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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全文阅读

作者:古月庸歌     乾坤清胤txt下载     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同

    石怪没有停下话头来,更没有去注意扈力钦神情变化,依旧在说着:“这个城堡就是他为了我建的,我们虽然到处设计骗取巨商银钱,可从未伤他人一厘一毫。”

    说着他怒目而视,青筋布满额头,激动地说:“你们这些人用你们所谓的正义想破坏了我们的宏伟蓝图,想阻止我们建造城堡,你们难道不是居心叵测吗?不是把你们的骄傲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吗?”

    扈力钦冷冷一笑,嗤之以鼻:“未伤人一厘一毫,那把这些奴役弄得又聋又哑又作何解释?”

    石怪双目一凝,侃然道:“我已经说了,是续命之力才造成的,他们本身就是年老痴呆、身患不治之病、惨遭孩子抛弃的可怜人,他们有的甚至是打算在沙漠中寻死,若不是我救了他们,以晶石灵力将他们体内的重病治好,他们早已死去。”

    “晶石之力?”

    扈力钦闻言神情露出匪夷所思之色,疑惑道。

    石怪将目光落到自己腰间的铃铛上,恻然道:“这晶石之力便是从腰铃而来,我也是因大巫师用腰铃相助,才可以修炼成精怪之体,大巫师活不到两百岁便作古离世。但他当年若是知道腰铃中的晶石之力有长生之能,那或许可以多活一百年。腰铃嗜金,为了要维持这晶石之力,我和我兄弟才骗取那些巨商的钱财,反正这些巨商多是为富不仁之徒,一点点金银,对他而言不足为惧。”

    他的石目骤然亮起光华,憧憬道:“这座魔域之城,是靠晶石之力建造,但更多凝结着我和我兄弟的心血,你们凡人不是常说什么大同世界吗?“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我的魔域之城就是大同世界,未来我们会收纳更多被世人遗弃的小孩、妇女、老者,从富商那盗取的金银珠宝,让他们在这座城里快乐生活,难道我们不是在做一件极大的功德吗?”

    扈力钦沉吟许久,摇首否然道:“不对,都不对,我扈力钦敬慕你的石木之义,虽然你们出于好心,想建造一个大同世界,但你们为了建造这个城堡,去坑骗他人的钱财,甚至于害得人家妻离子散,就好比这次的浑当卓与浑歇父子吧,你们利用了浑当卓的护犊心切,设计骗取他的钱财,这些难道不是一种伤害,不是自私的行为吗?不要这么冠冕堂皇的讲义讲情讲仁讲爱。”

    石怪低着首沉思着,神情溢出犹豫之色,嘴里呢喃道:“真的吗?扬弟没有跟我说起过,他只让我把你们这些捣乱者关起来,把你们记忆用晶石之力抹掉,到底....”

    拱门外响起来自两种不同声音的呼唤声。

    “力钦,我们回来了。”

    石怪闻声仓皇转过身体,一桶泛着油光的黄色液体向他全身泼洒而来,石怪幻出真身石体,浑身石块像是从火炉里煅烧的冶炼铁块在发热燃烧,闪烁着红光。

    扈力钦大怔,愕然道:“不!”

    向石怪泼去矾石溶液的正是狄印,狄印双手叉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笑道:“哈哈,看你这一堆臭石头还不散架。”

    门外走来萧虹仙与葛贯亭,葛贯亭正抓着储庆扬的肩头,可是葛贯亭神情凝重,看似心思重重,恍恍惚惚的。

    他怕是在门外听到了石怪的话语,心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嘴里呢喃着:“石怪也有大同之梦?”

    当储庆扬见到石怪红光消融的景象时,几近癫狂地挣脱葛贯亭,葛贯亭本就神情恍惚,一愣之下便缓缓松开了手。

    “石哥,石哥!”

    储庆扬“噗通”地跪在地上哑声嘶吼着,不管地上有多少个石屑残渣扎到肉里、刺痛膝盖,这些切肤之痛始终抵不过他此刻正面对的失兄之疼。

    浮在虚空的一块石身渐渐被红光融化,直到轰然一声,爆开,石身分解成一块块碎石,碎落一地。

    储庆扬爬到石堆里,将所有碎石都揽在怀里,泣道:“不要走,石哥,我们的城堡快建成了,所有楼壁都是依靠被晶石之力吸纳的金子打造,很漂亮,你在里面就不会孤单,都是石头,都是你的同类,还有我,还有我这个兄弟,所有鳏寡老人都老有所依,就是书里写的大同世界,这是我们曾经共同的梦想,现在快完成了,别走好吗?”

    红光消失,黯淡下来,碎石上只有一串晕着血黑色光泽的腰铃。

    “啷啷!”

