑的,唾沫星子横飞,只叫蒋舒兰目中带着憧憬与敬佩看着自己后,一种得意的感觉油然而生。

    阿容知道熊孩子的底细的,笑都笑死了,忍着心里的乐子竖着耳朵听着,一边与王旻说话。

    蒋家姑娘已经拜倒在熊孩子的石榴裙下了。

    阿元在宫里,因骑马都被取笑了不知多少回,特别地没有意思,这一回遇上了崇拜者特别地话唠,只说的口干舌燥,这才抽空喝了一口茶,对着蒋舒兰正要再说,就听到酒楼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喧哗声,震耳欲聋的叫人听不清别人说话,被打搅雅兴了的公主殿下大怒,飞快地冲到了窗边往楼下一看,就见冤家路窄,竟然正是顺王凤桐,正一脸狰狞地指着脸上露出了悲愤之色的顺王世子凤舟大声呵斥道,“叫本王给那个毒妇赔罪?!做梦去吧!”

    “父王……”

    “少叫我!”凤桐一挥手,冷冷地笑道,“还想叫本王,陪着你们去给个臣下贺寿,你们倒是体面了,本王的颜面何在?”他顿了顿,戏谑地看着面露悲戚的儿子,挑眉问道,“真当天上还能掉馅饼呢?!”

    眼见他这么想吃馅饼,从来都是个爱护兄长的好妹妹的公主殿下,恐他饿着,急忙回身从饭桌上翻了翻,瞧见没有馅饼,却有一张热腾腾的千层饼,也散发着油香,虽然心里对亏待了三皇兄连口馅饼都吃不上有些愧疚,公主殿下还是费力地操起了此饼,在屋里三人惊诧的目光里,回到窗边,狠狠地将这饼向着下头正得意的顺王殿下的脸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肥公主暴躁了远目……

    幸福的霸王票嘿嘿,感谢一下呀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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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一张线条流畅的大油饼,在空中舞出了优美的轨迹,带着呼呼的风声狠狠地拍在了顺王仰起的那张脸上。

    酒楼之下,一声痛呼与呵斥。

    酒楼之上,围观的蒋舒兰与王旻都惊呆了!

    这活脱脱地是打了皇子亲王的脸!

    这二位都没有想到,方才还笑嘻嘻特别和气的漂亮小姑娘,竟然还有这么凶残的一面。一直对蒋舒兰不以为然的王旻,想了想方才那还在兹兹冒油的大饼,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自己的脸,看着阿元的目光简直不能用惊恐形容了。

    只是后头,他再看了看阿容那张淡定的,微笑的秀美的脸,这方才还有几分傲气的少年心中生出了敬佩的感觉,只觉得为了前程敢娶这么凶残的公主的湛家老大,也真是拼了。

    简直连命都要搭进去的节奏。

    下头,可是圣人的皇子呢!

    觉得自己的分量跟皇子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王旻的态度顿时端正了,脸色正了正,便探身安抚了一下面有惊诧之色的蒋舒兰,温声道,“姑娘莫要担心。”

    阿容目光在这见风转舵的少年的身上掠过,见阿元扭了扭自己的小脖子,威胁地看了王旻一眼,看的这少年脸上的笑容都差点维持不住,便在心里点头。

    公主殿下的意思,就是哥们儿,皇子叫本宫心情不好都是这个下场,敢对本宫表姐不好一点儿,你懂的。

    王旻是个聪慧的人,简直就是秒懂。

    阿元这才笑吟吟地看了特别感动的蒋舒兰一眼,缓缓点头。

    她与凤玉无缘,可是她还是希望,身边的姐妹都有幸福快活的姻缘的。

    酒楼之上的气氛已然转圜,下头却正是吵杂的时候,本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叫自己讨厌的嫡子凤舟没脸的顺王凤桐,这一次见儿子的眼泪都差点儿被自己骂得掉下来,正心里欢喜。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家中有个敢与自己对着干的王妃,这王妃的娘家,竟然亲近郑王疏远自己的。凤桐本是心怀大畅,却听头上传来了呼啸的风声,一抬头就被一张滚烫的油饼正中面门,当场暴怒!

    愤怒地在赶来护驾的亲卫的忙碌中,凤桐捂着被烫的起了好几个大水泡的脸,抬眼看去,就见酒楼的一角,阿元正对他微微一笑,其中的鄙夷掩饰都掩饰不住,伸出小手指,狠狠地向下一指,之后,竟是端了一盆热汤,向着他砸来!

    眼瞅着这就是打起来的节奏,一旁的围观党知道这是有人给倒霉世子张目,恐殃及池鱼,纷纷逃走,一时间凤舟的耳边,再也没有了关于他的任何的异样的目光与议论。

    虽躲开了些,然而还是叫热汤泼了一身,凤桐简直是目眦欲裂,更觉得脸上疼的厉害,竟不管好歹,只登登登地上了酒楼,一把就推开了雅间的雕花大门,见着其中正坐着几个年轻的人,正中正是阿元,冷笑连连地看过来,凤桐咬了咬牙,只往阿元的面前走,口中骂道,“你好大的胆子!”

    “父王!”凤舟也被方才的□□惊呆了,此时回过神儿来赶到了楼上,见凤桐脸色暴怒,恐他伤了阿元,急忙拦在阿元的身前,低声道,“父王息怒。”

    “畜生!”眼见他亲近阿元,与自己作对,凤桐已经对这儿子再也没有耐心,扬起手就要给他一耳光。

    阿元冷笑,按住要起身的阿容,将凤舟往边儿上一巴拉,直面凤桐高高扬起的手,指着自己的脸慢悠悠地说道,“皇兄往这儿抽,使劲儿地抽!”见凤桐目中露出了狠戾,就要将手挥下,阿元这才淡淡地说道,“抽得越重的越好,抽完了,妹妹还要顶着这张脸去给皇伯父请安,顺便问问,大街上人来人往给世子没脸,辱骂正妃,口出恶言,这是个什么意思!”见那巴掌堪堪地落在离自己的脸颊半寸的地方不动了,她心中鄙夷,便继续说道,“我瞧着,皇兄这是要废嫡立庶?”

    凤桐浑身发抖,竟不敢真的给这妹妹一耳光。

    若是他真敢给自己一个大耳瓜子,阿元还佩服他有男子气概,看下见他只敢与妻子儿子窝里横,便忍不住鄙夷的不行。

    妻子儿女,本是用来疼爱保护的,可是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竟仿佛是仇敌。

    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这样,谁会相信这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凤桐方才觉得自己痛快,可是放在京中人精子们的眼中,这样的品行,早就被人鄙夷了。

    虎毒不食子!

    “畜生!”阿元恶狠狠地骂道。

    “你在骂谁?!”

    “谁应了,本宫骂的就是谁!”阿元扬声道,“三皇兄若是觉得骂的就是你,可见你这心里,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

    “说说,方才出了什么事儿?”阿元不理面色惊怒不定的凤桐,坐在一旁端了茶来喝,又对着敛目,面上难掩伤心的凤舟问道,“跟姑姑说说,姑姑合计合计,要不要往你皇祖父面前问问主意。”

    一边说还一边斜眼看顺王,一副仗势欺人的恶霸模样。

    凤舟凄风苦雨的心一下子就觉得有着落了。

    还是有姑姑在,叫他觉得心里踏实。顿了顿,凤舟飞快地看了父亲一眼,便低声道,“过几日,是外祖父七十大寿,母妃想要回府给祖父贺寿。”只是,哪里有父亲大寿,只出嫁的女儿回来的呢?必然是要夫妻同往,那才叫贺寿,而不是叫老父亲驾鹤西游呢。顺王妃本只想带着儿子回去算了,到底心里迟疑,况且京中的有爵人家,谁家不是家里打的天崩地裂,外头还装作恩爱夫妻呢?

    只是凤桐这一次,竟不知谁与他吹了风,只想报复一下这些年妻子对自己的“款待”,与顺王妃明言,想夫妻一起去给老不死的贺寿,做梦去吧!

    顺王妃只咬着牙闹了一场,只是凤舟,见母亲实在难过,鼓起勇气追出了王府,想要求父王能转圜心意。

    没有想到,大庭广众,父亲竟然就给自己没脸。不是阿元突然生事,明日京中,顺王世子是个连父亲都看不上的废物的名声,就要跟着他了。

    “皇兄怎么说?”阿元只对着凤桐含笑问道,“皇妹想着,只怕皇伯父,特别爱听您苛待嫡妻嫡子的好事儿?什么岳家老泰山的,简直不是回事儿对不对?”

    “除了与父皇告状,你还有什么能耐?”凤桐叫这讨债的堂妹气得肝儿疼,却不敢硬气起来了。

    圣人最恨嫡庶不分,叫他知道自己这么干,当时候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能耐不大,管用就行。”阿元慢慢地问道,“你就说,去,还是不去!”

    “一个毒妇,竟然还敢巴望叫我爱惜么?!”凤桐才不管凤舟在心里恨不恨他,从小凤舟就养在顺王妃的身边,能有什么亲情呢?只放了一句狠话,之后,却斟酌地说道,“不过,到底是父皇赐婚,不过是半日,也就罢了。”说完,摸了摸自己满是水泡的脸,心中记恨了这两个小崽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统没有再多看面上低落的儿子一眼。见他走了,阿元这才握着凤舟的手劝慰道,“不管如何,你要开开心心的。你得记住,你祖母,你母妃,这都疼爱你的长辈,以后的日子好坏与否,都指望你呢。”

    凤舟也明白这个道理,心中却到底意难平。

    这样的儿子,这样的夫君,这样的父亲,有,却还不如没有。

    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凤舟猛地在心中打了一个寒战,竟觉得想出那样恶毒的行为的自己,仿佛叫人不认识了,侧头看了看正关切地看着自己的阿元,凤舟觉得酸涩,却还是用力点头,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说道,“不会叫祖母母妃为我担心。”见阿元满意点头,他低头吃了姑姑夹给自己的菜,敛下的眼皮遮住了目中冰冷的光。

    父亲作践他,他都能忍受,可是眼瞅着母亲叫他这样欺凌……

    阿元可不知道这素来都沉稳老成的侄儿心中生出了别的心思来,眼下招待了众人,出了酒楼,目送凤舟走了,这才转头对着蒋舒兰笑道,“既如此,我就不送表姐回家了。”说完,见阿容因走了电灯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觉得很应该给这心上人点儿甜头,笑嘻嘻地在王旻俯身送别的时候,又似乎不在意地说道,“表姐心善,能将自己积攒的金银都舍出去给军中的孤儿寡母,是很难得的。”

    说完,见王旻侧头看红着脸摆手的蒋舒兰的目光带着仿佛重新认识的惊奇,目中神采也不一样了起来,便在脸上露出笑容来。

    蒋舒兰,也并不是个草包美人。

    媒妁之言的夫妻,一开始或许没有一见钟情,可是天长日久,朝夕相对,他总会发现,蒋舒兰是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妻子。

    眼见这两人走了,阿元这才凑到了阿容的身边,离得近了,只闻到这青年身上淡淡的清香,公主殿下的心一下子就荡漾了,走了两步,虽大马路上不好亲近,却飞快地走到了一旁的小摊上,慢条斯理地翻检上头的东西。虽上头的首饰朱钗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货色,不过颜色倒是鲜亮,便挑出了几只来,紧紧地抓在手里仰头看天,不说买也不说不买,前头卖钗的大娘看着这翻着白眼儿的小模样,又看了看后头无奈而笑的秀美青年,不由笑了。

    “都要了。”阿容特别主动地说道。

    “咳……”公主殿下淡淡地,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余下的也包起来。”阿容秀致的眉眼间似乎能发亮,侧头看着机灵古怪的阿元,竟说不出的喜欢,取了银子收了这些不值钱的钗子,阿容认命地拎在手上,却听得便宜卖乖的公主殿下在前头眉开眼笑地说道,“本宫只不过瞧了瞧,你竟都买了,实在忒浪费了些,真是个败家少爷呀。”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不要脸,这公主还在大放厥词地说道,“日后啊,成亲了啊,你的银子可得归我管了。不然,叫你败光了,咱们儿子以后吃什么呢?”说完叹息,特别地忧虑。

    还没成亲,就巴望着自己以后的银子了,阿容伸手将一只钗插在了她的头发上,温和地说道,“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她在阿元霍然转过来,双目放光中含笑道,“也是你的。”

    公主殿下被这话撸顺了毛儿,哼哼唧唧地,小尾巴撅得老高。

    余下的一路,一整条街惨遭扫荡。

    公主殿下有了得力的,有眼力见儿的跟班儿,哪里能浪费呢?沿途风卷残云,只叫美青年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这一天,这条街上开始流传关于一个败家闺女如何败光了自家爷们儿钱财,日子都不过了的传说。

    公主殿下不知道自己就是这败家传说里头的绝对女主角,后头听到的时候,还特别得意地在熟知真相的阿容面前埋汰了一下这败家闺女,顺便表示了一下公主殿下是个特别简朴会过日子的人,只在阿容忍笑忍得扭曲的目光里得意洋洋,深深地觉得自己的形象特别高大。

    此时,叫阿容大包小裹地送到了大门口,迎面就见凤玉凤阙打马回来,眼见前头阿元特别潇洒,双手空空,后头阿容亦步亦趋,手中提着不少的东西,凤玉真觉得阿容这真是叫人说不出不好的来了,急忙与凤阙将东西分开提了,这才对阿容笑道,“容大哥,下回,带个小厮什么的,怎么能叫你亲自动手呢?”却决口不提什么下次别这么破费了的话。毕竟,在两个兄长的眼睛里,阿容再好,也越不过妹妹去。

    “我给她提着东西,心里欢喜。”阿容不过是一笑,见阿元抱着自己的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由也笑着拧了拧她的脸,两个人亲昵的不行,险些晃花了凤玉凤阙的狗眼。

    正失恋的凤玉与苦逼追妻途中的凤阙,看着这一对儿柔情蜜意的,都说不出的伤感。

    谈恋爱的人都该被人道毁灭!

    两位国公爷鼻孔朝天,恶狠狠地往外喷气!

    阿元也觉得阿容这样儿有点儿危险,可别将这两个本同情他的同盟逼到肃王与凤唐那头去,便咳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心上人,见两位兄长脸色缓和了,这才偷偷地给了阿容一个飞吻,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府里。兄妹三个一路说着话往府里去,阿元见凤玉的脸上虽有失落,不过精神比从前强了许多,便低声问道,“三哥眼下,可还过得顺畅?”

    凤玉苦笑了一声,知道妹妹是担心自己对蒋家姑娘念念不忘,只是想了想,便直言道,“还是喜欢,不过她有了自己中意的姻缘,我何苦还去搅乱她的心呢?”喜欢一个人有很多方式,他喜欢过这个与他无缘的女孩儿,日后,只要她安好,一生顺遂,与他也就是圆满了,见阿元欲言又止,他便大咧咧地抓着头发说道,“妹妹放心,我不是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人,日后我的妻子,才是我应该爱重保护的人。”这一场喜欢,就叫他变成回忆罢。

    见他明白,阿元便松了一口气,又见凤阙低着脑袋特别地凄凉,有些头疼地问道,“难道四哥,也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儿?”

