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穿到七十年代蜕变TXT下载穿到七十年代蜕变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全文阅读

作者:YTT桃桃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txt下载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三三章 争分夺秒(一更)

    readx;叶伯煊的右耳忽然动了动:“快!快!这里有生命特征。来几个人一起!”

    叶伯煊带领几个人拿着铁锹卖力的挖,连挖了十几分钟,终于给挖出了一个缝隙口。

    求救的是一个小伙子,他仅从楼板的缝隙口中伸出一个脑袋。

    当他能看到外面那些绿军装后,他就不停地鼓励着正在英勇争夺生命的战士们:

    “解放军同志,加油,我还能挺住。”

    奈何这楼板比昨夜的绞车还要顽固百倍,任凭大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将其抬高一寸,只要抬高出一个人平躺的身体高度,他就能被拖拽出来了,可事实上,一寸都难、很艰难。

    战士们咬着牙使劲儿,耳朵边儿听那小伙子在一遍遍机械地喊着,喊得士兵们眼中含泪,直到那喊声先是嘶哑、越来越弱、最后消失……

    旅馆一角,翟远方带领的另一队士兵,听见一个姑娘从地下传出的声音:

    “同志,我们下面还有七个人,七个……”

    七条生命,战士们拼命挥动手中的工具进行挖掘,他们得用力气去和时间赛跑。

    在挖掘的程度已经可以听得见喘息声时,大地突然一阵摇晃,一截架空的楼板又塌了下去,喘息声中止了。

    翟远方眼睛酸了,战士们哭了,他们用着亲身经历在感受着生命的可贵和可能离去的沉重。

    心酸、哭泣、难过、沮丧、以及失落,几种滋味绕心头,边刻骨铭心的经历着,边期待救出幸存者能让他们笑笑。

    继续挖,一直挖,叶伯煊又命令几个人赶了过来加入进去了。

    可几个小时过去,精疲力竭的战士们,看到了七具并排躺着的女尸。

    “03、03,救出几名幸存者请回答!”对讲机里传出叶伯煊略干哑的声音。

    翟远方一把扯掉军帽,叹了口气回答道:“七名女性已死亡。回答完毕。”

    对讲机另一端的叶伯煊,沉默了几秒:“请继续搜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却无计可施,最让人沮丧虐心。

    ……

    又是整整一天。全团官兵没吃饭,没喝水。

    大家赤着膊,穿着短裤,在盛夏的烈日下疯狂地挖啊!扒啊!挑战着身体的极限,再试试看。试试自己是不是有超能量,能无限制地继续。

    每一分每一秒,战士们都不敢耽搁停顿歇息,因为随时间逝去的是生命,只要想到这一点,谁都不敢停下挥动的工具。

    一四二团的所有官兵,在危险的楼房架子里穿梭游走,蹭的全身是伤,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血迹。

    即便这样。叶伯煊也急得冒火,战士们急得想哭。

    这心啊,在时间和生命两者之间,在心急如焚和无处施展之中,就像被刀子戳着似的。

    有的地方,你是看得清清楚楚,废墟中一二丈深的地方还有活着的人,能见却不能进……

    里面的人受着煎熬,外面的人心里也受着折磨,叶伯煊领着一众士兵们在外面急得直转磨磨。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对那些还在地底下挣扎的人,大家除了千方百计地给他们送进水和食物,再就无计可施。

    叶伯煊找到刚刚挖出的钢筋,插着馒头。从废墟的缝隙中塞进去,找到给军车加油的皮管,把一壶壶水灌下去。

    同时叶伯煊不忘用沙哑的声音,一遍一遍呼唤着,鼓舞着,提醒着。嘱托着,请埋在下面的幸存者务必要坚持再坚持,一定要等我们下去,我们一定会下去!我们一定会救你们!……

    一定会下去,一定会救你,是守候、是承诺,是患难与共,是记载唐庄地震史书上那重重的一笔,是唐庄后代人关于形容军人伟大的传说。

    漫天飞旋的尘土,望眼欲穿的求救者,曾经百万人口的城市已然成为曾经,战士们用着自己的血与汗,去照亮唐庄百姓心中回家的路。

    没有大型机械,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拨拉,速度太慢了。

    拿什么加快?只有力气,只能挥汗如雨。当看到求助者在下面双手舞动时,那是他们前进的最大动力。

    这一天,一四二团所有官兵把这三层的旅馆翻了一个遍,在楼里和周围总共救出五六十个人。

    而挖出的尸体,比救出的活人要多得多,多到叶伯煊置身其中望着这些尸体,他沮丧到要紧紧闭上双眼调节情绪,而那双紧闭的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他告诉那些人要耐心等候,他们提醒他“解放军要注意安全。”他们很宽容,然而他失去了很多个“他们。”

    叶伯煊汇合之前恢复一些的体力有些透支了。

    当再睁眼时觉得天空有些晃悠时,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他的异常,赶紧踉跄地走到旁边,找到能倚靠着的一个墙头边儿,开始不住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软得像团棉花。

    人是铁,饭是钢,不能一直这么饿着!

    叶伯煊又去观察了一下士兵们的情况,看着他眼前近处的一名小战士抬着木锨的胳膊都是打着哆嗦的,他才忽然意识到,日出日落间,他们还滴水未进。

    翟远方通知炊事班做饭,可是没有水,炊事班的战士在附近找到一个澡堂,从碎石里扒出水箱,居然没震漏,还蓄着水。费劲巴力拽出来,这才算是把饭终于做上了。

    端出来,战士们一个个都在摆手示意不需要。

    人累到一定程度会丧失食欲的,再加上和尸体打了一天交道,大家伙饿是饿,却因为种种原因实在是没有一丝胃口了。

    叶伯煊怒了,强撑着自己保持雷厉风行的作风,大踏步地走到士兵们的面前,厉声吼道:

    “都给我坐下!吃饭!我带头,必须吃,不吃你们明天一个个都爬不起来了,还救个鸟人!撂挑子了,那些人只能等死!吃!这是命令!”

    正喊着,翟远方疾步走了过来,站在叶伯煊旁边低声道:

    “团长,军报来人了,要跟着咱们团采访报道,咱们需要配合一下。”

    “军报?”叶伯煊恍惚了一下,没休息过外加浑身虚脱,很不像他平常风格地脱口而出,很发傻地问出心里最惦念的人:

    “夏天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叶团长和裴记者

    军报前来唐庄报道的范葭和裴兵,是搭京都军区出发的救援车队来到唐庄的。

    军区乃至救灾总指挥部,对此次灾情的报道工作十分重视,当然,把关也会比较严格。

    出发前李和兴为此开了个紧急会议,会议的中心思想传达了要求各路新闻采编人员,要在对部队番号、装备情况保密的前提下,一定要讲我军官兵忘我牺牲、奋不顾身,以及与人民群众鱼水情深的风貌,必须要从文章中表现出来。”

    上指示、下传达。李和兴自然也嘱咐了下范葭和裴兵:

    “领导们很重视。当然了,领导们为了我们的工作需要,也同样向灾区的各救灾部队下达了补充命令。

    那就是在不影响救灾的情况下,会全力配合军队媒体的新闻报道工作,所以你们不要有思想负担,要正面主动积极。”

    范葭和裴兵在到达唐庄周边后,就最先听说了一四二团一营犹如神兵天降、力保徒河大坝之将倾的事迹。

    在那个既没有微博也没有什么朋友圈的年代,仅靠获救灾民之间的口口相传,以叶团长为代表的解放军战士的英勇形象,便在唐庄流传开来了。

    口口相传的内容传扬到最后,或许有些许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的确从一个侧面表明了群众对人民军队的信任与期盼。

    两人对视一眼,不得不说,这真是个不错的宣传素材!

    其实范葭的本意是想叫夏天直接去采访一四二团最为方便,但十万大军涌入,散落四处。在通讯也极为不便的情况下,跟夏天联络通个话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范葭决定和裴兵分两路,自己去和夏天接头,裴兵呢,要最先找到一四二团,采访他们进入唐庄后遭遇了哪些惊心动魄的险情,涌现出哪些可歌可泣的事迹。

    总之是。一四二团是报道的亮点。有亮点就要尽快把握住,尽快把这里的新闻发出去。

    进入唐庄市区后,范葭和裴兵就不停地向来来往往的各支救灾部队打听。

    由于两人是军报记者的身份。战士们对他们都比较客气,非常配合,基本做到了知无不言。

    范葭很快便得知,唐庄中学驻扎了大批医疗部队。因为那里有宽敞的操场可以用来搭建帐篷。

    裴兵也如训练有素的侦察兵般,一点儿点儿地捋出了一四二团的行动轨迹。于是两个人从容简单的互道了声平安。就脚程飞快地各赴任务。

    叶伯煊扬着下巴满脸不耐烦地斜眼看着裴兵,冷冷的吐出一句:“你是来干嘛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叶伯煊本是满心期盼夏天的到来,可结果呢。军报是来人了,来了他最反感的记者裴兵。

    “你好,叶团长。我是军报派来跟踪报道灾区情况的记者。一四二团作为首批救灾部队,我打算采访第一站设在一四二团。麻烦您了。”

    裴兵公事公办和叶伯煊交流,想隐晦的提醒叶伯煊“你得配合。”

    叶伯煊接过炊事班战士递给的饭盆,仰脖干掉稀溜溜的苞米面粥,用手背使劲儿擦了下嘴,又看了一眼裴兵就转过了头,对所有官兵高声道:

    “集合!天黑之前尽力找出更多的幸存者,锹铲木锨等工具轮流使唤!”

    裴兵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的就被叶伯煊晾在了一边儿。

    天气闷热,很多战士们都脱掉了上衣穿着背心,甩着膀子又抡起了手头的工具。手里没有家伙什的,就又重复的开始用手指抠、抠土抠泥抠木板,试图抠一切能挪动的。

    裴兵手里拿着钢笔和一个软皮笔记本,尴尬的看着热火朝天忙着干活救人的众人。

    “一二三!”

    “再来!使把劲儿!一二三!”

    叶伯煊也赤着胳膊穿着背心,顺着头脸往下躺着泥汗,嘴里不停的喊着口号。

    裴兵有些气闷,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压抑人的环境,有点儿压不住的恼火,走上前大声问叶伯煊,更多的是强调:

    “叶团长,您得配合!您必须配合!最起码得给我几分钟时间,我这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报道!”

    叶伯煊嗤鼻一笑,用大手摩挲了一把脸上流着的黑汗,语气嘲讽,用着干哑的声音嘲笑道:

    “人命关天的时候,我还得给你几分钟时间接受采访,你想什么呢?下面被埋住的是有生命特征的百姓,你脑子没病吧!”

    裴兵据理力争:“可我必须要采访到真实情况尽快发表,才能让外面的人尽快知道,请您配合!”

    叶伯煊嘴角忽然歪了一下,表情桀骜不驯:“一个真正的记者,是用眼用心去观察记录详实,而不是浪费别人的宝贵时间去做你要求无聊的事情。给我滚丫的!”

    叶伯煊说完就转过来头,继续埋头苦干了起来。

    “你!你!”你了半天的裴兵,被叶伯煊气的脖子粗脸红。实话说,此时此地此景,确实不适合以往的采访形式,他说的有道理,可裴兵总觉得叶伯煊脾气差劲!

    翟远方看情况有些不妙,拉着裴兵到了一边儿:

    “不好意思啊裴记者,真没时间。要不?你跟着我们团战士一起先救人吧。我认为啊,你参与到我们团这个救灾过程中来,比我们空口白牙坐那谈话更能让你有灵感,你试试看。”翟远方意味深长的说完赶紧走了。

    翟远方和裴兵打完了招呼,趁着叶伯煊歇口气喝口水的功夫,还得和稀泥,赶紧迈着大步走到叶伯煊近前儿悄声劝道:

    “我说伯煊,人家是军报的记者,这都有通知的,你不能违反指示精神,人家报道要是传扬出去,全国军民心往一处使。对咱们团也是好的,别人求之不来的事儿,咱最起码不说欢迎吧,那真得配合。”

    叶伯煊喝着水,抬头瞟了眼裴兵的方向,看着裴兵开始脱掉外衣,也加入了用手指抠木板的队伍中,没拒绝没表态。至少没再像之前一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让人家“滚丫的”。

    而夏天那面的艰苦,一点儿也不比她丈夫叶团长这少……(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一送里格女兵介支个下了山

    头天还是暴雨如注,现如今天气变成了似火骄阳。真是穿越版的《在烈日和暴雨下》啊!

    夏天觉着祥子再苦也就是这程度了,就这,也完全颠覆她曾经对于艰难苦难等词语的想象。

    唐庄中学的大操场上,面向着垮塌的教学楼,一顶顶帐篷都早已搭建完毕。

    各地方的医疗部队统一驻扎在这里,夏天她们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宋雅萍所在的各军区总院的驻扎地,形成了南北呼应的状态,成为了唐庄最大的两处急救站集结地。

    一辆辆卡车、救护车、甚至三轮摩托车都呼啸而来,把新伤员运送到这里。

    其中又有一批卡车,是专门负责将抢救无效死亡的灾民尸体,拉到市郊掩埋起来。

    机场每天都会派专车前来补充药品与食品。

    看得出来,经过头两天的混乱后,运输工作已经逐渐步入正轨。

    最起码基本做到了药品和食品已经能够供应充足了。

    以上两点的高强度配合,让医务人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生命也越来越多。

    医疗队人员的情绪,也从最初的沮丧与无措中,渐渐恢复了起来,恨不得全天无休,每天坚持斗志昂扬地投入到抢救工作中来。

    叶伯亭和李彤干劲十足,更不用说从下了飞机后、一路以来似打了鸡血般的夏天了。

    只是夏天的脸色和叶伯亭她们比起来要差了许多,因为她的胃口还是不好。

    点心,罐头,水果,食品已经补给得相当丰富了。空运扔下来的事物种类也日渐繁多,可夏天每天仍旧是只能吃点儿流食。

    夏天人更加瘦削了。正常情况下都苦夏没食欲呢,更不用说现在能经常闻到这血腥和腐尸的臭味了。

    她建设心理自我开导、自我幽默的调侃:吐几口就吐几口吧。吐吐更健康。

    站在路边的范葭,正要拉住一名路过的医务人员打听夏天,就见她正要找寻的瘦弱身影出现了。

    映入范葭眼中的夏天,正抱着一个大盆,大盆里面塞满了截肢手术刚刚卸下来胳膊啊小腿的。也许是盆的重量让她支撑不住。夏天整个人是晃晃荡荡走路的。

    夏天的口罩帽子都不知扔到哪去了,头扭向一边,估计是怕自己看到盆里的血肉模糊。

    她的脸上。衣服上,胳膊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头发乱成一团。混着尘土和汗,打成了绺。

    道路的另一边是个大坑。范葭看到夏天端着大盆,走到掩埋残肢的大坑前,头使劲儿的扭向侧面,然后闭了一下眼睛。再很吃力地倒进去。

    倒完后,不管是目睹这一切的范葭,还是实行行动的夏天。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然后夏天开始疾步往回走,只见她突然带小跑的又跑向路边开始呕吐起来。

    范葭刚要快步上前准备去扶夏天一把。就听见帐篷方向有一个声音嘶哑的女声在高喊道:

    “夏天,夏天!人呢?快回来,快去药站领麻醉药,麻醉药没有啦!”

    弯腰低头半蹲在路边大吐特吐、正吐的恨不得把肠胃都扯出来的夏天,听闻喊声,忽然之间就似被人卡住了嗓子眼般,大力使劲的用两个拳头捶自己的胸口。

    夏天擦了擦由于呕吐而流出的眼泪,扬声回道:“来啦!马上就取!”

