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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白泽

    “来了来了,可这些羊群透着古怪。”

    水绿裳少女秀掌一张,早已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她清丽的玉容笑容骤敛,警惕地说。

    流畅自如的琴声,音色玲珑有质,似水花偶溅衣裾,透彻清脆,让听者不禁心随乐动、极其亢奋、久久不得平歇。

    一群羚羊俨然是受到这具有摄魂控人魔力的琴音影响,浑身濛起暗紫色的光辉,像是被注入了无穷力量似得,开始狂躁、开始悸动。

    “呛....呛.....”

    淡紫色与冰蓝色的光华相互辉映,耀眼夺目。

    琅琊仙刀、梵姝神剑几乎在同一时刻出鞘,是两把神兵太有默契呢,还是它们主人心有灵犀。

    素灰少年与白衣女子互望一眼,一起转身,两两背对着背,形成相攻互守的犄角之势。

    这种不用言语、只要一个眼色就可以做到的默契配合,让葛贯亭与萧虹仙纷纷诧异。

    葛贯亭拔出洊雷剑,倒转剑柄朝萧虹仙一递,道:“仙儿,你手中没有武器,我不放心,你拿去吧。”说着凝眸肃然环顾四周,生怕有哪只羊伺机而动,偷袭自己。

    萧虹仙心下暗暗感动,摇首道:“傻哥哥,不是说好我保护你吗。”说这话之后眼神从他脸上移到四周羊群中,她玉容一沉,冷冷地说:“快拿回去,贯亭哥哥你要记住这些羊都是被这琴音所困,你不可存有仁慈之心,不杀它们,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所累。”

    葛贯亭自然是拗不过她,朝她颔首一点,当即收剑,回转剑柄,张开手臂,将萧虹仙稳稳地护在背后,大有老鹰张翅保护鹰雏之势。

    铮铮琴音又开始激昂雄壮起来,亦扬亦挫,深沉而不失豪迈,时而铿锵热烈、时而悲怆委婉,曲风变化万千,听者闻之心神亦随之跌宕起伏。

    这磅礴气势的琴声,或如惊马奔驰、或如霹雳腾空、或如冰甲交锋。

    天地变色,愁云惨雾瞬间遮住红霞漫天,暮雨淅淅沥沥降下。

    如蒙受敕令的羊群,尖长的羊角莫名幻大了一倍,纷纷顶角袭来。

    金光盈盈,萧虹仙白颈的凰涅璎珞“嗖”地一声,浮于半空,骤然放大十倍,华光倾泻,一点一滴的金色光华将所能照射到范围内的羚羊,弹指间,化为齑粉。

    葛贯亭喜道:“仙儿,你会驱动凰涅璎珞啦。”

    萧虹仙也是分外好奇,她纤手一缩,凰涅璎珞自行缩回原形大小,被她稳稳接住,她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就有时可以,有时不行,管它呢,先当法定抵挡一下。”

    她说罢,秀掌向前一挥,凰涅璎珞骤然飞飙而出,犹如金色钢圈“铿”地一声,重击左侧源源不断的羚羊。

    一朵朵棉花被金圈而出的金光之力所击打,羊群撞在一起,形成一团白色软山。

    “咩咩咩~”

    羊群怒而咆哮大叫,声音撕裂而悲沧,暗紫色兽目如淬火荧荧,闪闪发光。

    洊雷剑横剑一顶,羊角抵在剑身之上,互不相让,葛贯亭空置的左手手指凝住着一股上善灵力,两指指肚亮起两团金色火焰,顺着他手指虚扣在剑身中,自上而下吃力一划。

    金光乍起的洊雷剑仿佛被注入无穷灵力,剑力一斜,从剑身飙出道道金色剑影,赫赫威风,将两只羚羊斩成两截。

    葛贯亭本来透着为难与不忍之色,可让他惊讶的是被斩成两截的羊体瞬间消失不见,不留尸骨,难道这是幻影,抑或是羊之分身。

    不远处,素灰少年手中琅琊仙刀潇洒挥舞,冰蓝之光如电如光在雪白的羊群中穿梭迂回。

    光之速,莫过于此,在前一秒,蓝光挫骨扬灰在左方,而后一秒,无数道光澜在一只羊体激射而出,血雾喷洒纷飞,与倾盆大雨融为一体,染红一片绿荫草场。

    素灰少年亦如风,数秒间,他周遭羊群无一只幸免,无一完整,满地的血水流淌着,血水里依然躺着羊骸断肢。

    血,飘洒在雨中,浸润在白色羊毛上,半空中凝结着是一股肃杀与血腥之气。

    他的素灰长衫被殷红的鲜血染得东一块、西一块,溅染在俊俏的脸庞上血迹被雨水淋湿冲刷,形成一串串水帘,滑过他细长的睫毛、滑过他高挺的鼻梁,顺着他下巴断成两条水链子,洒在一地的血与水的混合,有的太粘稠、有的被稀释、有的雨水上漂浮着无法沉淀下去的血色泡沫。

    琅琊仙刀上沾着血珠,顺着刀势流淌滑落,落在积水中,荡起血色涟漪。

    扈力钦低着首,定了定几乎被这狂热的嗜杀之欲沸腾失神的灵台。

    “静心一处,要控刀先控心,杀心不盛、怒气不起,琅琊便不足以失控反噬。”舒晴明眸一亮,转身望着那素灰少年,冷冷地说。

    扈力钦闻言心下一暖,回首朝她安然一笑,缓缓颔首。

    舒晴的白衣依旧纤尘不染,掐指运着浮空的梵姝神剑,梵姝神剑在她的牵引下,动若脱兔、快如闪电,火石闪烁间歼灭周身的羊群。

    几个时辰过去了,由于源源不断的羊群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四人血战羊群,都纷纷露出了疲惫之态。

    “吼吼......”

    天渐渐暗下,排山倒海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幕里传来一声巨兽的吼叫,

    吼声如惊天巨雷,响彻天地,刺痛耳膜。

    四位少男少女悚然一惊,不约而同靠近,背靠着背,提高万分警惕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传来兽吼的黑暗之处。

    暮雨依旧下个不停,他们全身早已湿透,只能运起体内的灵力或内劲驱除寒意。

    黑幕中奔涌而来的一大群浑身雪白、兽目透着紫光的羚羊,一排排、一列列源源不绝,仿佛四周已经被黑与白两种颜色包围了,当然还有紫色亮光如萤火在白色中跳跃着。

    一只身形硕大、浑身雪白的巨羊被群羊簇拥走来,嚣张的咆哮、嘶吼着,唯恐他人不知它的来临。

    但这只巨羊长相奇怪,较之羊来说,兽身强壮健硕,颇像狮子的躯体,长着一双白色羽翼,威风凛凛。

    一身雪白的羊毛中隐约勾勒着淡青色的云岚似得花纹,头上顶着两只硕大的犄角,这一对犄角分别旁根错节,生长着向上延伸的尖锐分叉角,叉角处似乎被紫色光圈圈住似得,一闪一闪。

    而这一对犄角火红如焰,隐隐闪动着电光。

    它的一双兽眼也被染上了紫色魅光,妖冶惑人。

    “白泽?”

    舒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可是这种第一感觉就涌上心头,怔然脱口道。

    扈力钦被舒晴这么一说,陷入一阵沉思,不可思议地说:“不可能,白泽乃昆仑神兽,后被乾坤子收入逍遥门,怎么会为非作歹。”他心中开始隐隐不安,不敢再想下去,可是如果假设有了的话,那这个假设就太可怕了。

    “啊,什么,这只巨羊不是吃了乾坤石才.....”葛贯亭心生疑惑,更是瞠目结舌,不由脱口问道。

    但话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所说得的话、所作的假设更是离谱至极,故而又将想说得话咽进肚子里去了。

    萧虹仙本来也是惊诧万分,可是思考之下早已恢复了冷静,她沉吟片刻,思忖道:“大家别胡思乱想,若是白泽,那神兽白泽必定被妖人控制住了,所以才大开杀戒,就算逍遥门不知白泽作孽,我们也要管上一管。”

    她神色异常镇定,两双明眸充满着不可言说的智慧与深邃,她定睛一望,续道:“善与恶并非一成不变,若白泽是逍遥门的灵兽,那也是过去,今日它是中了邪的凶兽,不得有半分的手软。”

    扈力钦向这水绿裳女孩投向了激赏的目光,附和道:“萧诸葛所言有理,此事的症结并不在是何兽,而是在背后腥风血雨的那个人是谁?”

    舒晴神色开始慌张起来,她陷入了沉思,而后越想越怕,嘴唇蠕动,似乎有想说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葛贯亭握紧剑柄,蹙眉道:“我只是觉得这琴声诡异的很,好像我们被困在什么地方似得,心绪总觉得不宁,而这些羊群更是古怪至极。”

    在四人彷徨思索之际时,眼前的白泽灵兽不知何时扬起羽翼横空降下,它正以鄙睨苍生之势,用它的紫色的兽瞳盯着四人。

    不远处的琴音此刻既松且静,仿佛被清风一拂,在四人在羊群心中荡起千层的波浪,这些波浪仿佛层层婆娑的细纹,匆匆滚来。

    白泽灵兽兽目紫光骤然一亮,像是被注入了两抹光束似得,精神一振,它开始咆哮起来:“吼.....吼.....吼......”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宫音

    琅琊的冰蓝、梵姝的紫光倏然亮起,剑光刀影纷至沓来,浮于白泽灵兽半空。

    白泽灵兽本是灵性之兽不可小觑,它振翅而起,周旋在蓝与紫之间,这俨然变成了乾坤神兵与上古神兽的对决。

    “一方般若,三世诸佛。

    仙姝彼岸,呗梵音灭虚相。”

    千年的御剑真言响彻这辽阔的黑夜,随之而来的是紫色光芒撕开眼前这万丈黑幕,煌煌剑势,紫光刺目。

    这一剑可开天辟地、可斩鬼神、可诛妖魔。

    这一剑夹杂着天地杀意,斩向着张牙舞爪的神兽白泽。

    “吼....”

    白泽撕声吼叫着,尖锐刺耳。

    而伴随着这兽吼的惨叫,同时停止下来的还有琴音!

    “啪....”

    弦断声咽的晦涩琴音戛然而止,断弦之声的回荡着整个昆仑仙山,回音,回音,不断。

    扈力钦、葛贯亭、萧虹仙三人听得真真切切,没有错,是琴声的断弦之声。

    在这两种声音同时响起之时。

    神兽白泽浑身爆射出蓝色光芒,在它周身聚成一团光球,将它包在其中。

    赫赫紫色剑光抵在光球之上,两股力量形成两飙光弧。

    “轰隆”一声。

    这可斩鬼神之力胜了,光球爆裂,惊天巨响,扬尘而起,不见神兽白泽踪影。

    草地之上赫然可见一道狭长的裂痕。

    白衣女子娇躯一震,握紧梵姝神剑,定了定体内翻腾的血液,阖目凝神,默念心决,娇躯倏忽间濛上金色祥光。

    扈力钦持刀跑来,神色忧虑,关切道:“晴....舒宫主,你还好吗?”

    还未等玉颜惨白失色的舒晴启唇时。

    阴魂不散的琴声再次悄然响起,这琴音响彻云霄,沉雄热烈、铿锵激昂,像仙鹤唳叫、像雨打梧桐、又像狂浪拍岸。

    一只白色的庞然大物从天而降,时不时发出叫嚣之声:“吼吼...”

    白泽神兽再次出现,只见它依然兽眼里蕴含着两淬紫光,一对犄角上依旧是电光闪烁,但清晰可见的是原本羊角上一闪一闪的紫色光圈,此刻却不再闪烁不定。

    萧虹仙明眸亮起,灵光在脑海突然一闪,道:“这可能是一个关于琴音的魔阵。”

    舒晴颔首一点,冷冷地说:“确实如此,若要破阵,必须揪出弹琴摄阵之人,你们且在这拖住白泽,我去找找。”说罢,祭起梵姝神剑,白衣一闪,消失在夜幕之中。

    扈力钦下意识双脚一踏,大有跃跃欲飞、紧随其后的样子,他虽然心绪不宁、忐忑不安,但是剑眉紧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早已被萧虹仙看在眼里,萧虹仙不禁莞尔,道:“我也跟着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破阵之法。”说着缓缓走到扈力钦面前,揶揄道:“我帮你照顾她,你也要好好保护的葛木头哦。”

    扈力钦不言不语,微微一颔首。

    葛贯亭本想劝她不要去,可是细想之下,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自私,最终还是换了口吻,嘱咐道:“仙儿,那么危险,你......要千万小心。”

    萧虹仙回眸朝他盈盈一笑后,腾空跃起,追向那抹白影。

    随着梵姝神剑的淡淡紫色光辉, 昏暗的前路被照亮,而这琴声越来越近,就跟脚步声一样,踏步之间,颇有节奏的回响。

    “弹琴的不止一人,可能分布在四周。”舒晴没有转身,缓缓走着,淡淡地说。

    萧虹仙思忖道:“嗯,从刚才弦断的重声来说,我以为设阵者不下四人,可是世间又有什么阵型是以琴音而御之呢。”

    舒晴忽然停下莲步,螓首抬起,望着浩瀚星空,假设性地说:“莫非与雨有关,刚才明明是狂风暴雨,难道我们已经从这魔阵中出来了吗?”

    萧虹仙缓缓摇首,否然道:“不,我们若是这么轻易出阵,那此阵确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恐怕白泽所在的位置是阵眼,若是离开阵内,就不会因为这琴音而心神不宁。”

    舒晴闻言,缓缓颔首,温然道:“仙儿果然不负萧诸葛之名。”

    萧虹仙巧笑倩兮,一步两步大步上前,探手亲昵地环住她的手臂,嗔道:“晴儿姐姐连你都学坏了,都开我玩笑啦!”

    舒晴眸含

    笑意,螓首缓缓一摇,但由于她美目望向远方,原本的笑意骤然消失,她冷冷地说:“找到了。”

    “一、二、三、四,就四个设阵者吗?”萧虹仙沿着四周葱指数了一圈,心中疑窦未散,问道。

    果然东南西北角各有一个平坦的坡高之处,都坐着一位抚琴少年,环顾四周,这抚琴少年竟然有四人。

    一眼望去,这四个少年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相貌异域模样,并非汉人,关键是四个少年长相是一模一样,估计是四个孪生兄弟。

    他们弹指弄弦,十指灵动抹推自如,整个身子都随着弹琴抹音而摇摆着,毫不潇洒。

    四位少年所抚的古琴都有一根断弦,但并不影响,他们依旧聚精会神地弹琴,身心融入琴曲之中,宛若进入空灵之境,没有丝毫察觉到有旁人在。

    舒晴阖上美目、竖耳倾听,仿佛进入这四位少年所打造的亦幻亦真的饕餮乐宴之中。

    冥冥之中,有一身长玉立的男子背向而对,他修长地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泛着层层涟漪、让人心旌神摇的乐音。

    这高山流水的琴音,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壳落竹林、如含苞怒放花瓣、沉醉、沉醉。

    “商、角、徵、羽!”