    凤阙哀怨地看了阿元一眼,动了动嘴巴,还是啥都没说。

    作为京中熊孩子们老大的荣寿公主的亲哥,在沈府,顶着这么一个头衔的凤阙真是痛并快乐着。

    沈府的女眷,出人意料地和气,就算不大在后宅行走的阿栾,见他是阿元的兄长,也总是特别地和气。沈夫人说起阿元总是会笑起来,自然对凤阙很喜欢。至于沈珍,因阿元之故,对凤阙也格外的和气,虽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吧,不过却也是和颜悦色的。只是,沈府的男人们,就不那好对付了。沈大将军是个严肃硬朗的人,虽与肃王有旧,不过对于想要娶走自己闺女的小子自然是不能简单放过,一日日的折腾得凤阙欲哭无泪。

    这还不算什么,倒是沈拓,不知与阿元有什么仇,好么,都报在他的身上,想到借着对练好好儿地被沈拓锤了几回,凤阙就觉得自己的骨头疼。

    “妹妹从前,与沈大哥有往来?”忍了忍,凤阙还是愁眉苦脸地问道。

    “还好吧,”阿元不在意地说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与他能有什么往来呢?不过我与他媳妇儿阿栾交情甚笃,特别特别地亲近。”用了两个特别,这就是很看重阿栾了。

    凤阙觉得这里头没有问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沈拓揍,抑郁了。

    “那什么,媳妇儿么,不死命地追,是追不来的。”阿元安慰道,“这年头儿,女孩儿更金贵呢,凭什么人家养得白白嫩嫩的闺女,就便宜了四哥呢?”

    这话真是说的很有道理,凤玉凤阙同时点头,做出了受教的模样来。

    阿元这才满意颔首,挺着自己的小肚皮,颐指气使地指挥兄长们将买到的东西提到自己的院子里,偷偷藏到了自己的箱子里,等着以后拿出来回味。

    过了几日,阿元便得了京中居住的恭顺郡主的帖子,因这位郡主是前头的长辈,祖母级的,在宗室之中也算是德高望重,因此阿元也不敢怠慢,到了那一日便坐车往郡主府去,刚到门口,就见极奢侈的大门之外,几驾车都汇聚而来,从里头探出了几张熟悉的姐妹的脸。见里头有沈珍与蒋舒兰,阿元心里便明白了几分,相视一笑叫人将车赶到郡主府里去,这才跳下车团聚说话。

    “祖母说想请姐妹们过来玩耍,叫沈姐姐表妹都折腾了起来。”蒋舒兰红着脸小声说道。

    “能往郡主处来,是我们得脸呢。”沈珍喜欢心地纯良的蒋舒兰,便柔声说道。

    “不知今儿,能偏了我什么好东西。”阿元也喜滋滋地说道。

    这位恭顺郡主,是蒋舒兰的外祖母,出身宗室远枝的恪王府,虽不过是个郡主,然而辈分却高,且当年在京中,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寻常人都抵挡不住的。虽然厉害,可是恭顺郡主却又识时务,从前就与宫中走得亲近,这些年圣人也颇为看顾,所出的两子皆出仕为高官,因此特别地风光。想到恭顺郡主府中就是没有妾的,阿元暗道了一声厉害,却不动声色,只看着周围的亭台楼阁与蒋舒兰笑道,“果然是美景。”

    “你喜欢,便常来。”蒋舒兰其实更喜欢郡主府,觉得这里更自在快活,平日里也拿郡主府当家住的,便很有主人姿态地说道。

    “表姐这话,我就要当真,日后府里可别嫌弃我。”阿元十分顺杆爬地说道。

    她年纪渐长,已经不大能如同儿时那样厮混,如今也要学着与宗室勋贵结交,往来联络,为肃王府,也为湛家在京中勾勒出自己的一张人脉网络来。

    单单有帝宠,其实还不够,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沉下来,在这勋贵圈子里扎根,叫肃王府与湛家永远稳当地立在京中。

    “外祖母也一定欢喜。”从前蒋舒兰也曾听恭顺郡主说起阿元,这位秉性厉害的郡主对阿元敢打上徐家大门赞不绝口,也时常叫她学着这些,免得日后吃亏,只是蒋舒兰做不了,却也不妨碍她喜欢阿元这样的性子。觉得阿元仿佛是自己想象中的全部的理想一样,蒋舒兰红着脸牵着阿元的衣袖,一手拉了拉沈珍的手,低声道,“二姐姐今儿有事儿来不了,我是个笨的,若是有怠慢之处,别与我见怪。”

    这里头的二姐姐,就是去与自家表哥压马路的蒋舒宁了。

    “咱们亲近着呢,哪里有什么计较的。”沈珍安慰了一声,这才众人往正院去,一边走,蒋舒兰一边侧头在阿元的耳边说道,“昨儿,那人给府里送来了一套漂亮的玉杯,还有几样果子酒,说是给我赏玩呢。”说完,眼里就生出了单纯的欢喜来。

    阿元微笑看着她欢喜的模样,为她高兴,却也知道,能叫王旻更加上心,只怕是这少年看出了大家对蒋舒兰的重视,还有她的纯善,因此重视她,对她生出了怜惜的心来。

    “可见,这是与我炫耀了。”阿元摊着手,故作哀怨地说道,“我身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呢?”当然,阿容送来的琉璃盏什么的,公主殿下压了箱底了。

    “表妹笑我呢。”蒋舒兰换了从前,必然会诚惶诚恐的,如今却活泼了些,竟知道这是阿元在玩笑,只顿足道,“我拿表妹当知心人,表妹却笑我。”说完,掩住发烫的脸颊来,只对着阿元与含笑看来的沈珍低声道,“东西送进来的那天,我们府里的那个姨娘与妹妹也瞧见了,我看她们盯着玉杯看的目不转睛,十分嫉妒我的样子,觉得心里欢喜极了,有些解气。”

    这话论理,不该与人说的,只是蒋舒兰真心拿阿元与沈珍当姐妹,便轻声说道,“从前,我的什么好东西都叫父亲做主给了妹妹,只这一回妹妹管我要,我没有应。”她抬着头,目中闪闪发亮,有些坚定地说道,“不是什么,我都能让的。我,”她顿了顿,侧头对着看着她的阿元一笑,“我不是母亲。”母亲步步退让,让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却还在自己欢喜,可是她却不想做与母亲一样的人。

    她想跟外祖母、四婶儿一样,守着自己的夫君,谁都不叫她靠近。

    她不见,远远的敞开的正院里头,一个脸上精明冷肃的老妇人正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

    另一个府里,却有一名美貌的女子,伏在一脸疼惜的,面容俊美的男子的怀里,呜呜哭个不停,只抹着眼泪哽咽道,“是妾身的出身,连累了姑娘。如今,只瞅着兰姐儿有了好姻缘,咱们姑娘的终身,竟还不知往哪儿去呢。”说完,只哭得梨花带雨,说不出的娇怯动人。

    这俊美的中年男子也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既如此,请王家小子过来,我与他说道说道,总不能叫咱们的女儿吃亏。”说完,一脸怜惜地低头,摸着爱妾的脸温声道,“放心,我多给他一个闺女,是看重他,难道他会不识抬举?”

    这妾的脸上,果然露出了欢喜来。

    作者有话要说:蒋二老爷,那什么,您媳妇儿没什么,可是难道您忘记,你还有个丈母娘?!远目……

    感谢一下亲们的霸王票呀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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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王旻收到蒋家的信儿,说是未来老岳父有事相商的时候,是十分疑惑的。

    这门亲事,说是与蒋家联姻,不过眼明的人都看得明白,汾阳侯府真不大看得上没用的蒋家二老爷。订下了这门与蒋舒兰的亲事,一样是看中了蒋二老爷的堂弟蒋御史,另一个,就大部分是因蒋舒兰的外祖家,那位在宗室中虽不是公主,却十分有影响力的恭顺郡主了。

    从定亲到现在,汾阳侯府大多与恭顺郡主联络,跟这位便宜老丈人真是没啥交际。

    若是从前,王旻只怕随意说个理由推了也就完了,只是之前,他又与眼下十分得宠的荣寿公主有多接触,是能看得出蒋舒兰与荣寿公主亲近的,因对这妻子有了更重视的感觉,况蒋舒兰虽柔弱,却心底纯善,这些日子往来,他心里渐渐有了这姑娘的影子,早就不单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了。

    不愿给蒋舒兰的父亲没脸,叫她心里也跟着不自在,迟疑了许久,王旻还是收拾好了模样,做出了一贯的翩翩少年郎的姿态来往蒋府去。

    一张温文的脸,在见到了蒋家二老爷领出了自家的妾与个羞答答的美貌女孩儿之后,王旻脸上一贯的笑容就有点儿撑不住了。

    这女孩儿他是知道的,蒋家的庶出女儿,蒋舒兰的庶妹。

    目光落在这袅袅地立在面前,一股婀娜的美丽确实压过了蒋舒兰美貌的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目光再看看那一脸喜意的妾与含笑,用慈父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蒋家二老爷,饶是这王旻城府再深,也忍不住脸上的抽搐了,眼角乱跳,忍着心里的恶心,只勉强地施礼,脚下动了动,离那浑身都是香气的女孩儿远些,这才装傻问道,“正想给县主请安,眼下侄儿却未见到,不知县主在何处,总不好失礼。”

    他口中的县主,就是蒋舒兰之母了,正常人想想,若是叫亲娘见着有人狗胆包天,要挖自家闺女的墙角,不大耳瓜子抽死这庶女才怪了。

    到时候,王旻不用自己拒绝得罪蒋家,这事儿就揭过了。

    此时这少年真是有些头疼。

    既然敢娶恭顺郡主的外孙女,他就没想过再纳妾好吧?

    蒋家二老爷言下之意里里外外都在说想要将这庶女跟着蒋舒兰也嫁到汾阳侯府去。因是“看重”他这个人,蒋家二老爷才含泪“委屈”了这个庶出的闺女,都是姐妹,哪里能抢蒋舒兰的正妻之位呢?先做个二房,到时候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算是一份佳话了,不过蒋家二老爷的意思,就是虽名义上是二房,不过这庶女是他心爱的那个,平日里要好好儿地照看,别叫这庶女受了委屈。

    至于蒋舒兰,这不是还将正妻的体面留着呢么?自家姐妹,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还应该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听了蒋家二老爷颠三倒四的话,王旻落在了这老泰山一张虽到了中年却依旧俊美的脸上。当然,若是不俊俏,宗室县主也看不上他来着。不过此时王旻看着这位的目光,就新奇了起来。

    不是把长脑浆的本事,都用在长脸上了吧?

    正常人能想出这脑残的主意来?

    还有那羞答答的庶女,不是他秉性斯文,贱人之名就要脱口而出了。

    等了半天,真正的蒋家二太太广安县主都没出来,王旻就有些坐不住了。

    如今他与蒋舒兰感情正在慢慢好转,是不愿意叫她伤心的。

    况,他也在心里盘算着,只从蒋舒兰的身世推起,自她而起,得罪她一个,就是得罪了恭顺郡主,得罪了恭顺郡主身后的恪王府。又有荣寿公主在蒋舒兰身后撑腰,自己做点儿什么叫人生气的事儿,是不是就代表自家不将荣寿公主放在眼里呢?再想想这位公主身后的圣人皇子肃王府英国公府城阳伯付外加林林总总的姻亲,几乎遍布了整个京中,王旻就有点儿贫血,再淡定也就是个少年来着,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算了。

    大半个京城都要得罪的节奏!

    眼前还有个目光殷切的脑残在用期待的目光等着自己点头。

    “这个……于理不合……”王旻想要骂人,此时孤军奋战的,脸上就露不出笑模样了,只淡淡地说道,“蒋家的门风素来清正,书香门第,怎好与人做妾?晚辈虽不成器,却不忍败坏蒋家门楣,伯父所言,晚辈今日只当没有听过,就此罢了。”他说完,就起身想要走,一边在心里合计等回头出了蒋家,就往恭顺郡主处去请罪,恶人先告状,免得日后有了风声,再说是他起了什么坏心。

    到时候,是与恭顺郡主结亲还是结仇呢?

    虽这庶女确实好看,不过天底下也都不是为了美人儿就脑残的。

    “这怎么行!”蒋家二老爷就起身急切地说道,“不愿做妾……不然,这婚事换个人如何?”想到恭顺郡主在京中很吃得开,没准儿这次汾阳侯府的婚事给了自己的庶女,蒋舒兰过后儿还能有别的好亲事可以筹谋,比自家可怜的庶女要强出百倍来,何必抢她的姻缘呢?便异想天开地说道,“叫兰姐儿让一让,左右都是自家的姐妹,不会……”

    王旻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不是有点儿涵养,真想问问他,叫自己娶个庶女,当汾阳侯府泥捏的呢!

    一旁,那妾与庶女正用殷切的目光看王旻,目中带着晶莹的泪光,连连点头。

    “这话,伯父与郡主说去吧。”王旻觉得跟一群蠢货再说一句,自己都跟蠢货似的了,况也真不大看的起这么一个岳父,只什么都不肯再说,甩着袖子就扬长而去,只是迟疑了片刻,觉得这黑锅必须要扣在老泰山的头上比较保险,也不回家,骑马就直奔恭顺郡主府上去了。

    这少年急着告状的时候,阿元正在恭顺郡主处说笑。

    这位郡主是宗室的长辈,只是虽行事厉害,却颇为明理,也不倚老卖老,对着阿元的态度也十分可亲,见阿元与蒋舒兰极好,她看在眼里,便连连颔首,一贯冷肃的表情也软和了起来,几个女孩儿在下头说话,她只是笑眯眯地听着,一叠声地使丫头上点心茶水。

    阿元见她满眼的目光都落在蒋舒兰的身上,带着格外的爱惜,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蒋舒兰在恭顺郡主的心里,只怕位置不低,不然不会费心给她寻了王旻这样的夫君。

    勋贵幼子,嫁过去不用管家,不用里里外外地操持,这日子过得就清闲。王旻虽是个冷淡的人,然而很有眼色,就算看在蒋舒兰身后的靠山,也必然不会亏待她。这世道什么感情都是保不准的事儿,恭顺郡主不能保证蒋舒兰能有魅力迷住夫君,那么就给她寻一个不能也不敢薄待她的夫君,也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况王旻聪敏,日后前程也不会差,就算不能袭爵,也不可能叫人饿死。

    就算是阿元,也觉得为这万般的筹谋羡慕了。

    “前儿我回宫了两天,与皇伯父皇伯娘说了咱们京中姐妹们的义举,这里头表姐是个尖儿,皇伯父听了心里也欢喜,再知道这是自家的女孩儿,”说到这里,阿元就见恭顺郡主笑了,毕竟蒋舒兰这血脉太远了,哪里算得上是皇家人呢?不过这么听着叫人也很喜欢,恭顺郡主就听阿元笑呵呵地说道,“皇伯父与皇伯娘都说该赏,不过恐赏了金银,姐妹们再实诚地给捐了……”说到此处,她便无奈地一摊手,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猴儿,还不快说……”一屋子的女眷都被阿元耍宝都逗笑了,恭顺郡主是个心思机敏的人,顿时想明白了阿元的意思,与阿元又亲近些,指着她嗔道。

    “您府里,您说了算。”阿元这本来就是为了卖好的,毕竟,谁都不想做无名英雄不是?她给京中这几家勋贵之女挣到了好处,就是要叫人记住这情分的,不然圣人日理万机,她吃饱了撑的与皇伯父说这些?只顿了顿,阿元便眉飞色舞地说道,“皇伯父心里都记得这些的,只是到底是闺中的小姐,怎么加恩呢?还是便宜了姐妹们以后的夫家吧。”她只笑道,“待姐妹们日后成亲,不管夫君如何,皇伯父都赐三品诰命。”

    三品,这已经是贵妇中很高的品阶了,花样女孩儿,才出嫁就能有诰命,说得不好听些,只怕比家里的婆婆品阶都高。

    “皇恩浩荡。”恭顺郡主对别人家的女孩儿没有兴趣,只含笑说道。

    “表姐最实诚,又是自家女孩儿,”在恭顺郡主眼睛越来越亮的时候,两个聪明人对视了一眼,阿元便含笑道,“还等什么成亲呢?过几日,咱们就要称表姐一声郡君了。”

    “到了那时,叫兰姐儿往宫里磕头!”恭顺郡主虽猜出些,不过有了阿元的话,已是大喜,连声道,“这是圣人的恩典,也是荣寿你的帮衬!”这就是记下了阿元的情分了。

    “我?”蒋舒兰听了半天,这才听明白阿元与恭顺郡主话中的意思,只满脸通红地说道,“这怎么行,我,我也不过是……”她不过是拿出了自己多余的钱来,怎么能受这样大的恩典呢?