    只见她喊完后就开始深呼吸,连番做吐纳动作,这恐怕是试图能强忍住呕感。

    夏天打开随身背着的军用水壶,拧开瓶盖抿口水,漱了一下口,站起身一溜小跑的去取别人需要的麻醉药。

    范葭的眼圈儿红了,鼻子有些发酸……

    自从夏天来了军报,给范葭的印象就是漂亮、白净,一双漂亮大凤眼时刻流露出狡黠,一副不好管理不老实的聪明相,再加上穿的好用的好,性情方面属于易激动不稳定,有些爱憎分明,做事方面不踏实不认真。

    她曾经多次暗示夏天要上进,各方面指点她要多努力,可夏天总是听完就拉倒,每天乐呵呵的混日子,说她什么都像不太在乎的样子。

    后来夏天嫁进了叶家,范葭更是劝过自己,这夏天就相当于过去封建时代大户人家的儿媳,事业干的好不好的也许在人家眼里不重要,人家大概只是需要一个稳定工作装门面而已。

    即便婚后的夏天在工作方面努力了,也很出乎她意料漂亮的完成了几个稿子,范葭也认为那是夏天和郑子君不良竞争的产物,她并不会因为几篇稿件就认定夏天。

    可今天在看到夏天这一幕的范葭,推翻了她之前的一切想法,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瞎评估错了一个好同志,第一次承认自己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过去,太武断的评价夏天了。

    那些让她看了也会腿发软的残肢、也会看一眼就吐的要命的场景,这个如此年轻的女孩是怎么挺住的。夏天不是专业的医务人员啊,她只是一名记者!

    疾步返回帐篷给医生们送麻醉药的夏天,再一次出了帐篷要透口气写点儿东西,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路边一身军装的范葭。

    “呀!范主任,您亲自来啦!”

    夏天见到范葭有些喜出望外,有点儿终于见到了属于自己组织的归属感。

    夏天带着小跑的来到范葭面前,伸出手本想要和范葭握手,伸到一半,她又连忙抽回,在自己已经脏得发黄的白大褂上擦了又擦:

    “不握了,不握了,都是细菌。嘿嘿,刚帮着医生忙完一个手术,沾上血了。嘿嘿。”

    范葭看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女孩,主动走上前给夏天顺了顺头发,又拍了拍夏天的肩膀,表情温和带着笑,缓缓地说道:

    “小夏。辛苦你了!”

    夏天被范葭忽然如此亲密的举动吓着了,有些涨红了脸:

    “其实我也、我也没干啥。再说这个是必须的嘛。哦,对了……”夏天一巴掌拍打了下自己的脑门,赶忙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了写稿件的小本本递给范葭:

    “范主任,这些都是我抽空写的关于灾区的相关情况。全都是我跟着医疗队的所见所闻所感,不是听闻。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绝对是第一手的!”夏天表情认真的看着范葭。

    范葭接过小本子翻了起来,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七扭八歪,有的还写串行了。

    每页的记录纸上无不沾染着血迹。散发着腥味、酒精味道和不知名的药水味,有些刺鼻,但很珍贵。

    夏天在一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前几天大白天的是真忙。忙着帮助医疗队救治伤员,我是实在抽不出时间了。基本上我都是趴在帐篷里用手电照着写的,字迹是潦草了些,可能会很难认。范主任您要是实在认不清字迹写的啥,我今儿晚就能给您整理出来!”

    范葭摇了摇头笑了笑:“整理倒是没必要。我想我应该能看明白你写的什么,新闻讲求的是时效性!我会给你及时发表的。”

    夏天连连点头,过了前几分钟见到了组织的兴奋感。现在却不知道再跟范葭说点儿啥了。

    “先这样吧,小夏你继续在这里忙。我得找地方把你写的先整理出来。听说唐庄的通讯马上就快要恢复了,我再想想办法用电报把它发回京都。”

    事不宜迟,范葭也没再耽误功夫,爽利的先安排之后的事情。

    “范主任,您这么快就要走啊?”

    “是,裴兵这次是跟我一起来的,他去采访一四二团了。现在应该是跟你的爱人在一起,到时他采访完会回来联系你的。你们俩汇合。”

    “啊?”夏天的嘴弯成“o”型。叶伯煊和裴兵碰在一起、呆在一块……如果她没记错,那叶伯煊一听见“裴兵”俩字就跟她皱眉皱鼻子。

    范葭很认真的看着夏天继续说道:

    “还有啊小夏,以后在单位称呼我的职务,平时生活里叫我范姐就行了。”说到这,范葭停顿了一下,她环顾四周看了看这里的一切,再转回头看着夏天继续说道:

    “记住范姐的话,要时刻注意安全。还有,我代表咱们军报,以及我本人,向首批出发奋勇争先的记者敬礼!”

    说完范葭立正,敬了个非常标准的军礼。敬完礼在夏天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塞到了夏天的白大褂兜里:

    “拿着,吃不下去饭就含两块这个,不能只干活身体连个热量都没有。我走了!”

    范葭转身离开,留下夏天呆立的站在那儿,目送着范葭远去的背影,连一句告别的话都忘记说了。

    有一名护士路过问夏天:“那女军官谁啊?”

    “我直属领导,组织上找到我了。”夏天说的有点儿自豪。

    ……

    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中,无论生命有多么艰难,人生道路上有多少坎坷,太阳总是会照常升起。

    在唐庄的每一个清晨,夏天都为自己能够从睡梦中醒来,平安的活着,能够再次见到这个真实的世界而感到庆幸。

    在近距离观察到如此之多的非正常死亡之后,夏天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

    每一段路,都是一种领悟。她对生命,对人生的道路,对亲情,都有了更深一层的感触和思考。

    生活中争个长短对错,道个谁是谁非,碰到难题就觉得怎么那么难以面对,如今在她眼里,都那么微不足道了。

    现在她再看来,活着,然后风风雨雨中能手挽手,你我都还在,奔着目标前行,就是最该珍惜的。

    至少还有人陪着,至少自己还拥有丈夫亲人和朋友。生命为前提,要学会感激。在活着面前,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世事变改,人世间有很多意外,顷刻间就能变的两手空空、可能什么都不复存在就在一眨眼间。而这要真爱生命的透彻领悟,她仅仅是过了三天而已,就记忆深刻融入骨髓。

    未来还要在灾区呆多久,还会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多少生与死的震撼,夏天不知道、不敢想。

    她只明白一点,她对自己能在那个时刻选择来唐庄,在这里凭借着一滴滴热血付出、听别人的嘱托、给别人希翼,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相反,她为自己这一充满勇气,却又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决定感到骄傲。

    她亲身经历参与了这段后世人并未遗忘的历史阶段,夏天在内心深处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真心点了个赞。

    依旧是酷暑的天气,依旧是不停转入伤者,依旧有无数个不幸的伤重者罹难,但经过三天战斗的洗礼,医疗队全队医务人员上下已经基本上做到得心应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家可以从容不迫地应对各种突发事件和紧急情况。

    在这天,医疗队接到了一个最新命令,那就是除了进行手术的外科医生以及协助手术的护士外,要求其他同志组成急救小分队,跟随抢险部队对一些废墟进行二次搜索。

    急救小分队务必针对刚刚救出的群众进行现场救治,需要手术的重伤患者,急救小分队要负责协助普通战士将其运送会急救站,以上的最新命令是为了要避免伤员,因在获救第一时间的抢救不及时而危及生命。

    秦院长知道夏天的情况自然给予了点儿照顾,把夏天熟悉的叶伯亭和李彤编在了一起,这样三姐妹顺理成章成为一队。

    她们仨跟随着一个排的战士,背着医疗急救箱,准备前往中学的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区开始进行搜救。

    离开大部队,加入一线队伍进行现场救援,加入一线队伍成为救治突击手,三位姑娘同时觉得有点儿董存瑞黄继光的意思,很光荣的感受。

    有了一定程度的独立自主的决断权,也代表着要干脆利落自己拿主意。三姐妹又有点儿紧张,毕竟是离开了领导和组织,一切只能随机应变,等不了谁也靠不了谁了。

    出发前,帐篷里跑出来一位俊俏外科男医生。

    那男医生没废话更没功夫害臊,匆忙的把衣兜里的两块压缩饼干,塞到了愣神的李彤手里:“彤彤,不要鲁莽,做事儿要细心,注意安全。”说完又再次匆忙跑开。

    战地青春、战时爱情,总是让女孩们有点儿共同的情怀,有无限美好的想象,那是一种在困境面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共同牵手相依相伴的憧憬……(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军中姐妹(四千字)

    readx;夏天笑着露出一侧的酒窝,斜睨李彤:“那玩意儿、甜吧?”

    一语双关,真是看了能让人想要入梦、入了梦又轻飘飘的让人辗转不眠的风花雪月啊。

    寥寥数言,把李彤性情认识的透彻,关切之心表达的那么明白。

    “饼干?你有胃口啦?来,给你。”李彤说着就要把两块压缩饼干递给夏天。

    夏天翻白眼,真是粗神经的人。挥了挥手,表情很嫌弃的都懒得看李彤。

    叶伯亭调整着急救箱,贪多啊,觉得她们仨指定能救好多人,背了好多药品,太沉,沉到刚出发就要调整下,两个肩膀换着背。

    嘴巴没闲着,不饶人的调笑道:“我说胖彤啊,我早就定论过你俩有猫腻。”

    夏天为李彤的情商捉急,因为那家伙不是先解释反驳男女之情,而是介意别人叫她胖彤:

    “你俩瘦的跟个小鸡崽儿似的就好看啦?相对论,我属于正常,不胖不瘦好不好?”

    夏天打断这个思维不在重点的李彤:“主动交代吧,漫漫征程,我看你俩人那意思,是不是要跟这儿,缔结良缘啊?”

    李彤瞬间闹个大红脸,自己嗓门没压低,却痛斥俩姐妹儿:“你们小点儿动静,前面还有一排男兵呢!”

    叶伯亭咯咯笑出声:“相思穿肠肚,你不小了,别让好时光虚度。”

    李彤皱着鼻头:“像你俩似的?跟下饺子似的结婚啊?别忘了我津贴都给你俩啦,到时多给我点儿。”

    李彤说话大气,直接提要求,默认跟人家俊俏男医生就这么定了、这么地了。

    仨人在队伍尾端晃悠着,嘴巴也没闲着,自打李彤清晰的告知“就他了”,更是乐呵呵的互相调侃着。

    似乎压抑的情景中,能发生点儿让人喜悦的事儿,格外让大家开心,共享着这份喜悦。

    李彤忽然一反常态。悠悠叹道的感慨拐了话题:

    “这回完事儿后,我指定要求休假,我得回趟老家看看家里人。”

    叶伯亭十分瞧不上李彤前段日子的谦让:

    “我就闹不明白了,去年你就让给别人休假的机会。前一阵又有休假名额。你又谦让不争一争。从咱们新兵连结束之后,我和夏天都没错过放过任何一次休假机会,就你能耐特别,几年不归家!”

    李彤望着前方的队伍,悠悠地说道:“我一直没和你们说我家的事儿吧?今儿个就唠唠吧……”看着另外俩人点头示意才继续道:“

    我吧。不回家有两点。

    第一点我就不多说了,新兵连那阵打下当班长的底子,觉得应该发扬互相谦让,这是必须的嘛!

    我觉得自己身上有这个责任。尤其跟咱俩一个医院曾经在新兵连的战友,叫我一声班长,我就觉得我是她们一辈子的班长。这是我该做的,得起带头作用。

    第二点是家庭原因。

    我家就生我一个女孩,我娘生我时伤了身子,注定她只能有我这么一个闺女啦。

    俺爷爷奶奶从没介意过我是个女孩,我爹是个退伍老兵。也没觉得我是女孩咋地,要不然也不能找关系送我来当兵,对我真是宠爱有加。

    但俺娘吧,就特别介意我的性别。

    我最初闹不明白,你说我爷奶我爹都没给她压力,她咋就能那样呢?

    小时候总给我梳着男孩头,打扮成男孩样儿,背着我爷奶我爹领我去外村串亲戚,说我是个男孩儿,我从来没把这件事儿告诉过我爹……

    唉!其实我现在仍不知道她咋想的。吃喝穿,我比同村其他孩子好,就是对我不冷不热。没有人家那当妈的嘘寒问暖的劲头。

    大概是她觉得对不起我们老李家,也许是村里谁家没男孩被骂绝户之类的。她压力太大,从她的眼里,我总是能看到伤心,所以她才看我不顺眼的吧。

    我就自然出来了不爱回家了。

    我心里觉得可受伤了,觉得俺娘不如别人家的娘好……”

    李彤边走边看道路的两旁,入眼全是房屋倒塌的惨象。断断续续的回忆,说话声有些残碎,这里本应该是如花的时节,可如今被悲惨的一幕幕占据,正如她的心事儿只能有一个人来解一般,很萧条。

    夏天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出其他的来。其实她特想说世间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和事儿,可她觉得如李彤所讲,小时候那样的记忆,搞不好会有心理阴影。她没资格说出轻飘飘的结论。

    叶伯亭拍了拍李彤的肩膀:“吃喝穿都比同村姑娘强百套,说明什么?你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说明她心里疼你着呢。”

    李彤释然一笑:“这次来这儿来对了。还有啥能比得上我爹娘爷奶还健康的在我身边呢?

    我心里的那点儿小想法不算个啥!她是我亲娘,我瞎介意个啥。回家!完事儿就回家!告诉告诉俺老娘,我在这嘎达经历了啥,我是真有点儿想她了。

    嗳?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按理说我应该更想我爷奶我爹,可我从下飞机落地那一刻起,一有坚持不住要崩溃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想我娘。”

    李彤养着脖子回忆,眼睛里泪光点点。

    叶伯亭忽然偷偷用手背擦上了眼泪。

    夏天整了整急救包的背肩带,低下了头,试图不让人看出她眼睛也红了,鼻子发酸。

    不能谈妈妈这字眼,不能说,想她,想家,亲妈无人能替代。

    叶伯亭擦了擦哭出来的鼻涕:“对!无论到什么时候,亲娘老子是最疼 自己的人。就这么想,你也该回去。回去正好把小邵医生给他们说道说道,看看你丫多有能耐,拐了个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的女婿。”

    李彤嘿嘿的傻笑了起来。她也打心眼儿里满意。

    夏天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傻样儿吧!”也许不单指李彤,傻样儿形容的是她们仨。

    四人组变成了三剑客,三剑客不知道四人组成员刘芸,此时正背着装有牛肉干、桃罐头的单肩包,连个必需品手电筒都没带,背着满满一兜子吃食,踏上了来唐庄的军用大卡车。那地儿有她很重要的好朋友。她不亲眼看着,不放心!

    刘芸想的很简单,演出拉歌可以,救人是必须的。但她认为她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找她三个好朋友,她打电话谁都联系不到,她急的嘴角起了火泡。

    出发、关卡、人生价值、命运,四个女孩儿在几个小时后重逢,四人组在唐庄聚齐……

    前方已经到达计划之内搜救的区域。三个人自动消音儿。立起了耳朵。

    带领医疗兵的普通战士提醒所有人压低声音。

    最初的救援结束后,目前救援的重点,是埋于废墟深处的幸存者。

    这些深埋在地下的人们,早已经发不出太大声音去呼救呼喊了,他们只能无力地敲打着所有能够够得着的金属。

    水管,暖气片,脸盆,等等能靠敲击出声响的传介方式,向外面的人民子弟兵传递着微弱的信号。

    针对这一点,战士们全部化身为“监听队”。从夜半时分开始,趁着四际无声,万籁俱寂,趴在废墟上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他们会马上吹起哨子集中人员,或者用步话机调集刚刚开进城区大型机械进行突击挖掘。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用此等“倾听”的方式解救。

    夏天她们三人越过了无数具尸体,忍受着成群结队的苍蝇蚊虫的骚扰,在战士们的帮助下,活生生的靠着听音儿把深埋地下的一对夫妇救出。

    其中之一的丈夫。人已经接近虚脱,他硬是手执自家菜刀,不懈地敲打着暖气片。

    所幸二人受伤不重,只是严重缺水。嘴唇干裂。那丈夫出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断断续续地问:“我媳妇好不好?”