    白衣女子倏然睁开双目,脱口而出。

    萧虹仙陷入沉思之中,只听舒晴玉指轻点四位抚琴少年,正色道:“这四人虽然弹的是同一个曲子,但四人琴声长音部分音韵却迥然不同,他是角音、他是徵、他是羽音。”

    舒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的面容,蹙眉道:“可唯独却没有宫音.....”

    “商、角、徵、羽!”

    萧虹仙红唇翻动,反复呢喃着这几个字,灵机一动,恍然道:“哇,我知道啦,曾经天巫婆婆跟我说起过这个阵法,这可能是当年的净火教四**阵之一的暮雨琴音魔阵,确实太像了,只是传说中那个阵法要五人,可这阵法却只有四人,便有摄魂控魄、幻灭妖神之力,还将这威力发挥到极致,这魔阵果然精妙无比。”

    舒晴心头一震,似乎是想起什么,蛾眉锁得更紧了,缓缓握紧手中梵姝神剑。

    萧虹仙焦急地注视着这四个少年,定睛之下,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

    这四个少年天灵盖上方环着紫色光圈,随着琴音弹出,从古琴飞出的紫色小光圈升腾到半空,与紫色大光圈重叠在一起,仿佛琴音给它又注入了力量。

    萧虹仙胸有成竹的样子,嘴角逸出笑容,她缓缓附耳对舒晴嘟哝了几句后,水绿衣裳一闪,消失不见。

    独留一袭白衣,清冷倔傲地对抗这让她不禁黯然神伤的琴音。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斗兽

    冰蓝之光在神兽白泽周身穿梭迂回,俨然就是在挑衅神兽之威。

    “吼....”

    兽眼泛着紫光的神兽白泽被这冰蓝之光戏弄得头昏眼花,焦躁不安地愤怒而咆哮起来。

    渐露疲态的两个少年并肩而立,四目对望,从对方眸中分别看到刚毅之色,他们向着对方默契颔首。

    洊雷剑的剑尖爆起黄蓝参半的光丸,随着葛贯亭右臂朝前一挺,左手双指指尖凝聚着光焰在右臂臂弯一点。

    右臂微屈之时,瞬间黄蓝之光灌注在整个右臂中,灵力连臂弹指间游遍右臂穴脉。

    他大喝一声之下,右臂抻直,黄蓝之芒从右臂射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柄黄蓝巨剑,霸道的巨剑毫不犹豫地斩落。

    “吼...”

    神兽白泽一声咆哮之时,兽身的一对雪白的翅膀如花苞绽开花瓣般张开,在巨剑落下的刹那,两只羽翼立刻并拢,像两把大剪刀“咔擦”一合并,恰如其分地钳住了黄蓝巨剑。

    葛贯亭不敢有一丝松懈,左指指尖仍旧抵在伸长的右臂臂弯上,这双臂之间黄蓝光波不断流动。

    他紧咬牙关,显得分外疲惫的脸庞沁满涔涔汗珠,但没有停止朝这只巨剑输送体内的上善灵力。

    白泽前身双足抬高浮空,随着它这个动作,一双翅膀夹着巨剑亦然向下,而葛贯亭双臂牵引着黄蓝光波仍不肯放手,导致他整个身子顺势浮空飞起,就像前后两端的跷跷板,一个向下,另一端必然向上。

    黄赤少年飘荡在半空,这几乎可以说加速了他体力的透支。

    机智的白泽则一方面用兽口吐出的无数抹蓝色光飙,一个劲地横扫向扈力钦。

    光飙之速快如闪电,其威力如雷霆霹雳。

    扈力钦挥舞着琅琊仙刀,一一格挡住光飙的伤害,但是这速度如倾盆大雨如簌簌而下,他浑身浸泡在雨水中,湿透了,无法睁大的双眼疲惫不堪,但咬牙坚持,哪怕只是疲于应付。

    “砍它羊角,羊角上有一光环,是琴音阵的关节所在,白泽就是被这光环所惑。”

    山腰之上立着一位水绿裳少女,宛如在雨夜里娇艳绽放的昙花,清丽脱俗,美艳不可方物。

    她秀掌环着樱口,大声喝着。

    两位少年闻言纷纷将灼灼燃起一团火焰的双目投向白泽的犄角上,一只旁角被套着一个紫色光圈,时大时小、时闪时没,诡异异常。

    瞬间燃起斗志与希望的两个少年,相视对望,重重点头。

    素灰少年双脚凝起云层,踏云腾空跃起,身躯眨眼间化成一道金色光束扶摇坠下,钻入神兽白泽四足的缝隙中,也是神兽白泽兽目视野的盲区。

    而葛贯亭等到自己身子被荡到神兽白泽兽首时,他骤然撤回向黄蓝巨剑输送的上善灵力。

    渺小的身躯落到神兽白泽的兽鼻上,他为了防止神兽白泽将它甩下来,死死地用双腿盘住神兽白泽的鼻梁。

    他身子后仰下腰,左右手指射出两缕黄蓝剑气,细长的黄蓝剑气对于神兽白泽来说就是一根微不足道的鸡毛掸子,可这个鸡毛掸子钻进鼻孔中,却极其引起了神兽白泽的不适感。

    “阿唒.....”

    神兽连连打了几个惊天喷嚏之时。

    有一道金色光束从神兽白泽四足间掠过,在空中弯了一道弯,划过一抹优美的光弧,一记冰蓝刀光悄然扫过,“咔擦”一声,环着紫色光圈的羊角被拦腰斩断,断成半截,摇摇坠下。

    “吼...”

    神兽白泽一声竭力怒吼之后,泛着紫色之光的兽目变成了火红之色,就像它那一对犄角一样的火红鲜艳。

    葛贯亭在一个喷嚏时,顺势摔在草地上,眼前的神兽白泽竟然将整个兽首朝他靠近,他下意识地将坐在地上的屁股往后挪了挪。

    失去了戾气的神兽白泽略显呆萌的眨了眨兽眼,用两只鼻孔凑了上去嗅了嗅,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奇的宝物似的。

    扈力钦捡起被他斩断的剩下半截羊角,沉思片刻,放到怀里,骤然眉头一皱,仿佛刚松懈下来的严肃神情突然又爬上了愁色,好像有什么让他放不下的忧虑。

    不由分说,化为一束金色光剑坠入这无尽的黑夜深处。

    “力钦,你去哪啊?”

    葛贯亭见扈力钦不告而别,马上喊道,但很快自己惊愕的目光又被眼前这一只雪白色的庞然大物所吸引。

    神兽白泽不嗅到好,这一嗅,便是从鼻孔中喷出火辣辣的难闻臭气,熏得葛贯亭头昏眼花,快要窒息。

    他清俊的面容快要皱成苦瓜脸,用手掌死死捂住口鼻,一副非常嫌弃的样子。

    这倒是把神兽白泽惹得有点不开心,它垂下兽首,用一只犄角将他身子在草地上一翻,然后又用另一只犄角往回一撩。

    可是对于葛贯亭来说,就是觉得自己软绵绵的身子一直在草地上来回翻滚,好像自己就是在锅里用铲子来回翻煎的蛋饼。

    “傻瓜,人家肯定是担心晴儿姐姐嘛,所以才去找她的。”水绿裳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缓缓走来,可是一见葛贯亭整个身体被神兽白泽玩弄在鼓掌之间,不禁捂嘴巧笑,揶揄道:“贯亭哥哥,我发现白泽君看上你了咯。”

    不知是不是因为神兽白泽玩累了,所以葛贯亭才可以缓缓起身,他摇着头,一脸无奈的样子,喟叹道:“好累啊,都懒得动,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精力快被掏空了,反正它是神兽,恢复了神智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跟我开开玩笑也挺好的。”

    萧虹仙原本恨铁不成钢的明眸变得柔和下来,揶揄道:“我可爱的贯亭哥哥,你这么好玩,现在连白泽君都爱上你啦,那其他的狂蜂浪蝶是不是在路上?”

    葛贯亭弯着腰板,支剑于地,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严肃道:“仙儿别瞎开玩笑,那我还宁愿被白泽纠缠,也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萧虹仙噗嗤一声,轻声欢笑了一会,而后抿着嘴,踮起脚尖,抚摸着他的头部,道:“乖啦,乖啦!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神兽白泽甩了甩兽首,它好像也懒得打扰这两个少男少女,庞大的兽身兀自一转,走到一个角落,匍匐在地上,阖起兽目开始睡起它的大觉来。

    时间若是倒回一刻钟前。

    有一处地方早已凶焰滔天、琴音惑乱。

    四位抚琴少年,拨抹弄弦间,灵动的紫色音符从指间流泻而出,与袅袅升腾一个又一个紫色光圈相遇,而那紫色光圈像燃烧的檀香吐出环形烟雾似的,将紫色音符朝漆黑天幕顶起。

    紫色、光波、流光、音符、光圈,这么多元素赫然织罗成一个亦幻亦真的迷境,和着潺潺流动的琴声,荡漾、荡漾......

    缥缈的音律迅速将清冷的白衣女子带进了紫波荡漾、流光缭绕的琴音迷境之中。

    被琴音环绕的白衣女子,她骤然清眸一阖,默念心法,静心一处。

    梵姝神剑犹如力拔山河气盖世的擎天巨手,从剑鞘飞出,飞入天际,被漫无边际的夜色吞噬。

    一瞬间又进入了风静云止、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琴音迷境。

    须臾,影影绰绰的光在天际亮起。

    那道光由远而近,从点到线,直到面,像绽开的光苞,流光溢漫。

    乌黑一片的天幕像是撕开了一道缺口,缺口处有一道紫色光柱倾泻而下,与天地连接的是一把神剑。

    它,通体银白,在光柱中心,周身紫光璀璨耀眼,宛如坠落凡尘的星陨,裹夹着紫色尾翼,旋转成锥。

    白衣蹁跹,她倾世的盛颜迎着灼灼光华冲向光柱顶端,柔指抹动着湛湛金波。

    倏地,玉掌包裹着剑柄, 向着周遭的紫色、光波、流光、音符、光圈荡起,荡起。

    顷刻间,光波、流光、光圈凝铸成半圆形光罩,将她包在其中,一只只紫色音符不断从四个少年的琴弦中飞出,纷纷钻入光罩中,肆无忌惮地向梵姝神剑咬去,大有以多欺少、以面吞点之势。

第一百八十三章 琴阵

    眼看着雨暮琴音剑阵的阵眼移到了这白衣女子所立之处,白衣女子不慌不忙,她是在为另外三人斗白泽争取时间,吸引设阵者的注意力。

    她一人、一剑扛下所有的猛烈攻势。

    那一袭白衣在光罩中翩翩起舞,梵姝神剑赫然幻成无数抹莲花流水,像一朵朵圣洁的莲花在在她周身盘旋、环绕。

    空灵曼妙的舞姿、莲香四溢的气味,刹那间消弭掉这光罩里带着强大杀意的紫色音符。

    无数朵莲花簇拥着泛起淡紫色光华的神剑,神剑带着花意情浓让剑尖尝试着刺穿光罩。

    突然,四位少年悬浮于半空的紫色光圈铿然破碎。

    “铮.....铮.....”

    四声弦断的刺耳尾音。

    琴音戛然而止,这是一个警示,是两处默契的配合,更是绝地反击的机会。

    玉掌朝着剑柄浮空一推,梵姝整把剑刺穿光罩,脱离迷境控制。

    “嘭”

    一声猛响,仿佛气球过于膨胀后爆炸,光罩四处角落被莲花水剑攻占、穿透,紫色光罩再也招架不住,而爆裂开。

    四个少年反受其力,纷纷不约而同地口吐鲜血,鲜血染红面前的古木之琴,斑斑血迹沁润细弦。

    他们强忍住身体的内伤给胸脯所带来疼痛感,齐齐准备拨动余下完好的琴弦。

    站在四人中心位置的白衣女子手中握着梵姝神剑,耳畔忽然响起当时萧虹仙离开时的呢喃之语:“宫、商、角、徵、羽是五音,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暮雨琴音魔阵也是以金、木、 水、火、土五行而排列的,宫对土、商对金、角对木、徵对火、羽对水,这乃水行阵法,土克水,那破阵之法便是灭宫。”

    “可是宫呢,抚琴的宫音之人未曾出现,难道要引蛇出洞。”

    舒晴心念之下,方生出一计,她祭起梵姝神剑,随便选一抚琴少年,在他没有弹琴之时,毁琴灭之。

    梵姝神剑,瞬间聚集万丈紫光,挥斥方遒,斩向右手边的抚琴少年。

    这一剑以震天之威,以撼地之势,谁人敢拦。

    一抹蓝

    影如电,瞬间乍现,他虚掌外翻,掌心濛起一层层寒冰,毫不畏惧地摊掌迎向紫色光芒的梵姝神剑。

    梵姝神剑斩下那一刻,被他虚掌快要接住之时,竟然被他掌心窜出的寒冰给冻住了。

    眼前背对着舒晴的这个蓝衣老者,金发随意束着、散落在后头,飘逸潇洒、高瘦玉立的背影,他左手掌抄过脊背毫不吃力地接住了梵姝神剑,右手手臂握着一把精致的木琴,琴面上不但有七根冰弦,还镶嵌着七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金发蓝衣老者松开梵姝神剑的剑尖,缓缓转身。

    舒晴手中梵姝神剑一抖,冻住剑体的寒冰碎裂一地,她抬起螓首,清冷的眸子映着这个老者的面容,清瘦奕奕、九十岁的老迈容颜,但精致的五官难以遮掩青年时期的丰神朗俊。

    他抖擞的老目细细打量着眼前这美丽的白衣少女,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腰间插着的那一把用翡翠雕刻的玉笛,玉笛不知为何亮起濯濯紫色光华。

    舒晴感应到玉笛的异动,一手握着梵姝神剑,一手从腰间抽出玉笛,那把玉笛的笛面上竟然缀着斑斑星点,这九颗星点若是连成一线,便是九曜。

    “晴儿!”