    “圣人给了你体面,你不要,岂不是要打圣人的脸?”眼见蒋舒兰老实成这样儿,恭顺郡主只能叹一声傻人有傻福,打断道,“况,你不要,你后头的那些小姐妹们,难道也跟你似的推了?”这岂不是得罪人么?将蒋舒兰说得低下头去,恭顺郡主这才拉着阿元的手温声道,“你表姐见识少,你们姐妹相厚,日后,你多多提点她些,别叫她在外头说出话得罪人。”

    “这话说的,”阿元就笑道,“表姐在京中人缘儿好得很,这都是自己交下的,哪里有您说得那样不好呢?不过咱们是姐妹,平日里总在一处玩耍,谁想说道表姐,我是不能容忍的。”

    “阿元的话,我总是听的。”蒋舒兰小声说道。

    阿元觉得面对自家表姐信任的目光真是压力山大,

    一旁已经有个有些陌生的女孩儿,看着阿元被噎得要命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她敢在恭顺郡主面前笑成这样,显然是亲近的,阿元见恭顺郡主看着她的目光也很宽和,便在心里想了想这位方才的介绍来。

    “原来,也是阿元的表姐。”京中勋贵之中世代联姻,只要深想,那都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就王旻那小子,论起来阿元没准还得喊声表哥呢。不过这女孩儿显然不是那样按着族谱啥的才能寻到的亲戚,这位还真算是阿元正经的表姐。想到这女孩儿出身太夫人的娘家南阳侯府,阿元心里算了算,这才无奈地说道,“为什么表姐们总是喜欢欺负人呢?”说完就叹气了起来。

    “她是个不听话的性子,你别与她计较。”恭顺郡主也在上头笑道。

    “不过是从前没有与表妹亲近过,好容易见一面,您倒说我的不是来。”这女孩儿俊眉修目,眉眼之间又有一种爽朗明快,瞧着就叫人心里欢喜,此时偷偷与阿元扮了一个鬼脸儿来,现出了十分的活泼生动来。

    “平成就是如此。”这女孩儿封号平成郡君,恭顺郡主便在一旁与阿元说道,“瞧着虽厉害,却是个做姐姐的模样,兰姐儿从小受人欺负,家中那几个都不是省心的,不是平成在外头好好儿收拾了那几个,兰姐儿在家里头也不安生。”

    蒋舒兰老实,在后宅难免吃亏,那几个心思大了的庶女没事儿就想着欺负她,从她手里抢东西,还是平成郡君厉害,那时也不是多大的年纪,就敢将蒋舒兰庶出的这几个姐妹摁到水里去,不是救得急,死上一个两个都不是不可能。

    这世道神鬼怕恶人,平成郡君这么草菅人命,那几个庶女就怕了,从此以后才有蒋舒兰的好日子过。

    这两年蒋家二老爷外放,平成郡君也跟着自己的父亲,南阳侯府的三老爷去了外地任职,没有了这镇山太岁护着蒋舒兰,那几个方才又起来了。

    “瞧您说的,都是自家姐妹,难道我能眼瞅着几个庶出的踩到阿兰的头上去?”平成郡君也不是真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人,只是若不是一下震慑了这几个,凭蒋家后院的乱套程度还不定是个什么样儿的,郡君是个快刀斩乱麻的人,自然是要杀一儆百的,此时她只拉着蒋舒兰的手笑道,“如今我也回京,又有阿元,您就放心,别说外头的小姐们,就说汾阳侯府,姓王的敢叫阿兰有半点儿不痛快,我就叫他知道厉害!”说完,已是一脸的杀气。

    这话,恭顺郡主是信的。

    不说南阳侯府是军中出了名儿的兵权世家,就说平成郡君自己,她的外祖母永昌郡主是与恭顺郡主同辈的姐妹,京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老一辈里头,最出名的母老虎就是这二位了。只是面对永昌郡主,恭顺郡主还是自愧不如的。就如同当年,先帝还在,皇贵妃独宠后宫,她不过是给可怜的皇后一些善意罢了,永昌郡主却已经敢掀皇贵妃的桌子指着她鼻尖儿骂贱人了,这样强悍旗帜鲜明地维护正统,自然后来就有了回报。

    不说永昌郡主之子如何了,就说平成郡君,与蒋舒兰同辈的人,蒋舒兰只能称一声蒋家小姐,好容易有了恩典下来,也是自己争取,可是平成,却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宗室的郡君的封号,不仅是她,连她的姐姐也是一样的郡君,享朝廷的俸禄的。

    这样的女孩儿,自然是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大伙儿都知道平成郡君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恭顺郡主听了是欢喜,阿元听了是敬佩,至于风风火火来府里告状顺便撇清自己的王旻,脚下就是一个踉跄,险些撞门上去。

    好么,这不会是知道自己要来,给自己听的吧?

    “表姐说的太对了!”阿元鼓掌,顺手以茶代酒,装模作样地敬了平成郡君一杯。

    平成郡君一笑,也特别装模作样地举杯,倆杯子在众人面前清脆地一碰,之后,两个女孩儿特别有土匪气概地玩儿了一把一饮而尽。

    做好朋友,都是有缘分的,见平成郡君一点儿也不扭捏,阿元眼睛就亮了。

    平成郡君眼睛亮的比她还厉害,这两个女孩儿正要凑到一处说些为非作歹的话来,一旁觉得有些后悔,觉得很不该将两个土匪头子在自己家里介绍接上头的恭顺郡主,就听见外头有丫头禀告,听说是王旻,觉得诧异,却还是请进来了。因屋里有女孩儿,众人便避到了屏风之后。王旻方才都看到都有谁了,只是想到这里头不是宗室女就是武将之女,自己都惹不起,觉得还是要当没看见的好,便只装不知,低眉顺眼地进来,老实地给恭顺郡主请安。

    “旻哥儿这是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的?”无事不登三宝殿,恭顺郡主便含笑问道。

    “许久未给长辈请安,因此过来。”虽没成亲,王旻已经开始把自己往人家外孙女婿上靠了,此时笑容里带着几分亲近几分孺慕,却又不卑微讨好,就见阿元深深地觉得,这小子真是个人才来的。

    平成郡君已经笑着推红着脸,用亮晶晶的目光看着王旻的蒋舒兰了。

    “你这孩子,平日里读书,还要忙前忙后的,竟还记挂我。”恭顺郡主在闺女的亲事上吃了大亏,深深地觉得男人光看脸是没有用的,重要的就得跟王旻这样,有眼力见儿,是个明白人,此时看着王旻的目光也十分温和,温声道,“我前儿与你母亲见过,也问起你的差事儿,你母亲说,你不愿走恩幸之路,想要科举晋身?”

    “眼下正读书,今科该是不错的。”王旻沉声说道。

    恩幸之路,只靠帝宠。一旦换了新朝,还是走科举这样的正途更稳当些。

    “既如此,好好儿地读,你舅舅虽如今只管着太仆寺,不过想要扶你一路还是能做到的。”家常唠完了,得了王旻的感激,也叫他知道蒋舒兰的舅舅可还没死的,别想着叫人不痛快,恭顺郡主这才笑道,“说说,这到底是来做什么来了?”

    “实在是有些疑问,因我年少,见识浅薄,因此想来与您说道说道。”见恭顺郡主点头,王旻便低声将蒋府之事说了,见恭顺郡君气得浑身发抖,急忙说道,“我也是傻了,虽拒绝了,只是也不知日后会生出什么变故来,因此与您讨个主意。”他叹道,“到底是长辈,我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是想要我另娶,这是无法做到的。”他敛目,竟然还露出了几分羞涩来,轻声道,“我的心里,也只有我未来的妻子,就足够了。”

    哪怕知道这里头水分不小,可是恭顺郡主听得也舒坦,这可比姓蒋的那女婿张口闭口有心上人强出几条街去了,想到这个混账,恭顺郡主又气得眼前发黑,只用力拍着面前的小案与王旻骂道,“什么长辈!这是你哪门子的长辈!有这样算计亲闺女婚事的长辈没有?!你还敬着,下一回,只大耳瓜子抽他!”说完,又骂道,“打蛇不死必然为患,早知道这个,我就应该打死这两个贱人!”

    她前头暴怒,后头蒋舒兰已经惊呆了,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打算起自己的亲事与幸福。

    阿元心里微微叹气,只与平成郡君对视了一眼,一同出来,只对着恭顺郡主说道,“既然已经是这样的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不仁我不义,天经地义的事儿!蒋家已经如此,若是您还不出面张目震慑,日后,谁还将表姐放在心上呢?”

    “阿元说得对。”平成郡君便淡淡地说道,“天底下,有这样的父亲没有?兰姐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小辈里头那两个,自有咱们动手,可是蒋大人呢?我听说他如此不是一次两次,难道日后,还要这般?”见恭顺郡主点头,她便继续说道,“就是日后,他等兰姐儿嫁过去再提此事,又该如何?”不应,就是嫉妒,应了,就正中人家下怀。

    “既如此,我这老太婆就亲自去一趟,也问问,这姓蒋的小畜生眼里,是不是就剩这个妾与庶女了!”恭顺郡主好容易把气儿给顺了,这才缓缓起身。别看她年纪大了,可是真心康健,此时一股气憋着,竟十分强悍,领着几个女孩儿与王旻一路就到了蒋家,一进门,也不叫人禀报,一路进去,就见此时正房里空荡荡的,外头守着几个婆子,竟是在望风一般。自家女儿不在,却有个柳眉细肩,妖精似的女人,伏在蒋家二老爷的怀里哭得伤心极了,顿时便冷笑了起来。

    “拿住这几个,回头打死!”恭顺郡主只冷冷地看着这几个背主的奴才,目光闪过一丝冷厉,也不顾这几个婆子的哀求,一步迈入正堂,见蒋二老爷见了她如同见了鬼,口中冷笑一声,竟是取过身后一个丫头捧着的宝刀,一刀向着眼前两个贱人斩去!

    那妾哀叫了一声,滚到地上瑟瑟发抖,蒋二老爷被差点砍到头上去,一歪头,见那宝刀带着呼呼的风声将眼前一个小案桌砍得稀巴烂,这才明白,这岳母今日,竟是来杀人的!

    阿元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惊呆了。

    拔刀就杀人,很彪悍的!

    “把这妖精拖出去,狠狠地打!还有,平日里张狂的那几个,也与她一同论罪!”此时,恭顺郡主拎着宝刀威风凛凛,却也不暴怒了,只是很平淡地说道,顿了顿,对上了蒋家二老爷哆哆嗦嗦看来的目光,便笑了笑,扬刀就架在了这女婿的脖子上,看着那细白的脖颈之上留下了鲜血,只觉得快意,温声道,“若是你舍不得,就一起陪她们去,如何?!”

    说完,见这没用的蠢货竟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恭顺郡主突然就笑了。

    胆小怕事,当年,她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了这么个货色!

    “这不是你的真爱么?”心中生出了戏谑来,使人将这妾拖出去,听着板子声与这妾的惨叫,恭顺郡主便讥诮地问道。

    老岳母太彪悍的下场,就是蒋家二老爷见着了这位就跟见了阎王似的。

    眼下这岳母说要杀人,那就是真杀人的,她从不跟你玩儿讲理这套。蒋二老爷此时听自己心爱的人儿已经叫的嗓子都哑了,竟不敢去救,被刀架着只含泪坐在椅子里,躲避着恭顺郡主的目光,低声颤抖唤道,“母亲。”

    “呸!”听见他这样厚颜无耻,还敢管自己叫母亲,恭顺郡主稳稳持刀,一口唾在他的脸上,只往外冷冷地扬声道,“慢慢儿地打,别叫她死了!”说完,这才转头,慢慢地说道,“当年,我就不该一念之仁,叫你这个小畜生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当年,她就与自己的闺女广安县主说,别对姓蒋的心软。从前的妾也就罢了,不是她在的时候纳的,说不出什么来,只是后头万不可再纳新人,毕竟丈夫这东西,多一个人分总是少一些的,广安县主是个软弱的人,压不住后宅,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生出大乱子来。

    蒋二哭了几句,将广安县主的心哭软了,也只觉得妾与通房不过是玩意儿罢了,竟纳了祸害进门。

    恭顺郡主还没听说过妾是玩意儿的呢!

    妾,也是女人。女人与女人之间,哪里能和平共处呢?

    “我进其中,你还安坐,这就是对我的尊重了。”恭顺郡主慢慢地说道。

    这就是恶人先告状了。

    蒋二老爷不是不想起来,只是眼下动一动就要去死一死,确实腿软,起不来。他听着心爱的女人被打,心里心疼的要命,却不敢叫人看出来,见着了恭顺郡主身后的王旻,他顿时气愤了起来,指着他哆哆嗦嗦地说道,“好啊,我看重你,好心好意地要把女儿托付给你,你竟然就是这样对我的?!”若不是他心爱的女人愿意将女儿下嫁,难道他愿意女儿委屈做个妾么?后头他刚刚想要换亲,这王旻就搬来了恭顺郡主,何其歹毒!

    “父亲,这是真的么?”蒋舒兰简直不敢相信。

    蒋家也是大家族,若是姐妹两个嫁给一个男人,这得是什么名声呢?况且,凭什么,她要把自己的夫君分给庶女一半儿呢?

    后头,竟然还想叫她双手想让?!

    “你妹妹没有人为她打算,你是做姐姐的,不能宽容点儿?”蒋二老爷就觉得这女儿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心底真是特别地冷酷。

    “不能!”若是从前,蒋舒兰没准儿只知道哭了,此时有了恭顺郡主与姐妹们在一处,竟然生出了无边的勇气,只用力地说道,“想叫她嫁到王家去,想都别想!”说完,就见外头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奔了出来,一边偷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王旻,一边竟然就哭着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流着泪说道,“都是妹妹的错,不是因为妹妹,父亲姨娘也不会生出这样大的主意来,求姐姐瞧在我的面上,大人有大量,放了姨娘吧。”说完,就哭着连连给蒋舒兰磕头,磕的头破血流,看起来可怜极了。

    这样的做派,蒋舒兰若一不小心就能叫人说一声狠毒了,况还是在王旻的面前,蒋舒兰闭了闭眼,回头去看阿元与平成郡君。

    这一次若是不叫蒋舒兰自己立起来,谁都不是能跟一辈子的人,哪里能时时看护呢?阿元只板着自己的手指头不说话,平成郡君是个干脆的人,不看蒋舒兰,只看王旻。

    这一直不说话的少年忽然对廊下的八哥儿关注了起来,看都不看屋里。

    那还跪在蒋舒兰脚下的女孩儿,因这干脆的动作惊呆了,显然是不明白,这么可怜的姑娘,难道这位少爷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还未待她回过神儿来,脸上已经挨了一个大耳光,被抽的趴在了一旁起不来,这女孩儿就见蒋舒兰扬起的手刚刚收起来,似乎也在为自己竟真的打了人感到惊讶,之后,却似乎打破了枷锁一般,冷冷地看着这女孩儿,轻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做派,是为了什么?!”

    “你!”蒋二老爷见平日里不吭气儿的女儿竟然敢打人,顿时愤然道,“在我的面前,你还敢打你妹妹?!”

    “父亲别说了。”蒋舒兰只低声说道,“从前,我爱敬父亲,可是父亲的心永远落不到我的身上。如今有了亲事,就打算起我的来,难道真的当我好欺负么?”她扶着恭顺郡主,冷冷地说道,“我也是正经的嫡女,上头有外祖母舅舅的,从前不与姨娘妹妹计较,父亲应该赞我一声宽和大度,只是我瞧着,这退了几次,竟叫父亲觉得这是应该的,如今,竟然还成了恶毒么?!”

    “你!”