    叶伯亭和李彤给他俩注射了强心针,夏天负责给他们补充了水份,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又带小跑地呼叫来了机动救护车,将他们送回急救站继续观察。

    下午比较徒劳。她们也是听到了若干声响,准确的说是李彤听到了响动声。急赤白脸的呼救大家叫来起重机,嘴里嚷嚷着“这有活人!”

    起重机来了,她们三个人也拿着铁锹挖啊挖的吭哧吭哧干活,一股劲儿干下去,连续挖掘三个小时过去后,结果却出乎大家的想象,居然挖出来一只尚未死去、还在扑腾着翅膀的母鸡……

    李彤看到母鸡脸色数变,面部表情发生了纠结、懊恼、疑惑、咬牙暗恨等等,总之看着母鸡气的鼻子直喷气。

    叶伯亭哭笑不得:“胖彤,你这听音儿能力,真是超乎我想象。下手真狠,为个鸡折腾我们仨点儿。”

    夏天两只胳膊搭在铁锹把上,看着活蹦乱跳的大肉鸡调侃道:

    “你说都震这样了你还活着!你这让大公鸡怎么看?鸭子怎么办?跟你好过的公鸡会不会很骄傲?你可真是鸡爪子可劲儿划拉暖气管子让别人说去吧!下蛋母鸡,母鸡中的战斗机啊!”

    三个人看着那只母鸡,前一刻站她们面前还“气宇轩昂”,后一刻被战士们掐着蔫头耷脑的,三个女孩儿忽然之间没心没肺的笑了。

    累成那熊样儿还是阻挡不住没完美了的笑容。青春、有梦、跌倒能爬起,年少轻狂不知愁,说的就是她们仨。

    天色渐晚,陪同医务兵搜救的战士们决定收队。三个女兵也一改不再沉默,开口说上几句。

    叶伯亭凑到夏天身边:“嫂子。”

    夏天挑了一下眉,怎么还叫上嫂子来上这一套了呢?看看那谄媚劲儿:“咋地?”

    叶伯亭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不惦记我哥吗?”

    “咋不惦记!一心八下扯,唉!又要救人又要琢磨他人跟哪呢。”

    李彤欠欠地调笑:

    “扯的稀碎稀碎的吧,我估摸着,你都快扯零碎了。一过卡车你就翘脚探头看,有一次夏天你都吐那样了,路过一团级以上部队,也不吐了就望啊望的,你那样看的我心肝都跟着直颤。”

    夏天瞪起大凤眼:“你一个大姑娘家看来真得早点儿嫁人,动不动就心肝颤。”

    叶伯亭没搭理那俩说说就跑偏的同伴,带着哭音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屈磊怎么样了?是不是和我哥在一起呢?我哥不能派他特别危险的伙计吧……”

    夏天翻了个大白眼:“放心吧!你哥舍不得把危险的事儿给屈磊,他指定自己上!”

    李彤瞧不上叶伯亭明明是个女汉子,却总是最近哭哭啼啼的:“想就想,怎么还想哭了呢。瞅瞅你这点儿出息。你看看夏天多皮实!”

    叶伯亭被李彤挫了却变勇敢了,呸了一口:“谁哭了?我才没哭呢。”

    李彤欠揍的总结:“对!对!对!没哭,是我俩沙子迷了眼睛看错了。嘿嘿嘿。”

    那俩人还要继续打嘴仗呢,夏天耳朵动了动,第六感就觉得她发现了不对劲儿,连忙嘘了一声。摆手示意叫大家静音。

    静了几分钟毫无动静,其他人都放松了下来继续前行,唯独夏天拉着叶伯亭和李彤猫腰不走,皱着眉仔细聆听,她就是觉得自己绝对绝对没听错。

    就这样被大部队的人落后了几百米远,仨人屏住呼吸声,在夏天的带领下,仨人迈着小碎步往道边儿移动。

    又过了几分钟后,她们三个人真的在一片楼群的废墟中,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确认好位置后,叶伯亭跑到大道中间,喊叫已经走的很远的战士们。而夏天和李彤在婴儿哭泣的地方来回转磨磨。从哪进呢?无从下手啊!

    废墟中间有一个洞,洞口特别狭窄,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夏天眯眼看向几百米外打着车灯的工程车:

    “李彤,我去叫工程车,下面情况不明,不能冒然进去,得照亮!看清楚了才能行!”说完就撒丫子开跑。

    剩下的李彤站在原地,挠了挠脑袋,听着里面的婴儿啼哭声,进入了狭窄的洞口处。

    在入洞时,她的四肢全部被狭窄的洞口蹭破,李彤咬牙忍着活生生被蹭掉皮的疼痛,愣是一闭眼,撕拉一声,连衣服加肉皮又掉一大块……

    叶伯亭返回时看着下了一大半的李彤,急的大喊:“你有脑子没!谁让你下去的!”

    洞口处传来李彤的回声:“一会儿就好!啥车啥人来啦也得有人下去。这么窄吧只能女兵进去,我是班长我来!”

    之后无论叶伯亭怎么问话,李彤都没时间再回话……(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漫漫归乡路(四千字)

    readx;李彤下到洞口深处,发现洞里面有个拐弯处,她必须要下蹲弯腰才能够到。那个婴儿微弱的哭啼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李彤的膝盖处开始往外渗血,她的裤子早已经被染红,两个胳膊更是一动一扯间会疼得直钻心,她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受伤了。

    她更没空理会自身的状况,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狭窄的空间中蹲下,才能弯腰抱起婴儿。

    洞口外的工程车,已经打开了所有的大灯,为进入黑洞中的李彤照亮,战士们也围在洞口处团团转。试图动脑筋想一切办法不让李彤徒劳。

    夏天跑回来时,就听到了叶伯亭跺着脚在那急赤白脸地呵斥李彤,看见她回来了,叶伯亭又开始跟她絮叨李彤的任性。

    夏天听完心里一咯噔,就跟心没落底似的,悬着、空浮着,心被急躁充斥着。

    夏天就觉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迅速咽了口吐沫想要让自己镇定,可行为上却是趴在洞口用手电筒照亮。

    不停地拍打着尘土喊叫着:“李彤!李彤!”

    还是一名战士看不下去了,给夏天拽到一旁:

    “你别挡在洞口啊,那工程车就白来了。下面又黑又很深,你那点儿亮光没用。你不停地喊她,她还着急。不能慌。”

    叶伯亭两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本就忙了一天浑身埋汰得要命,稍显不规整的发型被她更是抓成了乱糟糟的样子。

    有一名老兵站那瞅瞅这看看那,手指不停指点着,很是担心地跟身旁的士兵交流道:

    “看到没?这地方本就是危楼,地面是原来地震时陷进去的,那旁边的两个承重墙看样子已经很不稳当了,这要是再来一次小小的余震,我估摸恐怕都坚持不住,随时有再倒塌的可能。再倒下了就完了!咱得注意点儿!”

    叶伯亭听见了那老兵的话,更是满脸急迫。心急如焚,不顾大家反对重返洞口处,无助地拍打着地面:

    “李彤你丫给我快出来,痛快地出来!救不出来拉倒!”

    叶伯亭在很多的同志面前。承认了那份私心,她做好了承担过后因救治不力、而有可能被处罚的准备。

    那个婴儿跟她叶伯亭无关,李彤才是她最关心的人。关键时刻的取舍,很残酷、却难能可贵。

    而夏天听到那名老兵的分析言论,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那名老兵,眼神里甚至透出了恨意,直到给那个男兵盯得一缩脖。

    人家都被她眼神吓到了,夏天仍旧没打算放过,她伶牙俐齿地攻击那名老兵说道:

    “怎么说话呢!不会说话就闭嘴!用得着你说得头头是道?你行你下去啊!”

    她听不得“诅咒”,她心里脆弱到不能听任何带有风险的字眼,即便别人说的是事实,她此时此刻也不想承认,她迷信地认为“那话不吉利!”

    洞口里面的李彤,试图弯腰下蹲几次。身体上又添了新伤,多次蹭伤,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心里很沮丧,从没有过的焦急和失望。

    可当她再次听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以及叶伯亭那撕心裂肺般的吼叫她名字,她急了,这么僵持着可不成。

    李彤眼睛一闭,咬着牙,使劲一发力往下蹲,她觉得那是一种全身被人施加酷刑剥皮的疼痛。她甚至听到了蹭掉两条大腿外侧皮肉的声音。疼的她顿时满头大汗。

    蹲下了顾不得其他,先是解武装带,嘴里喃喃自语生疏地哄着孩子:“不哭不哭,没事儿没事儿。”

    李彤先是把武装带折叠成个圈儿。试图给孩子套到近前,几次套空,让李彤更是满头汗水往下滴答,她搓了搓两手,心里念着“得冷静冷静。”

    做了几十秒的心理建设,最后一次出手时。准确无误的套准了婴儿,使力给拽到了跟前。

    李彤把孩子抱在怀里时露出了笑容,就像得到了宝物。婴儿似有心理感应般,忽然睁开了双眼。

    细端详才发现这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目测已经一生日了,他会笑了,会逗人了,只是他气息太过微弱。

    李彤弯着腰抱着孩子说道:“你个命大的。”说完把孩子系在自己的武装带上,高声喊道:“已经救出,给我个绳子!”

    夏天和叶伯亭赶紧往下扔绳索,趴在洞口两侧等着帮把手。

    下来费劲,上去同样狭窄费力,更何况李彤还受伤了。

    可她明显比下洞时从容了,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往上爬,只因她怀里还有一个温热的小生命。

    当李彤那双被划的满是鲜血的手,最先递出孩子时,夏天和叶伯亭眼眶都红了。

    十几分钟的救援,让等待在外面的她们,似乎是熬了好久好久。

    叶伯亭抱过孩子带小跑的去送到救护车上,而夏天早已经把自己的两手放到洞口:“来,我拉你!使劲儿!”

    正在费力攀爬仅一步之遥的李彤忽然泄劲儿了:“让我缓口气儿。呵呵,我太胖了,要换成你们就早完事儿了。”

    满是疲惫的小脸上全是汗珠子,带着笑的自嘲。

    “快点儿!别废话!”夏天弯腰的弧度在旁人看来,已经到了恨不得到了一头栽下去的程度。

    由于洞口的窄小,为了不让李彤二次受伤不能硬拽的道理谁都懂,可夏天满心满眼就是想拉一把李彤。

    那名之前不会说话的老兵忽然大叫:“不好!快撤离!”

    夏天跟前站的一名普通战士,一把拽过夏天的脖领子往后撤,像拎一件衣服般,急速跑动。然后半搂在夏天的背上保护。

    返回疾跑的叶伯亭,当场被另一名小战士横卧扑倒在地。

    洞口处试图硬拽出李彤的小战士,被余震震倒的木柱当场砸成重伤。

    余震了,余震!

    洞口里松动的泥土里冒出的钢筋被震出,横插仅差一步之遥李彤的腹部,李彤当场喷出一口血。

    “李彤!”夏天支撑不住自己,半跪在地上,在翻滚的泥土灰尘中。撕心裂肺地大叫。

    “李彤!李彤!”叶伯亭用后肘使力挣脱小战士,连跪带爬地往洞口处移动。当亲眼看到李彤喷血,叶伯亭觉得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不是真的。

    夏天几米的距离跑得跌跌撞撞。她什么都不顾了,她的朋友、她曾经的班长在那里。她要把她拽出来,她就剩下要拽出李彤的想法,其他脑中一片空白。

    而从下了军用卡车就一路打听仨人踪迹的刘芸,不顾刚刚还在地动山摇的惊恐感。一路小跑的奔向开着车灯的工程车这,远远的她就听到几声撕心裂肺的“李彤”。

    刘芸背着双肩包,包里满是防疫物品,重量沉的压弯了她的腰,不再像以往一般挺直脊背。

    这么重的负担,她都没有扔下那个装着满满一兜子吃喝的单肩包,而此刻那个单肩包滑落,啪嗒一声落了地。

    刘芸慌慌张张的什么都顾不上,嘴里喃喃地叫着“李彤”。

    几个战士顾不得还有震感,更是顾不上李彤二次受伤了。人已经那样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拿出铁锹拼命砸被震的已经松动的洞口泥土。

    夏天脸部表情木讷,像个傻子般用手抠着土,就像是在帮战士忙一般。

    叶伯亭围着洞口不停叫着李彤,喊着李彤,试图让李彤给个回音儿。

    漫长的两分钟过后,战士们把李彤以及她腹部的那根钢筋一起用绳子活生生拽了出来。

    夏天扑向了李彤,一把抱住往外不停喷着血的朋友:

    “你别吓我啊,你别吓我。我求你了。李彤我求求你。”

    她不信,不信这个样子的人是李彤,夏天使劲儿的搂着李彤的脖子,是不是搂紧了她就不冷了。

    叶伯亭两手给李彤不停的擦着往外大口大口喷出的血迹。自言自语骗自己:

    “没事儿没事儿!不流了就没事儿了!你还得回老家呢,你说完事儿就回家的。”

    刘芸跑过来时,就看到有几名医务人员,正在用担架抬着一名受了重伤的男兵往救护车那跑,另外更多的一大堆人围成了圈儿,外围有两名医务人员在摇头。

    刘芸觉得自己好像有心脏病。要不然为何直打突突呢,脚也跟着发飘。

    到了近前的刘芸,不知道是问谁呢:“你咋了?”

    夏天仰头看到刘芸那一刹那,忽然崩溃大哭:“刘芸,刘芸,你快看看啊。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

    叶伯亭似被人点醒,就像一名精神患者一般,四处找医药箱,最后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人身上背着急救箱,上前一把抢过,那名医务人员流着泪劝道:“没用了……”

    叶伯亭跟没听见似的,打开急救箱,把所有纱布药品全都往李彤腹部上洒、缠、用手堵着血迹。抬头看刘芸:

    “你帮我,你帮帮我,我不要她这个样子。不对,你去堵着她嘴,我不要,呜呜,我不要她往外吐血。”

    被拽出后始终闭眼大口大口吐血的李彤慢慢睁眼,她的手指动了动,夏天睁大双眼,眼中雾气朦胧的看着怀中的李彤。

    李彤费力地动着手指。

    “你要干嘛?啊?你还好是吗?快叫救护车快叫!”

    “我求求你们了,快叫救护车!”夏天撕心裂肺地哭喊,仰着头祈求众人。

    而外围的医务人员都明白,真的没用了,没有人动,每个人都摘下了军帽致敬。

    当李彤费力的一手放在胸口衣兜的地方,一手放在裤兜上方,眼神转动着看了夏天、叶伯亭、刘芸一眼,只说出了一句话:“我是个军人。”两手搭落,脑袋栽向了夏天的怀里。

    一声“我是个军人”,似在对亲人、男友、朋友、战友告知原因、解释理由、诉说她的无悔。

    “不要!我不要!”夏天声声地嘶哑喊叫,喊进了所有人心里。

    余震又来了,夏天抱着李彤,任由谁拽都不走。她不停的摇着头说“我不要。”不要走,不离开。

    叶伯亭跪在地上仰天嚎哭。她想问问老天怎么了!