    忽然腰铃兀自颤动,一块金色晶石吐出。

    原来这块金色晶石寄存着石怪的意念。

    这是最后一刻,被石怪用剩下的灵力把自己的意识封存在晶石之上,晶石飞到高空兀自旋转着。

    “扬弟,兄弟之义,石头终生铭记,可为兄修为一朝散尽,恐怕要从头修行,你不要舍不得我,缘来缘去,自有定数,再过个五百年吧,你倒是几个轮回,也怕记不得我了,但我还是会选择修成石怪,再建一座拥有我们大同世界的石城。”

    声音渐渐消失,而那石怪的音容笑貌在晶石内隐隐约约浮现。

    仿佛时光又将他带回十年前。

    一块大石头把一位少年刀客压在石头底下,使得他动弹不得,这只大石头啐道:“臭小子,是我从沙蟒手里救了你,你还偷我的腰铃。”

    被压在石头底下的少年赶忙解释道:“石哥,你的腰铃可以让将死的老者恢复健康,延年益寿,我只是想救一个老人家。”

    “那老人家与你何干?”

    背刀少年恻然道:“这老人家因浑身病痛被自己视财如命、嗜赌成性的儿子遗弃,他让我想起我的祖父,我是被我祖父养大的,可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祖父人老年迈、病痛缠身,可是我那个不孝不仁的父亲竟然了抛弃我爷爷,我爷爷为了不拖累我,自缢而亡。”

    少年的眼里不知何时被泪水濡湿。

    沙漠里,有一位少年刀客与一块大石头谈天说地。

    “扬弟,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石哥啊!石哥!我的梦想是锄强扶弱,造福一方百姓,让那些晚年凄惨的老人老有所依。”

    那一块石头淡淡地说:“我就是一个石头,没有什么梦想,就是怕孤独,你陪着我就好了。”

    “那我们建造一个兄弟石城吧,你在沙漠里有了一个家就不会荒凉,你可以和一群石头作伴,然后收留那些可怜的老者,让他们有所归属,这样你我的梦想不是都实现了吗?。”

    “可以啊,那我们一起努力建造这座城。”

    大石头抖落身上的沙粒,竟然幻化成一位天真纯朴的少年。

    “嗯,等这座石城建成之后,就叫它大同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流言

    西南蜀地,益州府。

    益州府近郊有一座富丽堂皇、大气磅礴的府邸,这一座府邸占地面积广阔,相当于偌大益州府的六分之一。

    若是俯瞰这一座气派府邸,可以清晰发现,这座府邸是根据阴阳八卦建造,布局精巧且独特,大大小小的院落簇拥着中央的半边水池和半边陆地,这半边陆地矗立着一座阁楼,唤作:乾坤阁。

    乾坤阁,飞檐青瓦、屋脊上立着琉璃釉面的鸱吻雕塑,一幅幅斑斓的彩画泼墨似染在栋柱上,此阁总共六层,俱是古铜色,色调典雅,整体给人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紧挨着乾坤阁的是一面半月形池塘,池边立着一座石碑,笔走龙蛇地刻着:“月池”二字,池水幽深绿漾,明净澈底,沿池一周有倒垂水中的柳条丝绦,绿影婆娑,划开几缕涟漪。

    以这半月池水与乾坤阁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可见,有八条小径,通往十六间堂屋,但堂屋之间泾渭不明,纵横交叠,错落有致。

    一座“八卦”之城可谓星罗棋布、奇妙无比。

    正大门外坐落着雕工精细、巧夺天工的浮雕式石牌坊大门,大门后两侧分别是上马石墩与下马石墩、大树旁钉着三四根笔直的栓马桩。

    牌坊下站着两男一女。

    “剑尊门!”

    衣着黄赤长衫的清俊少年,他仰面用灿若星辰的目光注视着牌坊中央刻的三个大字,翻唇念道。

    清俊少年顺着牌坊大门两根石柱上刻着两行楹联,低声吟道:“大哉乾元,资日月以贞观;至哉坤元,凭山川以载物。”

    他细细咀嚼词句个中意思,不由心头一震,呢喃道:“乾坤...日月...贞观...山川...载物...”

    与之并肩而立的是一位身穿飘逸蓝衣的英俊青年,他的眸光深邃如海,嘴角轻扬,不时溢出风流少年的佻达之色,正色道:“葛师弟,剑尊门有八席分散在乾坤各处,而益州府不但是赤乾席的辖地,亦是剑尊门的兴起之地,八席溯源寻根无非是大理国的苍山与大宋国的益州,每一年八席众席主必须回到蜀地,参与八席会盟,所以师弟作为剑尊门的新弟子,更不得缺席。”

    “八席会盟。”

    葛贯亭默念这四字,许久才缓过神来,作揖道:“孟师兄,贯亭初来乍到,还请多多关照。”

    他身旁的水绿裳少女藕臂环胸,神情甚为不悦,嘟着嘴,哼然道:“哼,找他关照作甚,这剑尊门上上下下哪个不肯给我面子,让仙儿罩着你不就行了吗?”