    “我从不求,父亲跟四叔待堂姐那样待我,可是父亲说起换亲的话来,有没有想到我一点儿?”蒋舒兰问道,“外祖母好容易给我寻的亲事,凭什么就便宜了妹妹呢?”她只低声道,“姨娘,真是个祸害!父亲口口声声说她不过是个玩意儿,既然如此,玩意儿不值钱,就叫我做一回主,给这玩意儿一个处置就是。”她只害怕得浑身发抖,只是却被沈珍温暖的手握住,只觉得有了勇气,仰着头说道,“一个妾,就敢算计主母嫡女,这是什么罪过,父亲深知的!”

    “传我的话儿,叫府里的姨娘们都过来,就说晴姨娘不好,谋害主母小姐,如今,我要处置她。”蒋舒兰扬声吩咐道。

    闺女是个不顶用的,外孙女倒是还明白些。恭顺郡主只觉得心怀大畅,看着蒋舒兰虽还是有些瑟缩,却还是露出了有底气的模样,在蒋二老爷的妾出来的时候,将那姨娘给摁在地上,大庭广众之下打得只剩下半口气,又将那庶女招到面前,不过是几个耳光之后,在那庶女哭得不行之中与那已经爬不起来的妾丢在了一处去。

    “我记得,当年姨娘进来,就是个奴婢。”蒋舒兰转头去看王旻,却见这少年目光温润对自己微微一笑,过来与她站到了一处,后头阿元与平成郡君都对自己露出了鼓励的眼神,心里酸涩的不行,只仰着头跨出了门,看着满院子恐惧地看着自己的姨娘与庶出的兄弟姐妹,稳住了心神淡淡地与身旁的管事婆子吩咐道,“去取了姨娘的身契来,”见这些人不安地动了动,她就听到王旻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

    蒋舒兰转头抹了抹眼睛,扬声道,“这样歹毒的妇人,府里是不能留了!父亲因前些时候的情分不忍心张嘴,我是蒋家嫡女,自然我来!晴姨娘,”她目光扫过那妾的脸,冷冷地说道,“卖的近了丢人,且远远地卖到西北挖矿去,蒋家都是好心人,也别叫她沦落到青楼叫父亲不安,只老实地作业,凭本事吃饭吧!”这其实就很恶毒了,这妾弱质纤纤的,就算没伤,哪里是能去挖矿的呢?眼下只剩一口气,简直就是要命了。

    蒋舒兰也不看面前这群人看向自己的害怕的模样,继续说道,“至于妹妹……母女情深,哪里是能拆散的呢?姐姐明白你的心意,一同去吧,到了那儿,有多是男人,想娶你做媳妇儿。”五大三粗的旷工,不是有很多么?这妹妹想嫁人,却屡屡受挫,她做姐姐的也心疼,也想成全她一回,算是回报这些年的姐妹之情了。

    “毒妇!”那庶女尖叫道。

    “我愿意娶!”王旻也高声道,看向蒋舒兰的目光带着更多的神采。

    该良善的时候心软的叫人心里暖和,该厉害的时候也不会软弱,他喜欢这样鲜活的蒋家姑娘,哪怕是见到她这样辣手,却也觉得心里欢喜。

    “我一片心为了父亲,父亲不必谢我。”蒋舒兰使人堵了这庶女的嘴,这才回屋与蒋二老爷颔首道。

    一步踏出,之后的路,她竟然发现,立起来并不是一件那样困难的事情。

    就在蒋舒兰奔过去与阿元几个女孩儿到了一处,恭顺郡主面上冷笑,之后宝刀扬起,重重地向着悲伤痛哭的蒋二老爷的大腿刺去,一声哀叫,血光四溅。

    “瞎了你的狗眼!”蒋二老爷倒在地上抱着腿上的呼呼冒血的伤口痛呼中,恭顺郡主拿刀背慢悠悠地拍着他的脸骂道,“再敢算计我的兰姐儿,下回砍了你的脑袋!”

    阿元看着这彪悍的老丈母娘,险些把女婿的大腿给剁下来,惊呆了。

    还真敢下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老岳母从来只动手不动口咳咳……

    作为一只光荣的光棍,光棍节这一天,竟然码出了更多的字……沧桑远目……

    幸福的霸王票呀,感谢一下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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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1 04:14:33

第117章

    蒋御史听说堂兄家老岳母杀上门,眼下正大开杀戒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儿厥过去。

    这堂兄,从前脑子就不好使,娶了宗室县主还不消停。为了叫他别被暴躁的恭顺郡主干掉,蒋御史愁白了头发,最后想了一招儿,把这堂兄送出京做官去,离得远了,不叫郡主看见,再脑残也人家也看不着,也就罢了。

    消消停停儿地过了十几年,堂兄王者归来了。

    如果不是心理素质好些,蒋御史吐血的心都有了。此时也不跟媳妇儿儿子闺女说话了,披着衣裳就出门,直奔蒋二老爷的府上,争取给这堂兄从郡主的手里抢一条命下来。

    刚刚进门,就听到一声惨叫,叫的蒋御史一个激灵,匆匆进去一看,满地的鲜血叫他眼前发黑,再看看兄长还没断气,不过是伤着了,知恭顺郡主并没有杀人之心,他就松了一口气,只使人去传大夫来,自己进门,看都不看堂兄一眼,只给恭顺郡主施礼,口中恭声道,“给郡主请安。”顿了顿,方才低声道,“不知郡主今日来蒋府,是因何事?”

    “你问问这畜生!”恭顺郡主对温和知礼的蒋御史印象极好,在她眼里,守着妻子不纳妾的都是好男子,此时脸上微微缓和,只冷笑道,“叫个庶女,抢夺嫡女的亲事,不是蒋家门风清正,我倒是想知道知道,这是不是故意打我的脸!”说完,就有个丫头小声与蒋御史将之前的事端说了,只听得平日里稳重冷静的蒋御史也踉跄了一下,浑身发抖,许久之后,方才对一旁的蒋舒兰叹道,“是你父亲对不住你。”

    “四弟……”蒋二老爷疼得一张俊美的脸没有人模样了,眼见赶来的堂弟竟然不为自己张目,竟心若死灰,哽咽道,“她们要害死晴娘母女……”很有一种希望堂弟给妾与庶女报仇的意思。

    你还想着妾呢!

    蒋御史被这脑残的堂兄气得不行,叫阿元急忙上前扶住了,这才喘过气来,转头厉声道,“还不将那两个拖出去!”眼见祸乱家门的妖精被拖下去,蒋御史这才摆出了诚恳的脸与冷笑连连的恭顺郡主道,“这一次,是家兄的错,兄长,旦凭郡主处置。”说完,只掩面羞愧,再也不看地上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受伤的兄长。

    恭顺郡主却摇了摇手,脸上露出了疲惫来。

    若是可以,她真是想宰了这畜生,只是她的女儿广安县主,对这人情根深种,方才那一剑本是奔向了蒋二的命根子,却临时拐了个弯儿,就已经是恭顺郡主心中迟疑了。见蒋御史并不包庇,她沉默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这府里,这几个妾室频频生事,是不能再留的了。”见蒋御史点头应了,她便指着悲愤的蒋二冷笑道,“就你这德行,还做什么官,误人误己!”

    “郡主的意思……”

    恭顺郡主挑眉,慢慢地说道,“老实地留在家里吧,好好儿地照顾媳妇闺女,要是叫我知道,你再生什么幺蛾子,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若是这人现在死了,她闺女是深爱他的,只怕活不下去。连蒋舒兰的婚事都要因丧期耽搁,忍住了心中的杀心,恭顺郡主只目光冰冷地说道,“若是再叫我知道这些,日后,你的这群庶子庶女,别怪我一个一个地杀了,叫你知道厉害!”

    “多谢郡主开恩。”保了一条命,就算丢了官,可是还活着,蒋御史已经别无所求了。况他也觉得这堂兄过分了些,这一出出的,竟是在算计本是他最应该保护的亲人。

    后头大夫进来,恭顺郡主眼见蒋二死不了了,竟又给这人的腿上捅了一剑,蒋二老爷那双修长的腿上,两个血窟窿对称了一把,方才唾道,“看在广安与兰姐儿,今日,且饶了你的狗命!”

    见识不多的大夫当场就跪下了,好半天,眼见血流了满地,才想起来给蒋二老爷治伤口。

    蒋二老爷只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了都。

    蒋御史只当没看见一样,不卑不亢地与恭顺郡主说话。

    正说着话呢,就见外头一阵带着哭音的走动,阿元往外一看,就广安县主行色匆匆奔过来了,谁都不看,只扑到蒋二老爷的身上去,压得这人又是一声闷哼,眼见都是夫君的鲜血,心疼欲死,抱着翻白眼儿的爱人就哭起来,许久方才抬头悲声道,“母亲这是做什么!就不想叫我们过安生日子了?这一出出的,是要我去死,才能消停么?!”说完就是大哭。

    阿元再次惊呆了。

    不是贱人生事,难道恭顺郡主吃饱了撑的要杀了女婿?广安县主为何不问发生了何事?

    “他算计兰姐儿的亲事,难道还是我错了?!”恭顺郡主被这只知道夫君的女儿气得不轻,厉声喝道。

    广安县主一怔,迟疑地看向蒋二老爷,蒋二老爷竟默默流泪,偏开了俊美的脸去,什么都不说,这模样,只叫她的心里疼的慌,再深的埋怨也没了,只顿了顿,这才与母亲哀求道,“夫君知道错了,况罚都罚了,求母亲放过他这一次。”说到这里,在恭顺郡主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她转头对着蒋舒兰说道,“母亲知道,这一回你吃了委屈,你父亲也跟你赔不是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有这么多的仇恨呢?且揭过吧,咱们别再生事,叫家里不消停了。”

    看着这样的母亲,蒋舒兰捂住了嘴,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跟兰姐儿说的这是什么话!”见外孙女哭了,恭顺郡主心疼的什么似的,转头骂道。

    “女儿的家事,母亲何必参合。”广安县主刚说完了这个,迎面就挨了母亲的一个大耳瓜子,就见母亲看着自己的眼里尽是失望与冰冷,不由怔住了。

    “我从前,就是这么对你的么?!”眼见广安县主对待蒋舒兰,却越不过自己的丈夫去,恭顺郡主就觉得心都凉透了,竟不知这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上去又抽了广安县主一耳光,她这才厉声道,“从前,我怎么护着你的?!你如今,是怎么对待兰姐儿的?!你还有个做母亲的样子没有!”不说跟姓蒋的分辨,倒叫闺女忍了这口气,目光落在瑟缩在一处的这夫妻俩,显然是觉得自己是个恶人了,恭顺郡主闭了闭眼,只将看着母亲流泪的蒋舒兰拉在自己的身边,冷冷地说道,“兰姐儿,不能再跟着你们了!”见这两个抬头,便冷声道,“不然,就叫你们给败坏了!从此,你们两个好好儿过,再与我无关!”

    “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也不敢有你这样出息的女儿!”恭顺郡主尖声道,“从此以后,你再也与我无关!听好了!”她指着蒋舒兰,目光竟叫阿元觉得说不出的可怕,冷冷地说道,“从此,兰姐儿只是我的外孙女,你,再也不许以我的名号在外行走!”竟是与广安县主一刀两断的意思,说完,见蒋舒兰闭上眼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去看父亲母亲,她便知道这外孙女是真伤心了,柔声道,“以后,有外祖母在,还是一样儿的。”

    “外祖母咱们走吧。”蒋舒兰不会与生育了自己的母亲怨恨,却也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父亲与母亲了。

    蒋御史叹口气,摸了摸蒋舒兰的头,温声道,“你记得,你有郡主,也有你四叔,总是一家人。”说完,就从怀中取出了一叠银票来,奉与恭顺郡主,恭声道,“知道府上不缺这个,只是留着给兰姐儿花销。”

    谁家出来劝架还预备银子呢?阿元觉得这姨丈真是想的很全面。

    恭顺郡主精神不济,带着蒋舒兰就走了。

    “夫君。”广安县主急忙去照顾蒋二老爷,却被后者猛地推到一旁,厉声道,“你撺掇你母亲害死了晴娘,如今还来做好人,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见广安县主呆住了,竟不知如何分辨,顿时唾道,“毒妇!”

    “夫君!”

    “滚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蒋二老爷怨恨到了极点,竟是再也不想忍耐,将哭着哀求的广安县主搡到一旁,再也不看她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咱们夫妻的缘分,从此断绝!”

    “明儿,送二老爷往通州乡下去,凝神静气。”蒋御史看着这对夫妻闹崩了,广安县主失了母亲与女儿,却被夫君怨恨仇视,心中一叹,只淡淡地与跟过来的管家吩咐,见这管家点头,他迟疑了片刻,便摇头道,“二嫂,便留在京中,不然日日相对,平添愤懑。”

    果然过了几日,蒋二老爷被送到乡下,临走前广安县主眼里哭出了血,却叫蒋二老爷一张休书甩在了脸上。这休书虽然不会有什么效果,转眼就被蒋御史烧了,却叫广安县主几乎发疯,精神也不好了起来,在京中守着空房子,日日哭泣,只盼着夫君能回心转意。只是却不知,不过在通州住了几日,蒋家的庄子就叫怨恨的恭顺郡主府的护卫给圈住了,里头的蒋二老爷竟是叫天天不应,受尽了苦楚。

    每三日就给一顿鞭子,这简直就是在要命了。

    倒是阿元,送了姨丈回家,又与沈珍平成郡君相约日后再聚,大开眼界之余,却还是心中有些唏嘘,回了肃王府便去寻肃王妃去,小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见肃王妃也觉得无奈,便叹道,“要我说,这样的男人,不过是好看些罢了,好看些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她当年喜欢那人什么似的。”肃王妃便低声道,“明知道这人心里没有她,她也愿意嫁过去,谁说都不行。罢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左右你表姐叫接出来了,日后也不必再生闲气来。”见后头凤玉也在一旁听着,肃王妃一顿,这才慢慢地笑道,“没想到,汾阳侯府这小子是个不错的孩子,可见兰姐儿这姻缘,也是捡着了。”

    阿元这样卖力地帮衬蒋舒兰,多少也是因为凤玉,此时也笑道,“表姐心里欢喜呢,况如今也厉害了起来,也该能过上好日子的。”

    凤玉在一旁听了片刻,脸上就露出释然来。

    他喜欢过蒋舒兰,自然希望她能幸福的。

    阿元偷眼看他并不失落,知道他这是看开了,觉得这三哥还是很豁达的,便在心里点头。

    肃王妃却知道一旁寻思着如何给这儿子相看个好姑娘,听了阿元说起今日在恭顺郡主府上遇到的平成郡君,就笑起来说道,“这个,我与平成的母亲不过是交好,你姨母却与她家十分要好。”她说的姨母,就是城阳伯夫人了,见阿元诧异,她便摆手道,“从前你姨母养在太夫人的身边,与她母亲同寿县主是从小玩儿到大的,似乎还有什么渊源,一直都要好,日后你……”说到后来,就含糊了起来。

    平成郡君家与城阳伯夫人交情很好,若是阿元能嫁到城阳伯府去,以后这还是能常见面的。

    京里的小姐那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元就是点了点头。

    过不了几天,阿元就听见蒋二老爷府上老爷被送到乡下去,倒叫广安县主独守空荡荡的府邸,谁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因此她也不在意。因宫里太后连三地传信叫她回宫,也知道这一回在外头时候久了,阿元便往宫里去。回了宫里就往太后的宫里去了,就见很大的宫室里头,太后坐在最上头,与下头的五公主说话,大殿里头有一只肥仔儿从这头窜到那头,特别地快乐,眼见到阿元,这肥仔儿眼睛就大亮,一路就向着阿元的方向滚过来,做飞鼠扑。

    阿元大惊!

    这是要被肥仔儿压成相片儿的节奏!