    刘芸扑在李彤那身被血染浸红的军装前,哑着嗓子低喃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不信,她不信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不堪一击的残楼倒下,灰尘卷着尘埃四处飘散着,脚下的地在晃动着,三个人守着李彤,无助茫然地看着前方。

    悲鸣的呜咽声,凄楚的啜泣感,绝望的嚎啕大哭,被余震挟卷着,在空中升腾、跌落、流动进人心,蔓延进人的骨髓里。

    夏天、叶伯亭、刘芸的悲鸣声,似低回的致哀曲、沉重的葬礼进行曲,在窒息了无数生灵的废墟上流淌,停滞,弥漫……

    “你们好,我是七班班长李彤。”

    “要有集体观念,我们要争第一。”

    “人家叫我班长一天,我就觉得自己有责任谦让。”

    第一个勇斗歹徒敢徒手上前打起军体拳的女兵,她口中常碎碎念她是一名班长。

    连身保暖线衣线裤都舍不得买,却把攒下的半年津贴递给夏天:

    “拿着,别磨叽,你结婚了最需要这玩意儿,算私房钱。”

    “我得告诉告诉我娘我经历了啥,我真有点儿想她了。”

    下洞口时她说:“总得有一个女兵下去,我是班长我来。”

    离开时她说:“我是个军人。”

    她总是爽朗大笑,为人纯粹。很多次,那声“班长”足够荡涤起涟漪。

    夏天抱着李彤,回眸间看到了从路的另一端,身穿白大褂跑过来的男医生。

    夏天哭着紧紧地搂住李彤的脖子,低头看着她说道:

    “你看见了吗?他来了,你醒醒。醒过来结婚生胖娃娃,你不是要和他结婚吗?你们一定会相爱一辈子的。”

    收尸队的同志来了,工程车的车灯,救护车的车灯照亮了整片空地,送我们可爱可敬的人最后一程。

    而夏天怀中的李彤早已经没有了体温。

    叶伯亭掏出李彤生前最后一刻摸的两处地方的东西,李彤胸口衣兜放的是她爹娘的照片,裤兜放的是那两块压缩饼干。

    邵医生跪坐在夏天旁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一般的紧紧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叶伯亭递过李彤衣兜里的照片和饼干,这个以往俊俏的男医生、此刻浑身是土的狼狈,接过叶伯亭手里的照片和压缩饼干时,一个一米八几的硬汉眼泪顿时下来了。

    刘芸已经哭喊着祈求:“先别拉走,别拉走。我要给她换军装。换身体面的,求求你们了。”

    ……

    这一夜,夏天、叶伯亭、刘芸,三个女孩就像被人遗弃了一般,蜷缩的坐在帐篷外面。任谁过来劝说都无济于事……(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 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一更四千字)

    readx;.m.

    接近凌晨时分,外面快要蒙蒙亮的时候,秦院长担忧地望着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室不停忙碌工作的邵医生。

    自从得知李彤牺牲后,小邵只是管她要了一身干净的军装,再没多说过一句话。

    她看得出来,他是强迫自己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也许难过就不那么入了骨髓沁入心肺。

    出发前,她在办公室里收到了小邵的恋爱报告,来了这,小邵连续几个小时站手术台时,她曾劝过他注意休息一下,那时他开玩笑般笑言:

    “院长,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回去我就交结婚报告,给我开个后门,帮忙快点儿批了吧。”

    邵医生亲手拔掉了李彤身上的钢筋,又小心地给李彤擦洗,所有医务人员都能感同身受他想让李彤恢复如初的心理。

    如果不是叶伯亭和夏天她们扯着衣服非要给李彤亲手换上,秦院长相信这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会亲自给李彤换新衣、穿新鞋。犹如已经成家的丈夫般。

    秦院长走到帐篷外,翘着脚借着微弱的月色看了看外面那三个女孩的情况。

    她望到了三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团体,眼中瞬间含泪。

    曾几何时,她只要喊她们三人中的一人名字,另外两个都跟着跑过来帮忙。

    那种默契,那种真挚的情谊,旁人不用开口问就能感受得到。

    现在仍旧是三个女孩聚在一起的身影,只是隔了这么远,她都能够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般的悲伤。

    再不是嘀嘀咕咕就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此刻是寂寥和浓重的压抑。

    那里面其中之一已经换人了。她手下那个憨厚耿直、性情爽朗的姑娘,再也不会出现了。

    李彤的突然离开。让所有人措不及防。

    夏天屈膝抱着自己自言自语:“我不该离开去叫什么狗屁工程车,其实最应该下洞口的那个人是我。我瘦,我爬的上来。是我贪生怕死。”

    她转不过来这个弯儿,她认为是她丢下了李彤才这样的,如果她在,李彤不会离去。

    叶伯亭摇了摇头,咬着牙发声。恨不得从头再来:

    “不赖你、应该怨我。我脑子糊涂了去叫其他人。那么窄吧,叫来了他们也下不去,就该我下去。我家有我哥……”

    叶伯亭悲伤到不能自已,牺牲了有哥哥在,爸爸妈妈有寄托。

    她无法想象远在东北小山村的李彤父母能否受得了打击。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该退让一步。哪怕自己牺牲了……她开始胡言乱语。

    “就是我的错。我如果耳朵不好使,我们早就离开了。听不到那个孩子哭声,也就不会……”

    夏天呜咽着犹如受了重伤的人,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她憋着劲儿在倒带。倒回曾经过去,命题叫“假如”……

    刘芸叹了口气,倚靠在帐篷上:“咱们都别说傻话了。谁都不赖,咱们谁牺牲父母都得丢半条命……

    扪心自问。我最初当兵就是觉得这身军装好看,可如今才明白它沉甸甸的。可……”

    刘芸想说,是不是太沉重了些,压得她们都走不出来,挺直不了脊梁,想要放下一切选择退缩。

    三个人早已经哭到没有眼泪,心里清楚明白也接受了李彤的离开,可还是觉得恍惚。

    恍惚间多希望那个在她们面前嬉皮笑脸偶尔会一脸认真说教她们的人还在,闭眼刹那多希望这是个没醒过来的噩梦,李彤还能站在她们面前敲着饭缸喊她们到点儿该起来了。

    夏天喃喃道:“明天是建军节。”

    “是吗……”叶伯亭觉得从下了飞机那一刻起,每时每刻都十分难捱,每天睁眼伴着四肢酸疼,每个二十四小时都让她觉得无助,她已经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建军节吗?属于她们的节日,似乎离她又很远。

    “李彤应该得到她应有的殊荣。我想她应该会高兴的。”刘芸眼中泪光点点。

    这句话也许是此时此刻唯一能安慰三姐妹的。

    在夏天看来,那些荣誉不过是过眼云烟,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来得实在。

    可也正因为了解李彤,她心里得承认,那个经常把集体和荣誉挂在嘴边的人,是很重视这些的。

    李彤是她们几个人之中唯一一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然而这个小小的期许、本该郑重送英雄最后一程的期望终将落了空。

    叶伯亭对着刘芸说道:“还好你赶来了,见见她……”

    “是啊!你们都在灾区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我们身在外的人每天收听广播关注灾区近况。我就等啊等,等着我们团长一声令下,可遥遥无期。

    还是各地区临时报名组成防疫工作组,我求我们团长放我去,才报上了名。

    这个工作组主要从现役军人、先进知青、民兵代表中选拔,选上后到这成为临时防疫组的工作人员。”

    刘芸说到这,拍了拍自己带来的双肩包:“我下了车就带着这些带着任务先来找你们,才见到了她最后一面……是不是我不来就没这回事儿了?”

    无论是夏天、叶伯亭还是刘芸,至今都不想相信,自李彤离开后都精神恍惚,凡是说到任何事儿都要往自己揽责任。

    一个人的突然离开,不是暴病、不是慢慢老去,而是刚刚站你面前鲜活的生命,以那么惨烈的形象忽然离开、转瞬即逝的消失。

    再给你们留下寥寥几个字后,就宣布至此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让所有人接受不来。

    她们甚至很纠结几个小时前发生的点点滴滴,真心希望时光倒流。

    夏天哑着嗓子问刘芸:“那你算脱离岗位了?”

    刘芸答非所问道:“我要等着、等着送她最后一程。”

    ……

    当秦院长站在絮絮叨叨神经衰弱的三人面前时,她们共同迎来了八月一号。只是秦院长一开口就打碎了她们心底的小小希望。

    “你们应该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必然的自然规律。所以……”

    三个女孩愕然睁大双眼,同时看向秦院长。秦院长忽然哑口无言。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理解能力更强悍的夏天,不是有着聪明头脑一点就透的叶伯亭,而是来到唐庄身上有着特殊任务的刘芸。

    刘芸回眸看着叶伯亭和夏天,眼神里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声音略显平静地说道:

    “唐庄已发现很多传染病病例了,并且发病率在日趋上升。呵呵,在唐庄的我们。即将展开针对瘟疫的严酷战役。

    她的意思是。我们的班长我们的朋友李彤,要立刻深埋,没有仪式。”

    刘芸说完再转头看向秦院长时。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地问道:“我说的对吗?您想说的是这个?”

    秦院长闭了闭双眼,再睁开时点了点头:“孩子们,坚强些。”

    叶伯亭苦笑的直视着前方:“您不如直接下命令,请别忘记你们是军人。牺牲是光荣的事。”

    夏天仰望天空,声音有些空洞:“谁还能记得你。”

    ……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悲伤会烙进心底被深深埋藏。

    总有些被迫的成长,在不经意间压弯了臂膀。

    总有些人和事要装作此去经年会慢慢沉淀忘记。

    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会被沉痛的记忆惊醒,再满头大汗地失声痛哭……

    地震过后的唐庄依旧是大小余震接踵而至。蚊虫叮咬,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搜救幸存者。现在又是遭受瘟疫袭击。

    军人也是人,他们比普通人只多出了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决心。

    叶伯煊此时正率领着一四二团半数以上的战士们。以急行军的速度奔向唐庄最大的冷冻仓库。

    后半夜一点,一四二团的所有官兵才得到叶伯团的命令,驻扎帐篷原地休息。

    其他人都抓紧时间休息了,而叶团长在战士们的呼噜声中检查了一圈外围情况,才席地而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外抽着烟提着神。

    裴兵透过月光看了眼叶伯煊的背影,拿着手电筒照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裴兵只觉得这一天他要被累废了,可在叶伯煊面前,他不想看到叶伯煊冷嘲的眼神,叶伯煊那每每瞟他一眼时,都似在说他是废物一般的嘲讽,让他不得不咬牙硬挺着坚持着。

    皮肤已经晒到了脱皮的程度,更不用说四肢酸痛、胳膊肿胀,嘴唇干裂。有时还出现被晒得发晕耳鸣的症状。

    裴兵想在叶伯煊面前证明自己是个硬汉,他光着膀子满身是泥,混在士兵里不停顿地挥动着锄头,但刚过大半天的时间,他就服气了。

    叶伯煊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逆风展翅还昂扬的劲头,全团上下被他几句话说得就能奋勇到最后,完成一个任务后,一四二团在叶伯煊的带领下,总是追逐着更高的目标。

    全团上下满身干劲的精彩片段,在裴兵心中犹如奇迹,他们一次次用着自己的汗水,主宰了很多有可能被遗漏者的命运。

    创造奇迹的包括他这个军报记者,在一四二团的士兵中,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挑战和超越自己。

    一四二团忙碌着和别的部队一样的任务,却总是超额完成任务。

    速度快、效率高,在这个团里采访的裴兵,就觉得无时无刻都在向胜利冲锋,没有歇口气儿的时候。

    团里的所有人,无关级别、年龄,没有抱怨,不求谁知道谁懂得。

    叶团长用着自己强悍的体魄,用着实际行动鼓舞大家也在告诉自己,拼过去、大步迈下去,锦绣河山终会阳光灿烂。

    一四二团默默无闻在第一线干着最危险的工作。

    裴兵想,也许这是独属于叶伯煊这个爷们的魅力,他无私拼搏上进的心气就是一四二团的闪光点。

    赤子之心,昭然若示,最危险的时刻,叶团长以身作则、无处不在。

    通讯车里的步话机在夜半时分忽然响起,裴兵愕然抬头,看着大踏步往通讯车疾走的叶伯煊。

    裴兵怔愣了一分钟,迅速穿好外套,又用手扒拉醒身边熟睡的翟远方,喊起了身边的几名小战士。

    不出裴兵所料,这是来任务了,有的人刚刚熟睡一小时,有的人、比如叶伯煊还没有来得及休息。

    步话机里传达的命令代表着,他们要爬起来继续奋勇向前、超越自己。

    被忽然叫起的翟远方被吓了一激灵,腾地坐起,直勾勾看了裴兵几秒钟,才听到外面叶伯煊和通讯兵说话的声音,近五十岁的人,一个健步迈下就往外冲。

    裴兵忽然觉得自己脆弱敏感了,低着头捂着脸假装还没清醒的他,其实鼻酸得厉害。

    为一四二团、为更多无私奉献游走在第一线的战士们,为自己……

    为了和战士们更走近一步,裴兵光着膀子干活被取笑长得白净晒不黑,他没难受;

    不会抽烟的人接过烟卷连抽几口咳嗽半天被笑话,他没觉得如何;

    这面救人那面房屋跟着倒塌,随时随地面临被砸倒的危险时,他从没觉得假如牺牲了会替自己不值难过。可他此刻心疼了,心疼大家伙……

    “同志们,震裂了的冷冻仓库里面有大量的鱼肉正在腐烂。指挥部的指令为:必须要在天亮前彻底清理积压鱼肉。我们的任务是:抢运出所有肉食品,变质的立刻挖坑掩埋,完好的迅速分发给群众。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每一个刚刚爬起还未睡醒的战士,都一派精神抖擞的模样。不是不困,是肩膀上有责任。

    叶伯煊站在队伍最前端,手里拿着扩音器开始命令部署:“政委带领侦察营一连二连、二营三营去西北方向五公里外和辽阳三五八团汇合。其余的同志们跟我走。”

    叶伯煊和翟远方站在一起嘱咐道:

    “老翟,你的任务很艰巨。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瘟疫,你们到了那要注意防护,尽最大可能想办法保护自己。我会视情况跟你及时联络,争取尽早汇合。”

    翟远方认真地注视着叶伯煊的眼睛说道:“放心!你那更是险峻,更要注意防护。”

    一四二团迅速划出两纵队,在凌晨时分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 送瘟神

    侦察兵先行一步,探回消息后跑到叶伯煊面前汇报道:

    “报告团长,冷库铁门已经变形,无法打开。请指示。”

    紧跟叶伯煊身边、不忘放过任何采访素材的裴兵,浑身上下散发着紧迫感地盯着叶伯煊,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个独立英雄团的团长。

    叶伯煊皱着眉头侧头望向裴兵:“你烦不烦?”

    一句话两个意思。第一种是真嫌弃裴兵,第二种是听到这样的结果他自己烦躁到了极点。

    叶伯煊骂完裴兵后才回头,扯着嗓子命令道:“加速前进!工兵连打头!”

    一四二团在黑乎乎的路面上跑步前行到了近前,连冷库大门都没有通过的战士们,站在路边就闻到了一股股腐烂的臭气。

    可想而知打开后会是怎样的场景。想象得到,但仍旧面不改色。

    叶伯煊望着战士们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心理急躁连个口罩塑料袋都没有,脸色上虽看不出任何变化,似在一四二团驻地日常训练般冷静,但心里已经泛起了嘀咕,闻着趟过去?

