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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扬     九品九道txt下载     九品九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问题

    楞菇疑惑地看着他,接着问道:“你是谁,是谁让你入教的,你为何这身打扮?”

    王大石看了刚入大殿的修仙居士一眼,然后低着头念道:“鼻子高,耳朵大,三只眼……柳絮,花瓣,雨点点……西方来人请,请留步……两面,两面……两面乃贤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念诵错得乱七八糟,能憋出来已经很满足了。他接着说道:“我,我,我想学门手艺,就这么寻来,无望之时,我就想坚持一下,碰碰运气,所以冒然入教,还请您老见谅。我,我听着你们的择选要求,突然发现自己鼻子,鼻子挺高……耳,耳垂也很大……额上黑疮疤便是第三只眼睛,山上的泥水和雨滴打落的叶瓣溅脏了我的衣装,斑斑点点的……而我家住古安寨村,正是西方,由于家里穷,我这身袍子是用两块不同的布料拼结成的,正也符合阴阳两面……所,所以,所以便进了大殿……当时教门是关着的,本来不敢推门,可是突然一阵风吹过,那门自己闪开了缝,这样我就推开了门走进了院子……我,我,我求艺心切……然,然后又找到这里……”

    说到这时,他发现楞菇深讳地看了他一眼。

    王大石刚闭嘴,大殿之内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似是在嘲笑。

    “哈哈哈……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发生,呵呵,随口瞎编,自以为是,真不知道什么叫害臊!”

    王大石听的刺耳,向发出笑声的地方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殿之内已然多了四个人,王大石只怪自己心慌神乱没有在意。

    “啊,是你们?”

    王大石自然已经识得大福右和大福左,不过当大福右和大福左得知此人是王大石的时候也非常惊讶。

    大福右和大福左是兄弟俩,相仿的年龄,四十岁不惑年纪左右,两人习惯在外头打野生活。

    另外两位是孪生的兄弟,相貌相像,一位叫东方木白,一位叫东方清落,他们身着华衣锦服,衣装上绣着豹纹,远远看去斑斑点点。王大石突然想起来,这两位青年材俊正是从西边骑马而来的,是楞菇

    所测算的高材之人,他不由得唏嘘。

    东方氏家是有名的望族,在古安寨子村是大户人家。王大石先前竟未识得,当下见面不由得想起拽婚之日,正是两人捣蛋,惊了奔马,若非如此,梅溪新娘必然被拽入内堂……

    两位青年只有十八岁,其中,东方木白为兄长,意气风发,气宇不凡,已经和一位女子定下婚约;东方清落为弟,个头稍矮些许,脸形消瘦,确然散发着英气,天生一副傲然凌骨之风,咄咄逼人之气,显露着一种霸气和冷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他虽然没有定下婚约,因家世强盛,家业丰足,人且俊秀,歆慕他的不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倒是不少不少。

    这样的家庭有上权势下有富贵,本应该读书考试做官,怎么沦落到学艺吃苦头,王大石疑问连连。

    原来,东方木白、东方清落两人在县城的燕家府赌输了钱,还欠了燕家少爷的银子,由于家庭管教严格,害怕父母亲的责罚,不敢回家,这几日下来,遭到燕家府上的人追讨,又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餐,寻得乡土派招募人员,于是驱马而聘,进了大殿,以图混个饭饱,顾身避难,另外,下定决心学习武术防身。

    再说大福右曾在一家混堂(浴室)搓灰砸背,谎称被混堂梁木砸了下体,自此不婚不娶,游手好闲,散漫打野;大福左一心求学,连考数十载也没有个名堂,不齿官场的腐气。两兄弟恨世嫉俗,相依为命,做过街霸混头,当过山寨草寇,走投无路之下,为了能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三个月前便来到了乡土派求楞菇收下。那时大殿正在建设之中,需要人手,楞菇便把他们两人留下来当帮手,没有传授技艺的打算。两人已经四十多岁,对学手艺没有丝毫的兴趣,管饱肚子也就心满意足。

    楞菇以创建新教之名招募人选,应征者众多,良莠纷杂,不好甄选,楞菇特意卜了一卦,卦中显示的是一位阴阳之面。

    天地之中固有阴阳二气,人体有阴阳二脉,五脏六腑有阴阳相辅。楞菇不知如何解释这卦中的阴阳,感觉很奇怪之时,做了一个梦

    ,梦到将来的徒儿鼻子高,耳朵大,三只眼,身上花斑点点,正从西方朝面前走来,故而楞菇依照梦境编了一首诗歌,让修仙居士以此条件甄选。当时走进来的是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孪生兄弟,楞菇尚未辨出哪位是将来可以塑造的人选,而王大石走进了视线。楞菇通天晓地,但也有疑问的时候,她见东方兄弟俩敏捷灵活,天赋异禀,越发觉得可爱;而王大石土里土气,憨实鲁笨,越显厌恶。自古有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三人都如梦中所描述的一般,那究竟哪一位是真正可以传授绝学收为弟子传衣钵的人选呢?

    上苍仿佛要跟楞菇大神开个玩笑。

    楞菇仰天呼出一口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暼了三人一眼,细细地笑了一声,准备考炼考炼。

    王大石被楞菇这一笑吓得一怔,突然发现自己还愣站着,慌不迭跪了下来,惹来声声嘲笑。

    大福右呵呵地笑道:“王大石,你站得好好地,怎么突然之间腿被虫蛀了,我看你这双狗腿是绕进豹子的屁股里被裹卷了是不?呵呵……”

    王大石顿了一会,木讷地说道:“我……哦,不,本人今日入教拜,拜师,当然要跪下来以表明诚意!”看了看面前的楞菇,“师傅,刚刚徒儿,徒儿不礼貌,还请您谅解。”

    楞菇似乎不屑这个木呆子,看也没有看王大石一眼。

    王大石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楞菇此时出了个问题:“我这根老骨头在行道之中颇有些威望,可是乡土派刚创立不久,乡土大殿刚刚落成,都还很年轻,并无远播的声明,也没有冠绝天下的武功技艺和方术,甚至,有外人称我的武功技艺为邪道把戏,也有的说乡土派奇门杂艺,杂而不纯,哼哼,你们为什么还要加入本乡土派呢?”

    乡土派在行道之中早就声名远播,她如此说来实乃谦虚保守,似乎是要问问诸位的见解。

    王大石总以为求师傅学手艺只要闷头干活便可,没有想到还要回答问题,他一愣,觉得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第17章 记下

    王大石后面的四个人排成一字形,如果按排列的顺序,东方木白站在首位,楞菇提出的问题首先应该由他回答。

    东方木白想了想,将要把自己加入乡土派的缘由和个人的见解说出来,却被东方清落抢了先。东方清落仰着头,看了看西边的斜阳,然后转过身来,面向楞菇,跨前一步,抱起拳头说:“我等自小深得良师开导,熟读四书五经,学惯百家之长,且我天生固有天资异禀之奇,如在此教能够学些技艺,那自是如虎添翼。本人也必会刻苦钻研,勤学苦练,最终神功附体,修成大气,不辜负期望!至于乡土派声明与威望有目共睹,何必在乎外界不实之言,日后方长,待等我成才之日,必然也是乡土派光耀之时!”

    东方清落说完之后,退回了原位。

    楞菇看着他笑了笑,说了两声好,什么也没有表达。

    这时,东方木白抱起拳头说道:“加入此教,倾心学艺,将来技艺大成,光扬本教,扬名立万,睥视天下!”他说的信誓旦旦,充满斗志,好似誓要死心塌地为乡土派效劳一般。

    东方木白说完之后,楞菇闭上了眼睛,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轮到大福右和大福左,这两人只有一岁之差。大福右偏胖,浑身肥肉,能说会道,扁鸭嘴,大嗓门,从不拘泥,心直口快的一个人,在王大石的眼中,他就是村上的大喇叭;大福左则言少谨慎,追求重点重意,言简意赅。王大石不曾想到他们俩还来乡土派,真是人老心不老,人老志不衰。

    大福右扁了扁嘴巴,走出一步,他和东方清落一般,先透过窗户向西边看了一眼,然后开始说道:“额,额,额,依照我看呀,这个时候已经该是上晚的时候了,天气凉快多了,凉意匆匆啊,天气凉容易饿……”

    说到这里,迎来来楞菇的两声冷笑:“哼哼哼,是混饭吃的,问你也白问!”

    大福右没有想到楞菇居然猜透了自己的心思,立刻转移话题:“嗨,至于乡土派声明威望之类,有目共睹,对外界不实的说法,那便如秋风过耳,管他谁说去!至于我们加入此教呀,那……呵呵,我们是朽木不可雕也,不过,不过也不必雕也!你看看,这么大的宝殿,很多地方需要清扫打理,俺没事就打打杂,做做饭,这是咱的老本行,如果能学那么一点偷鸡摸狗的功夫,本人还是乐于接受的,没准能为大家改善改善伙食,保证,保证可以三

    餐不离荤腥!”说完,向楞菇点了点头:“楞菇老人家,就这些,就这些,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呵呵……”

    楞菇拐杖沉在地上:“连混饭吃的都不如,你不怕我赶你出教嘛!”

    大福右笑着说:“哎呀呀,楞菇师傅是不是害怕我能吃,吃垮了乡土派,在下曾经吃肥肉滴下来的油撑死了两只狗,不过那是曾经,是从前,而现在呢,肚里头只能盛一只鸡的食量!呵呵,大仙姑是菩萨心肠,创教这等大事,教中怎么能缺少一两个做饭打杂的?”见到楞菇发火,他立刻说话委婉起来,一副讨好巴结模样。

    楞菇师傅看着他,没有再置声。

    轮到大福左发言,他也没有抱拳,也没有多礼,说的简洁明了:“乡土派起于民间,是民间乡土的行派,囊括技艺和方术等所长,这是乡土行的不拘一格,怎么能说不纯正?至于本人投入乡土派,实是因为身逢困境,想混口饭吃,希望楞菇老人家能帮个忙,但是本人不是白吃,一定会极力配合创教大计,服从老人家的安排!”

    说完之后,楞菇微微地摇了摇头。

    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兄弟俩说得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大福右兄弟俩说得直来直去,现实又踏实。这下轮到王大石了,他从未有当众发言的经历,心底一直抖颤,但是这种场合不说也不行,他想说的好一些,哪怕是虚伪的话也好。他只想应付这个局面,不想紧绷的心忐忑不安地说出吞吞吐吐的话再让他们四人嘲笑和揶揄。

    王大石一直在心中编织语言,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愣在当地,一时间没有出声。

    楞菇看着正在发愣、一直低着头的王大石,大声喝道:“王大石,你听到没有!”

    这声音如暴雷一般在王大石脑门上炸响。

    王大石被这一声喝斥,浑身打了一个颤抖,脸上发热,再次紧张起来,过了好一阵子才低低地说:“愣,愣,愣子,哦不,楞菇师傅……”

    平日里头人们说王大石憨子、傻子、愣子习惯了,他也听惯了,此时居然把“楞菇”说成“愣子”。王大石自觉口中失误,抡起巴掌使劲打在自己的脸上,只听“啪啪”两声响,然后说道:“对不起,楞,楞菇师傅……”

    其实,东方氏兄弟俩和大福右兄弟俩早就呵呵大笑起来。

    王大石看了看楞菇师傅,心想:“唉——王大石,不要紧张,慢慢说,说不好,楞菇师傅可不

    会收下你!”

    越想越乱,迟迟没有开口。

    此时,楞菇师傅拐杖再次沉在地上。这猛地一沉,何等威力,只听“咣”的一声响,陡觉脚下一震,可见楞菇如此的气愤。顿时四人停止了笑声,王大石也闭上了嘴巴。

    王大石心脏抖颤得更加厉害,又怕不说话而遭到楞菇的怪罪,遭到四人的嘲笑,赶紧说道:“我,我不嫌弃乡土派刚刚创教招徒,即使乡土派没有声名,没有冠绝天下的武功、技艺、方术,既然本人入了教门,那,那便是教中之人,以教荣而荣,以教辱而辱。我……哦,不,我家曾养过一只大黄狗,因为家里穷,时常没有食物喂给它,但是大黄狗一直很亲热,融入我与一体,结下深厚的感情,它也没有放弃过我们……我,我愿意像这只大黄狗一般……”

    楞菇听得一震,点了点头,指着王大石的脑门,毫无软和气冲喊道:“你继续说!”

    又顿了良久,王大石接着说道:“本人,哦……我,我识字不多,没有武功基础,资质也不是很好,对武功、技艺和奇方异术不感兴趣,但是,我家道贫落,后来想了又想,学了武功和技艺也好,可以当街卖艺,赚些钱两,找个大屁股媳妇过日子,能够养家糊口,还可以强身护体……若,若是学得奇方异术也好,可以走街串巷,治病疗伤,还可以降伏妖怪,驱除邪魔。这,这样,这样,足矣!足矣!”

    说完,王大石看着楞菇师傅,见楞菇师傅久久没有表态,抖胆地说道:“楞,楞菇师傅,我……我,我说的够不够!”

    此话一出,又惹得东方氏兄弟俩和大福右、大福左哈哈大笑起来。

    东方清落指着王大石就喊:“大黄狗,呵呵,傻黄狗!……”

    王大石听着他们的嘲笑,看也不敢看一眼。

    大福右说道:“真倒劲!我说王大石,你嘴里塞了驴屎马粪,还是嘴巴上被裹了臭脚布,说出的话怎么这么没有品位!”

    王大石看了看大福右,气道:“不要你说!”

    楞菇听着几人说完,点了点头,默默地在嘴里头叨咕:“自负、无为、至善……”哀叹一声:“唉——善,乃是万事之本,也是学武通技之本呀!所谓,为善者,天不欺!”