    还未待她闪到一边儿,迎面就叫这肥仔儿给扑倒了,两人在地上滚了一拳,公主殿下差点儿叫这小子把肺给压出来,这回真明白圣人折了腰时的苦逼心情了,默默流泪,感觉这肥仔儿咯咯笑着在自己的怀里乱拱,一副亲近的模样,顿时翻着白眼儿艰难地对着上头惊呆了的太后挣扎着说道,“皇,皇祖母,小五他,真的该减肥了!”说完,吐出了舌头,将脑袋歪到一边儿做昏死状。

    太后拍桌大笑,五公主已经笑得连气儿都上不来了。

    一群大宫女笑得东倒西歪,还得上来扶阿元起来,真是特别地辛苦。

    太后的宫里,因一直都有小孩子在,恐磕了碰了,总铺着厚厚的毯子,阿元其实一点儿也不疼,不叫宫女上来,也睁开眼睛看着对着自己眨巴的大眼睛笑了一会儿,抱着这弟弟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口啃上了这肉肉的小脸蛋儿,这才抱着肥仔儿起来,坐在太后的身边叹气道,“小五这吨位,不是孙女儿说,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万金之躯呢!”意思就是,分量真的很叫人震撼了。

    “就是说,小五是很有分量的人么?”五皇子眨巴着眼睛,很无耻地与太后说道,“孙儿,孙儿也是被人看重的人了么?”

    “谁敢小看你呢?”阿元幽幽叹气道,“一不小心,就得被压趴下来着。”

    “皇姐是在嫉妒,这个我明白。”在阿元扭曲的目光里,如今越发口齿伶俐的肥仔便叹气道,“我都听父皇说啦!皇姐小时候,也跟小五似的特别可爱,可是后来王叔不叫你吃饭,皇姐瘦了,从此以后,特别嫉妒跟小五一样想吃就吃的人。”说完,就板着手指头说道,“今儿,早上吃了一个芸豆卷儿,几样小菜,两碗粥,还有三只大包子……顺便,还有一碗红枣茶溜缝儿……”

    其模样之炫耀,就叫阿元咬牙切齿了起来。

    心里给“背叛”了她的圣人记了大大的一笔,阿元只板着自己的脸犀利地说道,“怨不得,皇伯父竟扛不动你呢。”

    “没事儿,寻能抗动小五的四哥就行了。”肥仔儿说的特别熟练,显然阿元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头,苦逼的好四哥惨遭毒手。

    太后看着两个小的一本正经地斗嘴,笑得直抹眼泪,默默地看着阿元说孩子气的话,又啃了弟弟一口,这才问道,“你在外头,竟是乐不思蜀么?”

    “哪儿啊,”阿元眼睛转了转,便与太后抱怨道,“前头母亲设宴请了几家的小姐,孙女儿这才知道,这年头儿在京里别的不多,就亲戚多。后头又有些事故,蒋家出了点儿事儿,孙女儿去给表姐撑腰来着。”说完,就将这几日的事情说了,见太后皱眉,想到她是做厌恶嫡庶不分的人,有心给蒋舒兰刷刷好感,便笑道,“表姐是个温柔的人,顾忌着到底是父亲,本是容忍,后头孙女儿看不下去了,这才治了那妾与庶女,却也不肯伤及人命呢。”

    “她愿意给边关的孤儿寡母银钱,是个心善的。”太后点头,又不在意地说道,“一个妾,打死了也就打死了,难道谁还真会治罪不成?”到底不是很亲近的孩子,并不是十分在意。

    “表姐心善。”阿元不过是说了这个,就不肯再说,叫肥仔儿搂着自己的腰,她就与太后笑道,“前头一不小心冲撞了三皇兄,不知……”这贱人有没有进宫告状。

    凤桐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告状精!

    “来了,被哀家骂了回去。”太后说起这个孙子就皱眉,冷冷地说道,“说你对他不恭敬。哀家就问他,我宝贝孙女儿素来知礼,怎么独独对他不恭敬呢?支支吾吾说不明白,后来慧嫔正好哭到哀家的面前,哀家这才知道,好么,为夫不仁,为父不慈,简直就是个畜生!”说到这里,太后也有些动气,与阿元冷笑道,“能叫他生母为了他王妃儿子来与哀家告状,可见慧嫔的面前,他究竟是怎么做儿子的,没有叫皇帝撸了他的王爵,哀家就已经是看在他王妃世子的面上了!”

    阿元不过是在太后面前报备罢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心里就觉得满意极了。

    凤桐已叫太后圣人不耐,再作几回,没准儿连爵位都提前作到凤舟的脑袋上。

    “三皇兄不知怎么了,竟似乎对三嫂有些偏见。”阿元敛目,便叹道,“听说三嫂在府里过得艰难极了,再厉害,就是个女人罢了。三哥偏宠徐家的侧妃,对几个侄儿都不一样,有的当宝有的当草,我瞧着心里也难受。”说完,摸着怀里五皇子的脸低声道,“阿舟才多大,竟已经十分沉稳谦和,只是孙女儿想着,这过得快活的,大多如五皇弟这样无忧无忧,只有家中多事,才能修炼出稳当的性子来。”

    “老三媳妇儿是从来不肯在哀家面前抱怨这些的,哀家竟不知道,她吃了这么多的委屈。”太后便叹道,“在宫里,这孩子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如今想想,是个知道规矩的,反倒叫人心疼她。”若是顺王妃闹到宫里,太后自然也会为了她做主,只是却不如眼下这样愧疚了。

    “皇祖母平日里多疼疼几位皇嫂,就什么都好了。”阿元拍了太后一个小小的马屁,见太后点头,果然寻思着如何给下头孙媳妇儿些体面,便抱着五皇子与五公主出来,才出来就叫五公主一指头点在脑袋上了,一边叫肥仔儿鼓起嘴巴在自己的额头吹气儿,一边用委屈的目光看着五公主道,“皇姐怎么点我?”

    “你不回来,我在宫里过得不舒坦。”五公主便不欢喜地说道,“前儿沈家表姐进宫来了,我也去瞧了,是个好姑娘。定国公府也是有福,只是……”她皱眉,与阿元低声道,“我一想到你在外头海阔天空的,就觉得心里不快活。”她与阿元一同在宫里长大,是最亲近的姐妹了,如今阿元与许多的女孩儿都很要好,五公主自然会感到失落,然而这感觉不过是一顿之后,她自己也笑起来,摇头道,“我这是想多了。”

    虽有别的姐妹,然而五公主与自己到底不同,阿元也觉得自己有些野了,拉着五公主的手笑道,“咱们姐妹,有什么知心的话儿不能说呢?别人,也都不如皇姐的。”心里打定了主意不往外跑,只陪着太后与五公主,阿元只想了想,便笑道,“不然,过几日咱们去跑马去,只咱们几个如何?”

    “带着表哥表嫂吧。”五公主心里感念,只含笑说道,“沈家表姐忙着京中募捐银子的事儿,脱不开身,倒是表哥与阿栾,”见阿元听见沈拓嘴角就抽筋了,五公主觉得好笑,却还是忍笑说道,“表哥又不是能吃人,你担心什么呢?”

    “他是不吃人,他喜欢跟阿容喝酒呢。”阿元一叹,到底应了。

    果然过了几日,外头天气清朗凉爽,阿元便与五公主外加一只哭着喊着要跟来的肥仔儿到了宫苑马场,迎面就见器宇轩昂的沈拓与阿栾并肩过来了,阿元脸上刚刚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见另一侧,九公主人比花娇,弱柳扶风地过来,眼角一跳,阿元也不说别的,迎头就过去了,拦在了九公主的面前,含笑道,“九妹妹,今儿马场没有你的地儿,且回去,不然,我叫人拖你走,叫人看了不好看!”目中已然带了冷意。

    另一侧,一只肥仔儿却窜到了英武的青年的面前,仰着自己的小脖子,张大了嘴巴,连豁牙与喉咙里的小舌头都叫人看见了,比了比这大哥的大腿,再费力地低头。

    腿没看见,却只看到了一个肥嘟嘟的小肚皮,肥仔儿觉得很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肥仔儿,也是有自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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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阿元与九公主处,已然是气氛紧张。

    淡淡的胭脂,上挑的眉线,一张巴掌大,仿佛晶莹剔透的小脸,一身素淡却飘逸的宫装,在腰间紧紧地束起,与宽大的流云袖的衣裳交叠在一起,越发显得这年纪不大的女孩儿如同云中仙子般飘逸脱俗,只是阿元见九公主这做派,显然是对沈拓并没有死心,心里想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非要往人家的姻缘里插一杠子,就算人家是联姻,没有什么感情,这样就能打着真爱的旗号破坏人家的姻缘?

    特无耻!

    目中带了鄙夷,阿元对这不知来自何处,显然没有不能做小三觉悟的姑娘冷冷地说道,“不走,就滚!”

    “皇姐为何再三欺辱我?”九公主只觉得阿元是个克星似的,目光不甘地看向远处,就见沈拓的目光竟完全落在了一个肥嘟嘟的小东西的身上,似乎那么一个痴肥的小子也比自己要来的叫人喜欢,一时又心灰又怨恨,叫阿元鄙夷的目光一看,眼睛就红了,一双眼睛里头全是委屈的泪水,只含泪道,“我也是父皇的女儿,也是公主,皇姐为什么就这么欺负人?!”

    “你觉不出错儿来?”阿元懒得废话,眯着眼睛说道,“你生出了这样的美貌来,就是祸害人家姻缘的?说出来我都觉得恶心!还公主,”她面目讥讽,冷笑道,“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你偏这样不要脸?!皇伯父何等英明,都叫你败坏了!”皇帝的女儿,天生高贵,偏偏要巴望别人的夫君,这名声传出去能好听?不定多少人家背地里笑话呢,说到这里,阿元见九公主依旧恨恨,便冷笑道,“不然,咱们便往皇伯父处去?你这么有理,大可叫皇伯父骂我!”

    若不是实在可怜陈嫔一番慈母心,阿元早就叫九公主在宫里住不下去了。

    “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皇姐凭什么……”九公主顿足,才说了一句,迎面一个耳光就过来了,她捂着脸骇然抬头,看着冷笑的阿元,就听阿元慢慢地说道,“好个不要脸的东西,既然如此,我还可怜你什么呢?!”说完,只对身边束手而立的大宫女说道,“往宫里透话出去,就说九皇妹得罪了我,不着我待见!”说完,这才对着九公主颔首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真是给脸不要脸!”

    简直与当年二公主一个做派,只是从前二公主要抢的不过是个状元,圣人都勃然大怒。眼下圣人正是要大用沈家的时候,如何能叫人家的家眷在京中寒心?九公主连这都看不明白,还觉得自己聪明的不行,就叫阿元觉得蠢透了,见九公主挨了自己一个耳光,却还是没有明白,兀自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竟觉得自己与阿栾一丘之貉,一同拦着她不叫她与沈拓亲近,也烦了,只问道,“你真的不走?”

    知道阿元是真敢使人拖着自己走的,九公主恨恨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殿下留步。”此时阿栾的目光才从肥硕可爱的肥仔儿的身上起来,见着这方阿元动作,便微微皱眉,走到了阿元的身边,垂目给她揉方才打人的那只小手,见红了,便摸了摸阿元的头。

    熊孩子眼珠子一转,越发地抱着手喊手疼。

    远远地沈小将军看着这破孩子装模作样,决定出宫以后,还得与他湛兄喝一回酒。

    “唤我何事?”九公主就看不明白了,阿栾健美高挑,在现代算是有中性美,很受欢迎,可是在古代,男子大多喜欢柔媚温顺的女子,她这样儿该是嫁不出去的那种,凭什么占了沈拓这样英武的英雄人物呢?心里恨她挡了自己的路,语气便不那么好,冷笑道,“难道,连你都想要羞辱我么?!”

    阿栾对于小姑娘的怨恨没有什么反应,并不在意,此时却只是一边给阿元捏手,一边低头淡淡地说道,“殿下的书信,我看到了。”见九公主一怔,显然不敢相信自己好不容易传给沈拓的信,这男人为什么要给妻子看,想到上头大胆的爱慕之意,九公主的脸腾地就红了,然而阿栾却只是漠然,顿了顿,方才颔首道,“说这个,并不是在殿下面前炫耀,因为,并无必要。”

    “什么?”

    “夫妻之间,本就不该相瞒。”阿栾淡淡道,“我的夫君,自然是这世上极好的,只是他有我了,殿下晚了一步,因此,虽感动你的心意,我却不能将他让给你。”

    阿元觉得这话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儿呢。

    想了想,这家伙才发现,阿栾竟然是在用男子的一种口吻,在郑重地说话。

    “什么?”

    “我曾说过,这人是我的。”阿栾继续淡淡地说道,“我虽不才,殿下这样的女子,还并不看在眼里。若是殿下再有一次与我生事,到时,就算到时候我拿命相抵,也叫殿下付出代价,你懂了么?”九公主这么一个单薄的人,阿栾只怕自己一耳光就能抽得她去见祖宗了。眼角动了动,阿栾伸手就将手扣在了九公主的脖子上,还未握紧,九公主就叫她浑身陡然迸发的杀气给惊吓得无法呼吸了。

    “不过如此。”阿栾不过是警告她,此时收手,在阿元呆滞的目光里轻声说道。

    九公主就跟见着看了杀人狂似的,惊恐地看了阿栾一眼,转身就跑,可比方才阿元叫她滚蛋痛快多了。

    “这才是女子该有的气势啊。”公主殿下看着面前肃容的高挑女子,流着哈喇子说道。

    先有恭顺郡主,后有阿栾,阿元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了。

    一边说这家伙一边就把爪子往人家手上摸,努力占便宜,还呆呆地说道,“怎么那么厉害呢?这气势,当真千军万马就在眼前似的。”说完,还猴儿在人家的身上,嬉皮笑脸地说道,“以后,谁叫我心里不爽快了,阿栾要与我做主呀。”到时候一杆银枪见血封喉啥的,公主殿下还用怕谁呢?

    一时间熊孩子威风凛凛,威严四顾。

    五公主默默捂脸,觉得这妹妹太丢人了,况且,这有挖她表哥墙角儿的趋势,眼下还要讨好表哥的五公主觉得万万不能叫悲剧在眼前发生,见阿栾也目中带着笑意地看着阿元与自己亲近,她心一横,顿时抱住了阿栾的另一条手臂,强笑道,“表嫂莫要忘记我。”说完,对着阿元龇牙咧嘴,顺便也享受了阿栾的几下摸头,觉得确实瞒舒服,怨不得熊孩子们都喜欢摸头呢,五公主就忍不住往阿栾的手心拱了拱。

    “喂!阿栾明明是我先遇到!”阿元就不乐意地说道。

    “闭嘴!”五公主瞪着眼睛骂道,“我还是不是你皇姐了?!”

    远远地看着两个公主挖墙角的沈拓,见从前还是一个熊孩子,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已成争宠之势,顿时肺都要气炸了。不过沈小将军是个沉稳端肃的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只想着回头好好儿抽一回定国公府的小表弟。毕竟,媳妇儿自己都看不住,多丢人!想完了这个,他就感觉有人拉他的衣角,一头,却见天真可爱的小肥仔儿正对着自己笑得满脸讨好,便低头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这么肥,想来一定能吃能睡,沈拓见着了这五皇子,就在脑海里生出了一句话来。

    已肥,可杀……

    面无表情地将这奔腾的思绪拉回来,沈拓就见这肥仔儿怯怯地问道,“这位大哥能抱抱么?”

    沈拓见他目光殷切,况还是得宠的皇子,便没有拒绝,弯腰将他又软又暖的小身子抱在了怀中,严肃地与这笑得跟包子似的肥仔儿对视。

    沉甸甸的,叫沈小将军不动声色地用了力。

    “能抱紧点儿么?”要是叫他两个皇姐看见,只怕要苦口婆心地劝一劝小将军这肥仔儿是个得寸进尺的小能手,千万不能答应,不过眼下公主们忙着争宠,哪里有时间管呢?

    沈拓照做。

    “能叫本皇子,抱着你的脖子么?”肥仔儿可怜巴巴地说道,“很高呀,害怕。”沈拓继续照做。

    “能蹭蹭你的脸么?”