    舒晴娇躯一颤,清冷的玉颜肃然溢出惊诧之色,这个金发老者竟然唤着自己的乳名,他的目光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充盈着浓浓的慈爱。

    聪颖过人的舒晴再明白不过眼前这个人是谁,只是她不想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兀自转身,向着他反方向走,一步一步,只想离他远远的。

    不是他充满寒意的冰掌、不是他高深莫测的修为、更不是他精于筹谋的心计。

    而是他深情的呼唤,是他慈祥的注视,还有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

    “九曜,终究还是在舒家人手里。”金发老者低着首,动容地说着。

    背对他的白衣女子停住了脚步,手中的九曜玉笛握得更紧,紧到最后,自己修长手指竟无力相握,瑟瑟颤抖。

    金发老者仍旧自顾自地说着:“爷爷听说,你现在是正道新一辈的翘楚,不让须眉的梵音宫最年轻的宫主,很好很好,舒家的儿女不管哪一代、不管正与邪,都是最拔尖的。”这老者的声音磁性耐听,像是在跟自己的孙女说着体己话似得。

    舒晴咬着唇瓣,在挣扎、在压抑、在

    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有那似有若无的骨肉亲情。

    “我舒一覃是净火教的老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活了大半辈子,害得自己一双儿女,女儿痴心错付、含恨而终、不得善终,还误了自己儿子的姻缘,害得他们在乾坤上下无立足之地,游走他乡。幸好,我的孙女晴儿还好好的,真的很好,该有的尊重都有了,该有的修为也有了,上天真的待我舒家不薄。”

    这金发老者竟然是净火教四大护法之一的金发老魔舒一覃,可是他此刻就是一个放下任何自尊、失去威风与戾气的老虎,尽情徜徉在舐犊之情中。

    舒晴的唇瓣几乎快要被咬出血丝来了,但是她心中的愤恨与犹豫,谁都不能体会,她只能压抑下去,可是身后的老者在一步一步的紧逼,这个从未蒙面的爷爷,这个被全天下恨之入骨的爷爷,在她心里也只是一位孤独的老者罢了。

    但是她的情感与道义是要有一个平衡点的,哪怕这个爷爷再怎么说,她心中荡漾着那股浩然之气,将她的情绪推到了顶点,爆发,爆发吧。

    “可笑,既是眷恋上天恩德,你还在此为非作歹,以琴阵惑逍遥门神兽,荼毒牧民、残害手无寸铁的百姓,再将入阵者歼灭其中,神不知鬼不觉,若是逍遥门门人,便以草木之术嫁祸于普什宗,若是普什宗弟子,便给逍遥门揽一个纵兽行凶恶名,好一个连环妙计,好一个借刀杀人之法。”

    白衣女子一声冷笑,怒然转身,语气时重时轻、气势逼人,威仪更显,让听之便有惧怕之意,也就是这冷冷的几句话,把舒一覃的苦心孤诣阴谋**裸的揭露而出。

    舒一覃没有一丝的诧异,目露激赏之色,淡淡地说:“好好,晴儿的心智谋略确不输你父若尘,舒家也算后继有人,也罢,也罢,既是如此爷爷也算输得心服口服,若能死在你的手里....”

    “死.....你走吧,记住邪不可胜正。”她背过身去,低下螓首,看不清她玉颜上任何表情,她冷冷地说。

    舒一覃长袖一扬,准备抱琴离去时。

    谁知道那四位抚琴少年,竟然是心智残缺、却误以为他拂袖的举动是攻击之势。

    “索南、卡隆、德格、吉桑,不可,她是我孙女。”

    金发老魔舒一覃当下醒觉已经太迟,一声疾呼。

    只见四位抚琴少年抹弦之间,四面古琴随着这跌宕起伏的琴声竟然激射出无数狂澜,以白衣女子为中心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魔

    数以万计的狂澜聚集凝成水纹之墙,如千层海浪,从四面八方翻卷围拱着,琴阵一起,再无挽回之势。

    “铮铮......”

    梵姝神剑兀自发出声声颤鸣,像是感应到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剧烈的质变,四周危机四起,只等一剑荡之。

    舒晴听到舒一覃焦急的疾呼之声,娇躯微震,原本匀称的呼吸开始紧蹙而杂乱起来。

    金发老者怒喝一声,双掌朝四个抚琴少年一挥,从双掌掌心辐射出两道银光之束,瞬间将四个抚琴少年冻住,冻成僵硬的四具冰人。

    白衣猎猎而动,凌乱的气场在拉扯着她的衣袂,她倒转剑柄,淡紫色的清辉飘洒在她的玉容上,顷刻间恢复了清冷与镇定。

    她冷眸透着决然不惧之色,似乎已经做好了殊死决斗的准备。

    紫色水纹之墙聚拢,仿佛这白衣少女的立锥之地只剩下天与地。

    那抹白衣忽然将螓首一抬,眼前这夜空只剩下这方丈之大的天井,其余的皆被紫色渲染,不再黑得纯粹。

    雨在簌簌地下,一滴又一滴无情地坠入她的眸中,冰冷刺骨,四方天井大小的天空隐隐有一道支离破碎的光团,正在被黑云慢慢蚕食。

    希望哪怕只是一点光,也让她心中感受到期望与希冀。

    即使现在是生死一线的重要关头,但不得不去承认在她心里有那么一丝牵挂,这样的牵挂在此刻却成了她顽强求生的生命稻草。

    突然,一道电光从夜黑天顶笔直而下,化成一袭素灰长衫,俊俏的脸庞、唇角浮起自信的笑意。

    素灰少年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光正望着她,仿佛是一道温暖的光射进她的心房,哪怕天崩地裂、生死关头,这一眼的凝望,已无憾无悔。

    他不顾一切地抓住她冰冷的柔荑,紧紧相握。

    冰蓝之光感应到男女之间浓浓的情意,与梵姝神剑焕发出的淡紫色之芒,渐渐交融,形成蓝紫的光华,直冲云霄。

    紧握双手的男女,背靠着背,相依相偎着,一前一后,挥舞着琅琊与梵姝之兵。

    琅琊、梵姝两柄撼天动地的千年神兵以横扫千军之势,荡开、狂扫眼前步步逼近的紫色水纹。

    蓝紫之光各自切开两道光路,紫色水纹之墙开始扭曲变形、甚至分离,它就算再强大,也无法抵挡两大神兵的不世之威。

    四位抚琴少年在前一秒被舒一

    覃双掌呼出的银光冻成四具冰人,但蓝紫光弧波及甚广,很快便被光弧打中,粉碎银光冰雪覆身,恢复了常人的模样。

    他们纷纷将天真无邪的目光投向左前方站立的那位金发老者。

    金发老者无暇顾及四人,长袖浮动,银色光华倾洒在残余的水纹之上,冻结成冰,碎成冰渣索索落下。

    他老目瞪圆,望着眼前安然无恙的少年男女,长长舒出一口气,这口气荡起垂于胸前的金色长须。

    “舒老魔,几十年不见,风采依旧!”

    一个年约九十有五的老道士站在舒一覃身后,寒暄地说着,只见他虽然将近百岁的高龄、但面容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的模样,黝黑的脸庞上却只留着两撇八字黑胡,清亮的眼眸逸出一丝戏谑之色。

    他身后站着两名青年男子,一位看上去二十有二岁、相貌平实的蓝衣青年,穿着干净的纯蓝色得罗、发束飘逸的庄子巾、脚踏十方鞋,和这青年齐肩并立的一位皮肤炭黑的壮实青年,他身穿锈铁红衫,体格壮实,一双虎目正贼溜溜地盯着扈力钦与舒晴两人,像是笃定了什么似的。

    扈力钦先是瞥见这壮实青年,面色一喜,唤道:“阿印!”

    可是当看见狄印身旁的蓝衣青年,面容一沉,声音滞住,炯炯有神的眼眸如两道寒冰正注视着他,那青年似乎也发现了他冰冷的目光,与之对视,像是两股劲流互不相让,发生了强烈的碰撞。

    “三空原来你还活着。”

    舒一覃目光透着不屑,瞥了三空道长一眼,冷冷道。

    三空道长双手缩进两袖之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反唇相讥:“哎没有办法,天生劳碌命,老天爷知道你这老魔头还活着呢,都舍不得让鬼差锁我三空的老命。”说着,他眉锋朝着舒一覃一挑,大有挑衅之意:“要死咱们两个老朋友也得一起死。”

    舒一覃一声冷哼:“哼,几十年不见,这嘴皮子还是这么溜!”

    三空道长眼神掠过舒一覃,投向扈力钦与舒晴,睨见两人紧紧相握、至今不曾分开的双手,不禁一笑:“二十年前,咱们普什宗和舒家做了一回亲家,你儿子勾搭走北冥师侄,二十年后,你的孙女怕是要改姓六空扈氏,做我徒儿的媳妇了吧。”

    这话一出,两只忘记分开的双手怔然松开,扈力钦与舒晴同时间陷入了一阵尴尬,舒晴玉容也染上了一抹红晕,她低着螓首,调整自己的思绪,生怕让人看穿她的心思。

    舒一覃斜睨着眼前这素灰少年,不禁问道:“少年,你是六空扈家人......扈力钦.....”说罢两颗眼珠子一直在他手中握着的琅琊仙刀中上下打转。

    扈力钦

    朝着舒一覃微微颔首。

    三空道长似乎看穿了这一切,淡淡地说:“好啦,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这梵姝琅琊本是一家,就算都归你舒家,可跟净火教没有半点干系,下一代孩子太有想法,不是你个老头能够左右的。”

    舒一覃将七星冰琴一翻,眼睑微阖,漠然道:“老小子,说那么多作甚,若要拦我,你一人也配吗?”

    “还有我,逍遥门道阳真人首徒炎钰,携其大弟子孟秦飞愿领教舒先生高招。”一袭天蓝色道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身后还跟着一只神兽白泽、以及葛贯亭、萧虹仙,除此之外还有三四名逍遥门弟子。

    他们纷纷穿着褐色得罗、发束一字巾,其中有一位相貌英俊、身穿蓝靛色飘逸长衫青年最引人注意,这青年风流倜傥、潇洒俊美,英气的眉锋如墨淡淡两笔,蔚然成眉,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这柄长剑通体火红,剑柄上雕刻着离卦图案,正是剑尊门蓝离席的镇席之剑:火离剑。

    这貌比潘安的俊美青年朝舒一覃恭敬作揖道:“晚辈孟秦飞,久闻舒老先生之盛名,再此一礼了。”

    舒一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孟秦飞,含着笑意说道:“好个知书达理的晚辈后生,筋骨惊奇,也是罕见的修仙之材,看来你们逍遥门为了怕我圣教燎原复兴,真是费了不少心思,网罗了不少人才。”

    “师尊,司杰无能,还是晚了孟师兄一步,未能安然寻到灵尊白泽。”站在狄印一侧的蓝衣青年兀自走到炎钰真人面前请罪道。

    炎钰摆了摆手,也不看他,小声道:“无碍,尽力即可,不必自责。”说罢,丁司杰恭恭敬敬地退到后首。

    舒一覃朝周身弹琴的四位少年,喟叹道:“代代更替、薪火相传,六十载寒暑,舒某也在十几年前收了四个孪生徒弟。”说着无奈地眼神瞥了舒晴一眼,道:“也罢,怨不得人,一盘好棋,竟被自己亲孙女硬生生地搅黄。”

    他老目一冷,闪过让人不寒而栗的勃勃杀气,一袭暗蓝衣袍无风摆动,左手宽袖一甩,乍然臌胀起来,气势沛然的银白寒光如一道光柱从袖口喷出,他的攻击目标竟然是他的亲孙女舒晴。

    舒晴恍然惊觉,刚要举起梵姝仙刀,美目之间骤然亮起蓝色华光,是琅琊仙刀的蓝色之芒,浩然无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力钦....”

    葛贯亭与狄印一声断喝,他们惊讶的不是扈力钦会奋不顾身相救舒晴,而是他竟然会蚍蜉撼树地去与修为比自己高出几百倍的金发老魔强行抗衡。

    白衣女子望着眼前这素灰少年的挺身相护,不由心神一荡,玉唇轻抿出淡淡的笑意,凝望着这少年冷峻而英俊的侧脸上,正荡漾着无法掩饰的男儿豪情、勇敢、果决、无惧的本色。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道阳

    舒晴的神色闪过诧异、失落、惊喜,但很快被清冷给取代,她不能让他一人承担这强大力量的对抗。

    “呛”

    梵姝与琅琊、刀与剑相撞在一起,瞬间跳跃起一淬火花后,冰蓝之光与淡紫之芒,光芒万丈之间稳稳挡住了银白光柱的强大冲击力。

    银白光柱像是遇到一堵无法突破的墙,让光柱在光芒之间冲击下向左右分叉出两股劲流。

    这变化莫测的战局自是在三空道长与炎钰真人的意料之外,怎么也没有想到虎毒不食子的通理却在这金色老魔身上失效了,千算万算也无法料到他竟然对自己的骨肉至亲下手。

    惊愕万分的两人身形如电,欺身向前,一左一右,集运各自灵力挥掌夹击。

    三空道人掌心涌出源源不绝的青光流波,正扑向舒一覃的右臂,而炎钰真人呼出的一掌金光溢漫,凝铸成一道阴阳无极的金色光盘,光芒四射,盘旋飞转,

    舒一覃微微一侧,右臂抓着七星冰琴朝着两人一挡,七星冰琴濛起银白光晕,光晕上寒意刺骨,与金色光盘与青光流波形成三股力量的交汇冲撞,但银白光晕看似式微,但却可以毫不吃力地抵挡住两股力量的夹击,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态势。

    “噗”地一声爆响。

    与梵姝琅琊相抗的银白光柱在僵持过后,竟然以锐不可挡之势,冲破冰蓝与淡紫色的光芒防线。

    扈力钦与舒晴被强大的冲击波影响,两人分别各持神兵踉跄后退,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出现了。

    不知为何,舒一覃向两人打来的银白光柱本是势如破竹,竟然在突破防线之时,却以胜利者姿态拐了一个方向。

    远处的山坡仿佛瞬间被洒上一层银白之光,一声声连声炸响后,再次被黑幕拉开的帘子,只是浓浓烟尘袅袅升腾,在光亮之处显而易见。

    四位抚琴少年惊弦猛弹,四把琴弦中激射出四道莫名光束朝舒一覃头顶半空汇聚成一圈光涡。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五把飞琴宛如鲤鱼跃龙门,跃入光涡内,光涡收住最后一束光道后,光芒骤暗。

    再次恢复了宁静的深夜的昆仑山仙山,只有淡紫与冰蓝的两色清辉交相辉映,仿佛相爱的痴情男女正在黑夜里幽会。

    昆仑仙山,逍遥门又是一个昼夜的轮回。

    清晨,麒麟崖,云巅

    之上,白雾缭绕,仙鹤盘旋,一派化羽成仙、天开图画之境。

    在崖边向下望之,乾坤上下、山川大河、芸芸众生何其渺小,胸中激荡着澎湃万丈的豪情,恨不得登高振臂疾呼,直抒胸臆,感慨万千。

    山容水态、大块文章、旖旎风光,映入眼帘,不禁目酣神醉,让人流连忘返。

    一袭白衣傲然独立在崖边,她清冷的眼眸染着一丝淡淡的愁意。

    忽然,她身侧不知何时并肩站着一位素灰少年,他幽深的剑目望着远处的云彩。

    须臾,他抬起手中握着的琅琊仙刀,刀身半出鞘外,注视着那闪着幽幽冰蓝光晕的刀身,淡淡地说:“小时候,听我爷爷说,六空祖先扈六空是逍遥门的弟子,而这琅琊仙刀便是逍遥门的第三代掌门坤升真人赐予他的,琅琊仙刀,一门荣辱,兴因琅琊,衰亦在琅琊。”

    他的语气平淡、但可以感受到话语中隐约有怅惘之意。

    美丽的白衣女子转过螓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将眸光移到自己手中的梵姝神剑,恻然道:“梵姝的命运何尝不是斩妖除魔,师尊她一向很器重我,哪怕我是魔教...之后,她力排众议将梵姝交到我手中,把梵音宫的荣辱兴衰放在我肩上。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公正无私、大义灭亲,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他可以对我不仁,我无法对他不义。”

    他缓缓摇首,否然道:“他未必对你不仁,舒老先生是不想牵连你,才如此的,要不然到最后关头他不会收手。”

    舒晴默然,幽幽的冷眸微微一阖。

    两人陷入了静穆却不尴尬的氛围中。

    白衣无语,素灰相陪,静静的两个身影,在崖边立着,但没有丝毫的孤独之意。

    许久之后。

    耳后传来一句恭敬相迎的话语。

    “舒宫主、扈掌门,师祖有请。”

    逍遥门,天虚殿,殿外琪花玉树、瑶草生香,金殿朱栏碧槛、画栋雕檐。

    殿门骤然敞开,殿内宽敞明亮,庄严肃穆,正中央上首珠帘半卷,端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他白发苍苍,一百三十岁左右、已逾百岁寿龄,头戴五岳冠、一袭淡黄色道袍、脚踏云履,枯槁的双手正转动着阴阳两环,老目微眯,口中不知在默念着什么。

    此人正是逍遥门的掌门道阳真人。

    道阳真人左下方矮了一台阶坐着三空道人,右下放空着一个位置,无人落坐,炎钰真人站在右边空椅旁,他望着舒晴,道:“舒宫主,这个位置按辈分你做不得,但你是梵音一派之长,逍遥梵音一向和睦、唇齿相依.....”