    王大石正沉寂在思虑之中,只听得“为善者,天不欺”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

第18章 守坟引鬼1

    来到大殿之中已经很久。西边的残光从殿格窗栏折射进来,殿内比之前更亮了一层,仙殿空广敞亮,格调复古,无处不透出悠远的古朴浓香。檀木椅子、香木桌案……殿中心的镂空雕刻,独具匠心,精美卓绝。那束折射的光澜,渐渐西沉,渐渐残弱,落在王大石的身上,移到他的脸上,使得那张长满毒疮的脸更加清晰。光澜渐稀,时间渐渐地逝去,王大石依旧跪在地上,两只腿脚早已没有了知觉。

    这时候楞菇取出一只盒子,在盒子中拿出一古铜色方形木块,然后把五人的生辰八字刻在了这只木块之上。

    楞菇说:“既然你们五人与乡土派结下天定之缘,愿意在乡土派打杂学艺,那就应该以教为家,遵守本教的教规。之后,你们要任我调教!我要你们实现我的一句话,那就是能够吃得苦中之苦,忍受辱中之辱,这样你们才能够在乡土派成才!如果做不到,你们现在还有机会选择离开;如果做不到,你们就在这里混日头,永远做打杂帮手的活!”

    说完,楞菇用那双犀利的眼睛巡视几人一番,只有王大石此刻摇了摇头。

    “你摇头干嘛,不愿意留下就滚出去!”楞菇伸出右手掌扇在王大石的脸上,指甲间差点划撕他的眼球。

    王大石顿时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他常遭父亲王里长的打骂,那也只是皮肉,且顾及轻重,和打骂之后的心疼心酸。他哪里经受过这般无轻无重、无缘无故、劈头盖脸一巴掌?他不明其故地忍受,他狐疑……他坚信学徒就该如此吧。

    旁边的四人吓得直接没敢置声。

    王大石的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我,我只是不经意间摇了头,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哭,你哭什么哭,你家里头死了人是不,若是再哭,你就给我滚回家奔丧去!”楞菇说着,猛地就踹出一脚。

    楞菇毕竟是武功和技艺兼备之人,王大石虽然身强力壮,魁梧高大,哪里受得了她这一脚,只听“噗通”

    一声跌在地上。

    王大石立刻抹去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

    旁边的大福右和大福左看得甚是不服。大福右扯起王大石,对他说道:“你看看你,还真把这座破庙当成皇院了,大不了不学了,真倒劲!”

    楞菇哈哈大笑,冲着大福右:“闭上你的狗嘴巴!”然后指着王大石:“哼哼,你若是不学,转身便可走,只要你敢反抗于我,敢说个不字,我就让你死在这座大殿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东方清落开了话,他嘲笑王大石:“你就转脸走吧,像你这样的笨,早晚还不被打死,你还想学艺,这辈子都别想了,你就适合在家喂喂狗,办些食料喂喂猪吧!”

    大福右本身就同情王大石,见得楞菇如此恶狠,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听东方清落这小子也欺负他,再也憋不住了,指着东方清落就数叨去:“你他妈的从富人裤裆里头掉下来的鸟,一直闻着尿骚长大的,岂知道人间烟火的不易,你把你那嘴巴闭上,没人会认为你是哑巴,真倒劲!”

    王大石一直没有置声,也没有再哭,他最明白大福右所说的话,是呀,富人哪里知道穷人的不易,穷人哪里知道想改变命运穷人的不易?此时此刻他也想了很多,若是留下来,少不了楞菇的责罚,拳打脚踢也算是小事了,若是被打死在这里也是大有可能的。他想自己若是死了也罢,可是村头的父亲,年纪已经很大,该由谁来尽孝,百年之后该有谁跪在他的坟前给他烧纸添土……就这样想着,王大石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楞菇丝毫没有留下情面,没有食言,此时她的脸色更加恶狠,瞬间伸出一个巴掌来:“呵呵,叫你哭,你再哭哭啼啼,现在就打你,直到打得你把眼泪哭干或是直接把你打死算!”

    “啪”的又一声,从发出的声音就可以听出这一巴掌很重,甚至比之前的一巴掌还重,只是王大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疼痛埋在了心里:“我真的就这么笨吗,我真的是非常的憨

    傻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样,为什么楞菇师傅不喜欢我,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为什么楞菇师傅要打我,为什么东方清落要辱我……”

    大福右没有再置声。

    明显可以看出来,楞菇师傅是不想收下王大石,此时此刻,就看王大石的抉择了。

    受了楞菇无端的教训,王大石心中固然也会生气,也会愤怒不平,他真的有离开的念头,想找另一家门派学习,能够学有成就,比楞菇还有成就!他幻想着某一天和楞菇比武论技,幻想着打败楞菇,可是仔细回想,出了乡土派的大门,又该怎么寻找?天下固然有很多人可以通过关系介绍推荐,可是对于王大石来说,天下只有他自己一人。

    “路可以走,但是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蹲下来休息一会!”对于王大石来说,步下真是没路可走。

    王大石此刻似乎更加清醒了,他看了看周遭,楞菇依然那副严峻且丑陋的面目,旁边的大福右和大福左兄弟俩关切的眼神,东方木白焦灼的心,东方清落那般的畅快。

    大福右对王大石说:“王大石,你就走吧,转身就走,难道真是错过了这个村子没有别座店了,之后你好好学习,学艺有成了,来跟咱们比试,你战胜我们,让楞菇师傅也丢丢脸,让她老人家也后悔!”

    他恐怕是气极,当着楞菇的面直接讲出来。楞菇只是哼了两声,居然也没有责罚他,甚至也没瞪他一眼。

    看到这一点,王大石的心中又自悲起来:“大概是自己笨的原因,惹得楞菇师傅看不惯!”

    大福左此时也点了点头,眼目之中流露出遗憾和不舍,他没有多说,只跟王大石说了一句话:“如果不行,就回去吧,喂猪种田有什么不好吗?”

    王大石没有置声,此时东方木白说了话,他说道:“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和你成为朋友,最好的朋友!”

    闻言,王大石心中一阵温暖,他看着东方木白坚毅地点了点头。

第19章 守坟引鬼2

    此时东方清落走出一步,浅笑一声,对王大石说道:“依我看呀,你就回家得了,你看看你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个种地耕田的料子,你的身段也正适合驾驭田中的牛。呵呵,学艺?学武?我就从来没有看起过你!”

    他此番口气好似大人一般。

    东方木白听得甚是生气:“弟弟,你怎么说话的!”

    东方清落回道:“我怎么了,我就这样!”一副孤傲不悔的样子。

    东方木白说道:“弟弟,你不可以这般落井下石!”

    东方清落转过脸去,不予理会。

    大福右看着不服,伸出巴掌就要扇他的脸,被大福左拉了回来。

    王大石依然沉寂在自卑之中,他没有置声,眼泪唰唰地流,只是他没有哭出声来,他知道哭哭啼啼必又将迎来楞菇的巴掌,只是他无法控制这眼泪。

    “让你再哭!”果然又是一个巴掌刷在王大石的脸上。

    王大石头脑一昏,跌在了地上。

    返了返,他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又想了很多,此时他直爽爽地跪在楞菇的面前,擦干眼泪,说:“楞菇师傅,你就是今天把我打死在这里,我还是要跟你学习武功技艺,固然我没有天资,我很笨很傻,我是种地耕田的料子,但,但是,也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哼哼,你倒是不死心,是不是嫌今天受了打,将来好好学,超过师傅,来打师傅!”

    “不是,既然是师傅,那就应该是受到尊重的,受到敬仰的。”王大石说道。

    “那你今天不会怪我?”

    “学徒的不受掌掴那谁被掌掴,学徒的不吃苦不受累谁吃苦谁受累,就像你所说的,‘能够吃得苦中之苦,忍受辱中之辱,这样你们才能够在乡土派成才’。您的这几个耳光又算得了什么,您的这几个耳光是对我的赏赐!”

    楞菇师傅哈哈一声大笑:“好,总算刚才我说的话你还记得!”

    王大石点了点头:“师傅的教诲我总会记在心中,永远不敢忘记。”

    楞菇陡然脸色又沉僵下来:“你刚入乡土派,还轮不到你喊我师傅的份,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喊我师傅,即使你喊我师傅,我也不承认你这个徒儿,听到没有!”

    王大石点了点头:“听到了。”

    接着,楞菇师傅顺着东方清落看了五人一眼,最终目光停留在王大石的身上,严厉地说道,“你们的生辰八字已经掌握在我的手中

    ,如果你们不听师言,违逆我的意愿,行事不忠不孝不善,我就用这‘八字咒甲术’惩罚教训你们!”

    王大石恐怕答应不及时又要受到责罚,赶紧点头。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楞菇虽说名扬远外,可是面前的五位徒弟终究没有见识过,不相信天地之间还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发生。

    大福右、大福左和东方木白、东方清落无视楞菇的做作,对那“八字咒甲术”不屑一顾。

    楞菇自然也看在了心底,她哼哼一笑,嘴角翕动,念起了咒语。

    就在这个时候王大石只觉得身子如同针锥刺扎一般,体内五脏六腑仿佛钻进了千百只蚁虫在啃噬,疼痛得难以忍受,“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八字咒甲术果真的厉害!”但是王大石没有想到刚刚受到责怪和掌掴,脸上的疼痛还没有消退,这时候又拿他当做试验品。不过,他有怀疑,自己出生都不清楚,王里长按着拣来日子定了生辰,怎么会中八字咒甲术?

    ……

    王大石含着泪,只是他的泪水没有滴下来,没有再被楞菇发现。

    他咬紧牙关,心中不断地在想楞菇刚才所说的话:“只有能够吃得苦中之苦,忍受辱中之辱,这样才能够在乡土派成才!”他深信这段话不是楞菇随意而说,咬紧牙关,一声也没有吭,只是瞬间汗水唰唰地浸湿了整身衣裳。

    楞菇停止咒语,向王大石问道:“你体会到了吗,这个滋味好受吗?”

    王大石不知道楞菇师傅所问为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依然是点了点头。

    四人只看王大石浑身湿透,倒是没有见着王大石疼得厉害,并没有什么感觉。

    东方清落对楞菇说道:“呵呵,你这八字咒甲术无非就是念唱两句,然后跌倒在地,浑身淌一些汗水下来,哼哼,我以为有多厉害!”

    这么一说,几人都讥笑起来。

    楞菇一掌拍在椅把上,然后嘴巴再次翕动起来,念起了咒语。

    东方木白、东方清落和大福左、大福右四人,腿脚不听使唤,体内产生一股股莫名的疼痛,都栽在地上,脸色发青。

    “救命呀,疼死我……”不绝于耳。

    大福右经受不住这样折磨,大喊道:“你,哎呦!楞菇大神,你就饶恕俺吧!哎,俺一直想到这里找个庇护,没想到却遭这鬼把戏折腾!哎,咱这是一头插进了牛屁股了,咱还是早早离开此地,省得之后犯了戒规,遭

    此恶罪!”

    话中之言,极为后悔,可惜他不说还好,话毕之后,疼得更加厉害,赶快又磕头求饶。

    过了好久,楞菇停止咒语,说道:“你们刚来到这里要学会适应,半年之内,我将仔细考察你们,根据你们的表现将收为得意弟子传授绝学,然后我再看看,该把谁驱逐出教,我会把本门绝学秘笈传授给一位经得起考炼的人,如果你们达不到我的要求,全部不留,一个个都给我滚蛋,听到没有!”

    东方兄弟和大福右兄弟四人齐声回答,声若洪钟。

    楞菇一个拐杖打在王大石的身上,喝问:“王大石,你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王大石回答,像只苍蝇,声音很小。

    楞菇哼了哼,然后笑了笑,对王大石唳道:“不过,你也不用听,像你这般样子就不用考虑我能传你绝学秘籍了!哼!”

    王大石害怕楞菇再问过来,抖索着身子说:“我,我听到了,我都记住了,不许叫你师傅,不会成为得意弟子,不会接授秘籍,我,我都听到了,只求楞菇能传我一些手艺……”

    刚说到这里,楞菇哈哈一阵大笑,从她的笑怀之中可以看出来,王大石即便只想学习一些皮毛手艺都是万难的。

    王大石看着楞菇,心中难受之极,但是他没有失去信心,他不相信自己这么没用,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难道这些就是上苍对自己的考练吗?我,我一定要坚持住,如果这个时候拖着屁股回到村子上,自己的脸面何存,王里长的面子何存,如果此番回家,下次还走的出来吗?我要耐住这辱中之辱。”

    殿中一时没有了声音,静得窒息。

    大福右掸了掸身子,说:“天色已经很晚了,应该已经可以用晚餐了吧!哎,呆在这里都一天了,本人是饿得不能了,胃子吞了五脏,肠子又吞了胃子,吃了晚饭之后,也该休息会,该休息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楞菇拐杖猛地沉在地上,大殿之中传出“咣——”的一声空响。

    大福右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讲话。

    楞菇板着脸,说道:“今天没有饭吃,你们都给我记着,不以功劳,不许吃饭,乡土派的饭不是让你们一个一个白吃的,给你们一个钟头的时间准备准备,夜里到坡子岭去守坟引鬼!”

    “啊?”

    “守魂引鬼?”