    沈拓迟疑了片刻,还是让这咯咯直笑的肥仔儿嫩的跟豆腐似的小脸儿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触感还不错,沈小将军面无表情地想。

    “真好!”五皇子觉得这人跟四皇兄一样好,决定对他跟对四皇兄一样的待遇,忽然回头就一口啃在了沈拓的脸上,见一个大大的牙印之后,这人并没有跟四皇兄似的疼的哭爹喊娘,就满意了起来,在沈拓的怀里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急切地说道,“要飞飞,”见沈拓眼角乱跳,还是给他举高高了几回,顿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得寸进尺地叫道,“骑大马,大马。”

    说完,自己就往沈拓的肩膀上扑腾。

    沈拓从来没有见过赖皮的小孩儿。

    从前他二弟,特别懂事,但凡有个什么不规矩的地方,沈拓几个大巴掌就抽飞了。只是眼下竟对这肥仔儿不能动作,又恐他掉下来,还扶着他骑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护住了,便无奈极了。

    见沈拓还缓缓地走了两圈,肥仔儿笑得不行,拍着手叫道,“喜欢,喜欢大哥!”

    沈拓的表情之中,就带了几分温和,觉得若是有个这样可爱的儿子,也是很不错的,此时陪着五皇子玩了一会儿,又抱着他上马在马场之中溜了一圈,这才抱着已经欢乐得啃了他好几口的五皇子回了原地,见此时阿元与五公主都放开了阿栾,便微微颔首,一同去了德妃的宫中。德妃此时正在宫中与诚王妃齐善说话,见了这么一串儿的人过来,便笑了起来,只含笑道,“今儿竟来的这样齐。”

    因为是小辈,沈拓并不避讳,给德妃请安,便坐在了最下手。

    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却依旧抱着软乎乎的五皇子没有撒手,阿栾也不由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也觉得这位夫君竟然会喜欢小娃娃到了这样地步很不可思议。德妃却看见了,有心说笑一句只怕外甥是想要儿子了,不过却担心叫阿栾为难,便只岔了开去,与阿栾温声笑道,“你如今留在京中,我听说圣人将你补入了五城兵马司?”见阿栾微微点头,德妃便笑道,“差事还算清闲,闲来无事,便与珍姐儿来与我说话,不然这宫里太孤单了些。”

    阿栾恭声应了,这才说道,“娘娘但有吩咐,敢不受命?”

    “阿栾一来,我都叫娘娘看不着了。”阿元就在一旁叹气道。

    “多大的人了,还吃这样的醋。”德妃笑嗔了她一句,摸了摸她的脸,这才笑道,“若是日后,你嫁了,才应该是醋的时候呢。”见阿元一脸都不害臊,仰着脸得意洋洋地,就问道,“怎么竟有自豪的意思呢?”

    “咱也是能嫁的出去的人了,还不叫我得意一会儿?”阿元便幽幽地叹道,“好容易有个脑子不好使的愿意娶,可得赶紧把事儿砸瓦实了,不然以后他反悔了,我到什么地方哭去呢?”

    德妃已经笑起来了,连声说道,“没有他,自然也是有别人的。”说完,见齐善抿嘴儿笑,便问道,“你这是想到了什么?”

    “赐婚的旨意下了,咱们家王爷在屋里烧了高香,还哭了。”齐善便笑眯眯地说道,“特别地开心,因这赐婚,王府里下人三个月都是双倍的月钱,作为庆祝呢。”

    “可见,这是他们兄妹要好了。”德妃便满意点头。

    齐善笑而不语。

    凤鸣知道这熊孩子被人接手,就觉得真是老天开眼,可有收她的傻帽儿了,连连上香,暗自祈祷这熊孩子嫁了人以后千万不要卷土重来再来祸害他,回忆了往昔,更是热泪盈眶,深深地觉得自己挺过来了居然没有上吊真是太不容易了。又许下了宏愿,若是日后熊孩子叫阿容收了,不再为祸兄长,他现在就给府里下人多发许多的月钱,在府里折腾了许多天,这才在齐善无奈的目光里收拾齐整,上朝庆祝去了。

    不过德妃误解了也没有什么,齐善显然不想要德妃娘娘知道她儿子那颗沧桑悲凉的心。

    阿元目光特别犀利,自然就看出了齐善目中的意思,此时在心里磨牙,等着过几天就去诚王府报仇,这才笑嘻嘻地与德妃说笑。

    才说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通传,说是陈嫔过来了。德妃与陈嫔素无往来,闻言就有些诧异,使人通传,这才疑惑地与阿元问道,“陈嫔为何来寻我?”

    阿元眼角一跳,还未说话,就见外头一个低眉顺眼的妃嫔走进来,一脸的憔悴,这陈嫔见了德妃,便一下子就跪下了,将头抵在地上,低声道,“嫔妾,是来给娘娘请罪的!”说完,就磕了几个头。

    “这是做什么。”德妃不是个跋扈的人,哪里能叫陈嫔这样,急忙起身亲手将她扶起,就见陈嫔已经哭了,泪流满面的,仓皇可怜,心里到底不忍,便扶着她与自己同坐,这才温声道,“都是宫中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何必这样,反倒生分。”说完,见陈嫔只肯搭着椅子边儿浅浅地坐了,知道陈嫔这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不点破,说道,“是何事,只与我说说。”

    “九公主出言不逊,冲撞了二位公主,却不肯受教,臣妾惶恐。”陈嫔多少留了心眼,知道九公主若是传出想抢别人夫君的名声,那就跟二公主似的完了。此时低声说道,“是臣妾没有教导好公主,叫她不逊,因此嫔妾来给娘娘请罪,回头,定然好好儿地教导她。”

    “九公主冲撞了你们俩?”德妃听了,沉吟了片刻,这才侧头去问阿元与五公主。

    陈嫔是真害怕,浑身都哆嗦,一脸哀求地往阿元处看去,阿元只顿了顿,想她一把年纪了,却在德妃的面前下跪,也觉得唏嘘,便与德妃笑道,“大抵是九妹妹心中不忿,觉得我教训她的道理不招人信服,因此后头竟对我有些冲撞。不过我与皇姐最是好说话的了,既然陈嫔娘娘过来说开了,日后九妹妹只管着自己的嘴就是,且看日后吧。”她虽然可怜陈嫔,却也不肯叫自己背上恶名,因此将罪过都推到了九公主的身上。

    有心说说九公主非要当小三儿的问题,却见阿栾对她摇了摇头,阿元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住了。

    就算如此,陈嫔也足够了,心里感激阿元维护了九公主的体面。

    “不过是这些,日后你看好孩子就是了。”德妃虽恼怒九公主,却只安抚陈嫔道。

    陈嫔已经千恩万谢。

    “日后,殿下若是不再往微臣的府中送信,就更好了。”沈拓低头逗着肥仔儿,嘴里却淡淡地说道。

    这一句话就跟大石头砸在了河水中似的,德妃一听就愣了,只问道,“什么书信?”

    阿元没有想到,这话不是作为妻子的阿栾说出来,反倒是沈拓开口,觉得对这家伙满意了些,就见陈嫔竟惭愧得满脸通红,坐都不坐了,挣扎起身又要请罪,便过去扶住了陈嫔,口中温声道,“还是那句话,娘娘管住九皇妹,别再生出事端来就是。”见德妃想明白了,竟气得脸色煞白,显然是要发作,这才轻声道,“我是不能待见九皇妹的,娘娘若是不叫她转圜,想要嫁人,那么,我就去求皇伯父给她赐婚?”

    “不不不!”陈嫔只低头说道,“嫔妾发誓,日后九公主,一定不叫她出现在诸位的眼前。”

    德妃已经气得发抖,显然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孩儿,只是眼下也不多说,只淡淡地说道,“叫她自己放明白点儿!”顿了顿,便继续说道,“她与阿栾的羞辱,是不能叫我装着看不见的。既然做下了事来,自然要给个说法!”她抬眼,看着点头的陈嫔,问道,“叫她来给阿栾赔罪,这个,不过分吧?”

    “这是应该的。”陈嫔急忙说道,然而想到九公主的倔强来,心里却是为难的很。

    九公主是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可是陈嫔的心里,也觉得九公主这样做不对。不然,怎么能连体面都不顾,来给德妃请罪呢?

    “一日她没有赔罪,一日,”德妃套着宝石护指的手在陈嫔的面前一握,冷冷地说道,“就别叫本宫在宫里看见她,明白么?”

    那尖锐的护指在陈嫔的眼里闪过了冰冷锐利的痕迹,陈嫔心里害怕,恐德妃真的不耐烦收拾九公主,急忙应了,又再三请罪,这才匆匆地走了。

    眼见她走了,德妃这才与阿元骂道,“从前她亲娘就是个不规矩的,没想到生的也是个这样的下贱种子!”德妃从未骂过人,这一次竟骂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了真恼怒了,几个女孩儿都垂着头不敢说话,听德妃骂了几句,又对着阿栾安抚道,“咱们家里,没有叫媳妇儿吃委屈的道理!我也知道,你顾虑着我在宫里的安生,不愿意与我告状,也不叫你两个妹妹与我说,只是!”她抬头,冷冷地说道,“我虽然在宫里不顶用,可是我是你们的长辈,你们吃了委屈,我就应该给你们出头!不然,还要我做什么?供着么!”

    “当初,并未太过在意。”阿栾便低声道,“您对我的心,我哪里会不知道呢?只是想着不是大事,偏要来劳烦您,竟小题大做了。”

    “九公主不将你看在眼里,就是不将我们看在眼里,这东西……”德妃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您放心,阿栾不是不说,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呢?只叫我办了就是了。”阿元就在一旁笑嘻嘻地劝道。

    “你们长大了,就不把我方才眼里,自己就能处事了。”德妃知道自家人并没有吃亏,脸上缓和了许多,这才颔首道,“只是,九公主这事儿膈应人,等回头,处置了才好。”她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凛冽之气,显然是不将九公主的死活当成大事的,阿元这才明白,能在宫中混出头,还有皇子皇女长成的,就算看着宽和,那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此时便叹气道,“只陈嫔可怜。”

    “天底下,谁不可怜呢?”德妃轻飘飘地说道。

    并不是太在意的人,德妃也懒得多说败坏了自己的心情,只缓和了脸色与人说笑,后头沈拓见德妃果然将九公主厌恶上了,便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摸了摸怀里五皇子的小肉脸,便凑到阿栾的耳边,低声道,“咱们也生个孩子吧?”见阿栾含笑看过来,目中亮光点点,沈拓的心里柔软,早将什么九公主荣寿公主的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轻声道,“生个孩子,天天在一块儿。”

    肥仔儿一低头,就见两双同样有些粗糙的手握在了一起,歪头想了想,把自己的小爪子也伸了过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来。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沈将军您的审美,不是熊孩子,是肥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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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且说陈嫔一路奔回了自己的宫中,只觉得浑身发软,听说九公主还在自己的屋里哭泣,竟似乎还很有理,陈嫔心里都哆嗦了,闭了闭眼,坐在了椅子里,也不说去看看九公主究竟如何了,许久,方才使贴身的宫女取了信纸与笔墨,扑在一旁的桌子上写了,仔细地折好,这才与这宫女低声道,“把这信传出去……”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妥,将这信撕了,这才与宫女说道,“传我的口信儿出去,叫我嫂子进宫一趟,我有事相求。”

    “娘娘,可不好为了殿下,与德妃娘娘生出龃龌。”这宫女是个忠心为主的,因九公主自从明白了,就十分折腾人,就叫这宫女为日日担心的陈嫔不平。

    “我哪里敢呢。”陈嫔苦笑。

    德妃在后宫,只在皇后之下,膝下有皇子皇女,就跟一座大山一样,压得诸妃抬不起头来。

    陈嫔是不敢对德妃生出什么歹毒心肠的,此时便叹道,“你跟了我快二十年,我也不瞒你。叫嫂子进来,我是想着要她在陈家寻个好些的小辈,回头我与圣人请旨赐婚。”把九公主嫁给她的娘家人,日后不管好坏,瞧在她为了家族,在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九公主做的再出格,总是能会被陈家容忍一二。

    这可比叫九公主嫁到别人家叫陈嫔安心多了。

    “您还为她谋算呢。”这宫女就不平地说道,“从前,她还想巴结英国公府三房,上赶着管人家叫姨母,有没有将娘娘放在心上?”这里说的,就是当年王贵人嫁到英国公府的那个堂妹了,只是因当年变故,这位九公主的亲姨母,是从不敢与九公主接触的。

    九公主吃了一回闭门羹,这才悻悻作罢。

    见陈嫔不说话,眼眶都红了,这宫女继续说道,“当初她是个傻子,眼瞅着要饿死,不是娘娘养育她好几年,她能活到现在?拣高枝儿就飞去了!要不是人家那齐家规矩大,不敢认她,眼下,她能与您这么亲近?”说完,便叹道,“您总得为自己打算。这已经得罪了德妃娘娘,日后,还不定得罪谁呢。”

    “我一想到从前她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因我病了吃不下饭,她虽然什么都不明白,却知道抱着我哭,我就……”陈嫔抹了抹眼睛,强笑道,“许是我上辈子欠了她的,因此才这辈子来还。”说完,便低声道,“你且去吧,我去后头看看这孩子,总不能叫她哭坏了眼睛。”

    “您就犯傻吧!”这宫女恨恨地说了一声,到底不忤逆她,径直走了。

    陈嫔看着她走了,急忙唤人把自己的狼狈收拾干净,又掩住了泪痕,往后头去。一进九公主的宫室,就听见里头传来呜呜的哭声,她心疼又恼怒,推开了门进去,刚刚坐到床边儿去,这小小的女孩儿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抱着这孩子的身子,陈嫔就有些失神,之后,便轻声安慰道,“有母嫔在,无事的,别担心。”

    “沈家那女人要杀我,手都掐住女儿的脖子了。”九公主哭得可怜极了,哽咽地说道,“还有皇姐,母嫔,我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不是么?凭什么在宫里,倒叫一个叔王的女儿折辱呢?”她泣不成声,只低声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呀,喜欢的什么都愿意做,那女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知道相夫教子么?凭什么我就不能嫁给他呢?”余下的话,就叫脸色发白的陈嫔给堵住了嘴。

    “胡说什么!”陈嫔怒声道,“一个男人罢了,你还知道廉耻二字么?!”见九公主眼睛里带着可怜,她心软了,低声道,“母嫔从前与你说过你二皇姐的事儿吧?那也是想要横夺别人的夫君,都不用人家妻子喊冤的,你父皇亲手就把你二皇姐给关了,眼下还没有放出来,只叫她思过,”她叹道,“当年二公主得宠时,正经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的,行事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你想要跟你二皇姐似的?”