    舒晴玉掌合十,否然道:“真人好意,舒晴心领,但作为晚辈还是站着为好。”

    炎钰真人犹豫道:“这.....”

    “哈哈哈哈.....”

    大殿之中忽然回荡起连连笑声,气息悠长,声音并不刺耳,但让人心神一荡。

    原来是道阳真人哈哈大笑,他陡睁双目,笑道:“哈哈,好,好个女娃儿,若有你,别说一个舒老魔,便是十个舒老魔又有何惧,舒宫主,老道我这次要感谢你洞悉魔教阴谋,化解了一次普什宗与逍遥门两大门派的危机。”

    说着他感慨道:“不过不得不佩服你爷爷,机智权谋、五行阵法无一不通,可惜这等人才却助纣为虐,也罢,这世间有阳必有阴,阴阳相克,哪怕祖孙也循此理。”

    萧虹仙与葛贯亭、狄印等人站在一旁,向前迈了一小步,道:“道阳真人,晚辈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阳真人摊掌一摆,道:“小丫头,有话但说无妨,你既是义阳师弟的孙女,也可以把老道当做爷爷。”

    萧虹仙淡淡一笑,正色道:“舒...老魔以琴阵惑羊,既要构陷普什宗,便要佯装道医之理的草木之术,但南疆之地,会草木之术的又有几人,而苟一勃曾被天巫婆婆关于天巫番外门,偷学不少鬼神巫术典籍,所以这草木之术定与苟一勃有莫大干系。”

    道阳真人沉吟片刻,颔首道:“小小年纪,既是如此聪慧严谨,难得难得,炎钰此事交由你办。”

    炎钰真人朝道阳真人行礼道:“是,师尊。”

    “扈掌门,老道愧对于你,教出如此徒儿,天肃已被老道惩罚,关入洗尘崖洞三年。有恩有仇,自是无法释怀,天肃的徒儿狄印深感师门之恩,又不舍你兄弟情义,但终究难两全,送师入洞思过,以报师恩,老道甚为感动。而你若能为了兄弟之情,放下恩怨,以振兴六空为念,便是乾坤正道之福址。”道阳真人望着扈力钦,淡淡地说。

    扈力钦双拳一紧,瞥了一眼狄印,那壮实青年正朝他憨然一笑,这一笑却在他心中激荡起千层浪花,他轻叹一口气,缓缓摇摇头,释然一笑道:“一笑既能抿恩仇,力钦愿意一试。”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羊角

    黄昏时刻。

    普什山下,木屋前。

    一个坐在圆木上的素灰少年,一手拿着一只羊角,一手拿着一把匕首,细细雕琢着羊角,羊角上残屑堆积,但初见雏形的一排排齿形梳子状,散发着蓝色清辉的羊角上显而易见的淡淡血丝花纹。

    “嚜.嚜..”

    一只赤红的胖乎乎的异兽在他面前来回转动。

    “浑敦,你是不是也舍不得她啊?”

    被唤作浑敦的异兽没有面目,它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原本是六只粗大的腿又变成张开五指的手掌,拍了拍自己圆嘟嘟的大脑袋,好像是在说:“是的。”

    素灰少年轻叹一声,幽幽地说:“留不住的人都会走,有缘的情终将无份。”

    有一位相貌清丽的白衣少女盈盈走来,满面愁容道:“扈大哥,我们明天要走了,你难道都不会不舍得我..们吗?”

    扈力钦一怔,仓促地将羊角藏于背后,淡淡地说:“杜姑娘,我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分,自然会不舍,只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们终会回梵音宫、我也要回六空,你随时可来六空谷找我,我定当热情款待,绝不怠慢。”

    杜蔓拉拢下脸来,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扈力钦,嗔道:“哼,你怎么说得跟师姐一模一样,都是闷葫芦,算了我找仙儿去告别去好了。”

    说着她悻悻然转身,但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子,依依不舍地说:“那.....我...我肯定会去六空谷的,到时候你可别不理我哦。”

    扈力钦却是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微微颔首。

    杜蔓走了好久之后,他才把藏在背后的羊角拿出来,他将羊角上的碎屑吹掉,朝它呵了呵气,然后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

    扈力钦一阵忙活后,一把羊角梳却是大功告成,可是他刚抬起头时,浑敦身旁竟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

    浑敦缩起六足,像一个大红皮球似得在地上来回翻滚,还时不时蹭一蹭白衣女子的玉足。

    白衣女子一改清冷的玉容,眸含着笑意,蹲下身子抚摸着它软软的皮囊,与浑敦分外亲昵。

    扈力钦凝望着白衣女子美丽动人的容颜,心中一暖,他缓缓走上前,道:“舒宫主,能帮个忙吗?”

    舒晴闻言一怔,缓缓起身,螓首一颔。

    扈力钦走到

    舒晴的身后,注视着她黑直的秀发,不一会儿才掏出怀里的羊角梳,羊角梳的一排梳齿缓缓穿过青丝之间。

    柔顺、舒适。

    白衣女子娇躯一震,本想拒绝,但却不知为何又在这贪恋这一时的温情。

    任由着羊角梳在黑发青丝穿梭着。

    时光在这一刻凝住了。

    羊角上的紫色清辉在流转着,仿佛是在动情地对这落日黄昏诠释着一个不老的誓言:“羊角直下,终不悔。”

    ※※※

    火赤山,童山秃岭、寸草不生,飞鸟匿踪。

    红日当空,在烈日炙烤下,赤褐色的山体灼灼闪光,偶有山隘向上翻腾着炽热火气,赫然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舌燎天。

    一辆马车穿梭其中,马车随后有两个少年骑着枣红马,齐肩并行着。

    “吁~~”

    赶着马车的是一个戴着破旧斗笠的青年人,这青年人拉住缰绳,马儿听到青年嘴里的勒叫之声,马脖子拉直一昂,前蹄猛抬,骤然停住。

    那身穿锈红衣衫、头戴斗笠的青年人利索地跳下马车,从腰间解下牛皮水囊豪饮一口,笑道:“赶了好几个时辰,该歇歇唠嗑唠嗑咯。”

    马车布帘半掀,一位俏丽的水绿衣裳少女探出螓首,四周张望,只觉得热浪扑来,几乎吐纳间的空气都是炙热的,让她一阵心口发堵,蛾眉紧了紧,玉面一沉,嗔道:“这什么鬼地方,热得要死,狄猴头你是猴脑欠炖还是怎么着了,竟把我们带路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火炉。”

    她盛怒之下,无意间瞄到缠缚在辕木上的一条软鞭,眼急手快间,将软鞭解开抽出,浮空虚挥,“啪”地一声,破空声响起。

    这少女威风凛凛的气势决计不输于人,锈红青年就算是有一颗虎胆也被塞回心坎里去。

    他不禁脖子一缩,两腿往后一跃,只听那水绿裳少女清叱:“别以为葛木头人老实重情义好心送你半程回北苍,你就可以得寸进尺,挖坑欺负老实人,赶紧赶路去,本小姐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容不得你这皮痒的臭猴子瞎折腾。”

    这把锈红青年吓得立马躲到一位穿着黄赤儒衫的清俊少年身后,那清俊少年更是呆头呆脑的,愣住当场,潜意识手臂向左右伸长,大有老鹰护在小鸡的气势。

    狄印两只手扯着清俊少年的宽松的袖臂,咽了一口唾沫:“快快,贯亭.....管管你家母老...虎....”

    葛贯亭秀气的脸

    庞上逸着一丝犹豫,反口责怪道:“这...这....阿印你这么辱骂仙儿就不对了,怎么可以说仙儿是母老虎呢。”说着双臂一抖,垂放在裤缝边上,身子微微一侧,看样子不愿再保护狄印。

    狄印下意识双臂环抱住脑袋,缩着脖子,一溜烟跑到马车后面,嘴里嘟囔抱怨道:“果然这才是一家人,合计我成外人了,这个重色轻友的臭木头。”

    就几下的工夫,萧虹仙举鞭追来,把狄印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大喊求饶道:“仙儿大小姐,仙儿姑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

    说话至此,见萧虹仙软鞭从头顶缓缓放下,心下一喜,开始正儿八经地说:“如果不走这火赤山,真的又得耽搁你们几天。”说着指头朝葛贯亭一指:“那,要不是这臭木头非要送我们,你们这会儿怕是要走出回鹘国了。”

    萧虹仙琼鼻微皱,灵眸在眼眶里打转:“吹...哪有那么快走出回鹘国,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都是这只木头自作多情要送你们,你们还不领情。”说着将折叠在掌心里的软鞭虚空一甩:“既然不领情,那就领两鞭尝尝吧。”

    狄印毫无平时的男儿气势,两腿吓得一软,跪在地上,这地表炙热灼烫被他腿膝一触,一件薄薄的布料哪里能抵得住这种灼热感,憋着一口气的狄印愣是没忍住,叫出声来:“啊!”

    他经不起这地表的热度,站直腰板,由膝盖传来的灼热之疼已经到达神经末梢,让他两腿不禁在原地高抬踏步,涨红的黑脸像是刚出炉的红糖糕,感觉头顶和鼻孔都在冒着热气,他硬是朝萧虹仙挤出一张笑脸,阴阳怪调地说:“我领情.....我不领鞭。”

    萧虹仙当空回抽软鞭,将鞭子工整地折成一块块的,玉容难掩得意之色:“乖,这还差不多。”

    与葛贯亭并肩骑马的素灰少年却缓缓翻身下马,神色凝然,不言不语的他嘴唇轻抿,似是满腹心事不知该向谁道哉。

    烈日逐渐从东边缓缓移到西边。

    赶了大半天的马车早早从火赤山离开,走进一片黄沙之中。

    大漠茫茫,夕阳染沙。

    远眺依稀可见的沙丘,蜿蜒如新月、黄沙在轻风轻拂中被迫地迎来送往,飘摇无踪。

    在这新月形的沙丘上,隐约可见,有风尘仆仆赶路的五人,不像是沙漠的商队,他们正骑着骆驼、头戴遮阳斗笠在沙丘上一字排开,浅浅行走在黄沙之间。

    这一字排开的队伍其中走在前面第二个的青年人正是狄印,他哂道:“过了这沙漠,我们就可以到伊州城找一家客栈打尖咯,不用露宿在外面,还可以美美睡一觉,是不是想想就高兴啊各位!”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救命

    骑着骆驼排在倒三的中年男子睨了他一眼,呐呐道:“力钦,这得多亏你带的好路,不然我就见不着玉娆了。”说着想着那个叫“玉娆”的女子,神情一黯,缓缓低下头。

    “呃,长稼叔,你的病看来真没有全好,尽管毒是被那些牛鼻子解了,这脑袋还是不灵光,我是狄印啊,不是力钦,力钦在你后面呢。”

    高长稼思索片刻,徐徐扭头,望着身后默默不语的素灰少年,少年缓缓抬起头,嘴角泛起略显僵硬的笑容,但是他的眸光是黯淡无光的,仿佛失去了光泽的月光。

    这高长稼似乎看出了扈力钦的心思,目露灿光,笑道:“力钦,别不开心,叔刚是在开玩笑的,我的病全好了。”

    扈力钦淡淡一笑,却是没有任何言语,一副慵懒缄默的模样。

    “阿印啊,这次你是奉你师祖之命送你师傅郗天肃吗?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北苍派就只派你一人来送呢?”葛贯亭轻轻抬起斗笠帽檐,对着骑骆驼行走在自己正前方的狄印,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只看到眼前那魁梧的背影轻轻一晃,犹豫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哈哈,可能是因为掌门师祖知道我在龙潭论剑中给北苍派争光了,所以.....”

    “不对,你这是在自我安慰,我认为你那狡猾的师祖定是知道你与扈狐狸关系要好,故意让你去亲眼看到郗天肃如何被道阳真人惩戒的,这样你会对北苍愧疚,这是一种离间兄弟情义、拉拢人心的好手段。”骑在最前头的水绿裳少女并未转身,正色地说着。

    这话着实说中狄印纠结与愧疚的内心,他竟无语辩驳,如果以往有人说他师祖师傅和北苍派不是,他定会拼命不可,可是他的内心深处真的很怕萧虹仙说得是真的。

    但不管真或假,他是亲眼看到自己的恩师郗天肃被关进一个漆黑的洞里,三年多么漫长,三年多么遥远,把恩师送进这洞里的不止是因为扈力钦,而也有他难以割舍下的心在摇摆的瞬间,轻轻把自己的恩师推向了被审判的高台上。

    耳畔或远或近地响起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沙哑、透着一丝不甘:“三年,为师在这里三年,全部都是拜你那好兄弟扈力钦所赐,为师不怪你,但你要记住你生是北苍派的人,死是北苍派的鬼。”

    最后一句话,师傅对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可这一句话在离开逍遥门后的每一个深夜里、每一个噩梦中都会响起。

    慢慢地,在新月沙丘上只剩下几个整齐的骆驼脚印,但一阵风把它们又吹散了。

    五只骆驼并行在沙漠上,向着渐渐西沉的落日前行着。

    须臾,选了一方平坦的沙漠作为休憩点,五人纷纷下马,围坐在一起。

    葛贯亭挨着扈力钦身旁坐下,手中拎着一串含着水珠的葡萄,温然道:“力钦,吃点东西,可以解解渴。”扈力钦缓缓接过那一串葡萄,一颗一颗葡萄连皮都没有拨就丢进口中,只听葛贯亭关切道:“你这一路上是不是不开心,都没见你说话?”