    几人听着,脸立刻青了。

第20章 神思不宁1

    乡土派是行道中普通的教派之一,涉及颇广,不光有特质的武功技法,更有民间的技艺和民间失传的术法,是民间乡村土道的综合,民众获益较多,因此在行道之中声名大播。

    按照乡土派的规矩,教徒打打下手帮帮闲忙,熬到时间,传授些技艺和武学,然后挖掘才俊传授衣钵,如此而已,而楞菇却让其去守坟引鬼,却把五位教徒吓了一跳。

    大福右张开那酷似鸭子的扁嘴巴说:“这,这,这不合理呀,那里,那里都是荒山野岭黑洞洞,十里路寻不到一户人家,叫,叫咱们去守什么坟,引什么鬼?这,这就相当于把咱们的脑袋拴在驴蹄子上,没准就被驴踩了,要了咱们的命。咱,咱守的什么坟,引的什么鬼?咱们是花姑娘上轿,头一次,一点儿经验都没有,那如果要是被野鬼吃了,给幽魂迷住了,咱的一辈子就毁了。再说了,咱们都是你的弟子,咱们要是死了,那就是你这位师傅把我们推向的火坑,外头人知道了怎么评点乡土派呀……”

    他继续唠叨着,极是不乐意接受守坟引鬼荒诞之事。

    楞菇没有置声,向他斜斜地看了一眼,接着抡起拐杖就从头上劈下来,吓得他赶紧躲开,跑到一边去。

    几人被楞菇师傅的严厉和冷酷折服,没敢再说一声,而且几人同时发觉她说话总是慷慨激扬,怪声怪气,没有一丝和软的气量。

    此时的大殿之内一阵安静,静得有些令人恐惧。

    跪在楞菇面前的王大石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挪。

    “哼,各行各业都有规矩,豆腐行不卖豆腐而卖猪肉,那还叫什么豆腐行,不如改成猪肉行会算了!如今,你们还不知乡土派是什么,那么现在告诉你,乡土派,就是属于民间乡土行业,它的性质就是游走民间,医病救疾,驱鬼邪,除妖煞,拯救民生!乡土派的宗旨是‘善施善行,德济天下’,尽己绵薄之力,植桑扶槐!”楞菇依旧是严厉而冰冷说着。

    楞菇接着说:“坡子岭地处,有位千年游魂,因为在她的魂魄离开身体时,知道自己的

    身体没有死去,故而久久不去投胎,在坡子岭阴郁之地久居多年,有时候竟然寄居在别人的棺椁之中。这位女鬼只是游离的幽魂,虽然没有无辜害人吓人,但是阴间有阴间的规定,阳间有阳间的戒律,我将把她捉来,打她回到阴间,这也是作为乡土派应该做的事情,也是为附近的村民们做了一次不小的善举。”

    当听到楞菇说到拯救民生、医病救疾、善举之时,几人心中有一丝暖意。心想,她如此侠义济民,自是不会让弟子去守坟引鬼而送了性命,而刚刚那劈下的拐杖,大概也是虚张,震住大嗓门的大福右吧。

    “经过我多年的潜心研究,发现这女鬼幽魂对一种香味有非同寻常的吸引力,今夜,你们把香瓶带在身边,到坡子岭打开瓶子,待得女鬼嗅到香味,必然会出来,然后你们什么也不用做,不用管,只需开着瓶子往教中走回便是,之后的事情由我来料理。”楞菇说到这儿,眉头紧皱,特别提醒道:“切记,在走回的途中,不许回头!”

    说完,大福右兄弟俩和东方兄弟俩互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然后把目光一齐投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大石。

    东方清落说道:“刚才,大福右说‘花姑娘上轿头一次’,哼哼,这里未必没有人上过轿,就让上过轿有经验的人去也罢。”

    他这番话所说的正是王大石。

    王大石的确上过轿子接过新娘,他听着,一阵心伤。

    大福右恨不得一巴掌捧死东方清落。

    此时,楞菇拿出那只香瓶子,执在手中,目光环视着,露出邪恶的笑,好似是在看谁最勇敢,看谁能够接下香瓶子。

    一会过去了,没有一人敢去接下。

    楞菇“哼哼”地苦笑了两声,目光又环游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大福左的身上。

    大福左面对楞菇电射一般的目光不知如何,该是接下那香瓶子,还是不接那个瓶子?如果接下香瓶子,就意味着他将执行坡子岭招魂引鬼的主角;如果不接下那个香瓶子,作为乡土派的弟子,不尊师命

    ,是叛逆之为。他想着,眼睛咕噜咕噜转,不停地向大福右和东方木白看过去,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示意。

    楞菇又是“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东方木白身上。

    东方木白吓了一跳,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得更沉,也没有接下那只香瓶子。

    楞菇眨了一下眼睛,仍是一声轻轻的苦笑。

    无用分说,接下来楞菇的目光会落在东方清落的身上,她要看看东方清落能否勇敢地接下香瓶子,若是拿下香瓶子,正也衬上他那孤傲的身段。

    东方清落似乎已经感知,就在楞菇师傅的目光将要在他身上停留的那一刻,只见他“啊”的一声,弯下了腰。

    原来竟是他的裤子掉了下来,弯下腰去提裤子系腰带,他这一坑头弯腰正好移过楞菇师傅将要注视去的目光。

    楞菇没有置声,没有任何表情,直接移过目光,朝大福右看去。

    大福右感触到楞菇的目光将会落在自己的身上时,感触到她会用眼神示意自己去拿起那只香瓶担当起重任时,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撇过身子向后看了看,直接把楞菇移过来的目光作废掉。

    楞菇摇了摇头。

    此时,王大石抬起了头,他把目光投向楞菇师傅,他希望得到楞菇师傅的回应,他希望楞菇的眼神能够回馈给他,然后他站起来去接下那只香瓶子,他想证明自己不是在乡土派混饭吃的,可是楞菇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她的眼神和目光一转而过,根本没有留意面前的王大石。

    “楞菇居然也没有问我,楞菇居然也没有看我一眼,这,这是为什么?我,我,难道到我真的没有用处,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吗?我,我是多么悲伤,楞菇居然这么看不起我!唉——当然,像我这样的,谁会关注我,谁会看得起我,谁会在意我!我是来学艺的,是来投师傅的,楞菇师傅居然不让我以师傅称呼之……我,我,我真没有用,我真的是可悲之人!”

    王大石此时想着,一行眼泪刷刷地就落了下来。

第21章 神思不宁2

    环视一圈的楞菇表情立刻骤变,那种脸色如同暗灰色的锈铁,她大怒而道:“一个个都是驽胎,给我说说,为何不愿去,一个一个地说!”

    东方木白看了看身边的东方清落,又朝大福右和大福左望了望,嘟了嘟嘴:“我,我,我害怕……鬼,鬼,都是死人的东西……我,我还是害怕——除此之外,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唯独,唯独此……”

    东方清落说道:“本人觉得对待这等事情,首先应该找个经验丰富的人带着我们完成,这样也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出现死伤的几率也就少得多。毕竟本人年纪最小,才十六周岁,涉世不深,做起事情来毛手毛脚,要是把引鬼这事情弄砸了,反而得不偿失。何况,本人是来投师学徒的,所谓的学,首先要跟师傅学习,师傅没有传教咱们守魂引鬼的伎俩,咱们领了命也难以完成。”

    他振振有词,很明显是在推脱。

    楞菇点了点头,冲他说道:“你个小子,哼哼,好,说得好!说得秒!说得师傅吓一跳!”

    明显,东方清落是强词夺理,不愿意也就罢了,话中居然怪罪起了楞菇。

    王大石看着,听着,决不敢以这种端态和理由对楞菇应话。不过,令他不明白的是,东方清落目无尊长,居然楞菇只是笑笑而已,并没有对他抡起拐杖,甚至并不责骂一声。“这,这是为什么,若是自己如此,那岂不是被楞菇打死,或是直接逐出乡土派。”

    一想到这里,王大石觉得楞菇偏爱东方清落,大概是因为东方清落天资聪慧,能说会道,自然会得到垂爱。

    两人已经说过了,接下来轮到大福右了,王大石抬眼看了看他。

    大福右一直还惦记着晚饭,他笑了笑:“我,呵呵,我还饿着呢!你看肚子咕咕叫呢,现在我的肚子里头能盛两头猪,咱们怎么也得吃过了再去,若是被那女鬼害了,咱也得做个饱死鬼吧!真倒劲!”

    大福左接着兄长大福右的话音:“希望楞菇师傅能够三思而后行,咱们若是去了,准会把事情弄坏。咱们刚入本教不久,这,这什么也没有准备,什么也不知道

    ,这就让咱们去跟女鬼打交道……这,这确实不妥!”

    一直旁听的楞菇开口说话了:“你们四个人都是强词夺理,做作推辞,这一点儿小事情难为了你们是吗!现在,我再给你们每人一次机会,若是还没有人接下我手中的香瓶,不听从我的吩咐,别怪我不客气!别怪我用拐杖打,一个个地打,直到打得你们皮开肉绽,或是直接就打死你们!”

    楞菇愤怒至极,表情严肃,当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上去拿下那只香瓶子。

    虽然四人在推脱,在找借口,楞菇的眼中和心中一直是他们四人,这让王大石很是心酸。他觉得已经被楞菇师傅淡忘了,他宁愿被楞菇打骂,也不愿意不存在,也不愿意做一只可有可无的影子。

    王大石见四个人还没有接下香瓶子的意愿,低着头,开了口,说了话:“我,我,我可以接下香瓶子吗?”

    楞菇似乎没有听到。

    大福右和大福左兄弟俩听得清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看了看王大石。

    东方清落哈哈笑了起来,“真是个大愣子,不过也好,省得咱们站在这里挨训话!”

    王大石当下站立起来,接下了那只香瓶子,由于他跪立时间太久,双腿发麻,身子一晃,差一点跌在地上。

    东方清落哈哈大笑:“王大石,你站都站不稳,还有勇气去接香瓶子,真丢脸!”

    王大石没有理他,向楞菇问道:“师,师傅……哦,不,楞,楞菇师傅,请问那位贵女鬼叫什么名子,大概岁辰,样貌是什么样子的……”

    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哈哈大笑,东方清落道:“对害人的女鬼还这么恭敬客气,哈哈哈……”

    楞菇眼睛逼向王大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王大石向楞菇看了看,低下头,他宁愿楞菇的打骂,也不愿意她的疏远,他想把这心里话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不敢说了。

    “师傅,楞菇师傅,我,我想说……”

    楞菇冲着他的脸就啐了一口:“你说什么,嘴都张不开,还要说话,看我掌掴你的嘴!”

    说着楞菇就将朝他的嘴吧上打过来。

    大福右看得有些不对,赶紧把王大石拉了过来,走出了门外。

    不过一刻,天边的夕阳就将隐没。残余的光辉显得和蔼,轻轻地洒映在青山绿水之间,水草清秀,树木苍郁。水面粼粼光澜随波荡开,一袭一袭地推叠,形成弧圈,五光十色,绚丽生幻。

    几人从乡土派的大殿走出,通过一条小径,走至不远,一排青砖绿瓦房子展现在面前。这里便是舍院,供给弟子们住宿的地方,房子有院墙围着,一共两排,每一排足有十多个房间。舍院右首是宽广的石地,石地平整,仿佛经过精心雕琢一般,大概就是练武场。不远处便是厨房。

    顺着小径下去,连接着石阶,通往清风山高处的神庙,那里专供附近村民烧香祭拜。神庙的后面是高低起伏的山峰,其中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命名为观月山,峰端设有四五只小亭子,叫坐月亭。清晨,这里氤氲轻烟飘渺,可见,那便是修炼内功心法的清净之所。

    远看通向清风山神庙的台阶有些旧落,但是和青乌色调充满厚重历史韵味的神庙相应,散发着古朴和远香,让人不由得深思,在漫漫远古的历史长流之中遐想。

    王大石为之美景所动容,同大家走上观月山边上的一个小山坡。他刚被责打喝骂,想独自静静,突然他在山坡与观月山相依成壁的角落中发现奇怪的植物,就将近步看个明晰,岂知道黄修仙从对头走了过来,吆喝着把几人带回了舍院,分配了床铺。

    黄修仙肩上坐着一只黄鼠狼,这只黄鼠狼已经修成了精,得了黄鼠狼精,便不是一般的人物。乡土派是行道中的门派,楞菇既精通符水治病、掐诀念咒、驱鬼震妖等民间杂艺伎俩,还身具奇门武功。黄修仙拜在乡土派楞菇手下,一是远方亲戚的缘故,另外想得些楞菇的真传,目前他在乡土派专门管理土方草药的配伍与熬制,清闲得紧。

    王大石刚从余晖中见到了神庙,见到了近于天边的坐月亭,他惊叹坐月亭之仙雅清净,一心想寻找通往的路径,如此竟让他神思不宁。

第22章 空坟窟

    夕阳沉下,黑色的夜幕来临。说起来真的奇怪——前些天月亮一直高高地挂着,天地通明,而今晚,月亮如同被浓墨浸染,伸手不见五指。

    五人没敢再逗留,一切准备妥当,壮着胆子朝坡子岭出发了。王大石走的时候特意将那只香瓶子装在了隐秘之处,又把王里长为他准备的香草鸡蛋带在身上。

    坡子岭坐落在乡土派的西南方向,是一座高低错落,转首摆尾的山岭,这个山岭曾经是座穷山,所谓穷山,就是不长草木的荒山。民间有俗话:断头路断头台,穷山窟里穷人来。意思就说路一定要四通八达,延伸远处,如果延伸不远陡然没了路,那就如同是断头路,预示不好;山一定要郁郁苍苍,环水交纵,若逢不生长草木的枯山,主穷荒、居家不稳、奔波迁移。

    坡子岭曾是一座穷山,寸草不生。那时候,楞菇在乡村角落游走,给病人开方子,给不吉之人占岁星,渐渐名声响了起来,她不收钱财,只嘱咐人们到神庙烧香拜神,嘱咐在这穷山岭栽树植草,人们仰慕她,依照她的嘱托上香、栽植,没过几年,神庙香火鼎盛,穷山绿色丰郁。

    人们渐渐发现,生长了草木的穷山岭像只横卧的蛟龙,曾经干枯的松梁沟蓄水成了松梁河,此处成了一块宝地,只有权贵的人家才不惜钱财与路途颠簸在此良地选穴下棺。按当地的说法:头枕坡子山,脚蹬松梁河,视此地为阴宅葬人的风水宝地。

    既然形成了风水宝地,安葬越来越多,小户人家埋坟冢,达官贵族起大墓。这里的坟冢比古安寨子村的孤芳堆要大的多,多的多,阴气越发重得多了。

    走在路上,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兄弟俩一句话没有说,大福右则是哼着小调儿,大福左念着四书五经。

    王大石从心里头不喜欢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不是因为惊跑了马致使他没娶上新娘,更多的是因为两人锦衣华服、娇生惯养和成长的落差感。不光是他们俩,他对一切这样的人有隔阂和陌生感,远远而避之。在他的心底,翻起了儿时的记忆……