    “工兵连,爆破!”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动整个唐庄的爆破声震天吼,它的响动似在向全国人民宣誓,在瘟疫面前,军人再次披挂上前,又一次向世人宣告首战必胜振雄风。

    站在帐篷外,因为不能举行李彤的光荣仪式,而心里不舒服的三姐妹被午夜时分的爆破声吓得一哆嗦。

    刘芸愣了几秒后迅速爬起:“我得走了。我得去西北端分发药品。”还有那么多像李彤一样年轻的士兵要抗争瘟疫。

    冷冻库被炸开的一瞬间彻底倒塌了。

    爆破的硝烟未散,叶伯煊就带领一四二团的战士们冲了进去。滚滚而来的硝烟里映射着一个个急速跳跃进冷库的身影,大难面前显身手。

    臭气弥漫四周,飘散半个唐庄城。

    指挥部里的叶志清以及所有指挥员,眼神里都透着焦虑和复杂。

    最为险恶、最为繁重的工作。随着这声爆破声,开启了。

    叶志清望着自己的老上司,得到了点头示意的指令,凝重的开口下命令道:“埋尸!”

    这一句“埋尸”命令,代表着十几万正在腐烂的尸体要被迅速掩埋。牺牲的烈士、罹难的群众通通在内都要就地掩埋。

    而承担这项与瘟疫艰难抗争命运任务的是无数年轻的军人。

    他们从此不分番号,不分师级团级,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埋尸部队。年轻的士兵们要经历何种令人震惊的特殊生活。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更多的人。所有的伤痛藏在身,用行动去证明峥嵘岁月里的无悔。

    当裴兵不顾往上翻涌的呕吐感,一路疾行随着叶伯煊赶往和翟远方会合时。他当即哭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在唐庄不足二十四个小时里,情绪崩溃了。他看到了什么?

    士兵们冒着扑鼻的尸臭,赤手露臂挖掘尸体。尸体腐烂。战士们接触后就皮肤脱落。

    翟远方一个团级政委,在周边危房中因为找到了点儿破旧布料和破报纸而欣喜。他对叶伯煊喊道:

    “团长,有了这些,我们的战士能垫着点儿。”

    叶伯煊仰头看着蒙蒙亮的天空,眼圈儿红了。那是他带的兵。他压抑着难过和舍不得。

    没有任何防护工具,尸体暴露出来散发着刺激性较强的有毒硫化氢、氨、甲烷气体,这些混合的气味儿让人闻了就晕眩。

    喷、包、捆、运、埋。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没有怨言,他们埋头苦干。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听从召唤。

    每一位战士需要先用死者的衣物包头,装入进统一的袋子中扎口。

    每一个尸体上都要最少捆三道,头、腰、脚,以免尸臭散发。

    一些战士完成后再用稚嫩的肩膀扛到专车上,还有更多的战士们在挖坑,急速挖掘两米深的坑口,上面加上厚土和石灰再砸实。

    他们是人,他们不知道要把自己这样那样地保护起来吗?

    可百姓群众重于一切,他们只有一个紧迫的念头:快!把遇难者尸体安葬,抢在瘟疫爆发的前面!

    荣耀和辉煌不止在战场上,抢夺时间一分一秒都是一场胜利的战役。

    一四二团炮兵连一名十七岁的小战士面前,站着辽阳部队一名师级领导。

    这位五十多岁近六十岁的领导,颤抖着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口罩:“给,戴上。”给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口罩,是关心,是难过,是心疼。

    “爸,您这是干什么!别人都没有,我不能搞特殊。您戴着去指挥吧,我没事儿,别让我们团长看到以为我搞特殊。”

    一辈子没跟儿子低过头的汉子蓦然睁大双眼,不让自己在儿子面前掉泪,而此时此刻却第一次给儿子道了歉:

    “爸爸错了。”

    这个师级领导重新把口罩塞进衣兜,挺直着脊背走到远处然后亲手开始扒尸体。

    ……

    秦院长分发完所有的消毒药品,邵医生背着医药箱第一个冲了出去。他去负责给群众分发药品,他从李彤牺牲后,始终忙碌在第一线上。

    “叶伯亭,你负责去埋尸部队西北处。夏天你负责背着食物和药品到临时救济站分发,那里面有很多孤儿需要你承担重任。”

    秦院长不敢让叶伯亭和夏天再组成一队了,她怕她们会时常想起她们还丢下了一个人。

    八月一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安—2飞机轰隆隆的引擎声在空中轰鸣。

    带有蒜味儿的马拉硫磷、敌敌畏等药品,犹如雨雾般飘落。

    唐庄之外的人们,在拼尽所有办法凑齐唐庄所需要的一切物品,万众一心抗击瘟疫,各地工作人员迅速集结。

    全国迅速调集二十一个防疫队共一千三百人,消毒药二百四十吨,杀虫药一百七十六吨,各种喷雾器五万一千多台,军用防化消洒车三十一台,喷药飞机四架……

    唐庄上空,安—2飞机不停地在八十五平方公里的市区上空盘旋。

    与之遥遥相对的是地面上东方红18型机动弥雾机、防化喷洒车、群英式背负喷雾器和圆筒形压缩喷雾器。

    从凌晨到太阳升起,四个小时后,一起开动,一起使力。

    而在第一时间内奋战的军人们,倒下了很多很多。

    没有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他们永远的留在了这段叫“唐庄救灾”的历史长河里……(未完待续)

第三四零章 人性的弱点

    夏天背着沉甸甸的双肩包,有气无力地行走在成群的苍蝇肆虐的“围城”中。

    生命,在一切灾难面前显得十分脆弱。无助使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道路两旁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无时无刻不传出人的哭声。悲凉得让途经的人感觉很冷、很冷。

    只能承受、只剩期待。

    白花、黑纱,是哀悼,是送葬。几乎每一个防震棚外都悬挂着,让人看一眼便战栗不已。

    夏天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歇口气儿,她感觉小肚子有些下坠般的酸痛,腰也疼。

    她苦笑,如果有人问她到底是哪疼,她想她说不出准确位置。因为她满身疲惫,自己找不到答案。那是积蕴已久的疼痛。

    夏天放下医药箱和双肩包,掏出笔写道:“当我记下这一段真实的历史时,我的笔很沉重……”

    “我说,你这个妹子,对,我喊你呢!给我点儿药!”

    一个上半身穿着男人褂子的大嫂扯着嗓门对夏天喊道。

    夏天揣好笔和本,赶紧问道:“大姐,患者在哪?我要去看看。”说完就要起身背包戴口罩。

    那名大嫂面露不自然:“没谁没谁,你就只管给我药就成。你那十字包里都装了些什么就给我些什么。”

    夏天被问的一愣:“大姐,不对症不能乱吃药的,现在传染很严重,我必须要检查一下的。如果症状符合要马上隔离,要不然该传染其他人了。”

    “说了半天这么啰嗦就是不给呗。”对方急了,口气很冲直接对着夏天喊了起来。

    理解!理解!夏天强迫自己好脾气,谁家里有急事儿有病人都不会态度多好:

    “我这里只有黄连素和痢特灵。”

    夏天说完翻出了两板药正要抠出几粒儿,那名大嫂一把抢过。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就飞速跑走。

    夏天彻底傻眼愣怔了。她还没告诉对方怎么个吃法、怎么预防呢。

    小肚子又疼了起来,夏天捂着肚子再次坐在石头上,她告诉自己:“再休息五分钟,只偷懒五分钟就行。”

    有人的时候,假装着太过强悍,假装着一笑风云过,只是装的太难太累。

    夏天面前的防震帐篷里。走出了一名端着半碗热水的妇女。

    “来。给你。趁热喝点儿,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这名婶子递给夏天一个残破的饭碗。

    夏天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婶子。”

    这位婶子的裤子不能称之为裤子,两个裤腿。一侧是破布条,另一边的裤腿只到膝盖处。

    婶子很热情,很心疼人,很感同身受地开口说道:“别理刚才那人。她没良心。”

    粗糙的大手在夏天的面前摆了摆,帮夏天赶走苍蝇才继续道:

    “那女人原来是我们一个楼区的邻居。唉!我说的是没地震前。还有街道、还有……”

    婶子摇了摇头停住了话头。有感慨有无奈,最后变幻成了释然的一笑:

    “那时候震完了就家家什么都没了,有的人家一个人都没跑出来。跑出来的也总是少个家庭成员。

    刚震完,活着的就凑到一起吃起了大锅饭。女人们去四处找盐菜米。男人们去搭建临时住所。

    第一天别说吃饭的饭碗筷子了,就是姑娘你手里这样的破碗都没有一个。我们都是用震碎的破玻璃盛饭。

    什么东西大家伙都是掺和着用,大伙齐心协力的。你出把力气帮着把邻居的父母妻子安葬,我出件身上的好衣服让死去的人走的体面些。

    还有人不想活了。想自杀随着亲人一起离去,我们都不敢睡觉,受了惊吓又慌又累也不敢闭上眼睛,就怕再睁开眼睛时,听说认识的人出个好歹意外。

    那时候想尽各种办法,大家心气儿往一处使。什么都是共同的共有的。等我们安顿好自己了,就结伴去周围搜救其他人。

    我男人说,不能全都指望你们解放军啊,要自救。当时我们那个大家庭有十四个人吶。”

    寥寥数语,夏天的眼前就似看到了在灾难面前,你我他手牵手互助的画面。并没有任何血缘的人生活在一起,互相拉扯着共度难关。

    人们常说患难之中见真情,这份情谊让人一辈子回想起来都能感叹那份难能可贵。

    夏天正要开口说话,穿着破旧衣服的婶子摇头打断,继续说道:

    “没过多久你们就来了,推倒了很多摇摇欲坠的危楼,我们大家都有了念想有了希望,可人啊,是会变的!

    似乎是从解除危险能返回家中那一刻起,不对,准确地说起来,应该是不怕再被砸里面、能够从里面扒出来自己东西的那时候起,大家就不再心齐。

    有的人开始偷着藏东西,有的人偷着藏吃的喝的,有的人开始挑理谁吃多吃少了。有人站在外面指桑骂槐什么东西是自己家的。扒出来的吃食不再共有,不舍得拿出来共享了。

    我男人是失望,我更是被个别人气得胃疼。

    最初的前两顿饭全是我家的粮食啊!是我男人冒着被砸的危险掏出来的,衣服更是我往外逃出硬拽出去的!

    你说他们咋没良心呢?给吃给喝给发送老人妻子的,怎么心说变就变了呢!

    我就闹不明白了,那么艰难的时候,我们谁都不熟悉谁能凑在一起团结、维持着。

    你们解放军来了就分发物资,按理是情况会越变越好,怎么就好端端的一个患难大家庭沦落到这种程度了呢!

    后来散了,从分发物资时就散了。

    刚才抢你药的那女人,就是我们那个临时大家庭里的,她是最早回家扒出粮食不愿意贡献出来才引起我们的内讧。恐怕抢你药也是为了占便宜。唉!”

    夏天听着这个满腹委屈的婶子的讲述,心里胃里都在翻滚。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忘记了,忘记了曾经有过躲避风雨的“家”;曾有过叫人感到温暖的陪伴和惦念;曾有过那块儿盛着饭的碎玻璃、以及有地可回那一柱袅袅上升的炊烟……

    “人性之恶是没有底线的。善恶分两边、只在一瞬间。”

    婶子经历了这事儿,想不通想不透心里那份憋屈。

    而夏天听完了才算明白她婆婆宋雅萍常常念叨她的年轻是为何……

    夏天临出发前在本子上记录道:

    曾经存在过的任何东西都有它的合理性。那么,那种种出现过而又消失了的东西呢?(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孤儿泪

    一个人踱着步,一个人面对残酷的星空,有朋友陪伴温暖的跋涉,有冰冷的现实击打着脆弱的自我。

    夏天步履蹒跚行走在通往救助站的路上,途经很多群众的防震棚。

    一路上会有好心的大爷大娘跟那个热心的婶子一样,问路过的绿军装一句“会不会饿了渴了?”夏天通常会摇摇头,然后再喊一嗓子提醒大家:

    “记得有牙膏的群众要把牙膏涂抹在口鼻处防护。”

    夏天刚走到临时救助站的附近,就听到了一片嘈杂声。

    婴儿的哭声,很多女声在使用着各种地方口音,安排院子里孩子们排队领取食物。

    走到近处站在救助站门口的夏天,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怎样一群不幸的幸存者啊!

    突降的灾难摧毁了他们的家园,摧毁了他们的生活,却唯独把这些稚嫩的幼苗留下了。

    专门负责收容这批孤儿的同志上前问道:“您好同志,您是负责我们这里的防疫工作人员吗?”

    夏天敬了个军礼回答道:

    “是的,我负责分发药品,同时还有一些食物。不过我只是暂时的医务人员,我的真正职务是京都军区军报记者,我叫夏天。同志,您能否抽空跟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这名中年女干部介绍自己姓刘,她激动地握住夏天的手说道:

    “我忙完就找你,你先发着药品。正好他们要吃饭了,你先跟孩子们说说话。屋里还有很多需要吃奶的孩子,我得帮着他们吃完奶然后再哄睡觉。

    他们需要报道,这里上千名孤儿。应该尽快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有一批孩子需要家。”声音里有急迫,最后一句话又有哽咽声。

    夏天站在分发食物的工作人员身边,脸色发白满头大汗地配合着工作人员,在分给小朋友们餐食时,她会递给她们口罩,教给他们如何防疫的卫生知识。

    院子里几百名的孩子们团团而坐,这里面有很多小孩子是裹着大军装的。

    夏天听着旁边临时组建的几个工作人员感慨道:

    “天儿热。救出的时候都光着呢。你们来了。战士们就脱了军装穿他们身上。

    我们和刘主任去各个部队领回他们时,经常看到有三三两两的小战士在带十几个孩子做游戏讲故事。

    他们很懂事的,被父母单位、邻居、你们医疗队以及来咱们这的救灾部队领着不哭不闹。把他们集中到这里后。经常能从他们嘴里听到解放军叔叔如何如何。”

    六岁的小哥哥拍着四岁小妹妹的后背轻轻哄着……

    五岁的小姐姐吃力地抱着两岁的小弟弟……

    夏天看着这些孩子们,眼中含泪,想要尽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是悲伤和怜悯,她命令自己要带笑。要让他们纯净的目光能够感知希望。然而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里面大多数孩子都坐在院子里板凳上,可夏天还是注意到一个拐角处站着一名小女孩。她就像在观察众人百象一般。不靠近不上前。

    夏天主动走到小女孩身边,蹲下来直视她的眼睛温和地问道:“你能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吗?小朋友,你几岁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退后一步,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认真地盯着夏天。那清澈的眼神似看进了夏天的心里。

    就在夏天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开口说道:

    “我叫李晶,六岁半了。”

    夏天半蹲着往前挪了一步试图离她更近。再近一点儿,小女孩突然毫无征兆的双手搂住了夏天脖子。

    夏天被那双温热的小手搂住。感受到怀里那个脆弱抖动的肩膀:

    “解放军阿姨,爸爸妈妈不见了。”

    小女孩崩溃大哭,夏天一把抱起这个嚎哭不已的女孩往院外走去。

    在孩子情绪崩溃的时候,大人们任何劝慰的话都不顶用了,更何况事实胜于雄辩,她不想欺骗孩子。

    夏天只能抱着小女孩儿往远点儿走,她怕哭声带动屋里一群吃奶的孩子啼哭。

    小女孩足足哭了几分钟才打着哭嗝在夏天的怀里平静了下来。

    孩子手腕上戴着两块儿大人手表,小女孩儿需要一边儿擦泪一边儿往胳膊臂弯处拉着才能保持不掉下来。

    “爸爸妈妈的?”