    扈力钦陡然阖上含着葡萄的口,缓缓摇首。

    长稼兀自拨着皮,一颗颗玲珑剔透的葡萄肉被他挤进嘴里:“这真是好东西,要是在大宋、大辽、大夏就没有得吃啦!”

    扈力钦见状,温然一笑:“等以后,只要长稼叔想吃了,力钦就带你到南疆小住几日。”

    高长稼心下暗暗感动,恻然道:“真是好孩子,不过好东西要等六空派覆派了之后才可以慢慢享用,先苦后甜,长稼叔等得起。”

    扈力钦本来黯淡失色的眸光乍然镀上一层金边,他重重点头:“一定会的,力钦倾尽余生之力,势必振兴六空。”

    高长稼心中早已看透了扈力钦的心思,关心道:“力钦你也别难过,长稼叔知道你是不舍舒晴舒宫主,但男儿何患无妻。”他凝重沉稳的神色骤然变成讥诮揶揄:“不过你那把羊角梳子,她到底收没收下?”

    葛贯亭、萧虹仙、狄印闻声,似乎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八卦气息,纷纷转头望着扈力钦,满是憧憬与期待的神情。

    扈力钦瞥了一眼这满满期待的目光,他渐渐露出一丝怅惘,将眸光投向远方的茫茫沙海,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黄沙。

    那一条地平线上仿佛有一袭白衣,缓缓从远到近朝着他走来,放空的思绪、放空的目光,都陷进了这胜雪的白影中。

    惆怅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那一片仙山之下。

    素灰少年双手紧握着一把羊角梳,那一排梳齿上就在前一刻穿行过乌黑的秀发,此刻它们仍然残留着淡淡的幽香,这香气让他不禁心神一荡。

    有一位老者,从木屋走来,他拍了拍素灰少年的肩膀,缓缓坐在他身旁。

    “师傅!”

    “力钦啊,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收你为徒吗?”

    “徒儿不知。”

    “当时你的师伯师叔都反对,说你身上戾气很重,满心都是想怎么为自己的爷爷报仇,决不是乾坤之福。”

    “可是你身上却有常人没有的隐忍与坚韧,不管报仇、还是修仙,都有莫大的帮助。而那位舒宫主,师傅看得出来,她身上也有如你一样的品性与担当,所以你们之间会有共鸣,会产生情愫,但你们最终走不到一起,就像千百年前的乾坤子与杜梵音一样,各自有各自的使命与归宿,修仙者可以求道侣,入佛者就要断情绝爱,这就是仙与佛两条道,你如果执迷于这一段情,你只会害了她,害她偏离自己要走的乾坤之道。”

    “徒儿,从没有如此奢望。”

    素灰少年的眸光不知何时染上戏谑之色,但很快被浓浓的无奈之色迅速取代,他忽然从喉间蹦出一声苦笑:“呵呵,收下如何,没收下又如何?有区别吗?”

    他突然站起,嘴角的苦笑瞬间僵住了,面色漠然,他走到落日的反地方,低着首,谁也不知道他此时的神情是什么样的,他背着光、把自己整张脸埋在阴影之中,像是内心受到千疮百孔伤害的可怜人正在寻找着一处可以把自己藏匿、没有人打扰的角落,守住自己仅存的自尊与骄傲。

    “我有一

    个东西掉了,回去找找,你们先上路,随后我会赶上。”

    扈力钦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静而平淡地说了一句话,兀自翻身骑上一匹骆驼,头也不回地扬沙离开。

    至于是什么东西掉了,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一无所有,除了一身的傲骨与骄傲,也只有背上背着的那一把泛着蓝色清辉的琅琊仙刀。

    在骆驼上,他躬着身子,把头放到最低,几乎脖子与下巴快要连在一起了。

    葛贯亭神色荡漾着忧虑之色,对狄印说:“阿印,你帮我照顾好仙儿与高前辈,我去看看力钦。”

    狄印缓缓颔首。

    葛贯亭骑上骆驼顺着扈力钦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沙漠里,有一种孤傲的鹰,叫沙鹰。

    在荒无人烟中寻觅自己的猎物,它敏锐机敏,它狠毒冷静,而有一翩翩素灰在沙漠里快速移动的。

    他何尝不是一只雄鹰,一只正在宣泄着自己愤懑与无奈的雄鹰,孤独地在黄沙里守着自己的倨傲。

    “啊.....啊....啊....救命...救命.....”

    啼声渐渐消失,狂风猎猎中刮来一句又一句呼唤声,这声音却不像是用汉人的语言,听起来像是回鹘语。

    曾在南疆待过三四年的扈力钦岂能听不出来,这救命疾呼明显就在不远处一团沙丘的后面。

    “唳....唳.....”

    沙丘之上正盘旋着一只灰色沙#漠之#鹰,它尖锐弯曲的长喙张开,发出晦涩难听的啸声,这声音让人毛孔悚然。

    扈力钦的直觉就是有人被沙鹰欺凌,他瞬间将自己的思绪抛诸脑后,此刻他只想着怎么救人,他素灰长衫猎猎舞动、凛然立在驼峰之上,轻轻一踩,脚碾着碎碎的浮云,飞过沙丘。

    他还来不及往下望时,沙鹰就已经盯上自己,它敏锐的鹰眼骤然一缩,双翼扬起,朝扈力钦斜掠而去,像是要与他一争高下。

    琅琊仙刀在天际划开一道冰蓝之光。

    扈力钦毫不留情地横扫向沙鹰,沙鹰开始谨慎起来,似乎对琅琊仙刀有所畏惧,只是试探性地攻击他。

    鹰之速如一抹灰影,与琅琊仙刀的蓝色刀光在空中纵横交错。

    “浑歇....浑歇....”

    “阿爸...阿爸....”

    扈力钦闻声往下方一望,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块流沙之地内人与连同车马骆驼都陷在里面,只露出头部在那挣扎着。

    他定睛一看,有十七八个人的人头在流沙里绝望地望着自己,这些眼神都是对生的极切渴望,其中有这么一对父子,儿子喊完最后一声呼救,就被流水吸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只留下他的父亲痛苦地呼唤着自己的儿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沙鹰

    正在扈力钦骇然分神、心中大怮之时,他手臂传来一阵血肉快撕咬开的疼痛感,持刀右手下意识一甩,竟然把琅琊仙刀甩空摇摇坠下。

    原来是沙鹰趁人之威,用鹰喙咬住自己的手臂,手臂连衣服带皮肉被活生生的咬掉一块。

    悲怒交加的扈力钦大喝一声,疼得双目尽赤,运起上善灵力便是呼掌一拍,打中沙鹰,“唳....唳.....”,沙鹰一声惨叫,十几根灰色的羽毛刷刷散落空中。

    整个鹰身眼看要落地时,它勉力用两只翅膀扑打着将自己的身体撑在半空之间,即使没有了战斗的斗志,也不能轻言放弃空中的领域,受伤之鹰依旧不失它的倔强。

    扈力钦咬着牙忍着手臂失肉之痛,犹如一把不回头的箭矢扎进流沙中,抢在琅琊仙刀落地之时,一个回旋,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琅琊仙刀,可是自己的双足在回旋之间不幸沾到流沙。

    流沙的莫名吸附性在拉扯着他的双足,任他怎么挣扎也只能越陷越深,就跟他的命运一样,总是在跟他开玩笑,爱而守不住,恨而灭不掉。

    就算上天在开他的玩笑,哪怕是命运之神在兴致勃勃地嬉笑中看着他拼命挣扎、慢慢深陷的模样,但他的坚毅的目光依旧会看到身边与他一样受苦、被命运折磨、被流沙戏虐的无辜人们。

    他牙关一咬,忍住右臂的疼痛,拼劲全力、重重斜挥琅琊仙刀,冰蓝刀光顷刻间流沙间荡起一道势如破竹的光路,这仙刀神威不可小觑,就连流沙之力都有些畏惧,一个个本来深陷在流沙中的人与骆驼竟然被仙刀之威从流沙的“虎口”中飞出。

    一个个被这强大的神兵之威打到沙丘之上,重获生机。

    可等扈力钦想要在救另一侧的失足之人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挥舞右臂,右臂在颤抖,可以感觉到从右臂涌上心头的钻心刺痛。

    扈力钦笑了,笑得那么邪魅,笑得那么自信,让人觉得瘆得慌。

    对于他来说,死不可怕,没有骄傲的死去才是可怕。

    眼看着流沙之涡渐渐盖过他的下巴时,他依旧仰着头,望着天空盘旋受伤的沙鹰,在倔强的挣扎。

    他和沙鹰又有什么区别,哪怕是死,也要扬起自己高昂的头颅,雄赳赳的像一只雄鹰,敏锐冷静,孤傲倔强,这就是鹰与他的标签。

    ※※※

    回鹘国,伊州城。

    素灰少年陡然睁开双目,一身虚汗早已湿透汗衫,他急促喘息着,徐徐开始定了定自己的慌张的神色。

    明明自己是被陷在流沙里,怎么一下子就跑到床上。

    难道就只是一场噩梦。

    少年余光斜瞄,那把乾坤神兵正安然地立在床边,只是刀鞘上闪着淡淡蓝色清辉,波光粼粼,祥和瑞气。

    他无意间右臂轻轻一抬,那撕裂般地疼痛感就迅速在神经末梢炸开,疼得他剑眉一蹙。

    右臂上缠着密不透风的白布,整个右臂都不能轻松自如地弯曲,他注视着自己的右臂,久久才回过神。

    “力钦,力钦....你怎么了?”

    不同的声音,有老有少,同时响起,但都是分外熟悉。

    扈力钦抬首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己最熟悉的葛贯亭、扈力钦、高长稼,他们满脸写着担忧,焦急的眼神正盯着自己,等待自己的答复。

    “我不是在流沙里吗?贯亭是你救了我吗?”扈力钦的眸光在闪烁,他对葛贯亭说。

    葛贯亭缓缓摇首道:“我来得时候,你已经被救出来了,不仅是你,还有那些回鹘人....要感谢.......”

    扈力钦截口问道:“谁.....”

    他惊讶之余显得非常着急想知道这个救他的人谁,准确的说是他比较好奇是谁有这种神通可以将陷入流沙中的人全部救出,难道这个人也有撼世神兵。

    其实一开始他第一个想到救他的会不会是那一只沙鹰,可是仔细一想确实是非常离谱,甚至说是无稽之谈。

    葛贯亭如实回答:“是西域沙鹰派的帮主邴励,用流沙术把你和其他人救出,只是有一位叫浑歇的小兄弟没有救出。”

    “浑歇....浑歇....”

    “阿爸...阿爸....”

    随着葛贯亭的话语,脑海里闪过那一对回鹘父子在流沙中生离死别的画面,鲜活生动,不禁让自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心下一黯,默然不语。

    高长稼见扈力钦陷入痛苦的回忆中,他能够感同身受,神情露出一丝于心不忍,坐在床边,抚了抚他的脑袋,安慰道:“好孩子,生死总是要面对的,我想你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有出息,也会感到骄傲。”

    狄印附和道:“说得对,力钦你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虽然我是北苍派的人,可是我的心是向着你的。”

    扈力钦目光流露出一丝感激,颔首道:“不管日后如何,你和贯亭都是我扈力钦的好兄弟。”说罢忍着右臂的痛,将双手分别搭在葛贯亭与狄印肩膀上。

    兄弟三人分别相望,各自将手臂搭在他人肩上,就像一个三角形,不败而坚固的三角形。

    客栈小院,咯吱一声,葛贯亭将门虚掩起来,转身走到另一处小院时,在一个回廊却见到有一男一女的身影。

    这少女清丽可人、身穿着水绿裳衣裙美艳曼妙,一双明眸灵气十足,让人望之便心神一荡。

    而那蓝衣青年拥有一张用刀雕刻过似得立体五官的脸庞,浓翘的睫毛,瞬间柔化了刚棱有力的轮廓,平添了些许俊美之感,这风姿特秀、文雅温润的气质之下却有一双深不可见底的瞳孔,正焕发着动人心魄的辉光。

    他最先看到葛贯亭正朝着两人之间缓缓走来,嘴角随着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微微扬起笑意,这笑意淡淡地、看不透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九章 姐妹

    “葛师弟!”

    听到他这么热情地叫自己,葛贯亭心中不由一愣,呐呐地说:“孟师兄。”说着朝他温然颔首。

    孟秦飞依旧流露出含笑无害的神情,淡淡地说:“葛师弟,萧师妹,剑尊门八席之会在即,门内弟子务必参与,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尽快回蜀地为好。”

    葛贯亭沉吟片刻,应道:“孟师兄请放心,等此间事了之,三日后,便南下回蜀地。”

    孟秦飞温然一笑,上下打量着葛贯亭,但脚步迈向萧虹仙,等走到萧虹仙一侧后停下步子,贴着萧虹仙的耳边,气息和着羽毛一般的声音在吹拂着:“仙儿师妹,易得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说罢,他负手于背,朝着葛贯亭彬彬有礼一颔首,便钻进回廊拐角处中。

    萧虹仙玉容乍红,像是被戳中什么软肋似得,走到就近的房内,门也没有关便坐在茶几上,倾倒一杯茶水,正屈指匀转着茶杯,神思陷入一阵思考。

    葛贯亭也紧随其后,缓缓坐下,若有所思地说:“孟师兄既是逍遥门炎钰真人首徒,那道行肯定不可小觑。”

    “是啊,他除了一身高深莫测的道行以外,还有满肚子里的阴谋诡计。”萧虹仙呷了一口茶水,恻然道。

    葛贯亭不敢相信,诧异道:“不会吧,孟师兄这么亲和文雅的人.....”