    人总是盼着喜庆,孩子们尤其盼望着过年。古安寨村过年的年俗很浓,大人小孩都换上崭新的衣装,挨家挨户都会准备一桌好菜,欢天喜地的孩子们燃放炮竹……这些,在王大石的孩童时代既是有的又是没有的。王里长没有新衣服,会将自己和王大石换上洗干净的陈衣装;王里长会带着王大石做两道土菜头,倒上两碗自酿的粗粮苦酒;王里长会和王大石在院子里烧一堆竹笆,噼里啪啦算是土炮……孩子们串来耍去,每年都会到王大石家院前看“土炮”,羞得他不敢出门。压岁,那是年辰里必不可少的,欢宴之后,尊长者上坐,受下辈礼拜磕头道吉祥,尊长者会给小辈散发财物。散发的钱财是金银裸锭,叫压岁钱;散发的果物,如橘子、鸡蛋、核桃等,叫压岁果。古安寨村富裕的人家给孩子散发压岁钱都是成串的,压岁果都是稀罕少见的。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挂着金腚子,带着银手镯,村里的同龄扯着长长的钱串子,他们的床头枕边放着压岁果子。古代的人们一直认为孩子们年岁小,身上的真火低,容易受了鬼

    魔的侵扰,压岁钱可以买通神祗,压住年岁,以保孩子无病无灾,逢凶化吉;那压岁的果子放在枕头边,可以安神,可以醒脑,可以带来吉利。这些习俗,古安寨村一直延续……然而,王大石从来没有受过王里长的压岁钱,更不用说那稀罕的压岁果了……这些,王大石是没有的,只能看在眼里。大概是家境拮据,大概是王大石“丑陋”惯了,在人们的眼里,他成了蠢瓜笨蛋,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成了大人口说言教的反面教材。

    如此,王大石就成了蠢瓜笨蛋,与人交情被人欺生,与人言语被人冷漠……岁月渐长,他孤单了,也被孤单着。如此的经历,使得他自卑、内敛、忍受、忍耐、认命。他不喜言语,常在心里盘弄。许许,造成了他每与人搭讪,心里头砰砰直跳,甚至羞得脸红脖粗。

    ……

    处于窘迫,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两日未食,大福右的肚子此时咕咕地叫起来。王大石从口袋中掏出两只香草鸡蛋。这是王里长煮给他过路的,他没有舍得吃完,此时鸡蛋已经嗖成了干蛋,正要分给大福右和大福左。

    东方清落早就饿得不行,伸手就向鸡蛋抢去,结果鸡蛋掉在地上摔碎了。

    大福右见东方清落这种霸道德行,气得大喊一声,道:“真倒劲!看你没有出息的样子!狗吃肉包子还要用尾巴扫扫主人的腿,你竟是连犬牙狗都不如?”接着,摔出两巴掌,打得东方清落捂肩抱背,不敢动弹。

    东方木白赶紧过来,扶了扶弟弟东方清落。

    “老子没事便给你们这些小子改改性子!真倒劲!太不像话,你再这种德性,我就把你的脖子卷成油条。”大福右拣起地上的香草鸡蛋,拨开壳,一边吃一边教训着。

    王大石从口袋中掏出两只香草鸡蛋分给东方清落和东方木白,“我给你们都准备了,我这里还有,给,一人一个!”

    东方木白接下鸡蛋:“谢谢你!”

    王大石点了点头,接着把另外一只香草鸡蛋递给东方清落。东方清落把鸡蛋接下后,直接掼在了地上,摔得粉碎,看也没看王大石一眼。

    这边的大福右把鸡蛋咽下肚子,嚷着:“哎呦,真倒劲,本以为楞菇收了新徒,这一天该弄些好吃的,算是个喜庆的事儿,嗨嗨,居然吩咐咱夜里出来守魂捉鬼!嘿,真倒劲!——这个鸡蛋啊,连吃一百个也只能塞塞牙缝,堵堵喉咙管子,吃到肚子里只抵上一个轻屁,一个屎棍子都攒不上,顶个虚半饱都不够。”

    王大石听了这话,心理挺难受,心想都是自己惹了大家的喜庆,若非如此,楞菇老人家和黄修仙总该招待他们一顿好饭。

    东方清落此时反了过来,指着大福右说:“你比我大二十多岁,我今天打不过你,哼,总有一天这两巴掌我会打回去的!”然后对王大石说:“总有一天我会教训你的!”

    大福右瞪着东方清落:“小兔崽子,你脾气这么坏,你再说,你再敢说,只要你再敢说一声,我再刷你两个巴掌,一巴掌管你的脸到西南,一巴掌管你的屁股蹿西北!——看看你们兄弟俩个都是从娘胎中一起出来的,

    你怎么这等坏,不识抬举,学学你哥哥吧!”

    东方清落一身倔气,没有置声。

    王大石觉得自己无辜。

    当几人落脚坡子岭时,乌云尽去,月亮出来了,风儿徐徐吹面,冷嗖嗖的。

    习惯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几人并不觉得害怕,倒是恐惧在凄凄的月光下出现个黑影或者怪物。

    大福右这时怨道:“哎,真倒劲,若不是楞菇师傅要了咱的生辰八字,捏住咱们的命根,这种地方,哎,就是十八门大轿抬咱,咱也不会来!现在呀,只有求苍天保佑喽!”

    正说着,突然见得距离坡子岭不远处有户人家,屋子不大,发出柔柔的光,隐隐约约看得里头好像有位瘫太婆坐在门前,还有一位女子好似坐在案头编织。

    “呵呵呵……我说天无绝人之路!你们看,那山坡上的屋子还有亮光来着!”大福右用手指着前方,继续说,“王大石呀,我们四人今夜就在这儿睡觉了,楞菇师傅交的香瓶子是你收下的,那只女鬼也得需要你去引,引了回去,楞菇师傅奖你也好,夸你也罢,那且都是你的功劳!哦,忘记告诉你了,你呀,好好地引那只女鬼,记住,别在引鬼回程的途中转脸!这呢,民间的常识你要知道,人走夜路的时候,身后有三盏灯火照着,此间,鬼不敢上身,如果转一次脸,那灯火就灭一盏,只要三盏灯都灭了,那鬼就要缠人了,你这个愣头青,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大福右跨起大步,走在了五人的最前面,就想一步跨进那所屋子内。

    可是到了那山坡,眼看那房子在眼前,怎么也走不近它。

    走了老远,几人未免有些累了,便坐了下来。大福右看了看那间屋子,把它后面的一棵弯着腰、垂着枝条的老干柳树做了记号。

    大福右道:“真倒劲,你们都记着,前面的柳树旁便是那间屋子了。哎,总算离得不远了,咳咳,这下该小声点,别惊动了人家,惹得关门熄灯,把我们当黑贼野匪!”

    “就你最啰嗦,既然要小声点,你就别置声!”东方清落没有好气地说。

    大福右没想到这小小年纪居然这般利嘴,长大还得了,急着朝东方清落教训道:“你这个小东西,别瞎嚷嚷,老子说话你忍着点,就当我是你叔伯在管教你!”

    离那间屋子越来越近,谁也没有再说话。

    可是,当到达那棵弯柳树跟前,却发现那间屋子还在前头。

    “肯定就在这个地方,没有错!”大福右指着,“——你看,这棵柳树还在这儿!——真倒劲,天刚黑,就出鬼了?”

    大福右说完,几人向前头看了看,哪里还有什么房子屋子,明明就是个空坟窟。

    几人被惊得一身冷汗,转身就跑。

    大福右一边跑,一边骂着:“哎呦,真倒劲,刚才咱们看着的明明就是间有灯火的屋子,怎么会是个坟窟?这,这不……嗨,这天刚黑就出鬼了,要是深更半夜的,咱们还活不活哟!”

第23章 盗金牙1

    几人一阵狂奔,不知窜到了哪里,只见脚下杂草丛生,一个坟堆接着一个坟堆,阴森寒碜,估计便是坡子岭的中心了。这样的场境,让王大石想起了两年前烧错坟娶了鬼新娘的事情来……

    渐渐地天色又罩了一层黑纱,萤火虫闪着柔绿色的光,蛐蛐和蛤蟆发出古怪的叫声,凸起的一座座坟堆,显得异样。

    几人心底冷冷清清的,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忧怵存心,不敢再朝里头走,摸索了平坦的地方肩贴肩坐了下来。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年纪较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身子不自主地哆嗦起来。

    王大石是个愣头青,曾经一个人在夜间到孤芳堆烧过纸,对于鬼怪的传说和经历不多,但是他不怕,他总觉得有时人的无情甚过鬼怪,他觉得鬼怪再可怕,未必会拿鞭子抽打身子的疼痛,未必有侮辱冷欺令人心伤和沮丧。他看了看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说道:“你们别要害怕,我,我可以帮你们祈祷。”他态度十分诚恳,很是乐意帮助大家。

    东方木白点了头,回了声谢谢。东方清落稳住抖索的身子,不领情意,怒气冲冲地说:“王大石,我是害怕了,管你什么事情?哼,你还是祈祷自己吧,看这样子,今天晚上你也不能把女鬼引回去!呵呵,楞菇师傅定是饶不了你。”

    大福右本就不喜欢自负的东方清落,见王大石好心变成了驴肝肺,他冲着王大石就嚷了起来:“我说你王大石,你该好好想想今晚怎么保住性命,都快被野鬼给吃了,还惦记别人的安危?这熊孩子犯不着你为他着想!”说着,瞅向东方清落,说:“都落到这份上了,还以为在家当少爷,摆什么架势呀!”

    这天很黑,东方清落没有看见大福右瞅他,但是这话很明显针对他。

    东方清落从地上刷地站了起来,冲过去,掏出拳头就将向大福右掼,但被东方木白扯了回去。

    “真倒劲,你这个小子,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就让我今天教训你这个龟孩子!”大福右两步跨到了东方清落的身边:“剥你的皮熬驴胶,揍你个兔崽子!”两个巴掌打在东方清落的身背上。

    王大石拉过大福右,平了平气息:“大福右叔叔,你年纪长他们二十多岁,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对东方清落说道:“行

    了,东方清落,我觉得你,你也须改改才是!”

    大福右听得似笑非笑,他没有想到王大石闷憨子一个,居然也能拉场子,冲他说道:“嘿嘿,你可别称我叫叔叔,你这个傻帽子,你直呼我和大福左的名字就可以,我们可不愿意跟你扯亲!”

    王大石笑了,想了想自己不能沾亲,不喊他叫叔叔也好。

    东方清落刚听王大石教训自己,心中非常气恼,对王大石说:“王大石,你教训谁呢!”

    王大石觉得再纠缠下去耽误了正事,不再搭理,走到了一边。

    这时候从坡子岭的深处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声音怪异,带着哭啦啦的腔调,明显不像是畜牲或野物所发出的声音,惊得大福右和东方清落停息了争吵。

    几人目目相觑。

    王大石木质地说:“这,这是鬼叫的声音!我,我曾经听说过。鬼叫,其实是鬼在喊人的名子,喊到谁,没有几天,被喊到名字的人就会跟着死去!”

    虽然王大石说的话没有一丝根据,还是吓得几人一身冷汗。

    大福左此时闭上眼睛,蒙住耳朵,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心中不由得涌出民间乡落那些传说的鬼怪和离奇的故事。

    大福右骂道:“真倒劲,咱再穷苦,也没有受过这等罪!若不是走投无路……楞菇呀,楞菇,你用十八门大轿子抬我,本人未必入你的教门!”

    王大石说:“有个地方学手艺已经很好了,真不该如此抱怨!”

    大福右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王大石说:“你们若是害怕,闭上眼睛便可,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到了半夜,我起身把那厉鬼引回去便是!”

    听王大石说得轻巧,大福右、大福左、东方兄弟俩就地躺下来,闭上眼睛,睡起了大觉,好似引鬼的事情只落在王大石一人身上。

    王大石找了块干净的地方躺下,感觉有只模模糊糊的东西在后肩游移,他心底提防着,耸了耸肩头,突然后头传来低低的声音,他仔细倾听,发现是鬼在喊自己的名子。

    “王——大——石——”

    王大石一蒙,转过脸来,才辨知声音是从大福右的口中发出的。

    大福右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笑着说道:“嘿,王大石,你看,你看那是什么?若是厉鬼,你立刻引了回去,咱们好早点离开这里,回去睡个好觉!”