    九公主自然是听说过这二皇姐的,此时挣脱开陈嫔的手,含泪说道,“那是人家夫妻情深,可是那女人……”

    “我在德妃面前没脸,就是人家沈小将军亲口说,叫你不要多纠缠他。”见九公主呆住了,陈嫔叹气,便劝道,“他对你没心,何苦还要为他憔悴成这样?”见九公主又哭了,她便低声道,“这世间男子,不是每一个都看重美色,也有许多的男子,看重的是投缘,是性情。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们没有缘分,既然如此,何必多生瓜葛,误人误己?”更多的话,陈嫔是说不出来的,只是这已经说出来的,却已经是她掏心窝子的了。

    “可是,可是……”

    “你得罪了德妃与荣寿公主,这不是小事。”陈嫔狠了狠心便说道,“从前你无事,不是因顾忌你是圣人之女,而是人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真惹恼了她们,就算在宫里治死你,也无人为你做主的。”圣人的子女说少不少,可是说多也不多,当初在太子宫里,虽皇后不出手,可是太子嫔妃之间彼此陷害,不知折了多少的婴孩儿的性命去,陈嫔是知道厉害的,因此不愿意叫自己养大的孩子也无声无息就死在宫里头。

    “父皇难道不管?”九公主哪里听过这个,竟惊呆了一样。

    “圣人……”陈嫔苦笑,到底没有说什么。

    就算知道,凭圣人对德妃的看重,只怕也不会管束的,这才是德妃敢发作她的原因。

    有圣心在,坏的也能叫人掰成好的。

    她说的厉害,只是九公主却不是十分相信的,此时又听这养母继续说道,“改日,往沈府去,给人家赔个罪,沈家都是心胸宽大的人,不会与你计较这么多的。”听到这里,九公主就觉得这养母不过是胆小,因此吓唬她罢了。心中不以为然,她的嘴上去还是应了,只是日日在宫中寻思着如何报仇,寻思了很久,就想到了没什么脑子的八公主,想到这么个蠢货还能在宫中活的特别滋润,就将陈嫔的话彻底不当一回事儿了。

    这一日,陈嫔听九公主叫八公主寻去了,便微微皱眉,正觉得八公主张扬有些不妥,就听见外头有禀告,说是陈家的人进宫来了,她心中一喜,急忙迎出去,却见竟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进来,见正是自己的嫂子,与嫂子的幼子陈平,陈嫔就觉得有些疑惑,迎了两人进来,便问道,“平哥儿怎么进宫来?”到底是男子,后宫忌讳这个,陈嫔就觉得有些不妥当。

    “从前,他在宫里给二皇孙做伴读,常进来,圣人面前也挂号的,因此请旨一下子就成了。”陈嫔的嫂子陈氏便含笑道,“这孩子也挂念你与九公主,况我想着,从前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只这几年平哥儿大了,二皇孙又出宫去,因此他不大进来,如今殿下似乎是明白事理了?亲近些,总是没有坏处的。”说完,那一旁沉默的少年就对着陈嫔微微一笑,一双有些凉薄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光彩来。

    “嫂子是想……”陈嫔只想请嫂子寻个陈家旁支的子弟,没想到陈平竟然愿意尚主,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只是到底不愿意坑了侄子,迟疑了片刻,竟没有应,只含糊地说道,“待九公主回来,再说吧。”说完,就有些叹气。

    陈平虽不是个十分俊俏的,然而白皙温文,又有二皇孙的情分在。这位皇孙是太子第二个嫡子,日后必是能封王的,陈平与他交好,就有大前程,这样的孩子陈嫔自然是满意的,只是也不知九公主满意不满意。若是强叫她嫁人,日后陈平的日子过得不好,又该怎么办呢?

    这陈平对姑母的为难却不动声色,只看着长辈们说笑,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清脆的声音传出来,他回头看去,就见外头日光明媚,一个穿着鹅黄的娇艳女孩儿一脸喜色地踏进宫门,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只是看了看这女孩儿,陈平却突然微微皱眉,之后便坐在椅子里没有动弹。

    “过来见见你舅母与表哥。”陈嫔便唤道。

    九公主刚刚挑唆起了八公主的怒气,敢肯定这一回八公主要去找五公主与阿元生事的,心情愉快,见了人也笑道,“见过舅母,表哥。”说完了,便扑到陈嫔的身旁,听到养母指着下头的那模样不过是清秀的陈平笑道,“还记不记得你表哥,从前,你就喜欢跟在你表哥的身后,小尾巴似的,后头你表哥不能进宫了,你还哭了。”这里头都是从前那痴儿的旧事,九公主完全没有记忆,此时就干笑了两声。

    “殿下不记得了。”陈平眼角似乎在跳动,却温和地说道。

    “虽记得不大清楚,可是如今见过,就当做重新认识。”九公主娇弱地一笑,对着陈平露出了亲近的模样来。

    “重新认识。”陈平只念着这个,目光在九公主的双目之中流连,许久,在九公主不知为何心惊肉跳里,淡淡收回了目光,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温声道,“外头干燥,殿下润润嗓子。”见九公主谢过了喝了,这才转头与给九公主擦汗的陈嫔笑道,“殿下确实比从前懂事了许多,”见众人看过来,他便微笑道,“从前殿下,只喝果子汁,或是甜甜的水,侄儿还记得有几次顽皮,哄了殿下喝了苦苦的茶水,殿下转身就吐了,哭得什么似的。”

    说完,就在九公主举着杯子不敢动弹中,对九公主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陈嫔也怔了怔,想了想这才似乎在回忆从前,连目光都变得与方才不一样了,回忆道,“这孩子从前闹腾的很,喝的要甜甜的,吃的喜欢点心,为了点心都敢不吃饭,从前我常追着她在宫里到处跑,只求叫这小祖宗多吃一口饭。”见九公主干笑,她摸了摸她的小脸,这才继续说道,“衣裳也不一定要十分华丽,只是却要软乎,要宽松好叫她能在外头野。”

    “都是从前不懂事,如今明白事理了,哪里能叫母嫔再为我费心呢?”九公主是最害怕陈嫔想到从前的,此时拉着陈嫔的手撒娇道,“您总是想着以前,眼下的女儿就不喜欢了么?”她就不信了,在圣人面前比不上几位公主,难道在陈嫔的面前,她还不如一个不知事的傻子?!

    “从前殿下头上不肯插钗子,是我与她说过,日后,我给她寻一枝天底下最好看的钗子。”陈平淡淡地说道,这一次,竟看都不愿意看九公主一眼了。

    见他有些冷淡,陈嫔就觉得心里突突地一下,见九公主撒娇说是乏了,便叫她往后头歇着,这才对一旁的陈氏笑道,“这孩子身子弱,我舍不得叫她累着。”

    “媚视烟行,矫揉造作。”陈平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模样,此时抬起了头,看着诧异的陈嫔,冷冷地问道,“姑母,她是谁?!”

    “什么?”

    “平哥儿!”

    “我问,她是谁!”陈平对面前两位长辈只是执着地问道,“从前的九公主呢?”见陈嫔不明白的样子,他冷笑道,“姑妈,我愿意尚主,外头不好听的名声全都顾不得,是因为那个真正的九公主。这人是谁?若姑母想拿这么个东西糊弄我,便别怪侄儿不能从命了。”说完,便敛目道,“不管这是个什么东西,我只要从前的那个,姑母也可怜可怜侄儿,把她还给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在宫里藏个人?”陈嫔莫名其妙极了,连声道,“这就是小九,从来都没有变过,我是她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知……”她对上了陈平那双冰冷怨恨的眼睛,竟说不下去了。

    “您真的不知道侄儿在说些什么?”陈平白净的脸上有一些扭曲,不理睬陈氏在一旁叫他闭嘴,咬着牙问道,“性情不一样,习性不一样,连从前都记不得了!”顿了顿,他竟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来,低声说道,“我听母亲说起,九公主如今会吟诗作对,会知道许多的功课,心里就觉得不安生,因此总是想要进宫来瞧瞧,因从前您不肯叫我进来,我不敢确定,眼下,我只问姑母,一个痴儿,什么都不明白,一夕聪明了,什么就都会了,这不是很奇怪?”

    见陈嫔哑口无言,他便低声道,“别的都能改变,可是这些学问,非数年不能学得,难道是生而知之?!”

    “我,我……”陈嫔已经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她有不对,姑母全都知道,毕竟,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与从前不一样,哪里会不明白呢?可是就因为这样,为什么,您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少年的质问叫陈嫔的眼睛里全是泪水,然而却哽咽着说不住话来。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可是,当九公主伶俐了起来,陈嫔知道这不是她的女儿的时候,心里痛苦的想要去死,却想着,是不是这样,这个孩子不再叫人当做一个傻子,就能有更快活的人生,以后也能嫁一个好人家,过美满的日子,就仿佛这个不知来历的灵魂,为了她的心爱的那个傻女儿真正地活出一个没有遗憾与痛苦的人生。哪怕心里很害怕,哪怕每次见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想到她的女儿都那样痛苦,可是陈嫔却还是忍着做一个好母亲。

    她给了这孩子一切能给的东西,只不过是想要叫她替她的孩子幸福一次。

    “我知道啊,知道她不是我的小九!”陈嫔只捂着脸哭道,“可是,小九呢?我的小九呢?!”她不敢去问,只怕叫她知道,那个孩子已经彻底不在了。

    如今,她只愿她的小九,正隐在那双九公主的眼睛后头,也在看着自己的人生。

    她还是个懦弱的人,怕那个痴儿再也找不着了,断了她的全部的希望,因此自欺欺人地活下去,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不是她的孩子。

    不用说什么性情习惯,从九公主张开眼睛,陈嫔就已经知道了。

    作为母亲,怎么可能认不住自己的孩子?

    “若小九寻不回来,我宁愿杀死她,也不能容忍别人占着她的身子兴风作浪。”陈平与二皇孙多年伴读,从小到大的亲近,早就听说不少宫中九公主如何,此时见陈嫔承认,便淡淡地说道,“我这一生,不敬鬼神。侄儿也不管她是人是鬼,愿与她共死,也不叫她顶着九公主的名义得意!”说完,就在陈嫔歇斯底里的大哭里,跪下重重地给她磕了头,抿着嘴径直去了。

    眼瞅着喜事儿竟叫陈嫔哭起来,陈氏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就跟着也告辞出去,才走了不过几百步,就见远处,陈平已经驻足在与人说话,她急忙上去,就见正是五公主与荣寿公主,这两个是最得宠的公主,陈氏也不敢怠慢,福了福,正要拉着眼下心绪激动的儿子出宫,就听见五公主正含笑问道,“前儿小二还念叨你,说你只知道在家读书,竟不肯与他出来喝酒,本宫瞧着是有些气愤,你寻个时候好好儿哄哄他。”

    阿元在一旁听得别扭。

    别怪她总是能听出奸/情来,实在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一资深腐女,阿元当年也是有万物皆腐的千年道行的,虽然如今被迫砍号重练,眼光不行了,不过这么明显还是叫她听出不一样的味道来。端着公主的谱儿,阿元只板着脸偷偷看这陈平,见这小子面容白皙清秀,却似乎有一种狠劲儿,再想想她二侄子英俊笑嘻嘻的脸,不由眼睛里往外冒绿光,艰难地忍住了心里对于攻受这个问题的浮想联翩,阿元只面露微笑,姿态从容。

    正心里盘算怎么搞死九公主的陈平还不知道“被”断袖了,如果他知道,只怕搞死的名单上还能再添一个荣寿公主,此时只低头拱手道,“是我的错,改日必给殿下赔罪去。”

    “那是个一根筋的,拿好听的哄哄他就是。”五公主叮嘱了一回,这才叫这陈家的两个出宫,回头却与阿元皱眉道,“陈嫔这是急了么?陈家许多年都没有女眷进宫了,我想着,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没准儿这是给九皇妹相看驸马呢。”阿元笑嘻嘻地真相了,就拉还在皱眉的九公主道,“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她撺掇八皇妹呢。”宫里漏得跟塞子似的,九公主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她前脚与八公主说完话,后脚就被人把消息透出来给五公主与阿元知道了,对于这么一个连保密都做不到的皇妹,阿元也觉得太没有挑战性,此时便懒洋洋地说道,“八皇妹可不是傻子,况她最是眼高于顶的,能听不如她的九皇妹的话?我瞧着,她不会有动作的。”八公主如今正和青松公子日日当牛郎织女互诉衷肠呢,哪里有时间关注“小小的”五公主与阿元呢?

    五公主也觉得有理,只是望了陈平离去的方向一会儿,便叹道,“竟可惜了的。”谁摊上九公主,都挺倒霉的。

    阿元可没有时间把陈平如何放在心上。公主殿下是个特别忙碌的人,平日里的活计多了去了,不过,当她奉了太后的旨,去看望太子妃的时候,却又见着了这陈平一次,见这少年不知与她二侄子说了什么,只叫这傻小子乐得直拍大腿,就觉得伤眼,看都不忍心看二侄子被忽悠了,径直往太子妃的宫室去,一进去,就见太子妃歪歪地靠在软榻上,正一脸温柔地与她面前已经长成了英俊少年的皇长孙凤腾说话,目光落在进来的阿元的身上,太子妃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来。

    “竟劳动你过来。”太子妃便含笑将阿元招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早就应该过来,皇祖母提了,我自然是抢了这巧宗。”阿元命人将带来的补品药材放在外头,这才问道,“皇嫂觉得身子如何?”

    “并无大碍,不过是前几日夜里风吹了,因此不大爽利。”太子妃便笑道,“明日,便能去给皇祖母与母后请安。”

    “还是再歇歇,皇祖母也想看身子好利索的皇嫂不是?”阿元急忙按住了她,见太子妃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目光带着几分感慨,不由有些不自在地说道,“皇嫂做什么这么看我呢?”

    “从前的小孩子,都长大了。”太子妃是从小看着阿元长大的,眼下目中就带着慈爱,见阿元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才指着一旁一脸无奈的凤腾笑道,“这儿还有一个,你这侄儿,眼下我正给他相看人家,寻思订一家贤良懂事的淑女呢。”

    “要不要我帮忙呢?”这不是上天赐给自己摆长辈的谱儿的好机会?阿元不怀好意地笑了。

    跟在姑姑屁股后头长大的皇长孙,突然觉得骨头缝儿都在冒凉气,真心想说,“求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肥公主表示,被嫌弃,好心塞,要报复!

    幸福的霸王票呀哇咔咔,感谢一下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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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悲愤皇长孙的那张脸,娱乐了坏心眼的皇姑姑与亲娘,此时阿元坐在太子妃的身边,笑得前仰后合,说不出的狡猾。

    论理,皇长孙的婚事,不单是家事,也是国事,阿元才不会在这里头插一腿呢,只是随口说笑,见着凤腾这样配合,也觉得有趣,此时便凑到太子妃的身边,看她手边的画像,就见上头的女孩儿竟都是一副好相貌,各色的美人都有,知道太子妃这是上心给儿子娶媳妇儿,她便扬手欢呼道,“要娶媳妇儿喽!”说完,就叫笑得不行的太子妃揽在怀里,听她笑得直喘气儿地说道,“你这个促狭鬼!”

    阿元面上在笑,只是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却觉得心里不好受。

    这个女人,温柔宽和,多么慈爱,可是却因嫁给的是太子,就这样多灾多难。

    宫中,真的是个吃人的地方。哪怕阿元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很好,可是这些年的见闻,却还是叫她觉得失神。

    后宫,太子宫,日后的皇长孙的宫中,女人的战争,就永远都不会结束。

    “我只想着叫皇嫂欢喜,皇嫂却不领情,真的太伤心了。”阿元重重地一叹,忍着心里的难过,只装模作样地说道,“芸豆卷儿都不能弥补咱心中的创伤了。”

    太子妃哪里听过这样的笑话呢?连手上的画像都笑得扣在了地上,一边顺气儿一边点着阿元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啊,且老实些,不然日后谁敢招呼你呢?”见阿元笑嘻嘻地扑进了她的怀里拱来拱去,名义上是嫂子,其实拿她当女儿养大的太子妃只对着一旁,一直直直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两人说笑的凤腾抱怨道,“你姑姑就跟长不大似的,叫人怎么放心呢?”

    凤腾看着眼下脸色红润的母亲,眼睛都舍不得眨,顿了顿,才笑道,“姑姑吃定了母妃,可见这里头,还是母妃惯的。”

    “你这话,我只记住了,以后叫太子别惯着你。”阿元从太子妃的怀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这才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下前些时候往四皇兄家吃大户,四皇兄竟然悲愤地跳了自家的荷花池的故事,太子妃都惊呆了,看着这个一脸凶残的熊孩子,此时只与凤腾叹道,“如今我可是知道,你父亲是多么幸运。”至少,没被逼着去跳河,这得是多么生无可恋,受了多大的欺负呢?