    萧虹仙截断他的话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贯亭哥哥啊!你就是一只大木头,见谁都是好人,败给你了。”说着朝着葛贯亭皱了皱琼鼻,动容道:“不过他也不算是坏人,只是城府极深罢了。”

    葛贯亭闻言一滞,只得干干发笑缓和气氛,但心下一咯噔,问道:“对了,仙儿你不是和舒晴宫主很要好吗,那你觉得她对力钦有感情吗。”

    萧虹仙细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幽幽道:“晴儿姐姐她外表看似一块寒冰,让人不敢接近,她心里其实都是温热的泉水,沁人心脾、温暖人心。”

    水绿裳女孩的话语间,把自己的思绪带到了很熟悉的回忆中,这一情景仿佛发生在昨日。

    七年前,梵音宫的冬季大雪纷飞,寒冷依旧。

    摩崖石壁洞府外跪着一位小女孩,这小女孩单薄的娇躯只外披着一件大红披肩,小脑袋戴着一顶红色裘帽,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她轻抿着惨无血色的唇瓣,颤动着弯弯的睫毛,粘着白色雪花的睫毛在这颤动间,抖落掉睫毛上的冰冷。

    可不管怎么抖落,她的心是冰冷的。

    “娘亲,你不出来见仙儿的话,那仙儿就长跪在此,冻死也与人无尤。”说罢,坚强的小女孩置气般地解开大红披肩,摘下御寒的小裘帽掷地。

    小小手腕用力一挥,大红披肩铺展开来,盖在雪白色的土地上。

    站在一旁只有十一二岁、容貌清秀脱俗的白衣少女,她披着雪色毛绒的斗篷,只见白衣少女面色一沉,本要阻止,但心就像被什么揪住似得,酸痛酸痛的。

    白衣少女轻启朱唇,动容地说:“既是这么无情无义的母亲,你就算跪死,她也不会心疼,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小女孩冷冷地嗔道:“谢谢晴儿姐姐送仙儿来此,可是仙儿就想见见娘亲,就算跪死也不怕。”水灵灵的眼眸闪烁着别样的异彩,冻得通红的小脸却透着果决与坚毅,一副超乎年龄的倔强之色,大有视死忽如归的凛然气势。

    “啪”

    这个叫晴儿的白衣少女也屈膝而跪,一件温暖的雪白斗篷悄然解下,

    渐渐垂落在地上,就像漫天而下的雪花,落地归根,执迷不悔。

    “晴儿姐姐,你干嘛啊?”

    “是舒晴带你来,舒晴也要与你患难同当,不然旁人会贻笑我连一个小妹妹都不如。”

    小女孩心中知道这白衣少女是故意激自己,想让自己打退堂鼓,可是她心中就是不甘心,不愿屈服于任何人。

    须臾间,一个娇弱的身躯倒在雪地里,昏迷不醒。

    一间静室,躺着一位九岁的小女孩,她小脸通红、额头上搭着一块湿巾,她紧闭双眼,眼皮因眼珠子移动时,亦随之跳动,梦呓地喊着:“娘亲....娘亲....求你不能不要仙儿啊。”

    小女孩双手从被子里钻出,浮空虚抓着,像是无助的双手在绝境中想抓住一根藤条,但却扑了个空。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耳畔响起柔声暖语:“会好的,会好的,都会好的。”

    床沿坐着比之年长两岁的秀美少女,冰冷若霜的脸庞却徐徐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泽,轻轻洒在她的身上,被噩梦、高烧折磨心智与娇躯的小女孩在她的安抚中又安详地进入梦乡中。

    “晴儿姐姐你的骨头比我还硬,我好喜欢你啊。以后你是我的姐姐,我是你的妹妹,一辈子好吗?”

    “好,都是两根硬骨头,绑在一起,谁也不怕。”

    “那你以后要常来看我,我们要常联系,拉勾勾,上下五百年都不许骗我。”

    “好,拉勾。”

    两只葱白玉指勾连在一起,小小的拇指仿佛历史性的碰撞着,这是一个代表承诺的盖章。

第一百九十章 腰铃

    ※※※

    “啷啷”

    清脆作响的腰铃声是从一炎炎耕火旁传来,随着耕火前转圈、上下摆动、手舞足蹈的巫师而发出阵阵响声。

    这巫师穿着怪异的裙子,裙子上绣着四足蛇的图案,头戴安有鹿角的神帽,鹿角上缀着许多小铜镜。

    腰间围着系挂铁腰铃的宽带子,络绎不绝的腰铃声便是从中传来,但这铁腰铃上冒着暗红色气体,钻进黑夜中显得分外妖艳。

    琅琊仙刀在扈力钦背后兀自颤鸣,像是发现了嗜血猎物,开始蠢蠢欲动。

    扈力钦剑眉微蹙,冷冽的目光一直在巫师腰铃处打转着,但左手将琅琊仙刀解下来放在腿部,手掌在刻有花纹的刀鞘面上来回摩挲,仿佛在感应刀之灵,与之进行心与心的对话。

    “恩公,这些金银你且收下,权当鄙人浑当卓的一片心意。”一位身躯肥胖、穿着清一色回鹘服饰的中年男子走到扈力钦面前,旁边一个小厮低着头,弯着腰,伸手托着一个四方锦盒递到扈力钦面前。

    扈力钦用受伤的右臂将锦盒向外一推,锦盒由于这一小小的移动,发出一块块金属相互碰撞之声,看来里面装得是价值不菲的贵重金银。

    但扈力钦浑然不在意,温然道:“浑老板,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对:大恩不言谢,那扈力钦的小恩小惠又何足挂齿呢,再说真正救下你我二人的是沙鹰帮邴帮主。”

    一个黝黑大汉闻声走来,哈哈大笑中满脸横肉随之颤动:“邴励也是碰巧路过流沙,救了两位,既然扈掌门都说小恩小惠不足挂齿,那邴某一个粗汉也不在乎。”

    邴励手中握着一把藤子双蛇枪,细看之下可以发现他粗壮脖颈上有一道蛇形图纹,甚是可怖。

    他身边站着一位面色冷峻的青年,这青年身体高瘦,背着一把三尖两刃青锋刀,一袭黑衣劲装与这夜色几乎要融为一体,此人是沙鹰帮副帮主储庆扬。

    浑当卓朝两人抱拳躬身道:“都是大好人,但若是几位能帮我寻到我儿,那浑当卓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所谓。”

    邴励笑脸迎人,安慰道:“浑老板不用担心,这位阿连横大巫师是整个伊甘两州无人不知道的,他定会向色翁祷告,问出令郎的下落。”

    腰铃之声嘎然一止,一种火光从耕火中噌地亮起,那一个黑面巫师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奇怪口诀。

    他幽深的眼睛骤然睁开,神帽上的小铜镜瞬间像被注入两道祥光,说了一串听不懂的回鹘话。

    浑当卓闻言惊喜万分,但又露出难言的惧怕之色,听到后一句话直接被吓出一声冷汗,打了一个激灵,嘴里囫囵着说些什么。

    作为回鹘国富甲一方的贵族,浑当卓经常游走在西域与大夏、辽国、宋国等地,认识了不少豪士乡绅、皇亲贵族,他是一名非常成功的商人,精通多国语言。而他府邸的金银珠宝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浑当卓用流利的汉文将巫师所说的谶语重复解释:“大巫师传达了色翁的旨意,他说我儿浑歇还活着,他被流沙神带到魔域之城中,这魔域之城妖孽作祟,听闻这里面的金怪最爱金子,无金不换,路过魔域之城的人若是不带上十几箱箱子,金

    怪定会让他有去无回,保命的人出来都是失去了意识,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狄印听后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金怪,这么有趣的妖孽,我倒是想见见。”

    邴励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浑老板我沙鹰帮在西域也是有一点名望,我让我师弟储庆扬带几个门下弟子陪你一同前往魔域之城。”

    浑当卓目露感激之色,作揖道:“太好了,那浑当卓先让手下准备十几箱金子,明日便启程前往,若是能从魔域之城救出我儿浑歇,沙鹰帮日后若有任何需要浑当卓的,我自然会全力以赴。”

    “浑老板,扈力钦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去魔域之城会一会这金怪。”一直闷声不响的扈力钦突然发话。

    葛贯亭闻声一怔,走到扈力钦面前,对他受伤有一丝担忧,但见他眸光干脆决然,不可轻易改变,故而凛然道:“我们三兄弟一直都是同进同退,阿印是吧,哪怕这魔域之城是龙潭还是虎穴,我们也要走一遭。”

    狄印被这昂然之语激起澎湃斗志,胸中似是有千万之洪在翻腾,他附和道:“好叻,浑老板你就放心好啦,三个臭皮匠都可以顶一个诸葛亮,更何况我们三个都是诸葛亮呢,若是遇到这金怪,还不弄死它。”说着双拳互捏,发出咯咯作响的指关节的声音。

    葛贯亭走到萧虹仙面前,柔声道:“仙儿你就不要同我们去啦,你陪陪孟师兄与高前辈。”

    萧虹仙白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冷冷地啐道:“陪陪,这么无聊的事情你竟然让我做,好吧,那你们仨个草包要是不行,我会去救你们的。”

    这话说得葛贯亭一脸苦笑,刚想说得关切之语却梗在喉间,只听这水绿裳少女明眸流转着担忧之色,恻然道:“贯亭哥哥,不管怎么样,要注意安全。”

    葛贯亭粲然一笑,朝着她重重颔首。

    孟秦飞耳垂微微颤动,耳力惊人的他早已把他们的话悉数听得一清二楚,他温然一笑,深邃幽深的眼眸缓缓移到了巫师身上的腰铃。

    腰铃不知为何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啷啷”。

    漫漫荒原,浩浩朔风,蓝天黄土,几近苍茫。

    魔域之城,寸草不见,唯有胡杨之树,勃勃生机,从泥沙深处破土而出,向上伸展,以湛蓝天空为屏,张开枝桠,千姿百态,其形怪状,有的像苍龙腾越,虬蟠狂飞;有的像窈窕少女,婆娑起舞。

    这苍劲悲凉的黄,婀娜多姿的形与大漠无情的黄沙、茫茫戈壁的荒凉融为一体,让人望之不由心生悲悯。

    三个少年迎风行走,长衫猎猎,毫不畏惧。

    车马仆人尾随其后,五六个驾车马夫与护卫早已吓破胆子,提高警觉四处张望,做好若有妖魔出来,便躲起或逃跑的保命准备。

    与车马仆人截然不同的是站在两侧的六个头戴斗笠、衣着劲装的沙鹰帮弟子凛然不惧,只是稍稍握紧兵器,一副坦然轻松的模样。

    “这黄沙之路没有脚印,看来这个金怪妖法高深,穿行踏走间半点不留痕迹。”黄赤少年持着长剑,蹲下身子,单掌鞠起黄沙,沙粒顺着他指缝之间倾泻飘洒。

    力钦阖目静下心,听着阴风呼号声,不一会儿睁眼,质疑道:“若是妖孽有这踏沙无痕的本事着实正常,只怕是妖人作祟,妖魔强于道法,妖人工于心计,措不及防。”

    狄印挠了挠自己的头皮,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质疑道:“真有你们说得这么邪乎吗?”

    马车上走下一位中年男子,正是回鹘巨商浑当卓,他温和有礼地说:“各位侠士都辛苦啦,为了小儿奔波劳累,浑当卓准备了一些瓜果,让大家解解渴。”

    这话音方落,几个马夫护卫依言从马车中抱出一颗颗雪瓜,放在木板上,挥刀一切,瓜汁横流,雪瓜虽然长着青色褶皱的皮,但瓜肉是橙红色的,剖开间隙,空气中立刻弥漫着瓜果的醇香与芬芳,不由沁人心脾。

    狄印干燥的喉咙早已按捺不住这甘泽滋润的瓜果诱惑,左臂右臂分别夹着一颗大雪瓜,走到葛贯亭与扈力钦面前,开始剥瓜啃食。

    “好吃,真好吃。”

    狄印吃相本就差,一番狼吞虎咽之下,放浪不羁的前襟被瓜汁弄湿了一大片,他浑不在乎,虎目微眯,极其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四肢一张,仰倒于地,整个躺姿摆出来的就是一个大写的“大”字。

    他嘴里嘟囔着一句:“吃饱喝足睡大觉,谁都不许打搅我。”

    葛贯亭一阵苦笑,笑容暂敛,揶揄道:“看来阿印是不想看看金怪长啥模样咯?”

    狄印的身躯闻声弹了起来,像一个灵活轻巧的大弹簧,眉飞色舞地说:“谁说得,我要把金怪切成无数块,托人运回汴梁或者大夏国也行,哈哈,到时候狄家肉铺就可以多开几十家分店啦。”说话间浓眉朝葛贯亭戏谑一挑,颇为滑稽有趣。

    一袭黑衣劲装的青年,大约二十**岁,他作揖道:“原来几位都是汉人,在下储庆扬,也是汉人,祖藉正是大宋国大名府,来西域已有十载。”

    扈力钦淡淡地说:“我算汉人也算契丹人,无论是什么人也都不重要。”

    储庆扬似乎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对了各位可认识大名府的郭大成,曾也是沙鹰帮副帮主,可是他舍不得弟弟郭小就便回老家。”

    狄印一听到这名字,神色大变,大有做贼心虚之态,他心下一凛,蹙眉道:“这个...久闻大名,大名双雄嘛,不过最近听说他们金盆洗手不干了,去南下隐居起来。”

    储庆扬不再多问,而是上下打量着狄印,狄印自是装出一副坦荡镇定的模样,朝着他敷衍一笑。

    少顷,一群商队在魔域之城行走着,并未遇到任何不测。

    忽起,狂风怒号,飞沙走石,让人无法睁开眼,纷纷用手背遮挡着阳光与迷人眼的风沙。

    不远处,一个个旋转成涡的飓风在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螺旋状的飓风在黄沙中咆哮、在怒号,夹杂着沙粒石子,气势浩荡地将车马将人轻而易举地卷到半空。

    这岂是人力所能匹敌的。

    三位少年互相对望一眼,不知所措,但又拔出刀与剑,内蕴体内的灵气,与这疾驰而来的飓风相抗衡。

    一瞬间,少年人被卷进风的中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迷城

    但三位少年的手依旧紧紧相握,生怕走散,齐心协力面对风圈里的风沙石块。

    素灰少年挥动琅琊仙刀,刀啸长鸣,呼哧出蓝色光澜,再一次回旋横扫,蓝色光弧与强劲的风圈猛烈撞击在一起,形成摩擦,爆起四射火花。

    “力钦,小心。”

    葛贯亭膛目结舌,心知不妙,急呼道。

    原来那蓝色光弧竟然被风圈打回来,竟然飙向扈力钦。

    葛贯亭借着风壁之力快速弹到扈力钦身边,洊雷剑当胸立之,左掌急聚乾坤与上善两大灵力,黄蓝之光暴涨开来,顺着他朝剑身一抹一拂,剑身立刻罩起黄蓝流波,他随着长剑飞快旋转,如飓风狂卷,自己形成凛冽的黄蓝光风。

    他突然挪到扈力钦面前,胸中长剑朝着南北东西各画四角,连成一线,虚化之中,黄蓝光线将葛贯亭与扈力钦罩在了一个四方形的光罩之中。

    蓝色光弧打在黄蓝色的四方光罩有去无回,自动消弭。

    须臾,飓风停止翻卷,慢慢散去。

    在飓风里的三个少年人渐渐被空间挪移到了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依旧荒凉无人。

    外面的世界再一次焕然一新。

    三个少年惊愕于不远处所看的景象,前方原本是一缕云雾笼罩,可转眼间云开雾散,露出真实的轮廓。

    不可思议的是,茫茫荒漠里竟然有如此鬼斧神工、大气磅礴、用戈壁黄石堆砌而成的石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域之城。

    一座壮丽巍峨的城堡矗立在苍茫戈壁之中,高耸入云的圆形塔楼、在阳光照射下金光粼粼的石墙,这富丽堂皇的城堡哪里是平民所能拥有的,真的是妖魔之城吗?