    王大石顺着看去,不远的地段,有只人影,打着马灯,提着篮子,在一处杂乱的草堆里头消失了。

    “这,这不会又是鬼吧!”大福右说。

    就在这个时候,草丛中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片许之地。这下,大福右和王大石都看得清楚,在那深厚的草丛后面正是一座坟,而刚才那些身影正在烧纸磕头。更让大福右吃惊的是,烧纸的正是县城里燕家府的四位少爷和妻儿家眷,另外,还跟着老仆。

    说起燕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燕家老爷曾经是个县令,家里头有四位少爷。四位少爷狗仗人势,欺压百姓,为非作歹,很多人民百姓恨在心底。燕家府去年死了老爷,今天应是一周年的祭日,四个儿子和妻女特来烧纸祭拜。那位老仆一直服侍老爷,老爷死后,老仆没有离开,一直留在燕家。据听说,这位老仆不是一般的人物,她常修炼“采阴补阳之术”,久而久之,身怀一门特殊的技艺,可变男变女,变老变少,除此之外,还修炼一种密丹,这些密丹有的可以吃,吃了以后可以令男人身体健旺,长命百岁;有的蜜丹只要抹在身上,立刻紧了血脉,取了人家的性命。密丹并非是普通的炼丹之法,变身变性并非靠易容转妆,且都是靠采阴补阳之。如此之术,行道之中恐怕也只有老仆一人修得。据听说,这位老仆跟大少爷关系很暧昧。老仆白天很少行动,想必这夜间烧纸,便是她的主意。

    王大石没有想到这些黑影子竟然是人,不管好人坏人,在这恐惧得令人窒息的夜晚都可以壮胆魄。

    烧完纸后,燕家府的小辈们回去了,四位少爷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知道大福右为何突然之间凝重起来,见到这些人就慌了,赶紧喊醒大福左和东方清落、东方木白,准备逃走。

    东方清落与大福右有矛盾,爱理不理的,等待几人都醒转,准备逃跑,燕家四位少爷已经发现动静,拦在了身边。

    此时,四人心中的恐惧感早已经抛至九霄云外,变得又慌又急。

    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第24章 盗金牙2

    且说。

    ——燕家府有钱有势,仗势欺人,人人都恨。十多年前时,燕家老爷刚捐了官,时机未熟,尚未搬迁进城。那时,古安寨村头有一处大浴堂,大浴堂分为两个池,贫民百姓入“清汤池”洗澡,大户显赫人家入“圣汤池”洗澡。大福右便是圣汤池的搓澡捏脚工。燕家大少爷那时刚满十岁,便有了娇生惯养的性子,他让大福右为他搓了澡,挑了趾甲后,便让大福右再为他扯蛋蛋。扯蛋蛋都是浴堂调戏扯闲之话,说说乐乐,笑笑便过去了,可燕家少爷没大没小,极带侮辱之意。大福右不是好惹的料子,就教了燕家大少爷的坏点子说:‘你回去见了你家老爷子,就说想吃酸醋泡蒜泥!’。大伙听得都笑了,燕家大少爷稀里糊涂就走了。原来,燕家老爷娶了第三房媳妇时已经五旬的年纪了,吃不动,干不动,只恨得三房干守活寡。燕家老爷宠爱她,晚上不能慰藉,就补偿在吃喝其它之上,每天问她想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开始三房还有兴致,活寡守得时间长了便耐了,每次再被问时,她便要吃酸醋泡蒜泥,燕家老爷差人做来酸醋泡蒜泥,她却是偿也不偿看也不看,燕家老爷岂能不知她的心酸。有一次,燕家老爷亲手执起槌棒在蒜臼中进进出出捣出蒜泥来,三房盯着他的手看,燕家老爷就明白了,隔三差五进她房时,便带着槌棒……这事情一下就传在了村头。一天,燕家大少爷碰着老父亲就喊着要吃酸醋泡蒜泥,被一顿打得半死,后来才明白个原委。燕家老爷和大少爷心中有气,一天中午,拿着棍子就冲进了浴堂,打坏了大福右的下处。又隔了些时日,大福右和大福左潜入燕家老宅,准备放一把火烧掉燕家,哪知道还没有动手,就被老仆逮着绑了起来,大福右和大福左硬是废了两颗牙才把绳子撕断逃走。

    而东方兄弟也是大户人家,燕家老爷没死的时候,两家交情不错。燕家府随老爷子的死去已经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东方氏家未必敢得罪。前些日子,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随燕家大少爷赌钱,燕家大少爷使了把戏,迫得两人输得精光哗哗,还欠了一大笔的赌债,两人应承半个月回家取钱还上,可是害怕回去取了钱而败坏了家风,遭到家规的责惩,走投无路,投入乡土派学手艺和武功,其实是寻求庇护或者说是躲藏避祸。可是到现在也没有还钱,遭到燕家少爷的追讨,那也是应该。

    当下,不知道是四位少爷撞了大运,

    还是大福右兄弟和东方氏兄弟四人倒霉透顶。

    “呵呵,你们逃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还是在这里头被我碰着了,真是冤家路窄呀!”大少爷呵呵地笑着,那副嘴脸真是猥琐之极。

    大福右四人没有理会他。

    “你们现在躲在何处,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大少爷问道。

    大福右四人当然不想告诉他,可是身旁的王大石实在憨实,说道:“我们几人是一起的,一齐在乡土派!”

    他本以为说出“乡土派”三个字该是多么的荣耀,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遭到大福右、大福左和东方清落的白眼。

    王大石又不知道说错了什么,捂住了嘴巴。

    燕家府四位少爷逼着四人,要新账老账一起算,非要大福右和大福左跪下赔罪,让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还钱,若不,便让四人死在这里变成孤魂野鬼。

    大福右好汉不吃眼前亏,砰的一下就跪了下来,说了一圈子的好话,奉承话,倒是惹得四位少爷高兴了一番,但是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真一文钱也没有,嘴皮和性子坚硬如石,是一不做,二不休。

    大少爷心知东方兄弟身无分文,逼死也凑不出一文钱,便暂缓一日,并且约定明日一早还钱,如果不能及时还上,便找上乡土派。

    临走的时候大少爷还不忘记提醒:“趁这当晚,赶个赌场没准能捞些钱,若明日一早还是还不上钱,就取了你们的命!” 言下之意就是让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趁今天夜里不论去偷去抢也要在明天还钱。

    说完,四位少爷露出奸狞的笑。

    王大石听懂大少爷的意思,心中暗暗地骂一声:“卑鄙!”

    这时候,四位少爷中三位已经走了远去了,大少爷迎向了老仆。

    大福右看着心中暗骂:“大少爷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我说怎么这么轻易放过我们,原来是跟老仆有约,哼哼,老仆每天采收他的阳气,小心被老仆害死!”

    王大石不知道大福右说什么,这时只听大福左说:“这位老仆其实就是燕家府老仆人,人们都喊她叫老仆,年过半百,却年轻貌美。”

    待四位少爷走了老远,大福右和东方清落四人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可是想了想奔波之苦,每日每夜提心吊胆,没吃没喝,露宿野外,不由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况且逃跑也不是办法,生辰八字还攥在楞菇

    师傅的手中,楞菇师傅脾气古怪,万一她老人家不高兴,掐着食指,念念咒语,一定要了他们的小命!

    四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夜是真的黑了起来,坡子岭更加的阴森可怖,树木被风吹得吱吱地响个不停,叶片哗哗,周遭无名而悚异的叫声,尖锐又刺耳,延绵不绝……不过,此时此刻,几人都没有感觉到。

    东方清落打破了几人的思绪,他说道:“这里的玉米很多,咱们偷玉米卖了钱还给他!”

    王大石极力地反对,说:“东方清落,你,你想点儿正经的办法,如果你们跟农民伯伯过意不去,糟蹋农民的粮食,我,我就去喊人。再说,你这一夜偷的再多,夜里也没有人收你的粮食,第二天早上依旧还不上账!”

    王大石平日里一句整洁的话都没说过,这下一说,倒是思路清晰,有板有眼。

    东方清落岂能被他训导,“哼”了一声,极度的不服气。

    离第二天的早晨越来越近,燕家老爷坟旁依稀冒着火光,大福右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脸上瞬间泛起了一丝喜悦之情。

    燕家老爷生前是县令的官,死的时候是光秃秃的—— 四位少爷仗着县老爷的权势,风风光光,暗地里却是不孝之子,吝啬又抠门,给父亲制的是泡桐木棺材。泡桐木料比较轻,湿水不久就会腐烂。生前,老县令知道四个儿子不孝,不会给厚葬,在他感知自己寿限将至的前夕包了一口金牙,扎了纸偶媳妇和两房妾室、婢女,便闭嘴瞪眼死翘翘了。所以,知道这口金牙的,只有街头的包牙匠师傅。可是,在他死后擦身入棺时,还是被四个儿子发现了那口金牙,不过,谁也没有冒着骂名和晦气贪财取了金牙。

    燕家的四位少爷没为老父亲修墓,直接入殓下棺,埋在了坡子岭土坟堆,因为没做好事,死时寒酸,没被盗人盯过。

    当下,燕家老县令坟边的火纸已经烧完,风儿吹过时,腾起依稀的火花。大福右盯着那突兀的坟堆,把心里的想法如实地说了出来。

    “当下,只有那燕家老爷一口金牙或许救得你!”

    “什么,什么,盗金牙?”

    “是的,挖开燕家老县令的坟,盗取老县令的金牙!”

    “这深更半夜的……呃,呃……”

    几人吓得愣在了当地。

第25章 亲爹

    听说要挖坟取燕家府老县令的金牙,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是求之不得,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把欠债还上便安心了。大福右倒是想弄点小钱留在身上,消停的时候挥洒挥洒。

    大福右寻思着盗金牙的想法,乐不开支,招呼着说道:“燕家府老县令没有政绩,更没有做什么好事,残暴横敛,仗势欺人,咱们取了金牙,把他的尸骨抛在野地晾晾,也算是替天行道,解民之怨声怨气!这也算是他做坏事的修得。”

    东方木白跟着说道:“那燕家四少爷不遵守规矩,赌钱的时候使出鬼把戏,咱们盗他老父亲的金牙抵还他儿子的债也不为过!可解输钱之辱之恨!”

    “如此说来,咱们盗了老县令的金牙那是多多益善,会得到上苍的保佑!”大福左说道。

    王大石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恐怕不……不行吧?”

    “怎么不行?”大福右问道。

    “人死了归土,如果再开棺动尸,搅扰了尸骨,野魂会找来算账,另外,破坏了阴宅风水,殃及后世子孙。”王大石说着。

    “真倒劲,你懂什么,燕家府的老老少少,上上下下,欺人太甚,我们此举的行为那是替天行道,不必要担心坏了事情!”大福右说着,向王大石别了一眼,“破了燕家府的阴宅是他们作孽的后果!王大石,你这笨小子,秃脑袋,燕家老县令是你的亲大是吗,需要你这样为他护短!”

    大福左此时说道:“掘人家的祖坟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对燕家群恶之辈也无所谓,只是……”这时,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只是这漫天黑地,谁敢去掘坟呀!”

    几人被这一提醒,愣在当地。

    大福右嚷着对王大石说道:“嘿,真倒劲!这件事情与你本无关系,但是愣眼干看也不妥!”

    接下来,大福右做了具体的分工:王大石负责砸金牙,砸出来之后,分两枚金牙,剩下的给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还钱息事,若是多出来的就归大福右。不过,大福右还要等挖出尸骨后脱裤子撒尿解气。

    挖坟是损阴德之事,王大石并不是赞同,但想燕家臭名远扬,仗权欺凌,得了这样的报复,咎由自取。他另对大福右的贿赂颇有心动,如果真的能盗出两枚金牙,带给王里长,王里长一定很开心,他辛苦一辈子,也是该享福和安定的年纪了。

    王大石这般想着,对自己说道:“这钱财并非出自自己勤劳的双手所得,属于不义之财,不能要,不能要。”摇了摇头,打消了分赃的念头,只乐意去帮着砸金牙。

    大福右摆平了王大石,心里便有了底气,对东方清落说道:“你,你们俩个觉得怎么样?”

    在当前情势之下,的确没有他法可解燃眉之急了!东方清落挂着脸没置声。

    东方木白担心坟里冒出个鬼,不知如何答应。

    大福右烦了,骂道:“真倒劲,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像小瓜妞子娇滴滴的!跟你们说,看在我年纪比你们大的份上,又临大难当前,我才肯帮帮你们!——提醒你们明日还不上钱,就去当死鬼吧!——呵呵,你们不是害怕这个地方吗,到时候你们俩个就被燕家少爷埋在这里!”

    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大福右生气了,又作了不同的分工,决定由大福左放哨,自己和王大石负责挖坟,把揭开棺盖和砸金牙的事儿换给了东方清落和东方木白。

    东方清落甚是不服,说道:“我和哥哥年纪较小,从未接触过死人死尸,如果你们坚持由我俩前去揭棺盖取金牙,那我们宁愿做鬼,不过,在做鬼之前也要把这事情跟燕家大少爷汇报一声。”

    大福右想帮助他们俩,却被反咬威胁。

    福右骂道:“你个小东西!……”直想把他痛揍一顿。

    时间已经不早,如果再耽搁下去,第二天还不上钱,燕家大少爷绝不轻饶。

    “你,你们,你们不要再吵了!”王大石说道:“那,那就由我来揭棺盖取金牙吧!”

    王大石话语中透着不乐意,倒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觉得此举不道义。

    分工停当,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跑回乡土派取了铁铲、斧头、锯子、凿子、钻子,顺便把锅台上那盏马灯提了出来。

    回到坡子岭已经是深夜了。东方木白提着马灯照亮,大福右接过铲子就朝坟堆走了过去。

    说也奇怪,沉寂已久的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被那乌云遮掩的月牙也露出了浅浅的一角。

    大福右感叹地说:“嘿嘿,真是天公作美呀,看样子这老县令真是做了不少坏事,上天都乐意帮助咱们!”

    马灯在坟堆前放下,盈盈显亮。

    东方清落把墓碑搬在了一边,大福右挥动铁铲挖坟。

    不过一会儿,现出棺材。大福右轻轻地用铁铲的尖头从夹缝中撬起棺盖,一股腐烂的肉味散出来,再听哗哗响声,棺盖瘫碎。

    “去,快把那棺材碎板捡出来!”大福右催促着东方清落。

    东方清落仿佛被钉在当地,一动也不动:“我不去!”

    “你这个小子,盗这金牙,是为了你还债!”大福右说。

    “哼,没见你这么好心,你是顺便想捞点便宜占占!”东方清落没有好气。

    大福右啐了一口:“你,你这块酸肉疙瘩!我用铁铲子拍死你!”