    阿元望天,坚决不能承认是跟四皇兄玩儿真心话大冒险,坏心眼儿的公主殿下询问了一下四皇兄想不想叫自家府里的俩破孩子离媳妇儿远点儿。

    诚王殿下本是想痛快地说个真心话——“想!”的。

    只是诚王妃齐善一直在一旁观看,面对自家媳妇儿那张微笑的,带着几分“说错话晚上就滚到书房去”的威胁的脸,悲剧的诚王殿下只能选择了一把跳湖。

    从此以后,诚王对熊孩子们的怨恨更加深刻了。

    “都是意外。”阿元干笑了一下,在太子妃不赞同的目光里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之后只往太子妃的怀里钻,熟练地叫道,“再也不敢啦!”

    “你啊,”太子妃点了点她的头,温声道,“前几日,你还与三皇弟在外头闹了一场。”

    “做父亲的辱骂亲子,做夫君的视妻子如仇敌,下一回,我把火炉子扣他头上去!”阿元听了凤桐就恼了,只拉着太子妃的手连声道,“这贱人!在前朝屡次与皇兄作对,在内宅还这样欺负人,无情无义的很,我……”

    “在外头,不是连累你的名声?”太子妃便叹道,只是却还是对阿元维护嫂子与侄儿感觉心里满意,叹气道,“皇祖母与母后说对了,你这样的性子,没有人护着你,可怎么办呢?”看着圆滑可爱,可是秉性却带着激进,如顺王此事,顺王没讨着便宜,可是阿元自己在京中的名声,更添跋扈嚣张,活脱脱的一个母老虎。怜惜地摸了摸阿元的小脑袋,太子妃便嘱咐道,“下一次,只来与我说,我与三弟妹做主就是。”

    阿元只嗯嗯地应了,只是记没记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事儿上来的时候,搬救兵回来没准儿黄花菜都凉了。

    “日后,你也看顾你姑姑,不许叫她为了旁的吃委屈,知道么?”太子妃便郑重地与含笑看着的凤腾说道。

    “必不敢忘的。”凤腾恭声应了,见太子妃精神倦怠了起来,想到这都是太子宫中那些侧妃的错,连累母亲身子越发不好,心里就恨得咬牙切齿。

    “我与侄儿好好叙旧,皇嫂歇着吧。”阿元只急忙说道。

    “我这身子……”太子妃也叹了一声,却还是叫阿元与凤腾退了出去,自己休息去了。

    阿元就见凤腾一边走一边往回看,便拉着他走到远处,叫身边的宫女都退去,这才皱眉问道,“我怎么瞧着皇嫂的精神不如从前了呢?”太子妃身子不好,可是这么多年调养起来,又不动气费神,早就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见她眼下竟有些羸弱,就叫阿元奇怪了起来,只问道,“前儿皇嫂往皇祖母处请安,我还是见过的,并没有如此。”

    “等我有了日后,就叫这群贱人都死在我的手里!”凤腾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狰狞之色,被阿元厉声呵斥了一声,这才一怔,之后脸上露出了疲惫来,叫阿元拉着往高高地立在一处假山顶上,四下都看得见人的石亭里坐了,这才低声道,“母妃为何这样急着给我娶妻?就是因为三弟眼下,竟然生出了庶子来。”见阿元咦了一声,显然是没有想到的,便苦笑道,“抢在我头里,生下了儿子,姑姑你拍着胸口问问,能不能说老三没有什么野心?!”

    弟弟们长大了,竟然开始要与他夺位了!

    “我,我想要做个好兄长,可是三弟却显然不想做个好弟弟。”凤腾有些迷茫地看着阿元,轻声道,“明明咱们小时候,都跟着姑姑一起玩儿,多快活,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模样?”说到底,他还是难过的。他的这个三弟,是侧妃之子,可是就算不同母,他也是想过好好相待的。

    “我只与你说一句实话,”阿元握住了凤腾冰凉的手,淡淡地说道,“生在皇家,是个人他都有野心,凭什么你行,他就不行呢?”见凤腾张大了眼睛,阿元只温声道,“只是,看不清形势的,就是蠢货!”见凤腾不明白,阿元便笑道,“我得恭喜你,眼下就知道这小子不妥,日后有了防备,总比他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后给你一刀来得强些。”

    “听完姑姑的话,我竟觉得不那么凄惨了。”凤腾不明白阿元怎么就这么有本事把坏事都能想出好事儿来,此时搓了搓脸,觉得这心里暖呼了些,便迟疑道,“可是眼下……”

    “你爹还干着太子呢,你们挣个屁!”阿元就爆了粗口,恶声恶气地说道,“这么急着上位,你们那意思是叫皇伯父先驾个崩?”见凤腾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显然也想明白了,阿元这才柔声道,“眼下谁稳得住,谁才在皇伯父与太子的眼里。况你是嫡长孙,是正统,皇伯父与太子在这上头都吃过苦,总不会为了个庶子撼动你的地位,他与他生母,可还不是什么祸国妖妃呢。”

    “况,”阿元笑嘻嘻地挤了挤眼睛,戏谑道,“想做苏妲己,也得有那肯捧场的蠢货纣王不是?你觉得你爹,是那么个货色。”

    凤腾眼角抽搐,只觉得从前的那点儿破事儿简直就是庸人自扰了。

    “他跳出来,皇伯父就得出手摁死他,你瞧着吧。”阿元拍了拍凤腾的肩膀,面上露出了冷意来,冷声道,“一个庶子生的庶子,倒把你难成这样!不说这孩子日后如何,就敢这样正妃还没进门,生下庶子来,你瞧着你父亲,面上可有高兴?”见凤腾迟疑地摇了摇头,她这才冷笑道,“宠妾灭妻就在眼前,就算是太子的儿子,正经的,蒸蒸日上的勋贵,谁会把闺女嫁给他?没有得力的妻族,他拿什么来与你相争?就那个侧妃么?!”

    “我只想着,因我在前头不娶亲,他没法娶正妃,因此捧了个妾来打擂台,就想岔了。”凤腾便皱眉道,“如今,又该如何呢?”

    “继续做你的好兄长,好伯父。”阿元劝道,“别叫你父亲看出你的愤懑来,说得不好听些,他眼下正对皇嫂有愧疚,只要你懂事,他心里你就是头一份儿,”她叹道,“你身份贵重,为何要自降身份,反倒离了自己的尊位,与这些庶子相争呢?只看着他们蹦跳,岿然不动,做个孝子,做个好兄长,做个你父亲的臂膀,也莫要插手后宫事。”见凤腾面有不甘,她便低声道,“听你的意思,这些侧妃给皇嫂添堵了,对不对?”

    “如今父亲不歇在她们处,她们成天地蹦跶,寻出了许多的事儿来叫母亲决断,母亲本就精神短,日日操劳,哪里能好呢?”

    “既如此,就叫皇嫂别逞强,示弱一回怎么了?”阿元便出主意道,“只跟太子哭去,说自己不能理事,请太子为她寻思该怎么办。”告这些侧妃一状,又能如何呢?太子既然有这么多的妾,就得叫他知道知道这里头的辛苦不是?

    “姑姑你这么毒,阿容知道么?”眼见阿元一套一套的,还特别有理,凤腾惊呆了,眼角抽搐地问道。

    “胡说!本宫最讲理了!”阿元一门好心给这货分忧,却只得了这么个话,顿时鼻子都气歪了,跳起来就打这个家伙,见凤腾只笑嘻嘻地哎呦哎呦地叫,一张脸上带着些如释重负,摁住了这小子,一脸狰狞地骂道,“告儿你!别看你大了,你姑姑还制得住你呢!再这么没上没下的,我不抽你!”说完,咬着牙在这小子的身上拧了几下,施展了一下自己的铁钳功,这才满意地收手。

    凤腾被拧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深深地为日后的阿容担忧。

    这姑姑看着柔弱纤细,特别地凶残来着。

    “说说,皇嫂定了谁家的姑娘。”阿元做了一场剧烈的运动,满头都是汗,抹了一把,这才大咧咧地问道。

    “英国公家的小姐。”凤腾嬉皮笑脸地回道。

    “放屁!”

    被姑姑唾了一脸,凤腾真是敢怒不敢言,唾面自干,赔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姑姑做什么生气呢?”见阿元卡巴卡巴的捏手指,一点儿耐心都没有,这才低着头坦白道,“是皇祖母家的表妹,温文有礼,母亲说是个有能为,以后能辅助我的姑娘。”说完,见阿元也跟着点头,便有些扭捏地说道,“况与表妹都是一处长大的,总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里头,日后总会夫妻相携。”

    “不害臊!”阿元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激起来了。

    这姑姑没皮没脸的时候,比自己无耻多了!凤腾心里腹诽,却只是低着头低声下气地说道,“姑姑说的太对了。”怎么有种以后都要被姑姑压得抬不起头的感觉呢?简直就是悲剧!

    “既然是皇伯娘家的女孩儿,你就得放明白点儿。”阿元叮嘱道,“瞧瞧宫里你皇祖父是怎么做的,你就跟着怎么做,自然有你的好处。”圣人如今独宠皇后,只要凤腾效法,好好对待这姑娘,皇后自然会在心中更看重他几分,他的位置就更稳当。

    况独宠正妻又不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嫡子多了,没有庶子相争,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家子呢?阿元觉得很有必要叫凤腾少纳几个妾,便殷殷地说道,“若是你想叫你表妹与嫡子,日后跟你一样吃苦,大可广纳美色。”

    凤腾打了一个寒战,飞快地点了点头。

    “你二弟,”阿元说的这个,就是凤腾的同母弟弟了,她顿了顿,便说道,“这是你最亲近的弟弟了,万不可对他心生猜忌。”

    “这个我明白。”凤腾见阿元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来,这才忍不住笑道,“二弟与我,就如同父亲与王叔,兄弟同心,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你们两个兄弟阋墙,这才是你母亲会最伤心的事情。”阿元敛目,低声说道,“至尊虽好,可是也不要连最重要的感情都失去了,那样,就是孤家寡人,又有什么意思?”听凤腾应了一声,她便温声道,“你想要那个位置,是应该为了保护你重要的人,对不对?”

    “侄儿知道,总不会忘记本心。”凤腾应了,觉得被排解了,这才殷勤地扶着老佛爷状的姑姑往假山下走。

    天底下,有几个能被皇长孙这样殷勤服侍呢?公主殿下美得很,越发仰首挺胸,做出了一副俯瞰天下的犀利味道来,身边还有个小腾子在熟练地溜须拍马道,“姑姑的气势,越发地威仪了,简直叫侄儿心中敬仰极了,眼下竟不能描述其万分之一……”简直不要太马屁,只拍得公主殿下只哼哼,眯着自己的眼睛颔首道,“腾哥儿,你真是个有眼光的人。”

    “都是姑姑发掘了现在的我。”凤腾继续吹捧,“姑姑就是侄儿心目中的光,大海里的那……”说到这里,就见假山的另一侧,拐出了两个目瞪口呆的少年来,瞠目结舌,竟说不出话来,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对面顶着荣寿公主与皇长孙的皮,内里却不知道是啥生物的家伙,许久之后,其中一个英俊的少年磕磕巴巴地唤道,“姑,姑姑……大,大,大……”

    “叫哥!”被“大”了半天的凤腾做出了兄长的威严,一脸严肃地训道,“作为皇孙,怎么可以这么不淡定!”

    卧槽谁看见总是特别稳重的皇长孙人前人后两张皮都淡定不起来好吧?凤腾他弟凤宁,看着自家的亲大哥,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身边,陈平也跟着傻眼了。

    这货谁啊?怎么跟皇长孙这么像?!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们知道么?”公主殿下赶紧收了老佛爷的气场,之后,一脸狰狞地威胁道,见这两个家伙摇了摇头,眼神儿特别迷惘,就嘿嘿地笑了起来,扑上去就把自己二侄子给搂住了脖子,咬着牙齿往假山里的洞穴里拖,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凤宁嘴里发出了惊恐的叫声,挣扎着向着陈平张开了自己的求救的双手,悲声唤道,“阿平,阿平救我!”

    “啊哈哈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凤腾嘴里发出了得意的大笑,趁着陈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进了石洞里。

    一声惨叫之后,假山之中没有了动静。

    陈平大惊,心说不是二殿下真的被杀人灭口了吧?心里惊慌不已,这少年也顾不得别的,口中急切地叫道,“殿下!殿下!”一边冲了进去,被山石撞了好大一个包,正头晕眼花之中,就见面前,三个天潢贵胄正没啥形象地坐在一起,往嘴里塞黑黢黢的肉干,一贯还靠谱的凤宁如今正一边吃一边含糊地竖了一个大拇指,小声说道,“还是姑姑说得对,肉干儿,还是躲着偷偷摸摸地吃,才对味儿!”

    “你姑姑啥时候骗过你。”阿元一边卖力地吃,一边得意地说道,“太子宫里,哪一处没咱藏好吃的的地方呢?”

    说好的杀人灭口呢?

    抱了坚定的意念冲进来的陈平,见竟然这么和谐,气得浑身发抖,甩袖就走,还未走就被滚过来的笑嘻嘻的凤宁给拉住了,这皇孙就笑嘻嘻地说道,“走了倒显得你小心眼儿了不是?从前与姑姑这样玩儿惯了,”见陈平只是覰着他冷笑,凤宁是有点儿怕这个伴读的,只赔罪道,“是我错了,那什么,过来吃点儿肉,咱们慢慢儿说话。”

    “你不是那个谁么。”阿元就好奇地看了陈平一眼。

    “那个谁”真是特别生气!

    “听说,你要娶九皇妹?”阿元就笑呵呵地在陈平有些冷漠的目光里继续说道,“本宫瞧着你这不是高兴的意思,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多好看的小姑娘呀,有什么不喜欢的呢?”

    “这里,丑!”陈平漠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心窝,咬着牙说道,“她不是我要娶的那个!”说完了这个,这少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多了,不愿意叫九公主与鬼神之说联系在一起,敛目不语,只听凤宁在与阿元炫耀自己道,“阿宁是个会办事儿的人,我与他一处,从来就没有不顺心过。”他一点儿都没有觉得这话暧昧,也没有见着陈平看着他的扭曲的脸,只自在得意,揽着陈皮与阿元说道,“日后,大哥做太孙,皇祖父若是封我为王,我就与阿宁做邻居去。”

    凤腾笑眯眯的,心里一松。

    凤宁这是在隐晦地表示,他会全力辅助他去坐那个位置了。

    “你可别来!”陈平对凤腾与阿元倒还有些郑重,对凤宁却很不客气,只咬着牙说道,“你是想叫我少活几年么?!”这皇孙看着精明,其实特别蠢,他忙忙碌碌都是在给这家伙收拾烂摊子,简直不能再讨厌,想着日后的鸡飞狗跳,陈平的嘴角在凤宁哀怨的声音中微微勾起,然而想到了九公主,他的脸色慢慢地冰冷了下来,握紧了双手,只觉恨意顿生。

    他在外筹谋,交好皇孙,只是为了有一日,将那个虽然脑子永远都是个孩童,只知道傻傻地看着自己的女孩子带出那后宫,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好好儿地照顾她,保护她,叫她一辈子都快快乐乐地,哪怕永远是个痴儿,可是有这个孩子在的地方,他就觉得安宁。

    都被毁了……

    阿元只觉得陈平脸色不对,只是这些日子,陈嫔告病,据说病的起不来床,更叫人诧异的,却是自那日陈平走后,陈嫔竟然对九公主关门不见,她想着这其中只怕另有事端,却没有想到,眼前的这少年,已然起了与九公主同归于尽的心思,与他不大相熟,因此也不问,说笑了几句觉得陈平人还不错,并不迂腐,心里觉得九公主有点儿糟践这少年。

    阿元却不知众人说笑间,称病的陈嫔,正将一脸惊恐的九公主压在床上,死死地掐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只在九公主就要被掐断气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狂了的女人只流泪大声道,“九儿呢?九儿呢?!把我的九儿还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火锅,又吃了一只雪糕后……渣翅膀儿终于明白,啥叫不做死就不会死……跟九公主共勉……

    感谢一下亲们的霸王票嘿嘿,幸福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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