    “轰隆”一声,城门大开,吊桥扶摇而下,隐约可见石堡里面围着曲曲折折的城堞、还有大城堡里的一栋栋石楼。

    本就犹豫不决的三个少年互相对望,从对方的眼里看到坚定与勇敢,三人纷纷并肩而立,昂首挺胸走向城门。

    当三人走进城门内后,石堡大门兀自闷声关起,四周城堞开始移动,迅速朝他们靠近,渐渐挤压缩小他们的活动空间。

    扈力钦挥起琅琊仙刀向前横扫,黄石制成的城堞被截成两半,石头被击垮,碎落一地。

    葛贯亭与狄印两人趁着这个缝隙间冲进里面去,在下一个移动的城堞来临之前,扈力钦挥刀之后,飞身跃起。

    又进入了被四壁的石墙围成的四方天地,这迷宫错综复杂,曲曲折折,难以寻到出口。

    “看来我们走进了一个迷城中。”扈力钦神情冷峻,冷冷地说。

    葛贯亭蹙眉道:“就算是

    迷城,也有可遵循的规律,万变不离其宗,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狄印目光焕发出惫懒之色,啐道:“哎,木头这说等于没有说,但是我觉得这个怎么像是机关城,如果我们找到机关口,那这些移动的石墙会不会就停下来呢。”

    扈力钦细细斟酌狄印的话,思忖道:“阿印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这机关只是设计者才能知道,找它要费不少时间,我们再困上几天只怕都没有气力,要不尝试着先走出迷城。”

    两人闻言同时颔首。

    几个时辰过去了,三人依旧在这迂回曲折的迷城中走来走去,仍旧一无所获,但是没有一人气馁。

    扈力钦心生一计,脱口说:“兜兜转转,我们还是回到相似的原点,如果我们被困在一个迷局里,我们却依旧是井底之蛙,没有掌握住大局,这样走一辈子都走不出,不如试试从上面着手看。”

    葛贯亭与狄印纷纷仰望天,蔚蓝的天空是那么祥和与宁静,宛如一面蓝色镜湖,不起任何波澜。

    “力钦,你手受伤了,上面危险难测,随时都会触动机关,不如让我上去吧。”葛贯亭自告奋勇,凛然道。

    扈力钦心下感激,也不多说,三人接下来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地商量着些什么,等三人商量好计策后,葛贯亭握紧洊雷剑提气运劲,凌空跃起,飞上三丈高的石墙。

    等双脚立在石墙上时,石墙剧烈颤动,开始向着不明方向移动。

    空中有十几块石头朝葛贯亭毫不客气地迎面砸来,双指一凝,朝石头飙射而出,另一方面右手洊雷剑朝迎面的石头浮空虚画几朵光花,石头瞬间击碎。

    身随石墙移动而失去平衡,葛贯亭差一点就要掉下来,幸好他双脚点墙,在虚空打出一个后空翻后,稳稳着落。

    为了防止移动的石墙让自己身体晃动,他双腿微屈,扎了一个马步。

    源源不断的石头从四周飞来,葛贯亭掐住一个剑诀,他凝神聚气,乾坤灵力与上善灵力顺着他长剑向天一指爆射出一抹耀眼光花,光花绽开向四周飞溅溢出的光流竟然在葛贯亭周身迅速凝结成一个巨大的黄蓝光罩。

    “啪啪”

    就像一把保#护伞,一个个石头砸在黄蓝光罩上,就消失了,而葛贯亭是祭出全身灵力在支撑着这黄蓝光罩。

    这个会移动的黄蓝光罩被石墙带着走。

    尽管葛贯亭如此强撑着,但站在制高点,视野宽阔,对这一个石墙迷宫更是了如指掌,他指示道:“这是一个圆形迷宫,我想了两个对策,一个是用强攻,一个是顺着走,两条路可以让石墙失去攻击对象,这样机关同时在两条岔路看到两个人影就不知道攻击谁。”解释了一下,狄印神情依旧写着茫然不懂,扈力钦饶是明白葛贯亭的意思。

    葛贯亭轻叹一口气,着实觉得这一边解释又一边阻挡石头飞落,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从

    移动石墙掉下,瞬间有一种心累的感觉,肃然道:“听我说,力钦你往左一直冲,把所有挡住的移动石墙击碎,而阿印你要分散石墙的注意力,你便往右走,见缝就插针。”

    扈力钦与狄印抬首望向葛贯亭,异口同声道:“那你怎么办?”

    葛贯亭双掌虚浮在光罩之中,正色道:“我没事,因为我这一面石墙会跟着力钦移动,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个迷城设计得非常巧妙,我一时也不知如何破解,但我们可以以佯攻之势走到中间的四方之口,那边有一个塔楼入口,应该是迷城的中央,我们到那里再说。”

    狄印疑惑道:“这么麻烦,难道我们不能飞过去吗?”

    葛贯亭摇首道:“不行,太远了,再说这一路上风险难测。我们要选个最稳妥的方法。我只能撑这一时,等累了,我就下来追着力钦跑即可,阿印你可千万小心,我发现右边有几个人影,这些人巍然不动,可是古怪的很,有可能是这迷城里的奴役,你要避开他们,不可强行攻之。”

    狄印一脸不耐烦,颔首道:“好啰嗦啊,我知道啦。”

    扈力钦依言,抡起琅琊仙刀便是一刀切开墙面,狄印向右手狂奔而去,果然狄印这个方向通畅无阻,石墙不移动封住他的去路。

    狄印轻轻松松就跑了老远,这时一个黝黑老人杵在一个拐角处,低着首,神情呆滞、心智放空。

    忽然他肩头一紧,愣是把他吓出一声冷汗,转身想凿拳击打过去时,发现身后这个人竟然是葛贯亭。

    葛贯亭面门一阵拳风浮起,几缕发丝轻轻摆动,他微一迟钝,矮身躲过,开口道:“怕你有危险,所以跟过来了。”

    狄印双臂环胸,笑道:“哈哈,好兄弟,让力钦知道他会不会吃醋。”

    葛贯亭否然道:“当然不会,力钦本身聪明稳重,若是他也会选择帮你而不帮我。”说着他兀自走向拐角处,仔细观察那一老者。

    狄印算是听明白葛贯亭的言下之意,指着葛贯亭的背影,啐道::好啊你,这么拐着弯骂我笨啊,果然是好兄弟。”

    葛贯亭置若罔闻,神神叨叨地说:“这肯定是魔域之城的奴役,只是这妖孽手段阴狠,竟然将他毒哑弄瞎,那若是触碰他的话,定会让他对闯城之人加以阻拦。”

    这话音刚落,狄印竟然用手指头极其挑衅地戳点这老者的胸口。

    老者僵硬的身躯突然颤动,两只拳头便是朝狄印面门重重击打而来,狄印矮身蹲下,两只劲力十足的虎拳挥出。

    打在老者胸口上,胸口瞬间塌陷下去,老者两眼一翻便颓然倒地。

    奇怪的是没有见到一滴血液流出来。

    狄印拍打双掌,沉沉吐出一口气道:“看来这真是活死人。”

    葛贯亭目露一丝不忍,喟叹一声,朝着前面走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石怪

    三人在迷城中央的塔楼集合,塔楼之门早已被扈力钦用刀劈个粉碎,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塔楼之中,生怕又遇到什么机关。

    塔楼第一层瞬间亮起,这一层宽敞高大、用黄金堆砌成的楼壁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站在中央向上眺望,竟然只有一层殿门,而上面却是盘旋迂回还未完全砌成的金梯。

    一面石壁突然向外一翻,一个少年从壁面吐出来,这少年竟然是当日陷入流沙失踪不见的浑歇。

    “你啊,到魔域之城一定要小心,我捡了一块石头,这石头很神奇,等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对着它吐一下唾沫,我就会出来救你啦。”

    黄赤少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萧虹仙临走时所说得叮嘱之言,仿佛就只是一句戏言,他注视着放在手掌心的那一块土黄色、难看的石头,目光在放空。

    又想起扈力钦对他所讲得话:“这是道人炼丹用的矾石,可是按照药理上分析,它是五毒之一,毒性堪比雄黄,你切不可误食了。”

    葛贯亭将这一块矾石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

    耳边突然听到狄印说道:“找到那姓浑的小子啦。”

    葛贯亭闻言抬头望去,只见浑歇无精打采地伏躺在地上。

    狄印放松戒备蹲下身子,笑道:“浑少爷,你害我们真是一顿好找啊。”说罢朝他单臂一伸,打算将他扶起。

    “小心阿印。”

    这个“浑歇”无神的双目像是被注入两道光,透着几分阴狠,面肌发生扭曲,口中不断发出“嗬嗬....嗬嗬”的颤音。

    他双拳挥出竟然瞬间从人类普通的手臂变成了灰色的石头,不重不轻地打在狄印腹部。

    狄印身子遥遥飞出,在地上打滑,像一个脱离轨道的巨轮滑出两丈外,由于摩擦力渐渐增强而停滞住。

    原本的双臂变成了用石头堆砌成的石臂,灰色石屑迅速向上下蔓延,宛如蜕皮长出鳞片的鱼人,它眨眼间被石屑笼罩,全身上下都镶嵌着灰色石块,没有人体柔软的线条,石块肌肉更显得强壮魁梧,让人不禁心生胆寒。

    “浑歇”身体拔高半丈,方形头颅嵌着两颗血红色的眼珠子,像稀世的红宝石,闪闪发光,这通体肌理都是由石头构成的,俨然是一只石头精怪。

    葛贯亭见狄印被这石头精怪偷袭,倒转剑柄,将洊雷剑往前一送,虚空舞出一个剑光之花,再挥剑横扫。

    剑光之花在撞到石怪胸膛时,竟然奇迹般地被吞溶进去,再无踪迹。

    葛贯亭星目闪过一丝错愕,但他心智一凝,便是不愿信这个邪,挥剑朝它胸膛斜切过去。

    “哧哧”,剑与石产生化学作用,胸膛摩擦中闪烁出一道光花之路,就像节日里的星空那狭长璀璨的火树银花。

    石怪一抬石腿,石腿幻出十几个石影,仿佛滚滚浪花冲击向葛贯亭,葛贯亭一边踉跄后退,一边挥舞长剑,劈开阻断这疾驰而来的石影。

    而狄印的胃部被这两拳挤压后,胃里的酸水硬生生全部涌出喉管,沾着胃里的血呕了一地,狄印强撑着身子,怒火中烧的狄印大喝道:“臭石怪,敢打老子,老子要你粉身碎骨。”

    狄印抽出腰间的软剑插向它石头做的胸膛,竟然被它钢铁般的胸膛弄得“咔擦....咔擦”截成一断又断,掉落一地,只剩下一把无剑身的剑柄。

    石怪方形头颅上的两颗红宝石眼眸闪过一股凶狠阴鸷的快意,两只粗厚的石拳冷不防捶了过去,就像敲向大钟的圆木,刚劲猛烈,让人猝不及防。

    在狄印与石怪四目相对之间的缝隙刷得亮起一堵光墙,这冰蓝色的光墙顿住之后立时熔铸成一抹冰蓝刀光,耀眼的刀光是从琅琊仙刀涣散开来的。

    “哐呛”一声,因金石碰撞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琅琊仙刀的刀面直接与石拳拳面撞击在一起。

    琅琊仙刀在剧烈颤动,在不断谪鸣,仿佛发怒的猛虎在咆哮,与此同时还不断向外溢出蓝色光刃。

    狄印此刻神色一定,双臂交叉,体内的鸿蒙元气如汹涌洪水般塞满整个双臂,还从双臂散发出蓝色光芒。

    臂之蓝与刀之蓝交相呼应,不分你我,渐渐互融。

    而此刻狄印一声断喝,双臂张开,从肘臂之间哗然绽放出两只蓝色羽翼的幻影,亦真亦幻,耀眼夺目。

    随着双臂往前一送这个动作,蓝色羽翼张翅扑向石怪,也在这一时刻,扈力钦顿时抽回琅琊仙刀。

    退出争斗舞台的琅琊仙刀,倒是给了他一次绝佳的攻击空间。

    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次配合。

    蓝色羽翼的混元刚劲将石怪两个石臂不由自主地合拢在一起,夹击在中间的石臂像是灌了铅,无法挣脱。

    石怪此刻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丧失理性,极其狂躁,它往后一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两个僵硬的石臂与它本就连在一起的石身分开了,就像一个木偶人,被截去双臂也没有丝毫影响,甚至疼痛。

    石怪在噙笑,它准备反击了。

    血红之雾从它周身石缝间弥漫开来,一声“哐啷”闷响,雾气在断臂之处又凝铸成两只全新的石臂。

    一把洊雷剑濛着黄蓝光辉夹杂着一股杀意刺来,持剑少年正是一脸凛然的葛贯亭,他一手送剑而来,一手在虚空化成掌,掌心倏然含着一团黄蓝光丸。

    石怪目光一冷,斜睨着这少年,对于它而言就是一个自不量力、自寻死路的狂妄小子,它濛起淡淡黑气的石拳顿时张开五指,变成一只略显僵硬的石掌,但这个石掌骤然吐出灰色水剑,水剑在碰到洊雷剑剑尖之后,分岔开几十束流光。

    这流光宛如几十只灰色水蛇吐出的蛇信子一眨眼便把葛贯亭及洊雷剑悉数包裹起来,灰色流水在弹指间蒸发凝结成石块,把葛贯亭死死地封印在一个椭圆形透明晶石之中。

    “贯亭...”

    扈力钦与狄印愕然睨着动弹不得的葛贯亭,两人互相对望一眼,这一眼便知对方想些什么,兄弟二人同时颔首,好像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怒火几乎将素灰少年燃烧,也把琅琊仙刀的嗜血之气激发出来,千年神兵在素灰少年手中挥舞着,呼哧出仙刀的阵阵悲鸣之声。

    他的眸子泛着蓝光,这个蓝不是天空的纯蓝,也不是仙刀的冰蓝,而是深色的蓝,蓝眸里仿佛有无数只阴魂在肆虐狂舞。

    失魂刀决即将要用琅琊仙刀达成一个完美而无敌的配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封印

    “妖孽休得猖狂!”