    孩子露出了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表情:“就剩这两样了。”

    夏天本以为小女孩李晶想表达在逃走时父母只交给她两样,谁想到她听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解放军阿姨,有人要抢我的手表。我被解放军叔叔救出时没有见到爸爸妈妈。可我真的有听见妈妈说要戴好它了。”

    夏天侧过头,不想让孩子看到她哭。

    孩子一边摆弄着臂弯处的手表,继续讲述道:

    “后来有爸爸单位的叔叔说找人接我。叫表姨。

    表姨和三个人一起来的,我就被爸爸单位的叔叔丢下了。可她们只顾着挖我家的东西,我觉得我要饿死了,被表姨推在路边。

    她们挖出了我妈妈的衣服和东西,表姨给我块儿馍馍吃的时候盯着它们。”用手指了指手表。

    夏天攥起拳头,她明白了,这个所谓的“表姨”盯上了孩子的手表,那是遗物啊!最后一刻父母用命保护女儿活下去,仅仅只留给她的两块“念想”啊!

    夏天温柔的搂着孩子,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给予安抚。

    小女孩露出落寞低落的表情:

    “后来我藏起来了。让她们找不到我……解放军阿姨,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能不能不要骂我,我很想爸爸妈妈。”

    孩子“哇”的一声再次哭了。

    本该在幸福家庭成长的孩子,现在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在地震后,他们一下子懂了那么多本不属于这个年龄该领悟的东西。酸甜苦辣,这些孩子们在灾后几十个小时内尝到了,好人坏人他们用清澈的双眼看到了。

    爸爸妈妈活着时,他们被当作宝贝捧着手里。

    大灾大难面前,碰上没良心见死不救甚至还想占孩子便宜的。

    夏天把着小女孩李晶的肩膀,认真地告诉她道:

    “你勇敢极了,阿姨觉得你是最棒的孩子。”

    这些孩子的未来,进入一个新家庭,有新的爸爸妈妈,而在他们心里真能这样轻易地被新的“幸福”所替代么?(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夫妻兄妹相见

    叶伯亭背着一堆药品疾步奔走,目的地是西北端“埋尸部队”所在的位置。

    她想要速度更快,她很累,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外加李彤离去哭得头晕脑胀,叶伯亭觉得从下了飞机那一刻起,她就在透支自己的身体甚至生命。

    即便如此,她还想更累,甚至两条细腿累到都打着哆嗦了,肩膀上背的重量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身体负荷,她心里想的却是假如能飞奔起来该多好。

    她希望自己很忙,更忙,忙到想不起回忆,忘记一切忙到大汗淋漓。

    叶伯亭走到埋尸部队的近处,她还没来得及被眼前埋尸的景象震惊住,就看到了路边插着“狼虎之团”、“独立英雄团”、“独立一四二团”等等飘扬在路边的旗帜。

    叶伯亭背着医药包瞬间软倒在地,眼泪顷刻而出,口中喃喃自语:“磊子……哥哥……”

    支撑她要坚强要忍耐的精神力量顷刻瓦解掉了,见到最亲的人让她没了力气继续下去。

    裴兵逆着太阳光正在给战士们倒水喝,回头刹那就看见了瘫坐在路边的叶伯亭。

    裴兵叫正在弯腰捆尸体的叶伯煊:“叶团长?”

    另外一个方向的屈磊,就像有了心理感应一般直起腰看路边,手里为了挖坑的铁锹掉到了刚刚挖好的坑里。嘴型无声的发音:“亭亭?”

    “嗳?嗳?屈连长你……”二营营长正要质问屈磊你琢磨啥呢,家伙什都掉坑里还怎么埋啊时,屈磊在他面前跟个影子似的就一晃而过飞奔向路边。

    “亭亭!亭亭!”满脸是泥印子的屈磊,在见到叶伯亭那一刹那心是砰砰砰地直跳。

    激动,在这里相见怎能不激动?她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怎能不感恩?她脆弱地坐在路边怎能不让人心里战栗?他到了唐庄无时无刻不惦念他新婚妻子。

    叶伯亭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她想扑向屈磊的怀里痛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很想他。

    然而在两人真正相拥之时,叶伯亭语无伦次地只问了一句废话:“你还好吗?啊?你还好吗?”

    屈磊紧紧地搂住叶伯亭,弯下点儿腰在叶伯亭的耳边安抚地小声说话。满是泥土的手,一会儿给叶伯亭掖一下耳边碎发,一会儿温柔地摸摸叶伯亭哭泣的脸蛋儿。

    没有人能够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什么,但一四二团的战士们都看见了在屈磊怀里又哭又有点儿露出笑容的叶伯亭。

    战士们见到这一幕没有害羞。没有人觉得世风日下行为不妥。有的只是满眼的羡慕,羡慕在这里、在唐庄这个地方有个人陪伴共同进退。

    叶伯煊探头往叶伯亭和屈磊相拥的背后瞅了瞅,方圆几百米之内。除了个别群众驻足观望他们这里,再没有瘦弱的绿军装身影。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很是失落。

    叶伯煊走到屈磊和叶伯亭跟前,咳嗽了两声当作提醒。见到两个人仍旧搂着又一起看向他,叶伯煊先是上下扫了眼他妹妹。然后才开口说道:

    “干什么呢!扰乱军心!”

    这对儿小夫妻不明就里,或者说还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中。

    叶伯亭傻傻愣愣地回了句:“哥,你还好吧?”眼睛里还有泪光在闪烁。

    “咳,我好着呢。你来是干嘛的?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叶伯煊想要用严厉的态度指责俩人,可他忽然间拉不下来脸了,说话的表情很严肃。只是语气上相对柔和了许多。妹妹看起来很憔悴。

    叶伯亭反应过来了,松开屈磊。拍了拍身边的医用箱示意给两人看,打着哭嗝说道:

    “我没想到是给你们团送防疫药品。快,磊子、哥,你们赶紧帮把手分发下去。都尽快保护起来,咱团可不能有事儿。”

    屈磊沉默地上前弯腰拿医用药品,眼睛慢慢变得发红,心里是沉甸甸的。一四二团已经牺牲了四位战友了。

    叶伯煊听完他妹妹的话,沉默地站在路边,一语不发。不上前帮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身上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裴兵给战士们分完开水跑了过来,主动给叶伯亭帮忙,听叶伯亭讲解哪些药品要怎么个吃法。

    翟远方坐在路边儿倒着气,不大的眼睛现在变成了肿眼泡,他们在两个小时前刚刚亲手埋了战友,用简单的告别仪式送战友最后一程。

    翟远方摆手命令大家都停了手头的活,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都停一停、停一停!先吃药片!”

    药品是精神寄托,他信吃了它就不会突然倒下离开。

    他怕啊,他怕再有人牺牲。

    别人不清楚伯煊心里的难过,看到的都是他强硬的一面,可他听到伯煊刚刚埋头喝粥时的哽咽声。

    那都是他们亲手带出来的兵,翟远方很自责。他认为是他没有带好的原因造成了他们的离开。

    叶伯煊驻足了几分钟,临走回干活的场地时,忽然回头问出了深藏心里的话:“亭子?”

    “嗯?”

    “你嫂子……她还好吧?”

    叶伯亭使劲地点了点头:“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只是……”

    叶伯亭停顿的这一下,让叶伯煊心里一紧,同时紧张的还有裴兵,裴兵使劲捏了一下手里的药盒,停顿了手头动作,猫着腰抬头望着叶伯亭等着听下去。

    “今天才分开,她去了临时救助站给孤儿们分发药品去了。晚上我就能见到她。”

    叶伯煊就觉得后背涌起了一层汗,被他亲妹妹吓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觉得听完了夏天的情况更惦记她了。

    “让她注意安全,你也是。”

    叶伯煊用着沙哑的嗓音嘱咐完。看到叶伯亭点点头,就转向半蹲的裴兵,看见裴兵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裴干事,痛快发药!”

    叶伯煊气哼哼的,他其实更想吼一句:“听完了放心了就痛快给老子干活。”

    远在另一个角落的夏天,正坐在刘同志的身边,眼睛看向孩子们。耳朵里却没漏掉刘同志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是在震后当天晚上被我们书记叫到一个防震棚里。震前我是负责知青办的。

    我还记得书记当时的胳膊满是血迹。他没顾得上自己的安危,就开始布置任务给各个岗位的工作人员。

    交给我任务时的原话是:小刘,要把唐庄孤儿寻找到、安置好。他们是唐庄的后代。那些孩子。一个也不许饿死,一个也不许冻死!

    我还记得我当时领下这个不寻常使命的心理,听着书记那凝重的话,真如刀刻斧凿般印在我的脑海里。”

    夏天用手轻拍了下这位中年女性工作者的手:“当时多亏了你。”

    刘同志摇了摇头: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这里有很多工作人员还没有找全自己家的人呢。听说我组织去归拢孩子们,他们扔下了一切跟着我。都对我说。这是一件压倒一切的大事。就这样,我们几个人迅速忙碌了起来,满脑子都是找孩子,管孩子!”

    刘同志起身给一个孩子擦完鼻涕才重新坐下讲述道:

    “夏记者。我们这目前有一千七百多名没爹没妈的孩子啊!这还仅是市区的数字。乡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这是一群非常懂事、知道感恩的孩子!

    刚给他们领回来需要找吃找喝找穿,一个没注意就少了三个孩子,我心急如焚。后来我在一处危房找到了他们。

    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呢吗?最大不过八岁,最小的三岁。大的带着小的正在支起小锅熬鸡汤,我被吓的抓住大一点儿孩子的就开始吼。

    还是三岁那个小不点儿,吓的哭哭啼啼地讲述我才了解情况。

    小不点儿说了,她哥哥领着她们回自己家扒鸡,因为她们家有十多只小活鸡,最后扒了好久才扒出五只奄奄一息的鸡雏。又东借西问才搭起了小锅。

    当我扯过那个最大的八岁男孩问他是不是馋了时,那孩子对我说:解放军叔叔扒人那么辛苦,我们想熬一锅鸡汤给他们送去,弟弟妹妹都赞成,后来他就拎着鸡雏给活活摔死,然后……”

    刘同志捂着嘴哭了:“我每每想到这个就控制不住自己。当时陪着我一起找孩子的几个小战士也哭了。孩子们还那么小,怎么就能那么懂感情……你看,就是他们仨。”

    夏天顺着刘同志手指的方向,看见三个聚在一起的小身影,那三个孩子都穿着肥大的军装外套,连个裤子都没有,把外套当裙子穿。每个孩子的胸前都别着一个简易名牌,牌子上写着籍贯、姓名、年龄。

    古往今来,还有什么力量能比生的力量更顽强呢?

    一千七百多名孩子的家庭被摧毁,甚至这个数字会日益扩大……

    刘同志抹干净眼泪,笑着对夏天说道:“咱们这个大家庭的孩子都很乐观,不信我叫他们表演给你看。”

    夏天搂过面前的小男孩,这小男孩的眼睛在看人时一眨不眨,有些厚的嘴唇对夏天微微咧着。

    这是一个憨厚的孩子,不似之前那个小女孩李晶的聪慧,看得出更像是家庭贫苦或者长于郊区的孩子。

    夏天看了看孩子胸前的名牌,眼睛发酸,她见不得孩子们胸前的标签,大地摇晃起来的那一刻,你们便永远失去家了,从此无论生长在哪,这个名牌成为了你们长大后的一个念想。

    夏天摸了摸李晶的头,又转过来柔和的问面前憨厚的小男孩:“你会唱歌吗?唱给阿姨还有这个小姐姐听好不好?”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可是我不会唱他们唱的。”

    “那你唱首新的给我们听,小朋友们说好不好?欢迎不欢迎?”

    刘同志含笑的蹲在几百名孩子中间,带头鼓掌鼓励小孩子们。

    “嘟嘟嘟嘟拖拉机,我呀我爱你……”

    他唱的那么富有感情,那么专注,像是忘却了周围的世界。

    一名工作人员问道:“你长大后,是想开拖拉机耙地吧?”

    “不!我要开拖拉机铲土!”他昂着头叫喊道,似乎是讨厌别人说错了他的理想。

    夏天拽着他有些干巴巴的小手说道:“那应该叫推土机,要记住长大开推土机才能铲土。”

    男孩听完忽然喃喃着,夏天凑近才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我爸爸就是开那个的……”

    孩子不再有之前得到掌声的兴奋感,眼圈儿突然红了。

    夏天一把搂过孩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地震,夺去了你们亲人的生命,留给活着的你们创痛无处不在。

    屋里的婴儿们午休醒了,很多工作人员抱着他们来到了院子里,这个大家庭在震后的午后,有了笑声在流动。

    “小小针线包,

    革命传家宝……”

    三岁的小女孩扯着夏天的衣襟:“解放军阿姨,我哥哥会唱会唱,你让他唱。”

    夏天点头拍手说欢迎。

    “路边有颗螺丝帽,

    路边有颗螺丝帽,螺、丝、帽!……”

    夏天拍了拍李晶的后背:“晶晶,给阿姨也唱一个?”

    夏天满眼鼓励的看着李晶,她看得出这个孩子从那个所谓的表姨过后,再就不爱接近人、不爱相信别人。

    脆生生的童声响起:

    “小小竹排江中游,

    巍巍青山两岸走,

    雄鹰展翅飞,

    哪怕风雨骤,

    万里江山披锦绣……”

    曾经李晶的妈妈常常在踩着缝纫机做衣服时会唱这首歌,曾经在哄李晶睡觉时会轻拍着她唱起这首歌,曾经在夸赞孩子真棒后会心情很好地哼起这首歌。

    ……

    夏天和刘同志站在救助站的门口,夏天说:“他们的安置问题,是我们每一个人责任。我想我们会再见面的。”

    两个人握手说再见后,夏天回身看了一眼院子里排队领饭的孩子们。

    夏天得趁着孩子们吃饭的功夫偷偷“溜走”,她不想自己忽然来了,领着他们玩闹说故事让他们笑了后,再在他们的眼前离开。她觉得那样的场景很残酷。

    李晶拿着自己的饭缸取好饭菜后就满院子疯跑,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没有看见夏天的身影,她就抱着饭缸跑到大门外。

    门外目送夏天离开的刘同志,回身就看到了这个六岁半戴着两块大人手表的小女孩。

    “院长阿姨,解放军阿姨怎么不见了呢?她吃饭了没有?”

    夏天从转身离开救助站就开始哭。边走边哭。

    “李晶、我的小拖拉机手,三个给解放军叔叔煲鸡汤、立志长大当兵的小家伙们,我的孩子们,阿姨相信你们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有一天长得好高好大。

    站住,站稳,可爱的孩子们,你们是勇敢的,请永远像今天这样生气勃勃……“(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爱与痛的边缘

    夏天只觉得一路走来的心情持续低落、哀痛、抑郁。

    她觉得自己得了胃部疾病,或者准确的说是神经性胃痛,因为她总是感觉胃部痉挛般的扭痛。肠子都似打了结。

    忽然听到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和喧闹声,她才抬起头驻足站在道旁。

    有群众喊道:“快,解放军同志快去。我听到呼救声了。”

    从远处几百米外奔跑着一纵列的身影,这个纵列后面又有几名扛着工具的士兵。

    一传十十传百,明明是一个人听到的呼救声,传来传去,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也好像听到有敲击声了。”

    “我天没亮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儿!原来真有人,看来早上听到响动是真的。”

    “是啊,我也听得真真的。”

    “解放军同志,快叫那些大家伙啊,挖得挖多久!还是得推倒!”

    有几个男的冲着队列喊叫着,出着主意。在他们看来,人工就是不如挖掘机、推土机等大型机械。

    然而他们却忘了,那里面埋藏的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上去推倒铲倒就完事的。

    夏天迅速带好红十字袖标,正欲上前拽跑步路过的小战士询问什么情况时,一个大娘疯疯癫癫地从她旁边跑过,撞的夏天打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明明撞的是侧面、是胳膊,可夏天却觉得肚子疼,脑门立刻就渗出了汗。

    医药包落地砸出响动和尘土,夏天什么都顾不上了,席地而坐,捂着肚子咧着嘴。

    离夏天不远处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赶紧小跑了过来:“同志。你没事儿吧?”