    东方清落竟是窜到了一边。

    时间不早,为了让王大石顺利地进行,大福右和东方木白小心翼翼地用铲子把腐朽的棺材板挑出来。清理了好一阵子,借着灯光向里头看了看,一具白花花的尸骨。

    大福右把王大石招呼过来,然后退回一边帮着把风。

    民间说死人的尸骨都附着阴魂,如果掘土、移棺、动身,都要烧纸钱敬拜,嘴中要祷告,说出原因;有道行的师傅们念诵咒语,捏符化煞,或用一些秘而不宣的法门以求无事,莫生非扰。凡事,都要请行家办理,如果弄不好,不知不觉中会降临祸害。

    憨头憨脑的王大石哪里知道这些,但他心中有善,平日多礼,面对白花花的干尸也不例外。他跪在地上,对着被挖开的坟窟磕了四个头,说道:“菩萨,菩萨保佑,原本不该对你无理,但,但是,兄弟们今日有难,需要你的金牙还钱,况且,况且你已经死了,即使有一口金牙也不能吃东西,被埋在这土里头最终也被腐坏了,倒不如今天让我取了它,以解济危急,所以……”

    时间不可再耽误。王大石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什么也顾不上做,便跳下坟坑,他想直接搬开尸体的嘴巴,又觉得太过无礼,便说:“我,我直接搬开你的嘴巴了,你可不要生气,更不要怪罪,若是我死了,嘴里有金牙,任谁来取就是!”

    说完这番话,王大石伸出右手食指,在干尸的嘴巴里打了个弯,抹去牙齿上的沉泥和沙渍,果然呈现出一排闪闪光亮的金牙。

    王大石抑制不住惊喜的心情,拿着锯子就动起手来,可是怎么弄也不顺手,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颗金牙也没有锯下来。

    他忙得一身大汗,始终没有所获,不得不爬出来,匆匆跑回去,和四人商量。

    大福右急得直跺脚,教他用锤子和凿子一个个凿下来。

    王大石提着心吊着胆又去了,这次他觉得尸骨有了变化,刚才头面是朝上的,而现在头面朝下。他心中狐疑:“难道有别人来过,难道记错了,难道是这尸骨自己翻的身?”想到这里吓得

    “哇”地喊出一声,想跑出来,又镇定下来想了想:“不会呀,没有啊,死人怎么翻身呢?”

    心里平静下来后,王大石把尸身翻个正面朝上,拿了锤子和凿子,又拨弄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取下金牙来。他折腾的累了,回去和几人商量,走之前扯了杂草掩上。

    回去后,大福右教他直接用斧头把金牙砸下来。

    王大石趁夜又去了,到了坟坑边口,扒过杂草,放好马灯,跳入坟坑,看了看手中的利斧,摸了摸干尸的头,说道:“哎哟,你,你这牙齿是怎么镶上的,锯子锯不动,铁凿凿不下,看看我这斧头能不能砸下啊?”说到这时,尸体的嘴巴动了动。

    看到上下翕动的嘴,王大石下意识间才反映过来,“这是具干尸,怎么,怎么嘴巴会动?”吓得满头大汗。他这一慌神,斧头从手中脱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金牙上,发出咔嚓一声,接着便是脱落滚地的声响。

    这时候的王大石已经转脸要跑,听到咔嚓声音,转脸去看,只见干尸的金牙没被砸掉一发,脖子却被拧断,头颅滚落在了一边。

    这已经是半夜的时光过去了,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王大石跑回来讲了经过。凡事不能半途而废。大福右、大福左和东方木白嚷着让王大石再去。这次,王大石怎么也不愿意去了。

    大福右心里合计合计,说道:“王大石,砸下来的金牙多分给你两颗,咱,咱们说话算话!”

    王大石根本不想要什么金牙,舍身相赴,只算是帮忙而已,大福右这话难以打动他。

    大福右看出来了,笑了笑,跟王大石说道:“王大石,你自己跑了回来,是不是忘记带回来什么?”

    王大石一愣,才想起斧头丢在了坟坑之中。这斧头是乡土派的工具,若是被楞菇发现,恐怕自己在乡土派呆不下去。

    天快亮了,王大石赶快跑去了。

    王大石再次来到坟坑之中,找到斧头,折身准备回去,可想这般回去,功亏一篑,于是再次抡起斧头。过了一会,力气用完了,还是没有砸下一颗金牙,他瘫坐着,想:“这口金牙砸不下来,枉费了功夫时间不说,更重要的是惹了几人麻烦。”想到这里,他收起斧头,直接用杂草系着骷髅头提了回去。

    王大石慌忙间走了偏径,在一山坡下听到女人的喘息和呻吟声。这声音很是诱人,在这寂静的深夜,勾起无限的遐想,发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王大石感觉奇怪,寻觅着看去。

    山林下,杂草堆旁,映入眼帘的是两具白皮细腻的身体……月光清影浮掠,王大石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燕家大少爷和老仆。那老仆披发缭绕,艳眉柳腰,好一番姿色。

    王大石这才明白,燕家大少爷给东方兄弟一晚准备的时间,竟是利用闲暇和老仆秘密地幽会。

    此刻,王大石多么想再看几眼,但是想起提着的骷髅头,心下生寒,刷的一下,向山坡下溜跑了。他匆匆忙忙,气喘吁吁,一路上不住想起……

    天色渐渐发亮,在一山坡的拐角,大福右几人迎过来。王大石将骷髅头取下递给大福右却被东方清落抢在手中。就在这时,燕家大少爷陡然出现在面前,他面目可憎,大有生吞活剥之心。

    几人同时感觉到不妙,只有王大石明白其中的原委,心想定是自己的动静引来了他。

    “赶快走!”王大石扯着大福左便跑,大福右、东方清落和东方木白跟在后头。

    东方清落把骷髅头摔向大少爷:“这,这钱咱们还给你,以后咱们互不相欠!”

    燕家大少爷把骷髅头接在手中,见得嘴里的一口金牙,哭着喊着叫着亲爹。

第26章 炉灰1

    几人害怕连累乡土派,在野外来回兜了好几个圈子。

    正是清晨时色,东方天际还没有全然放白,四周弥漫着蒙蒙雾气,青峪山浸润在朦胧的苍翠之中。远端的乡土大殿矗立,神庙高耸,古朴悠久。

    甩开燕家府的少爷,几人小心翼翼绕过乡土派的大门,准备从后门入教,经过练武场、舍院,再到大殿拜见楞菇师傅。

    这当口,几人在隐秘处,歇脚压惊。

    大福右叹了口气:“哎,真倒劲!没想到咱们跑得还真快,想必燕家少爷没有发现咱们将入乡土教,若不然,咱们就闯大祸了!”

    王大石一直没有安下心来,刚才他砸取金牙时还想着楞菇交办的守魂引鬼之事,此时一脸的无奈,流露出需要帮助的神情,他对着几人中年纪最长,辈分最高,经历最多的大福右说道:“楞菇她老人家交办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呢,现在已经是白天了,想必也不能把那厉鬼引诱出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呀?”

    大福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哎!我说王大石,到时候,我帮你多说两句好话,先搪塞着,搪塞着就过去了!”说着,朝大福左和东方木白兄弟俩看了看:“啊,昨天夜里王大石帮你们盗金牙,时间都被占用了,这才没有把那女鬼给引出来。实质上,他是功不可没,咱们该为他多说两句好话!”

    大福左和东方木白纷纷地点着头,东方清落“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好似故意想看王大石的笑话,故意想看楞菇师傅怎么责罚他,他嬉笑着脸皮,说道:“没有完成楞菇师傅交办的任务,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又怪不得谁!哼——”

    “你这个小杂种东西,年纪不大,倒学着昧良心,你的心被狗猫撕了!”大福右骂道。

    其实,楞菇师傅对自己不好,王大石深有感触,他一心想把女鬼引回,完成楞菇交办的任务,得到楞菇的认可与肯定,可是现如今……被牵扯到丧尽天良的盗取金牙之事,无缘无故惹了燕家府,现在又成了挨累不讨好的角色。当下,王大石冲着东方清落还道:“还不是为

    了你们的事情被耽误了!”

    “耽误?砸个金牙都砸不下来,王大石,我说你真是笨手笨脚的,你若是个机灵的人,手脚快捷好使,也不至于让我们沦落到如此的地步!”东方清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露出失望的神色,摇了摇头:“哼,不但没有还上钱,而且盗他老子的金牙也被发现了,下次遇到燕家少爷,咱们必死无疑,这些可都是你王大石惹出来的祸端!”

    东方清落态度劣强,这话说出来,无疑把所有的过失加在了王大石的身上。

    王大石性子实在,不好与人争斗好胜,便不在搭理,心中只是在想:“你说我笨手笨脚不激灵,为何当初你不到棺材内取那金牙!——哼,我一定好好地学习武功、技艺和方术,以后成为高强的大人物,也不至于落得人见人欺,人弱犬欺。”

    大福右早就听得不顺耳朵:“哎,东方清落,你年纪小小欺人太甚,你现在嘴皮子呱呱地有用吗?真倒劲!”

    大福左说道:“现在大家责怪谁也于事无补,大不必在此吵吵闹闹,一夜都没睡了,再吵吵闹闹浪费心神!”

    东方木白连连点头,表示赞许,走到王大石跟前,推了王大石一把说:“王大石,你别见怪,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牵挂了,我代弟弟向你道歉!”

    王大石从来没有接受过道歉,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的尊重,突然感觉心中一暖,无比的欣慰,连忙向东方木白点了点头:“嗯,不要紧,没事,没事的!”

    东方木白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怪罪就好,我会在楞菇师傅面前给你说好话的!”说完,独自朝后门走去了。

    大福右把大福左和东方清落叫到一起,说道:“这次楞菇师傅吩咐的事情没有办好,若是楞菇师傅怪罪下来不只是王大石一个人倒霉。大家想想,楞菇师傅还没有同意王大石加入乡土派,还没有同意他喊师傅,咱们可都是楞菇师傅的弟子,若是怪罪下来,咱们推卸不了干系,帮不帮王大石说些好话,你们各自想想看……”

    东方清落想了想,对王大石说道

    :“哼,这一次,就算我高抬贵手,就帮你一次,下次可没门儿!哼,你真是个蠢猪!”

    王大石最怕被说蠢笨,宁愿不需要东方清落在楞菇面前说好话,也不愿受到这样的侮辱和欺负。

    就这样统一了口径,企图对楞菇师傅有了交代和说法。

    接近乡土派后门时,王大石心底忐忑不安,步伐明显慢了很多。终于到了大殿的门前,四人先行走入了教内,王大石跟在后面,在门前犹豫了好久才走了进去。

    楞菇正坐在大殿的太师椅上,见到王大石,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王大石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我交办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楞菇厉声问道。

    “哎——”大福右见到楞菇正要责怪王大石,一阵长叹:“我说,我说楞菇师傅呀,那只女厉鬼聪明的紧,我们费了好些心思终于把她引至教门前,这,这,哎——别提了,别提了,再说下去,我,我一脑袋都是后悔!”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楞菇催促着,急于听到可信服的原因或理由。

    大福右道:“那,那厉鬼随我们将到教前,见我教青砖乌瓦,悠久古远;大殿直伸冲天,雄伟气势,被吓得停下脚步!”说完,向几人看去,期望得到肯定。

    “之后呢?”楞菇问道。

    东方清落明白大福右的眼神,更明白此刻也是在帮助自己,就此有声有色地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鸡鸣狗叫,那女鬼便跑回去了!且说,这个女鬼也是胆小,就这么一声鸡叫就吓得退缩了!”

    大福左点了点头。

    楞菇哼了一声,向东方木白望去。

    东方木白忠厚诚实的孩子,没有大福右的刁钻油滑,粗粗猎猎;更没有东方清落的聪明、自私、孤傲与无赖,他吞吞吐吐:“额,额,启禀师傅,徒儿最是害怕厉鬼,当时,当时闭上眼睛可什么都没有看清,没有看见。只,只貌似听闻女鬼逃跑时狼狈的脚步声。”

    楞菇苦笑了一番,最后把眼神转向了王大石。

第27章 炉灰2

    大福右四人的目光同时盯向了王大石,四人是否遭到惩罚,谎言是否会被揭穿,都掌握在王大石的一句话中。

    王大石本性纯真,从来没有说过慌,他知道说了慌对不起楞菇师傅,不说谎又失去了情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心里一直叨念着:“观世音菩萨显灵,让楞菇师傅不要盘问我,不要盘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的王大石只看了看楞菇师傅,算是对她眼神的回敬,后而一句话也没有说,这让大福右四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大石,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楞菇婉转又亲切地问道。

    楞菇师傅性格坚毅,始终尖细而强硬的语调,此时的温和,让王大石惊诧。

    “王大石,你说,楞菇师傅听你的!”楞菇依旧是轻言轻语地问。

    王大石看了看楞菇师傅,摇了摇头,仍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楞菇一个拐杖就抡了过去,打在王大石的屁股上:“说是不说,你变成哑巴了是吗!”

    王大石背着屈,忍着痛,憋着嘴,什么也没说,眼泪却不自然地流了出来。

    “还不说,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到我乡土大教刚刚一天就不听话了是吧!”楞菇师傅丝毫不客气,抡起拐杖打在了王大石的后腰之上。

    这一杖着实不轻,直让王大石后背上一阵麻痛,衣装沾出了血迹。

    楞菇高高举起了拐杖,说道:“王大石,你若是再不说话,我这一杖要了你的命!”

    王大石不能左右,跪了下来:“我,我不听你的话,你就打死我吧!”

    楞菇师傅以为他跪下认错,原原本本地说出原委,没想到如此执拗,如此不怕死,不由得怒火中烧:“哼哼,那就让我成全你!”握紧拐杖朝着王大石的头劈将下来。

    大福右赶快跑上前,抱住劈下来的拐杖。

    这一杖来势凶猛,直顺着大福右的肩膀压了下来。大福右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阵疼痛,恐怕已是皮红肉涨,终于忍受不住,跌在地上。若非因此阻挡,果真要了王大石的性命。

    “该打!没有完成我交办的任务,都该打!”楞菇凶道。

    大福右忍着疼痛把王大石拉离远些,对楞菇说道:“楞菇师傅,有你这样教训弟子的吗?”

    “他不是我的徒子!哼哼,你这个东西,居然如此犯上,端着我给你们的碗,你倒数落起我来!”

    “不敢!”大福右

    气得转身走出了殿门,顺手把大福左也拉了出去。

    此时,殿内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气氛颇显得紧张。

    楞菇叹了口气,道:“东方木白、东方清落,你们也有错,给我跪下来!”