    随着扈力钦的一声怒吼。

    琅琊仙刀仿佛能感受到这少年的愤怒与杀气,嗅到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浓浓血腥戾气。

    这被乾坤众人封之为上古奇兵的琅琊仙刀,开始兴奋,开始癫狂,它仿佛被唤醒沉睡多年的斗志,觉醒这一刻,它要履行自己的使命--斩尽妖魔。

    冰蓝的光芒大盛,无数道光驱逐了所有黑暗与阴霾,将整座塔楼都照亮,几乎可以说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缝隙,都有蓝色的光辉。

    这英俊的少年单臂挥舞着琅琊仙刀,一记幽冥啸声骤然响起,琅琊仙刀变大数十倍,如擎天神柱扶摇劈砍向石怪面门,血黑色雾气与冰蓝之光凝结成无数张血盆大口,与琅琊巨刀一同铺天盖地地扑向它。

    “哈哈哈,好刀,好本事,可我是石头,无肉无血,何惧阴魂血口。”石怪双掌举过头顶,稳稳牵制住琅琊巨刀的刀面。

    无数张血盆大口占据它石身每一寸空间,在疯狂撕咬着,可不知为何,只是须臾之间,这些原本张狂的血盆大口竟然像一个个被尖锐之物刺透而破碎的梦幻气泡,消失在空中,消失在石身周边。

    扈力钦眼眸中的深蓝之光一瞬间消褪,渐渐被惊愕给占据,他难以相信这眼前的一切。

    不怕刀光、不怕剑砍,所有通天之术在它面前都是徒劳,莫非这个石怪是无敌的吗?

    “啷啷....”

    清脆的铃声悄然响起,石怪浑身的石块竟然涣散成纷飞的石屑,站在扈力钦面前的是褪去石身的中年男人模样。

    他上半身**着,黝黑的皮肤、强壮的胸腹,精瘦的手臂,浑身上下无不弥漫着来自肌肉纹理的浓郁男性荷尔蒙气息,腰间围着缀有铃铛的别致腰带,这铃铛上还不断散发着血黑色的雾气,这不正是当日阿连横大巫师的腰铃。

    扈力钦剑目圆瞪,怔然道:“大巫师!”

    原来站在他眼前的石怪,便是化身为阿连横大巫师,向浑当卓传达神的旨意、受伊甘两州顶礼膜拜的大巫师。

    扈力钦沉吟片刻,终于恍然大悟,他面色一沉,露出嗤之以鼻的模样:“可笑,这个世道竟沦落到要由精怪传达天神的法令,愚蠢,太愚蠢了。”一阵冷笑后,他笑容一敛,啐道:“只是爱财如命的妖孽,我扈力钦还是第一次见。”

    石怪浑然不为所动,不被扈力钦所言激怒,淡淡地说:“愚蠢的人类,与爱财的妖怪,在我眼里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生命是等价的,妖与人何尝不是呢。”顿了顿,他面透愠色道:“虽然我欣赏你的聪慧,但太聪慧的人往往知道太多太多,我只能将你和你的兄弟们永远留在我的石头城堡里为奴。”

    “哈哈哈哈哈....”

    素灰少年忽然仰面大笑,笑了许久,许是笑累了,他把这坦然的笑意凝在唇边,而在这一刻他的笑容却比黑暗里的蓝光还要来得灿烂,宛如一块心中大石放下,可以毫无顾忌地纵声酣笑。

    石怪瞳孔顿时收缩,睨着他,心生疑窦道:“少年,死到临头,何故轻狂发笑。”它说罢,余光一扫左右两侧,突然发现狄印与葛贯亭不见了。

    原来狄印背着封印在晶石之中、无法动弹的葛贯亭,趁着扈力钦与石怪打斗间隙,从塔楼跑了出去,逃之夭夭。

    “少年,我欣赏你,这对兄弟舍身取义的行为我已经很少看到了,不过你的大义,更凸显你兄弟的不义,好吧,就让他苟活半个时辰,正所谓兄弟齐心,你们三人协力才能破了这迷城,如果就他一人进入迷城,那他永远都逃不开我的魔域之城。”

    扈力钦凛然不语,心中却是开始担忧起狄印二人的安危。

    迷城之中,狄印背着一块困住葛贯亭的透明大晶石,一直在迷城里兜圈子,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仍旧拖着无力的双腿沉重地走着每一步。

    背上的晶石很重,等于三个葛贯亭的重量,即使是臂力超人的狄印都难以招架,时间在流逝,他的体力也在透支,他在挑战他所有的极限。

    大汗淋漓的他喘着粗气,咬紧牙关,迈着沉重的脚印,此刻他神智是异常镇定清醒,仿佛只能聆听到狂跳的心声。

    “不行,狄印,你一定要走出去,不然就辜负了力钦的一片好意,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面。”他牙缝里逼出这么一句决然坚毅而鼓舞自己斗志的话语。

    又走出几步,他壮实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哐啷”一声,晶石也被重重摔在地上。

    趴倒在地上的狄印望着晶石里的那个少年,他的眼神像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忽然迎面走来一群人,这些人正是当时被飓风吹散的沙鹰帮副帮主储庆扬以及其六名弟子,还有浑当卓,这六名弟子和浑当卓的护卫一起抬着装满金银的六个铁箱子,而浑当卓看到狄印时,喜道:“狄

    少侠,你....”

    浑当卓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了,让他惨然变色的便是眼前奇怪的景象。

    “啊,啊....”

    一只厚黑长靴子顺着脚力重重地踩踏在趴倒在地的狄印手掌上,狄印恶狠狠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怒道:“狗#娘养的沙鹰帮,没有一个是...好人....”

    这个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三尖两刃青锋刀架在狄印脖颈上,还踩着狄印的手用来作乐的正是沙鹰帮副帮主储庆扬。

    狄印倔强地要将这一句话说完整,哪怕这个靴子随着话语越踩越重,疼得死去活来的他双额青筋突兀,望向储庆扬的眼神充满恨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储庆扬目露凶光,愠道:“我储庆扬这辈子重的是义,你杀了郭大成,郭大成是我的好大哥,对我有知遇之恩,此仇此怨就算杀你千次万次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狄印傲然道:“好,这条人命,我认了,我狄印好歹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就一命抵一命嘛,你要杀就杀,还唱这么一出金怪掠人的戏码装神弄鬼作甚。”

    储庆扬冷哼道:“哼,你以为你值得我们这么挖空心思套你吗?我们本来只是设计让浑当卓去魔域之城送上金银,可你偏偏自投罗网,还在我面前装傻充愣,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你杀了大成的胞弟小就之时,整个沙鹰帮便把你视为仇敌,只是你一人造孽也罢,还连累你的两个好兄弟,好,既然如此那都一起死吧,哈哈。”说罢,面目扭曲,发出阴冷得意的笑声。

    恍然大悟的浑当卓听后双肩被一个沙鹰帮弟子用手掌钳住,整个身子瘫软跪地,绝望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石墙上,嘴里不停自责道:“儿啊,是阿爸害了你。”

    储庆扬扭头骂道:“别瞎嚷嚷,我不会杀你,我们魔域之城求财不求命。”说着抖了一抖自己手中的三尖两刃青锋刀,对狄印道:“放心,我念你也是重情义的汉子,也会痛快地给你一个了断。”

    狄印不舍地瞥了一眼那一块大晶石,凛然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杀我即可。我狄印这辈子从未求人,求你放过我兄弟葛贯亭,他现在都被困在石头里面,已经失去自由,杀他对你们没有好处,这个恩德狄印下辈子就算当牛做马必会回报。”

    “果真是个热血男儿,好,我答应你便是,那就受死吧。”话音方落,储庆扬举起青锋刀就要朝狄印斩下。

    狄印坦然面对生死,重重地阖上虎目,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晶石

    眼见这锈红青年命在旦夕。

    晶石里的葛贯亭兀自流泪了,一串串泪水无助地滑落在手背上,在手背溅洒散开,一滴一滴地渗进矾石内。

    原来在葛贯亭被封印住的那一刻,他拿出了那一块矾石,可是还来不及按照萧虹仙所言去使用这一块看似平凡无奇的矾石。

    沾着泪珠的矾石突然发光发亮,悬浮在晶石虚空中“哧哧”燃烧,火光四射。

    “轰隆”

    晶莹剔透的晶石受不住扑打在石壁的火光,膨胀一倍后,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晶石破碎爆裂开,葛贯亭持着剑从晶石中飞出,犹如禁锢许久的笼中之鸟挣脱桎梏重获自由。

    洊雷剑势若破竹,一往无前,荡开储庆扬的手中的那一把要斩向狄印脖颈的青锋刀。

    “仙儿!”

    葛贯亭凛然冷冽的眸光骤然柔和下来,又惊又喜地喊着站在储庆扬背后的那一位清丽可人的水绿裳女孩。

    她巧笑倩兮,明眸善睐,秀掌抵着储庆扬脊椎致命之处,掌中含有银针。

    而她周围的所有沙鹰帮弟子,在她从铁盒子掀盖冲出来的那一刻时,都被她指缝飞出的银针刺穿眉心,纷纷张着恐惧讶然的双目,倒在地上,头颅自眉心到脑后有一条血缝,正向外汩汩流出血珠。

    这谈笑之间便可置人于死地的清秀少女不是萧虹仙又是何人呢!

    “憋死我了,你们这仨个草包果然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还在本小姐面前上演生死离别的画面,要死要活的,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啦。”水绿裳女孩白眼一翻,啐道。

    葛贯亭搀扶起狄印,只见狄印嘻然一笑,道:“哈哈,萧诸葛才是大丈夫,我们在您面前,也只能算个小丈夫。”

    “原来仙儿你早就知道他们的阴谋啦,那你怎么不跟我们说啊?”

    萧虹仙朝着葛贯亭俏皮可爱地皱了皱琼鼻,哂道:“怕你们打草惊石,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伊州这一处经常丢失一些鳏寡老者。还有你们可别忘了我是天巫番外门的首徒,这个大巫师浑身邪气,没有一点当巫师的派头,若不是靠那古怪的腰铃,也装不了神弄不了鬼。这也是那个孟秦飞想的计策,他让我将计就计,躲在铁盒里,我在铁盒下面挖了几个窟窿,不然早就憋死啦,不过这些窟窿

    也是为了用来洒些引路的黑粉,可是这个死孟秦飞估计迷路了,到现在都没有来,哼!”

    葛贯亭听后恍然大悟,不禁赞叹道:“哈哈,仙儿,你这个叫兵不厌诈,好厉害啊!”说着细细思忖道:“我现在明白你给我的石头做什么用了,矾石遇水可发热燃烧,也是金与铜,甚至是石头的克星。”

    萧虹仙把明眸眯成一条缝,螓首一颔道:“对的,说明贯亭哥哥还没有蠢到家。”

    葛贯亭闻言不怒,笑容依旧,但忽然看到一抹黑影突然从天降下,如一卷风沙挥出一只大手掌拍向萧虹仙的天灵盖,他面色大变,喝道:“仙儿,小心上面。”

    还未等萧虹仙抬首,一把金光大涨的宝剑夹着光辉刺向狂风里的黑影,黑影无奈之下撤回掌力,将那只风沙大掌呼向金光大盛的宝剑,宝剑破风刺向它时,在中途一顿,竟分身幻出无数把水剑扶摇浩浩荡荡地刺破穿透这只风沙大掌,大掌瞬间虚影幻灭。

    黑影败兴而降,稳稳地翻身着地,这抹黑影便是沙鹰帮帮主邴励。

    “沙漠#之鹰,孟秦飞前来讨教一二。”

    一抹蓝影如光锥倏地落地,清俊文雅的青年翩翩立在地面,他手中“嗖”地飞来方才刺向邴励穿透大掌且威风赫赫的火离剑,修长的五指包住火离剑剑柄,他莞尔一笑,倜傥俊逸。

    邴励冷眸一凝,道:“孟子清雅,有琴霏霏,少年剑魁,再世乾坤。”

    蓝衣青年侧着身子,嘴角浮起一弯戏谑之意,淡淡地说:“不敢当,秦飞平生便是一个不得闲的浪子罢了。”说罢他望向萧虹仙的眸光温润如玉,温然道:“仙儿师妹,你若再不去,扈力钦恐怕小命休矣。”

    此话方落,葛贯亭与狄印恍然惊觉,来不及留下任何话语便行色匆匆地旋身离去。

    “传闻说,‘月影公子’孟秦飞惯以月影含沙掌成名江湖,从未见你出其他招式,好,那今日我沙#漠之鹰,要逼你出其他招式,挫挫你的锐气。”

    邴励握着一把笔挺的藤子双蛇枪,面上横肉微一抽搐,脖颈上的蛇形图纹顺着他脖子一缩,愈加栩栩如生,仿佛这条丑陋恶心的毒蛇快要从图纹中腾跃而出。

    他长枪当胸抡起旋转飞舞,枪影旋成风涡状,从涡心吐出一缕流沙,流沙翻卷,宛如一只动如脱兔的灵蛇狰狞袭来。

    孟秦飞泰然自若,

    握着火离剑的左手负于背后,右掌顺势一翻,掌心向外张开,周遭石壁上的石屑纷飞,星星点点的吸纳到他掌心之中,形成一轮圆饼状。

    “轰隆”一声,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各自一侧形成强大的冲击波。

    孟秦飞忽然嘴角轻浮起一丝邪魅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

    由石屑聚成的圆饼仿佛一个巨大的转盘高速转动,流沙像是毫无症状地被这转盘逆风蚕食,散成一颗颗沙粒,被一阵飓风浩浩荡荡推移而来。

    邴励神色慌张、面容惨然无色,瞠目结舌:“好个月影含沙掌!”

    塔楼内,一片狼藉,满地堆放着石屑残渣。

    这座塔楼的内部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顶端不时簌簌落下残垣碎石,粉尘浩荡。

    素灰少年倚仗着琅琊仙刀之威与石怪斗了十几个回合,最终以落败告终,从塔顶斗到塔楼第三层金梯后,被石怪幻出的十几个大石块打中,口吐鲜血,身躯失去平衡从空中坠落。

    半跪在乱石上的扈力钦身躯剧痛,但仍旧不屈不饶,手中紧紧握着琅琊仙刀,缓缓往后退。

    石怪恻然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成精百年,从未伤害一条人命,哪怕那些被我抓来建造这座城堡的奴役,我也是选择孤寡老者,他们浑身病痛,若不是我用这些金子炼化成续命晶石。他们早就死了,有得必有失,若要长生不死,也要以物易物,是续命晶石的灵力收回他们的听力与眼力、还有说话的能力。就算如此,我们还大发慈悲的让他们和我们一起活在这座城堡里,难道不是我这个石怪在渡他们吗。”

    扈力钦似乎想开始拖延时间,打算与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再寻求机会逃跑,他不紧不慢地问道:“呵呵,太好笑了,害得这些奴役如斯田地,反而还有道理可讲吗,我们?难道你还有一群石怪妖孽不成?”

    石怪目光渐渐变得深远悠然起来,缓缓说起那遥远的回忆:“千年前,我只是一片埋在沙漠里的碎石,后来被一个老巫师拼成一块巨石,它以腰铃摄灵之力给我灵力,让我用了五百年修成精怪之体,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都说石木无情,可我就要做这个有情有义的石头。十年前,我从沙蟒精手里救了我的好兄弟,他更待我如亲兄一般,教会我何为义。”

    扈力钦好像被他所说的故事打动了,冷峻的面容漾起淡淡的愁绪,想起自己的另外两个兄弟,心中无限感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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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