    夏天强忍着酸疼摇了摇头:“大姐,能给我口水吗?我吃药。”

    去痛片,是夏天从来到唐庄后就没离身的必备品。

    她觉得她身体上的所有疼痛都是来源于神经上的,是神经紧绷受刺激造成的,这药见效快,她已经吃了很多次了。

    干咽了一片去痛片,夏天就那么坐在满是灰尘的土道上倒着气儿。她累她疼。她真的没有精力再去询问去帮助其他人了。

    等水的功夫,刚刚撞了夏天一个趔趄的大娘又疯跑了回来,这次夏天听到了她口中的念念有词:

    “唠子院呢?嗳?不对不对。我走错了。儿呀,娘要吃棋子烧饼、开平麻花,你给娘买回来好不好?”

    大娘扯住一个中年汉子就开始哭求,求人家给她买吃的。

    中年汉子似乎认识这位大娘。本来正站在夏天面前要开口道歉说两句话呢,看到大娘这样了。先打着商量哄老大娘道:“别闹了啊?没有地方买。等都修好喽,我就给你买。”

    旁边另一个青年不厚道地嗤笑:“你怎么不要唐庄熏鸡呢!真够没心没肺的了!”

    夏天明白了,老大娘这是神志不清了。

    中年汉子给了那人一巴掌,一巴掌捶完小青年的后背才继续对着老大娘说道:

    “该洗菜做饭了。去找她们说会儿话去。一会儿就吃饭了。”说完就喊另一端满脸是皱纹的老太太:

    “娘,你看住了吕大娘,刚都给人家解放军同志差点儿撞倒!”

    “知道啦!老吕啊。来找我,来追我。我给你做饭吃哈。”

    两名老太太。夏天都不知道她们的年岁。可那一张张满是皱纹的脸也说明了她们的年龄。

    你来追我……

    来找我玩……

    你神志不清了,我会让我儿子哄你不嫌你烦,我给你做一口现成的热乎饭,我陪着你哄你玩……

    夏天不知道为何眼眶湿润了,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她的朋友们,是战友、朋友、更像亲人……

    耳边响起那个中年汉子的道歉声,夏天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她两个儿子,成家的那个加上儿媳孙子,一夜之间全没了,还有一个小儿子至今昏迷,你们解放军正在给他治疗呢。原来在我们这巷子,她家里各方面条件都是顶尖的,现在……唉!一夜之间就刺激成这样了。”

    夏天点了点头,正好那个大姐端水过来,夏天才算把卡在嗓子眼的去痛片咽下去。

    夏天坐在路边缓了半天,听着热心群众的议论,而那些战士已经开始根据声响的来源挖掘了。

    不知道是求救者命大还是老天开始慢慢苏醒睁眼,有一名男性死者,还有另外一名女性被埋在瓦砾堆里,她哼哼了两声,代表她确实存活着,她还有命在,伤势并不重。

    当战士用担架抬出这名受伤者时,夏天背着医药包跑了过去。离近才看清,看清了才更庆幸。

    这是一名孕妇,目测已经七八个月了。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夏天先是给她量脉搏,扒开她的双眼看了看,孕妇睁开了双眼,夏天接过小战士们递给的水,一面喂孕妇,一面指挥身旁的小战士:

    “快,叫救护车!她的情况不适合担架颠簸。”

    夏天后来无数次庆幸自己路过这条街,这名孕妇后来介绍自己的情况时说道,她最先就感觉嘴和鼻子都被灰土塞住,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后来平躺着被丈夫拖着往外走,再后来丈夫支撑在她的上面,有东西掉落下来,丈夫保护了她和孩子。

    实际情况是当时这名孕妇是脊椎折断了,不能行走,只是她在整个地震过程中是昏迷着的。

    孕妇试图让自己的胳膊使力,夏天把住她想乱动的手:

    “你听我说,如果你是关心宝宝,那么我肯定地告诉你,他还在,你静下心来就能感受得到。别乱动,为了孩子也别使力。”

    夏天扶着受伤的孕妇爬上救护车,到了最近的医务救治站,还没有跟帐篷内的医生介绍这名患者的情况呢,就看见一名男医生带着两个战士往外冲,喊着刚刚停到帐篷外的救护车别走:

    “不能走不能走,监狱那面出事儿了。”

    一名年轻的女护士指挥夏天她们安置患者,一面很是惋惜地说:“唉!咱们军人真不易。听说监狱那面又被砸进去一名独立团团长。”

    夏天愕然停住了动作,蓦然睁大她那一双大凤眼,她只觉得心砰砰砰乱跳,跳得没有规律,跳得七上八下。女人的第六感在指引她,她得去看看……(未完待续)

    ps:祝大家国庆节快乐。今日三更,二更时间下午两点,三更时间晚上七点。如果今日月票足够多,加更,四更!

    两句题外话:好辛苦。别人选择出去玩,我要码字存稿。为了十月份的给力更新,我也是拼了。

第三四四章 戴罪立功

    “埋尸部队”一四二团这面,叶伯亭分发完药品后,恋恋不舍地想在原地磨蹭,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屈磊背着人摸了摸叶伯亭盘起的长发劝道:

    “还有很多像我们团一样的战士、缺药品……”

    “我明白了。“叶伯亭满眼不舍地注视着屈磊的眼睛,又转头看了看一直在赤着胳膊捆尸体的哥哥叶伯煊。

    互道一声珍重,趟出脚下的路,踏平坎坷,迎来日出,我们要平安回家。

    叶伯亭背起医药包离开,回秦院长那复命再次踏上征程,这是她作为一名军人、一个医疗兵在唐庄该走的路,而不是原地不动。回首这段日子,才能挺起胸膛心里无愧。

    叶伯亭离开后,一四二团重复枯燥危险艰难的脏累差工作,当叶团长宣布休息五分钟时,通讯车上的步话机再次响起。

    叶伯煊犹如上了发条的机器。几十个小时的不眠不休,不但没有让他的行动力停滞迟缓,相反,胜过以往每一次训练。

    步话机里响起了指挥部里叶志清的声音,亲生父子俩人之间的第一句话,没有问候,没时间彼此关怀,没有那一句“你还好不好”的煽?情。

    “一四二团团长叶伯煊!”

    “报告!是!”

    “汇报你们团的武器携带情况。”

    “报告,只有一个排的战士带有轻武器。”

    “我命令你迅速集结二百名士兵去西山监狱。带武器的那个排打头。你的任务是:犯人一个都不能少!否则我拿你是问!关键时刻可以使用特殊手段!听清楚了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铿锵有力的回答声传到了步话机的另一端。

    ……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叶伯煊带领二百名士兵赶到西山监狱空地后,在叶伯煊的眼中,他只觉得看到了完全混乱甚至混战的场面。

    叶伯煊眯眼吼道:“侦察营一排列队!”

    “开枪!”

    一连串急?促的枪响,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唐庄西山监狱上空久久回荡。

    朝天射击的冲锋枪,紧张而严厉的枪声。那一连串尖声的一级警告,外加激烈的哨子响,似在向所有人宣告,有一群铁血有素、作风优良、不惧任何人敢决胜到底的军人来了。

    叶伯煊吹起口中哨子,战士们训练有素地急速散开,把西山监狱的空旷场地围城了圈儿状,迅速拉起了警戒线。

    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写着“不得违令”四个大字。

    叶伯煊态度强势。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前一步。站在所有人面前命令道:“全部不许动!”

    此时此刻别说尚未从枪声的惊慌声中清醒的罪犯,就连死死扒着叶伯煊一同前来的裴兵,听到真刀真枪的响声也被吓得一愣。

    裴兵觉得这事儿以后死活不能再提起。甚至不能去回忆这一段,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很怂,他居然被吓得腿软了一下。

    被围在圈儿里的众人,有一部分是原地不动。表情茫然而不知所措。更多的人是忽然吓得坐在地上或者跪倒在地上,瘫软在地很多人。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是囚犯的身份。战战兢兢地或坐或立着。

    一名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举着一个现在模糊不清、曾经是工作证件喊道:

    “你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员,我能动吧?”

    叶伯煊走上前接过证件查看了一下。干脆利索地点头示意:“说吧。”

    “是这样的同志。他们没有乱跑,我可以保证的。他们是在争抢出去救人的名额。

    我们看守人员还有法院家属院里被埋了很多人,还有、唉!总之很多人员基本都在那个院子里。就是被震得最惨的院落里。

    他们正在那面帮忙在挖人。帮忙救人。我这是回来召集人手来了,在离这不远的几百米外还有大多数的人在帮助我们救人呢!”

    语无伦次急速地回答。想说清楚又感觉自己说不明白,满头冒汗的工作人员急得直跺脚。

    裴兵听见了回答后,望向了黑压压的人群。他甚至不顾叶伯煊身上的低气压,掏出随身背着、丢了命也不能丢了它的宝贝相机,咔咔咔的开始拍起了照片。

    叶伯煊瞄了一眼工作人员,又认真的环视了一圈儿被围的人群,才开口道:

    “屈磊!原地看守。一营一排二排跟我来!”

    叶伯煊一把拽过工作人员让他带路,急速飞奔赶往那个所谓的救治现场。

    当到了家属院外围的时候,当一排端着轻武器的战士把家属院围成了小圈儿后,叶伯煊只是让他们端着,却迟迟没有下命令。他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切……

    裴兵一路跟随着叶伯煊的脚步,到了这看进眼里,看到了如工作人员口中真实发生的场景后,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受,很多想法混在一起,裴兵当时只觉得很……很“奇特”。

    岗楼碎成一堆乱石,看守人员,家属,包括警卫战士,几乎全被压?在断壁残垣之间。

    刚刚用枪声压制的院落是重刑犯关押的监房角落,损失较小。而这里才是最惨最混乱的现场。

    女囚们尖声的喊着“这里有人,那里有人哭,快!抬个门板来”等等提示声。四周蔓延着提醒呼救声。

    无论男囚犯还是女囚们、工作人员、幸存家属、在岗受伤还活着的警卫人员,通通都在忙碌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一片狼藉中救人,这是压倒一切的最重使命。

    入狱以来,这批囚犯们第一次踏出了电网围成的警戒圈。他们齐齐上阵成为了一批救治幸存者的特殊抢险队伍。

    一名男囚犯正在给看守所的炊事员嘴对嘴吹气,吹了两下看到对方没反应,急了,大喊道:“快!他脸都发紫了!要医生!这里要医生!”

    “我来!我来!”一名在入狱前是医生,因调?戏大姑娘被判入狱的反革命流?氓犯喊道,他带着手铐的双手不停地忙碌着,进行简易包扎处置,来回奔跑在重伤者之间。

    裴兵亲眼目睹了这些,在他传回京都的报道中是这样写的:

    “带伤的警卫人员压着带伤的囚犯,带伤的囚犯又在废墟上奋力抢救奄奄一息的普通人的生命。

    我们赶到后,映入眼前的景象是,他们这批特殊人员分为三个团体。

    第一组是救治看守所的干部、干部家属以及所有能救出的工作人员;

    第二组是外出在远处五百米之外的小街小巷里救治普通民众;

    还有一组作为他们口中的预备役,随时顶上替换没了力气的。

    他们在搬、在扛,满手的血痕,满脸是汗水和土混合而成的泥浆……”(未完待续)

    ps:求月票,月票超过三十票加更四更。三更时间为晚上七点。

    推荐好友力作:重生之悍女青叶,古代种田文。且看小小农女发家致富斗极品两不误。

第三四五章 画地为牢

    裴兵拍完了几张照片后,就一直站在叶伯煊的一侧,紧盯着叶伯煊的面部表情,他想从那一张始终没有笑容的脸上看出变化、甚至是决定。

    这是一场完全陷入混乱的局面……

    裴兵紧盯叶伯煊的同时也在问自己,假如他是来这执行任务需要下命令的叶伯煊,他该如何……

    叶伯煊动了。

    他先是挥手叫过一旁警戒的一排排长说道:“去普通民众区把他们全部押回。”

    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违令者,采用强制手段。”

    又叫过他的通讯兵命令道:“迅速向上级报告,请求派出救援部队、请求派出医疗队。”

    全部命令完后,叶伯煊才挥了挥手,示意其他战士拉起警戒线,全部包围。检查工作人员证件,押解所有人员到重刑犯所在的空旷场地。

    有个别囚犯情绪很激动地冲战士们喊道:

    “我们是在救人!你们这样耽误救治,他们会没命的!你们居然这样对我们。”

    这是一心想要救人的囚犯胆气。

    但大多数的人都是被押解后,显得很是唯唯诺诺。

    他们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忘记身上特有的“标签”。

    裴兵知道,难就难在这一点。

    一个喊话了,其他人小声议论纷纷,附和的占大多数。但没有几个人能出头有胆气喊话的。

    战士们表情未变,没有得到叶伯煊的再次命令,他们只坚守一点:“不许越界!跟上!”

    押解去空地的过程中,囚犯们一声声为深埋在废墟中的群众痛斥战士们的不讲道理。

    他们觉得这里的每一个囚犯都懂分寸知进退,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

    耳边充斥着凄惨和悲切的呼救声。更是让最初压抑的气氛爆发了。不满声逐渐加大,控斥声也变得越来越有底气。

    喧闹的叫喊声以及战士们竭尽全力“不许越界”的吼叫声,都是声嘶力竭。

    直到群众区响起警戒的枪声,囚犯们在那一刻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老老实实地排队往空地方向走去。每一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沮丧、泄气。

    叶伯煊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叹了口气,他不想对这些拼命救人的囚犯采取强制手段。

    可他是一名军人,长期的军人素质。就是告诉自己要在非常时刻忠于职守。这才是他的本职。

    没人注意到叶伯煊的表情变化。可紧盯叶团长的裴兵注意到了。

    裴兵不知道叶伯煊的真实想法,他只能猜,只能以己度人的思考。

    裴兵想:原来我们周围的一切不是非黑即白。

    他亲眼看着这一切。忽然间懂得了很多东西。

    就以他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懂得了,囚犯和任何人一样,他们的人格是应该得到尊重的。

    叶伯煊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侧头向通讯兵命令道:“向指挥部报告,西山监狱已经完全得到控制。用时四十三分钟,请上级指示。”

    再面向黑压压的囚犯时,叶伯煊高声吼道:

    “谁也不许试图跨出我们画出的白线位置,以你们原来落在地上的电网为界!不许试图靠近我团战士!不许大声喧哗!越界者视为逃跑!就地镇压!”

    十五分钟后。医疗救护车的响声,训练有素的跑步声在周遭响起。

    而这片空地内的囚犯们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或低着头,或和战士们对视。

    三十分钟后有了小声的响动。叶伯煊始终站在警戒线的外围观察着,对于小骚动并没有任何行为动作。

    有几个人壮着胆子动了动。

    战士端枪上前:“你们要干什么?!”

    对方被战士的呵斥声吓了一跳:“大家推荐我们。推举我们……来请求,能不能、能不能出去帮助……救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战士瞟了他一眼,回头看了看叶伯煊表情未变的脸,只得重新喝令:“给我老实点儿,不许乱动!”