    东方木白顺利地跪了下来,可是东方清落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也不动。

    楞菇召唤起王大石,让王大石执起了拐杖,说道:“王大石,我累了,你给我好好地教训这俩个小子!”

    王大石拿起拐杖愣在当地,一动也不动。

    楞菇见王大石没有动手的意愿,便让东方清落接下拐杖,杖责不听话的王大石。

    东方清落毫不犹豫地从王大石的手中取下那支拐杖,说道:“王大石,我说过,总有一天要教训你的,没有想到这机会来得这么早!”

    话毕,东方清落毫不容情,举起拐杖朝王大石的腰板和屁股上打去。

    王大石低着头,伏着身子,在他的心里总以为东方清落是被逼无奈而为,并没有记下这笔仇恨。

    东方木白连叫弟弟停下手来。

    东方清落得意而解恨,丝毫没有在乎哥哥的劝言,一直没有停下的意图,直到震得双臂发麻,累的满头大汗才停下手来。

    虽说他年纪小,没有力道,倒是这股狠劲打得王大石的屁股和腰肢留下道道血印。

    王大石只觉得被打之处已皮开肉绽,滚烫发热,疼痛难忍,正要从地上站起,当下头目一晕,昏在了地上。

    东方木白没有想到弟弟如此的不仗义,出手如此之狠,拽过他,冲道:“真丢人!”

    东方清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头也头也不回就走了。

    东方木白走到王大石跟前,想扶起他,却被楞菇阻止住,只好讪讪而回。

    此刻,诺大的教殿只剩下神伤的楞菇和昏厥未醒的王大石,显得无比的空寂。

    过了好久,王大石从昏迷之中醒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他转动身子,觉得身子疼痛时,恍然意识到自己受伤了,才想起自己被打昏了。

    身子转动很痛,只有慢慢地蜷缩,这样才好受一些。他向殿内四周扫视一番,没有见到大福右几人,想必一定都走了。这时,他仿佛看到一蹲怪像,那蹲怪像眯着眼睛,怜惜地看着自己,好像十分心疼又伤痛。怪像光着头,消瘦刮刀似的脸型,黄蜡色的皮肤,眼中好似还噙着泪水,虽然面目可憎,倒是很安详。

    王大石

    从未在大殿之中见过这蹲怪像,但是又觉得极其的眼熟,他在思索着,反复看着殿中的字画梁柱,害怕自己认错了地方。突然间,王大石陡然发现这尊怪像在动,喘着粗粗的气吁,那黄褐色的眼眶下,一滴泪珠滚在脸上,低落下来。

    此时,王大石脑中闪过一只影子,心中一个激灵,不顾疼痛,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之快,好似没有受伤一般。

    “楞菇,楞菇老人家,你,你怎么哭了。”王大石惊醒过来,发现眼中的那尊怪像正是楞菇。

    楞菇瞬间眨了眨眼睛,喝道:“你不是死了吗,谁把你又救活了?呵呵,哭?你是瞎了两只眼睛,还是死了在说鬼话?——我从来没有尝过掉下的眼泪是什么滋味!”

    王大石抬起头来,这时他发现,楞菇刚眼中噙着的泪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和善慈祥的面孔此时也挥之而去,变得冷厉严肃。

    四周已经没有一个人,王大石面对冷峻的楞菇感觉紧张。

    “楞,哦不,既然不能称呼你师傅,我称呼你楞菇老人家可以吗?——楞菇老人家,有何吩咐,王大石一定办到。”王大石问道。

    楞菇师傅点了点头,然后问道:“王大石,你恨我吗?”

    “不,不,不恨!”王大石实心实意。

    “为什么?”楞菇不为所悦。

    王大石看了看楞菇,说道:“我知道,要想学得更好更高的技艺,就要懂得吃苦,而且,我,我,我知道自己很笨很蠢,没有慧根,能留在乡土教,我,我已经很满意了,虽然还不能称你一声师傅,但是我不怕吃苦,不怕侮辱,我会本分做人,本分做事,争取能留下来,被收为弟子,学得真传绝学!”

    楞菇缓声说道:“你总是说自己蠢笨,那你有没有发觉自身有过独到之处呢?”

    “我,我……”王大石呢诺:“老,老人家,什么叫独到……”

    王大石没憋出几个字儿来,等到他再抬起头,楞菇已经起身离去。

    楞菇走在门口时,转过身子,那副孤傲冷厉的面目再次显露在脸上,冲着王大石吩咐道:“你没有完成我交办的任务,今天没有饭吃了,罚你到神庙之中去清理炉灰。记得一定要清理干净,若是有一点儿马虎,我再打得你皮开肉绽!”

    “清理,清理炉灰?……”

    王大石唯怕自己没事儿干,被冷落,听得吩咐,不顾残破的身子,焦切地准备去了。

第28章 倒霉

    神庙设在乡土派的西北,在舍院和练武场的后面,地处清风山之上,与观月山并立。清风山上一条幽径向下铺展,绵延数里,连接着山下的道路。每逢初一、十五或是节气之时,山下的村民会沿此道在神庙供奉香火,那时,氤氲缥缈,神庙置如仙境。神庙之中供奉着一只兽神,设有二十四只龛炉。

    楞菇走后,王大石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刚才,他实在是太过紧张了,此时才感觉到浑身疼得厉害,他挪着身子,几次要站起来,都因为疼痛难忍而没有成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身子挪到一只桌子旁,双手握紧桌腿,用力地支撑着身体,经过数次的尝试终于站立起来。他慢慢地抬起脚,刚试着走出一小步,身子一疼,又坐在了地上,震得浑身剧烈地疼痛,汗水哗哗地从身上冒了出来。

    王大石喘着粗气,看着这空荡的大殿,渐渐地暗淡下来,像是被一袭暮色萦绕,灰黄一片。此刻,他不知是何种滋味,顺着殿中的窗格向外望去,霞光丝丝缕缕,远如彩带,近如斑斓的彩线。

    这样的霞光,在古安寨村的傍晚总能见到,每当这时,村上袅袅炊烟缓缓地升起来,草香味弥漫着整个村子,酱醋烹辣椒的刺鼻味总会让人连连打喷嚏,还有那八角大料烧的肉香总让人馋得流口水……晚饭过后,乡邻们鳞集在一块,说笑弹唱,即使那个时候自己是最孤单的角色,但是此刻回想起来,也感觉温暖和贴实。想到此,王大石的泪水又如涌泉一般流了下来,虽然,青峪山乡土派离家乡并不遥远,但是,在他的心中总丢不下那段思乡心切的情缕,一身在外,只有受到苦头才能倍感家乡的亲切。

    王大石想起了家乡,难免不想到王里长,难免不想到曾经的屈辱和艰苦。

    生活难道就是苦吗,人生下来就要受苦吗?这个问题从王大石懂事的时候就一直潜藏在脑海深处,不如意的时候,频频地冒出来。

    又想了一会,时间也不早了,王大石断然告诉自己:“王大石,王大石,再苦再疼,你也要站起来!为了能学到手艺,吃点苦,受点累,蒙受点冤屈,总算还是值得的,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教训,这样才能丰富自己的认知,这样

    才能磨练自己吧!王大石,你一定要挺住,用苦和累去换来希望和远方!”

    就这样,王大石双手扎地,支起了身子,站立起来。他小心地掸落身上的泥尘,跛着脚,撅着屁股,走向了神庙。

    走出殿外的门庭,王大石被霞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睛,这里距离神庙大概有两三里的路程,须经过教殿后面的舍院和厨房,然后沿着小径通往一深壑,爬上深壑,走向清风山;神庙矗立在清风山之上,再过通幽山径,走百米台阶才可以到达神庙之内。

    王大石刚刚入教,一天一夜下来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而且对乡土派的地理并不熟悉,他只能看着远处的神庙,摸索着路线。

    一路上,王大石自叹命运之苦,他觉得越是哀叹,脚步越是泄劲,他想:“我何必自怜,何必哀叹,何必怨天尤人!脚步是一步一步向前,不能让怨叹扯住向上的脚步!”

    王大石不再去思想,只顾举着艰难的步履,趟过起伏跌宕的深沟险壑,终于来到神庙之内。这里庄严肃穆,散发着檀木香味,清清的烟气缭绕在神庙的上顶,仿佛置身于天端。神庙中供奉着一具神兽,下半身是动物的腿脚,上半身有些人的形象,赤眼乌颊,左手持着斧头,右手拿着法器,仰头侧目,仿佛在审视着什么,样子十分的怪异,看得王大石皱紧眉头,心中莫名生出一堆的疑问,又感叹乡土派之诡怪,竟然供灵兽为之敬香。

    其实,王大石不敢再看,但面对神灵神兽总要有一份虔诚敬重之心,不能心存稀奇古怪的疑问,他跪在地上给神像磕头,祈求神像能给他带来好运,能够保佑学艺有成。

    拜完神像,王大石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神庙之中竟有二十四只香炉,每一只香炉盛满香灰。王大石以为在被责罚之时,及早走出的大福右和大福左已在这里做清理,此时才发现没有一个帮忙的人影。他气得坐在了地上,深深地叹了一声,看着二十四只香炉,审视着自己残破的身子,不知道该如何完成。

    不过,王大石立刻想了过来:“自己的事情总不能想着别人帮着做,还好,只不过二十四只,若是二百四十只那又如何?眼是懒蛋,手是好汉

    。王大石,一定能做好。楞菇老人家说过,要吃得苦中之苦,受得辱中之辱,才能把武功和技艺学好,只有学会一技之长,才能有尊严。学手艺总是要吃苦吃累的,便是吃了苦,学不成,老天爷也会眷恋苦心人的!”

    王大石这样想着。这个时候,神庙之中走进一位妙龄女子,到了香炉跟前,敬了三支香之后,匆匆地走了出去。女子美丽秀气,藏着可爱,一时看呆了王大石的眼睛。他本是土农出身,不曾多出门户,这样的女子算是他所见最漂亮的了,即便是之前骗婚的梅溪也不及的可爱。

    女子并没有发现蜷缩在一边的王大石。

    王大石挪动香炉,将每只炉子的香灰倒出来,然后拖到山后的茅舍坑旁。

    这里已经堆了很多的香灰,经过雨水淋湿晒干,可做庄稼的肥料,供给山下的农民。

    由于很长时间没有清理,香灰深深地堆积在香炉之中,显得异常沉重。王大石虽然只受皮外之伤,身体内脏并无大碍,但是每动一下,伤口撕裂疼痛,筋骨酸麻,行动颇显不便。

    王大石咬紧牙关,默默地对自己说道:“困难与艰苦是上苍的历练!”说完这话,他继续搬动香炉。

    小半天下来,王大石倒完二十三只香炉,然后在神庙后面的一座深井旁把香炉刷洗干净。目前,只剩下一只香炉没有清理,因为,刚刚那位女子在这只香炉前敬香,还留下的尾根依稀冒着烟气。

    王大石坐在一边等待,顺便歇歇脚,由于身上积伤和干活疲倦,径自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睡梦之中,听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拄拐声,见得楞菇老人家从门边转进来。王大石的心提得紧凑,猛地一怔,“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由于动静过大,身子颤动,碰倒了香炉。香炉倒下来,“嘭——”的一声响,砸了粉碎。

    王大石被这响声震得醒来,下意识间才发现刚才睡着了,睡梦之中碰倒了香炉。他心中一紧,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手忙脚乱去捡起那碎片,就在这个时候,正如他所梦到的一般,一只人影从门边转了进来,来人正是楞菇。

    王大石心里大叫倒霉!

第29章 白须少年

    “怎么回事?”楞菇走近王大石,露出凶厉的目光。

    “我,我,我……”王大石低着头,流下了眼泪。

    楞菇“哼”的一声,托起香炉朝王大石的脸上盖去:“让你不小心,让你睡觉,做事情马马虎虎,岂能做大事!”

    那正冒着青烟的香棒火头直戳在王大石两眉间的疮疤上,香灰洒了满头满脸。

    王大石脸面仿佛被烈火燎烧,疼得“啊啊——”惨叫,他的身体再疼痛,此刻也意识不到,挣脱着,跌跌撞撞走出了神庙。他跑着,边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跑了老远,不知道这里是青峪山脉的何处,王大石扒下脸上的香灰,望着秀丽的青峪山脉,望着落日的余晖,感慨万千,所感怀的更多的是伤痛……

    入乡土派这两日,所见所遇,真是惨绝人寰。突然间,他想起了王里长的慈爱,想起寂寞家庭的温暖,想起家乡的亲和……王大石感知自己不幸,有了退教回家的感觉。

    就在这时,王里长交代的话萦绕在耳边,想起这些话,想起王里长的不易,想起曾经的耻辱,他犹豫了。他的眼睛有些浑浊,他的目光有些迷茫,不过一会他又站了起来,走到一湖前。

    这座湖呈椭圆形状。青峪山脉之地风调雨顺,天泽地润,湖水清洁透彻,碧绿见底。王大石见了,在心中给它起了个名字:清幽湖。他觉得此刻心底浮荡多念,应该清静细想。

    王大石捧水洗脸,灼烫的脸上微微冒着轻烟,沾上水的疮疤发出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幸好,炉灰的表面只有少许刚燃尽的香灰,若是节气里,敬奉香火多,那火乎乎的炉灰可能把脸烫得熟透。王大石不禁觉得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只正在燃烧的香棒火头戳在了眉间的疮疤上,若是别处,未免皮肉烧伤不说,又会在脸上落下一处伤疤,若是戳中眼睛,那便是瞎子了。他自己本身就丑陋,若是留下疤痕或是瞎了眼睛,那便更加丑怪了。他嘴里头不断念叨着万幸,万幸!

    余晖铺在水面上,银光四射,与四周的山林相映成画。陡然间,王大石的心情好了很多,见水中的自己仍然篷头乌面,他呵呵大笑,直接把头闷在了水里洗了个干干净净。

    不远处是山亭轩榭,遥立高处,石阶和幽幽的小径倒映在水中别有一番美意。原来,这里不远竟是观月山峰。看到那山顶绝峰处的山亭,王大石心幕不已,在他的心中常常梦想着有一天武功和手艺学成,在山亭轩榭之处呼吸清鲜之气,纵览群山,飞身穿梭在这顶天矗立的观月山。

    当然,这只是个梦想,他仔细想想也不可能

    :第一,自己没有慧根,是个蠢笨之人,任由哪位师傅收了这样的弟子都不会喜欢的,更不会传授武功和手艺,便是传了,凭着自己笨拙的资质也不定能修炼达成;第二,传说中的楞菇精通方术和技艺,从未听说过她是位武功高手,乡土派所擅长的是一些民间乡道中的技艺和土方子,所以即便学了乡土派的绝学,未必是武功相关,更不提飞身穿梭在顶天矗立的观月山了;第三,楞菇老人家对待自己并不是很好,就目前而言,根本不愿意收自己为弟子。

    想到这里,王大石十分想念那位牲畜行的张先生,自语道:“若是楞菇老人家能像张先生那样对待我多么的好呀,若是牲畜行的张先生不死那该多好呀!我若是学了牲畜繁衍的手艺,在乡间里民道上,多吃香呀,多抢手呀!一头母猪能生下五十个猪崽子,一头母牛生下十只牛崽子……呵呵,主户家供饭供酒供菜还会给不少手工钱,这样我也不愁了。哎呀——”

    落日的余晖渐渐地消失了,水面清清地波动着,天色也随之又暗淡了一层,毕竟天色没有全黑,清幽的水面仍然倒映着远近处的山景。突然,王大石在其间发现一件怪事,倒影中有棵植物上梢分杈,枝杈上垂连着很多枝条,枝条上长满枝叶,开满鲜花,这些都属稀松平常,但花朵有像柳叶细长,有如坐莲。花朵未凋谢,居然结出果实,有拳大如桃,有五角如粽,还有如菱角一般,参差不一。

    在一株树上开不同的花,结不同的果实?王大石吃惊之余,顺着水中倒影,找来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王大石停下脚步仔细瞧着。

    原来这个奇怪的地方在清幽湖南侧的观月山之半山腰处。

    观月山耸然屹立,在半腰处凸出一块,斜斜地连接着地面,形成一个狭长的陡坡,那棵奇怪之物便生长在陡坡的极端。除此之外,还生长着藤萝,藤枝漫长,爬了满山,壁石上生长着苔痕。从山底向上看去,山壁险峻。

    王大石颇感觉奇怪,没有顾及受伤的身子,顺着陡坡一直攀岩了上去,刚起步不久,发现这陡坡之上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禁”字,石碑的后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只是天色渐昏,因为字迹太小,已经看不清楚。

    他不认识几个大字,这个“禁”字倒是不陌生,心想这一定是为了警示攀爬人员,以此告诫攀爬危险的吧。

    王大石呵呵一声苦笑,默默地跟自己说:“我本是土农一个,小时候在‘抓周’的时候,抱着一块石头,注定自己是做苦活的料子,楞菇不乐意收下我,我若是回去,又给古安寨村添笑话,我是贱命一条,即使我

    爬上山壁坠下摔死那又如何!”就这样,他不顾危险和警告向上爬去,到了近处他才看清楚,除了刚刚那棵奇怪的植物以外,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目的树木也展张着颜色异样、大小不同的叶片,有黑色的外皮,有白点状的外皮,有乌青色的外皮;便是这里盛长茂密的藤萝,一根茎上也生长着红色和绿色不同的枝叶,把陡坡与山峰相结之处包裹得严严密密。

    这个地处很奇特,居然有松软肥沃的泥土,它是天然的深黑色,湿漉漉的。奇怪的树木似被修剪成型,有的像人形,有的像田牛耕地,有的像飞马奔腾,千奇百状,让人匪夷所思。

    难道有人在半山险崖上培植这些草木吗?

    王大石顺着藤萝向上攀登,他要看这藤萝终究多长,终究伸向哪里。就在这个时候,一株树木又吸引了他的关注,这株树条所生长出来的叶子五颜六色,令其虚惊不已,心中无限赞叹!

    王大石欣赏着,这时一阵风吹了过来,藤萝叶片微微摇动几下,发出哗哗的响声,在山壁的斜坡上显现出一位白色衣装的少年。青年浑身闪着亮光,英俊高挺,散发着逼人的灵气;看不清他的面相,只见到那拖长的胡须煞白煞白,让人不敢用眼睛再去直视。

    此时的王大石吓得一跳,一时间脑中空白,待返过神来,睇目看去,刷的一下,胡须青年钻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大石揉了揉眼睛,走近了以后,仔细察看,再也没有找到那拖着白色胡须的青年,在那消失的地方,只见一株半腰高的野草,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捏了一下自己,发觉这并不是个梦境,这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一桩奇异的事情。

    “哎呀,这,这都是怎么回事呀,难道自己刚才被楞菇责罚,精神紧张出了差池,难道自己的脑袋笨拙出了病恙或幻觉?这,这,我没有看错呀!”王大石回想刚才的情景,一丝一丝地从脑海之中翻过,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那个白胡须少年会动,身上闪着亮光,虽然拖着胡须,但是身子直挺,形似英年……

    想了半天,王大石也没有想出头绪,终究不知道白胡须青年是否真实存在。时间流逝,天色彻底黑了,王大石突然想起来,刚才楞菇把炉灰盖在他脸上时,因为疼痛难忍跑了出来,可那散乱的炉灰还没有清理干净。

    “既然是学徒,楞菇吩咐的事情必须要完成,哪里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呀!”

    王大石拖着残破的步子朝神庙中走去,把炉灰清理干净。回去的路上,他还不能平静,依然在想那只拖着白色胡须的青年。

第30章 死人喂饭1

    这位白胡须少年究竟是什么,他是人还是怪物呢?明明看到他是在动的,看到他是有生命的,怎么倏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可能吧,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神?

    王大石还没从这件奇怪的事情之中走出来,想回到原来的地方仔细查看,看那白胡须少年还会不会出现,可是身体已经匮乏极致,眼睛嘘嘘奄奄就要睡着了。他想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攀爬高处,于是便拖着残步回到舍院之中。

    黄修仙已经帮助几人分配了床铺,谁也不愿意跟王大石居住,王大石被单独分了一间。当王大石来到舍院的时候,已经一片漆黑了,大福右几人都已经熟睡。听着几人呼噜声,王大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舍门,走了进去。

    王大石已经数天没有好睡了,前些日头一直往乡土派寻路,昨夜为了守魂引鬼和盗取金牙,神疲力竭,此刻一躺上床就睡着了。不过,睡到半夜,他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又结婚了,娶的媳妇非常给看,脸面雪白,眉目清秀,腰板细条,屁股大,胸脯大,准又是生男娃的料子,也正合王里长的心意。他携着媳妇给亲邻朋友敬酒。桌子上摆满佳肴,有清蒸芦笋鸡、甜酱扒棕鸭、九转大肠圈子……家乡的土菜也必不可少,其中王大石最喜欢的便是糯米丸子烧猪板肉,这道菜只有过大年的时候能凑巧吃上一回。王大石也会做这道菜,需要先把糯米蒸熟,然后把它团成圆子放入锅中油炸,再把猪板肉改刀成块状,汆水之后,放油、葱、姜、蒜翻炒,加入甜酒,少许白果烧制,烧透后加入糯米丸子再次闷烧便可。且说糯米本身就有黏性,肥肉烧久之后也有黏性,糯米丸子吸了肥肉的油,最终,整道菜肥而不腻,爽口润滑。王大石看到这盘菜就饿了,把一整份糯米丸子烧猪板肉吃完,吃得嘴巴油光闪亮。桌前的人都哈哈大笑,有的说他有本事,有的笑话他没有出息,有的刮讥他见肉不要命似的……王大石吃完这盘菜,突然感觉肚子疼,直朝茅厕跑去,等他从茅厕出来,又没了热闹的动静了,客人也都一一走光了,只剩王里长孤单凄凉地坐在正堂屋内。王大石跑去问王里长是怎么回事,王里长说:‘你个小老爹,新娘子嫌你太丢人跑回娘家不嫁了!’……

    梦到这里,王大石突然醒了。

    窗外泛出一丝丝白光,天快亮了。此刻,他精神好多了,身上的皮肉也不太疼了。

    王大石挪动身子想再睡一会,这时肚子咕咕地叫起来,他知道自己是被饿醒的,在梦中就是因为吃了那份糯米丸子烧猪板肉害得新娶的媳妇又跑走不嫁了。他回顾着梦境,寻思着寓意,他想一定不能

    没有出息,待人接物一定不能没有品相。

    “咕咕咕……”肚子又不由自主地叫起来,王大石默默地对自己说:“哎,我自己没有做好,任务也没有完成,闯了祸害,砸了香炉,楞菇不会给我饭吃的,自己也吃不香咽不下。”

    王大石在入乡土派的路上拮据吃用,昨天到现在没有吃东西,王里长送他的香草鸡蛋也分给了大福右和东方清落。

    “饿就饿吧,若是楞菇老人家不给饭吃,山上总有野果和野菜,再难下咽也可充饥。只要能学到手艺,苦就苦吧!”

    王大石这样想着,朝门外望去,他想看看厨房的灶烟有没有升起。门缝透出白光,折射在边口的一张桌案上,正摆放着一只白白的馒头。

    看到这,王大石立刻下了床,拣起了这只白馒头:“这,这一定是大福右和大福左给我留下来的!”

    不一会,王大石把这只馒头消灭干净,吃完之后,他才发现桌子上留一个纸条,他拿起纸条对着窗格仔细地瞧。纸条上留了很多字,大致的意思是让王大石吃了这个馒头,吃完之后不要多问,不要多讲,就当没有这回事。

    王大石记下了,心想:“大福右和大福左真是个好人呀!”

    吃完了馒头,王大石稍饱一些,接着睡着了。

    等到王大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天四亮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着窗外,心下慌张起来:“啊,天亮得这么快!啊,倒霉了!起晚了,起晚了!我是学手艺的,还没通过楞菇的同意呢,怎么这么晚才起床,我应该第一个起床的!啊,起晚了,起来晚了!”连忙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走出舍门的时候他发现大福右、大福左和东方式兄弟俩的门是紧闭的,透过窗户瞥去,他们依然在呼打呼打地熟睡。

    王大石摇了摇头:“怎么这么晚还在睡觉,我这个时候起床已经很迟了!”

    “嘿,起床了!起床了!”喊了两声没有动静,王大石向乡土派的大殿之中跑去。因为昨天清理炉灰的时候把香炉打坏了一只,他想之后赚钱买一只香炉还上,顺便给楞菇请安和道歉,走到半路时候遇到了黄修仙,黄修仙冲他摇摇头说楞菇已经出远门了。

    原来前些日子有人请楞菇下山赶风水,预计五日之后才能回来。

    王大石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总算这五日没有人会责罚他。趁这五日,可以精心养伤,也可以把这里头的地形熟悉熟悉。

    五天唰唰就过去了,王大石所受的皮外之伤,经过几天休息,皮肉伤势基本恢复,只是大动之时,偶有疼

    痛,这并无大碍,对生活起居已不成影响。

    五日后,楞菇果然回来了,回来的当天正是月中十五。

    乡土派有个亘古不变的规矩,每月的十五楞菇会到神庙之中上香。

    恰是乡土大殿建成之初,教中又增添了新人,这天都随楞菇换上了新衣装到神庙之中,向神庙中供奉的那位妖非妖怪非怪的四不像敬香虔拜。

    烧香礼拜,心里应该清净无尘,方能获益无边;若是许还心愿,不得自私自利,损人利己;要诚心追求佛缘普度,心诚利众,则功德无量,显灵应验。

    在王大石的心中,敬香虔拜的要么是佛祖,要么是观世音菩萨,可是面前的这位神非神鬼非鬼的东西……王大石愣愣地看着,烧着了三炷香,嘴里不知道该叨咕些什么。

    楞菇教戒几人说道:“这是位灵物雕像,预事灵验,你们一定要心诚意恳,顶礼膜拜,千万不可以亵渎,若有心事未结、心愿诉说或是不如意的地方,都可以从心中默默地说出来。”

    “若有心事未了,心愿诉说,不如意的地方,都可以在心中默默地说出来。”王大石听到这话,不由得想到之前,一段一段的亲身经历尽是不如人意。目前他只想学好手艺,然后迎娶一位朴实的媳妇,如此而已,却举步维艰,他要把这些不如意,把这些想法都说出来,刚要张嘴开说,又闭上了嘴。

    原来他害怕说出来引得嘲笑。

    等楞菇、黄修仙居士和大福右、东方木白几人都走去后,王大石跪下来,把不如意的事情和心中的企盼说了出来。

    对着那尊怪像,王大石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该尊称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是哪路的神仙或是哪路邪道上的,我已经将近二十弱冠年纪的人了,但是,至今还没有娶妻,村里头比我大的和比我小的都娶了妻子,可不能留下我一个光棍汉子呀!不过,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呢,我只有努力地学手艺,学武功,学技术,学方术,丰富自己羽翼和见识,这样才能娶到妻子。可是,可是,学徒做弟子很苦很苦,恳求怪像大神,让我不要怕苦,不要怕累,学艺有成,当我学艺有成之后,我会报答你的……可是,可是我怎么报答你呢,向你这样的神仙,一挥手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又需要我怎样去报答你呢?对了,将来我一定要行善事,扶危济困,惩治恶人,我相信这是你乐于见到的,这算是对你最好的报答吧……”

    “哈哈哈……”一阵嘲笑从王大石的身后传出来,声音清脆如鹊,乐中藏着无知与娇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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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九道介绍:
偷鸡不叫法、千杯不醉术、屁王贴、墙上走灯,是乃民间秘术牲畜一胎十崽八崽,司空见惯,经得调配,妙手生花,母猪竟可生大象失落的乡俗古艺,民间传说的预示走行入道,探知百怪,解秘千奇。九品九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品九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品九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