    ……

    叶伯煊在几十分钟里,前后共看了四次手表上的时间。终于在第五十多分钟后,一名半个头部带血、光着膀子的汉子,犹如鬼魅般左晃右晃的往空地小跑了过来。

    “这是我刚扒出来的,关押人数一共为……”

    叶伯煊抬头瞅了瞅裴兵的水壶,又看了看这名受伤的监狱负责人,裴兵立刻心领神会,把随身背相机的包放在了地上,又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水壶:“同志,喝口水吧,一会儿就去包扎。”

    “谢谢谢谢!”早已没有负责人形象的中年汉子,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抹了抹嘴像是说给叶伯煊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哪有时间包扎,我亲爹还埋着呢!你先看着,我一会儿再来,数字准确,震前我刚核对过的。”

    中年汉子说完什么也顾不得了,头晕目眩地又重新往回跑去,奔跑时依旧是没有跑直线,他没有第一时间昏迷过去,也许只是在靠着有各种责任在支撑着他。

    叶伯煊仔细辨认了下上面被血沾染的有些模糊不清的数字后,才开口命令道:“清点人数!”

    屈磊站在叶伯煊的面前汇报道:“报告,缺三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裴兵愕然睁大双眼……

    那名干部扒出的档案本是个半截的,甚至就几张纸,有些数字都看不清,血迹和灰尘糊了满记录可哪都是,更不用说每个人的人名地址了。

    想要派兵去逮捕三人除非有三头六臂能掐会算,否则简直是天方夜谭。更何况叶伯煊没有那些技能。

    裴兵张了张嘴闭上,想了想又张嘴,像是开口安慰说道:

    “几百人就跑仨,整体素质……说明、说明……”在叶伯煊的眼神中闭上了嘴,说不下去了。

    叶伯煊心里嘲讽,还能这么个换算法?这要是我手底下的兵,我早让你给老子滚回家了。

    可叶伯煊心里并不是完全平静的,他在等……

    又是半个小时的“站军姿”的时间过去了,骚动声也更加躁动了,有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在乎性格的囚犯,甚至席地而坐。

    和这个空地场所接壤的另一个院落,不时的传来战士的“一二三”的口令声,以及幸存者喊疼的声音,医务人员示意紧急抬走的急切声。

    当空地外站着两名身着囚犯服的人出现后,裴兵再一次愕然睁大双眼。

    “我们是回来自首的……”蔫头耷脑的两名囚犯站在所有人面前。

    叶伯煊看了看手表,这才命令通讯兵道:“向上级汇报人数,少一人!”(未完待续)

    ps:求月票!求月票!数量到达三十张就四更!

第三四六章 追捕(月票三十加更四更)

    三名囚犯逃跑,叶伯煊没有对任何人说出他心里的想法,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给了他们时间,而时间对于他们来讲,又是机会。

    是变通,是失职。他决定了没有第一时间通报人数,就认了这份失职。

    回来的这两个人,站在叶伯煊面前战战兢兢,叶伯煊只是认真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儿。

    叶伯煊眼神扫过去的时候,两个人全身邋遢不堪,仓促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只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其中一人就情绪崩溃的大哭,主动交代了逃走的原委。

    他讲述道:“我们是三个人商量了一下,住的都近,商量互相帮、帮忙。想……想回家看看老父母,担心……我们担心惦念家中的父母兄弟姐妹……

    不过我俩是先帮着抢救别人的,抢救完手头的人才趁乱逃跑。跑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件豁出命的事儿,可……”

    说到这的时候,瞬间哽咽。旁边那个一起回来的囚犯也老泪纵横。

    他的母亲都八十岁了,他出事儿进监狱的时候,母亲就没人管了,他就是想出去看一眼,就一眼,想知道她还活着没?

    没了、都不在了,那他们活着总要做点儿什么,就回来自首,自首完再去帮助跟他母亲一般年龄的老人吧……

    裴兵用手中的相机拍下了、豁出命逃跑又主动跑回自首的两名囚犯。

    “说下另外那个人吧。”

    “他……他最早放出来就没影儿了。我们都忙着救手头上的人呢,没注意他。

    报告政府……不对,部队领导,其他我就不知道了。就知道住我家附近,我知道那地方。我可以领你们去。”

    “二排排长。你带两个人压着他去找,务必押解回来。”

    ……

    有了这样的一个插曲,心理暗示的效果很重。再没有任何一个囚犯表现得大无私地喊叫去救人。他怕他们被安上趁机逃跑的罪名。

    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谁进来前都有几个让他压在心底感恩的对象,可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关押即失去自由。

    裴兵站在叶伯煊的旁边,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但有一点他很肯定,跟着一四二团,他得到了很多素材。

    几十个小时内。他有很多像刻在他骨子里、他回忆里、他人生路上的影像。

    指挥部给叶伯煊来了明确指示,看守!看守到“嘎斯51”车的到来,什么时候顺利转移走这批囚犯,什么时候才算圆满完成工作。

    看似平静好管理轻松的活。其实气氛很紧张。

    一个处理不好,如果到了一定的程度。险情会一触即发。

    二百名战士看守几百名囚犯,在犯人处于这种惦记家里情况、惦念亲人到发疯到痴狂的状态下,叶伯煊心里清楚,不能让怨声载道滋生下去。尽量不引起肢体接触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叶伯煊摆手叫住来回巡逻走圈儿的屈磊:“你们几个人看紧点儿。”

    屈磊点了点头。

    裴兵眨了下眼睛。等屈磊他们离开叶伯煊身边时,才问道:“你要干什么去呀?”

    如果裴兵现在采访叶伯煊:来到唐庄后,最烦的事和人是谁?那么叶伯煊很愿意马上就搭理他。他要烦透了这个“跟班”。他会毫不犹豫的就能说出名字叫“裴兵”的答案。

    叶伯煊没说话。迈着大步往僻静的旮旯拐角走去。边走边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后就掐灭扔掉了。

    “嗳?叶团长?你干什么去?”裴兵很疑惑。不过心里坚定叶伯煊去哪他去哪。

    裴兵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跟着拐话题道:

    “我有个问题想要采访一下你。

    为什么在救人的紧要关头,什么都大不过生命的抢救,你却下命令收监?这些劳动力完全可以赶在其他部队之前、像我们没到时那样继续救人的啊?”

    裴兵紧随着叶伯煊的大步伐,侧头紧盯着叶伯煊的表情变化。他看到了什么?裴兵有点儿生气了。

    叶伯煊停了一下脚步,用看白痴神经病的眼神瞟了裴兵一眼。

    “你!你!叶伯煊!我是记者,并且不是普通记者,是军报记者!从我下唐庄那一刻起,上级已经向所有指战员下达了要提供素材方便我们采访的指令。你必须回答我!”

    这是即第一次到达唐庄,和叶伯煊发生了点儿不愉快后,第二次裴兵正面表达的不满。

    叶伯煊一直迈着大步,走到隐蔽的拐角处,就在裴兵运着气、心里认为叶伯煊不会再搭理他时,叶伯煊才开口回答道:

    “一个都不能跑。”声音很平静,这是叶伯煊给裴兵的答案。

    裴兵侧低着头看着叶伯煊的裤腿,陷入了自我加工对这句话的解析当中。

    “哗哗哗”的声音,叶伯煊余光扫到旁边这个始终当他跟班的裴兵,怒了。脸色涨红的骂道:

    “你大爷的!你丫找抽那?你见天介儿跟我面前晃荡老子忍了,老子撒泡尿你也偷瞄?麻利儿着闪开!”叶伯煊急了,真急了,这事儿觉得心理不舒服,犯恶心。

    “嗯?”裴兵迷茫的瞅了瞅叶伯煊,叶伯煊抬手就要给裴兵后脑勺一巴掌,裴兵一躲闪开了,几秒钟就咂摸明白叶伯煊的话了,又看叶伯煊那样儿,裴兵乐了。

    “你个棒槌。你扫听扫听我是那样儿人吗?嘿,你真想多了。你忙你的。我刚才琢磨你说那话……”

    裴兵还没有解释完呢,叶伯煊一手提着裤子,一手蹿过来捂住了裴兵的嘴。叶伯煊锁住裴兵后,侧过头,右耳动了动。

    裴兵欲要挣扎,他很想问叶伯煊你是不是个男人?至于动手吗?谁没有啊?谁爱看吶?

    叶伯煊用唇形示意道:“有人!”近在咫尺的两个人互相对视着,叶伯煊看裴兵点头表示明白了,才松开了手。

    直觉告诉叶伯煊,这声音儿不对劲儿,那种直觉就是让他嗅到了“危险”。绝对不是普通的幸存者。

    叶伯煊迅速系好腰带,一双如鹰的眼睛扫视着周围的废墟场地,这是一处非常偏僻的地方,估计面前倒塌的楼是重刑犯关押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法网恢恢

    发出声音的是那三名逃犯中的一位。

    大概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许是老天儿看不下去眼了,这名在逃犯在最初选拔出去救幸存者那一刹那,心肠就没放正。

    他耍着小心眼用着小计谋救人,在施救过程中,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对忙碌的群众喊话,说他听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有呼救的声音。

    当时现场的状况是混乱不堪的,临时看管人员根本没心思注意异常,胡乱点了点头应允,这名逃犯就蹿走了。

    瞎猫撞死耗子般的,让他真的在那个幽暗隐蔽的地方听到了呼救声,可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跑走了。

    逃犯记得在旁边的院子里有个临时审讯室,而在有一次提审他的时候,他记得当时那个审讯室里有一块木质板是能挪动的,他亲眼见到有工作人员从那里取东西爬出来。

    他猜测那是十几年前挖的地洞。顺着地洞,他也许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逃走。

    他入狱前家里只剩了个姐姐,他苦求另外两位牢友,声声哭诉他惦记家里的姐姐,才博得在狱中表现良好的牢友求情,得到了这个出来救人的机会。

    其实他并没打算回家,他觉得那些惦记回家的人都很笨蛋。监狱都能被震成废墟,家里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幸运?他家祖坟上没冒青烟,否则他不会穷困潦倒地去盗窃。

    逃犯一心一意逃走,计划是顺利逃脱后,去唐庄市区的百货商店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挖出值钱的东西,至少去那个地方能找到衣服换下囚服。这样方便他再装作“灾民”沿途出逃。

    以后他就能以“灾民”的身份重获自由了。找个镇子村子重新成家生娃。

    他计划得很完美,只是老天会教它报应这两个字怎么写。

    他趁乱逃回关押院落,试图找那个审讯室的入口,在废墟中犹如鬼魅般蹑手蹑脚地忙活着,终于让他皇天不负有心人,找到了,也顺利进入了那座危房中。

    不幸的是房顶上的大梁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掉落了下来。当即给把他砸成了左腿粉碎性骨折。

    逃犯无助地发出**声,他听到外面空旷场地处那些囚犯们关心幸存者的议论声,他想求救。他很矛盾,只是外面的讨论声很嘈杂,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都说头上三尺有神灵,当他大步迈过求救者。对求救者的喃喃呼救声置之不理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即便大声呼救。也没人能听到的结局。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大梁的掉落,阻了他逃跑的路,废墟里的钉子扎坏了他的一只眼睛。

    当叶伯煊带着战士们赶过来维持秩序的时候。在逃者失血过多早已晕了过去。

    世间很多事情都有它的巧妙性,它不合乎常理地突如其来,总是能让人事后用“赶巧了”三个字来解释。

    叶伯煊听到的响动声。就是这名在逃者昏迷又醒了过来的时候,这一块儿背人的地儿。如果不是叶伯煊过来方便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实在是太过偏僻。危房摇摇欲坠,废墟情况很危险。

    逃犯醒了过来,仍旧没放弃逃出的想法,他试图搬动那块儿地板,想挪到那个他曾经看见过的“地下室”去。

    即便他爬出去了,他的眼睛、他那条粉碎性骨折的腿,也让他逃不掉多远,可他脑中的念头让他并没有放弃。

    人丧失了自由被监管了起来,那么什么对他最重要?就是对自由的渴求,那种渴求大于对金钱权力等等的贪欲。缺失了什么、就想得到什么……

    叶伯煊走路的声音放轻、放缓,裴兵在后面猫着腰跟着,他不明白为何叶伯煊的表情像抓人。这样的情况下,在他看来至少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幸存者发出的响动啊。

    叶伯煊站在废墟处,曾经那个审讯室门口的位置,望着黑乎乎的那一块儿地方,眯眼观察了一下,裴兵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是的,叶伯煊也看不见,可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谁?出来!”

    “救……救命啊!”又疼又急的在逃者,此时听到问话声,只觉得自己的情绪焦灼万端。

    他的伤腿卡在那个地下室入口处,进,进不去,挪,挪动不了。

    裴兵忽然想起在自己的随身包里有“武器”啊,靠着感觉掏啊掏的,紧急时刻掏出了手电筒,他被叶伯煊带动的气氛也搞得莫名紧张,他没有马上打开,而是选择递给了叶伯煊。

    叶伯煊打开手电筒照向刚才发生声音的位置。

    一束光照到逃犯脸上时,本就有点儿紧张的裴兵,更是被吓了一跳。

    糊了半脸的血迹,一侧眼珠似扎烂了一般,只有半个身子立在废墟中,没见到这人有腿,就像是个恶鬼般盯着他们看。

    裴兵承认自己听到枪声他怂,可他过后绝对不承认他此时此刻怂。只因为人吓人吓死人。他不信叶伯煊没被吓的呆愣住几秒。

    叶伯煊看着在逃犯的上衣,眼神首先搜寻的是这个人长相、面部特征,这是他的职业常年养成的习惯。然后扫到那人上半身穿的囚服时,叶伯煊几个大跨步迈了过去。

    逮住、带回、复命、一个都不能少,是叶伯煊的第一反应。

    叶伯煊迅速吹了胸前的口哨,急促的哨子声响起,让在院子里巡逻的一营营长原地驻足侧耳听了几秒。他顿了几秒后,疾奔向叶伯煊和裴兵以及在逃犯所在的地方。

    唐庄,这个在之后的历史长河中,长时间都有余震的城市,余震持续时间长、衰减过程起伏大,从未停止过平息的地方,在震后没多久仅相隔几十个小时里,怎可能让大家逃脱?

    余震再一次来了,摇摇欲坠的危房,犹如风雨中被风刮起的衣服般,以肉眼可见却毫无办法的速度,顷刻倒下,地动山摇。

    卧倒的一营营长外加赶过来的屈磊和叶伯煊的勤务兵,立刻匍匐在地,感受着大地的震颤。

    军帽、眼前、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全是倒塌危房卷起的灰尘。

    一营营长大声嘶吼道:“团长!团长!”不顾脚下路面慢慢出现的裂痕,不顾下一刻塌方陷进地面裂开地缝的危险,他几个跳跃就奔向了刚刚成为新废墟的所在地。

    屈磊使劲晃动了下脑袋,军帽上的泥土甩得可哪都是,屈磊被呛得连声咳嗽,听到一营营长的那一声团长,反应了过来,他踉跄着爬起,和通讯兵一起往里冲去……(未完待续)

    ps:求月票!今天会尽力多更的。多谢大家的支持。二更时间五点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 第一时间欣赏穿到七十年代蜕变最新章节! 作者:YTT桃桃所写的《穿到七十年代蜕变》为转载作品,穿到七十年代蜕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穿到七十年代蜕变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穿到七十年代蜕变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穿到七十年代蜕变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介绍:
关于穿到七十年代蜕变:
东北梨树村夏家人:“夏天,切记到了部队要给我们争光。”殷殷期盼的目光……
到了部队的夏天:“叶团长,我是知性婉约派!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陪你吃、陪你玩、陪你生孩子!”
叶伯煊:“天儿啊,无论七十年代还是二零一五年,完美人生都逃不开这几样。”傲娇的站在穿衣镜前,擦着友谊雪花膏。
夏天:你是七十年代的首长?为什么比我一个穿越来的还不靠谱!
穿到七十年代蜕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到七十年代蜕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到七十年代蜕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