    孟秦飞神情淡然、毫无怒色,不禁莞尔道:“这倒是,仙儿师妹不但在门下弟子间有一个闻风丧胆的称号--“噬嗑小魔女”,还深受老门主的独宠,葛师弟现在是仙儿师妹的入幕之宾,在剑尊门大可不必担忧被人欺凌。”

    当葛贯亭听到萧虹仙这个称号时,砸吧砸吧上下唇瓣,表情略显呆萌,只听萧虹仙不耐烦地喊了一句:“行啦,有话进去慢慢说,在大门口跟个旗杆杵着累不累。”

    三人从正大门毫无阻挡地走进去,门口两排弟子见到萧虹仙与孟秦飞二人不由作揖喊道:“孟师兄、萧师妹.....”

    等这三人走远之后,几名弟子开始背后嚼起舌根来,有些刚进门的弟子都不知这几个是何许人也,所以不由发问:“咦师兄,这三个是谁?”

    那个无论年龄还是资历较长的剑尊门弟子啐道:“你小子来门内已有一段时日了吧,连萧诸葛萧虹仙和孟秦飞孟师兄都不知,还想不想待下去了。”说着冷不防一巴掌呼他脑门,只是虚吓于他,并没有真打下去。

    刚进门的弟子疑惑道:“那还有一个人是谁?”

    剑尊门弟子摇首道:“新面孔,没有见过。”

    “哦,那师兄,你就说说他们两个人呗。”刚进门的弟子欠身作揖,一脸赔笑地说。

    那剑尊门弟子故作高姿态,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话说这两位是剑尊门新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不可不知。”一群年纪轻轻的弟听到声响簇拥而来,将他围在一圈,认真倾听,而那年长的弟子一副说书的模样:“这位萧虹仙萧师妹啊,你们可别看她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她的心思在这些嫡传弟子中是最重的一个、刁蛮任性、女身子男性子、几乎我们所有弟子都被她欺负折磨过,无不惧怕于她。她还是天巫番外门的天巫婆婆收得唯一弟子,玄门秘术无一不知,在江湖上还有一个诸葛的称号,她还是享誉乾坤、人称“巽风儒士”萧尚奇的独生爱女,这都不说了,更了不得的是她深受剑尊门老门主萧遗阳的宠爱,是众所周知的剑尊门下一任门主夫人的绝佳人选。”

    几名年轻弟子面面相觑:“下一任门主是谁啊?哪位席主?”

    年长的弟子正色道:“据说,这下任门主之选是传孙不传子,八席席主都已经被老门主排除在外,要说老门主的孙儿,就两个嘛,一个是名字已经写进家谱里、正儿八经的

    长房长媳所生的嫡孙、橙坤席萧雁裘席主之子萧戊光,谁都知道萧戊光风流成性、玩世不恭、难堪大用,但人家好歹是亲生的吧,还有一个孙儿是萧雁裘萧师伯的私生长子,也就是刚才那位孟秦飞孟师兄。”

    众人骇然:“什么,竟然还有私生长子?”

    年长弟子撸了撸袖子,侃侃而谈道:“这都是剑尊门的老皇历了,你们却不可到处乱说,要被人听到准没命子,但近来两三年的弟子都是知道这个事情,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听说孟师兄是蓝离席孟苑真席主与萧雁裘因为酒后乱性所生的野种,但孟师兄与那胡天胡地的二世祖相比,更格外争气,十一二岁时被逍遥门炎钰真人收入门下,几年之间的修为道行简直可以把同辈弟子甩掉好几十条街,简直就是同辈弟子中的翘楚,更一跃成为未来逍遥门门主的热门人选。不过也....”

    两个年轻弟子哑然失色,一个劲地向他使眼色让他扭头看看,还有弟子神色慌张,不停用脚跟踢他的裤腿,他不耐烦道:“干嘛,干嘛,听我说完,不过听说门主一直在这两个孙儿中犹豫不决,一个是扬眉吐气的野种,一个是不争气的二世祖,好吧,那萧虹仙师妹聪明伶俐,刚刚好补了二世祖的短板,她父母与萧戊光的父母又那么要好,还从小定下娃娃亲,这下好了,萧戊光师弟怕是夫凭妻贵......萧....萧少...席....主....”

    他神色剧变,惊慌失措,瞳孔张大,像是遇到鬼似的,心惊胆战的样子。

    放大的瞳孔里镂刻着一张面色怒气的脸庞,这清瘦白皙的脸庞有着高颧骨、高鼻梁、深眼窝,他琥珀色的眼眸瞪若铜铃,且抑制不住地向外涌出着渗人的狠劲,一根白里透红的手指头狠狠戳点年长弟子的鼻尖,从紧咬的银牙逼出一句切齿之语:“ 二世祖?哼,行,你行。”说着袖子虚空一甩,甩出了破空之声,径自迈步走进大门之内。

    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他们分别穿着黑与白的衣袍,狠狠瞪着那已经被吓得浑身战栗、重心靠在门柱上、冷汗直冒的年长弟子,之后摆出一张阴狠的臭脸,两张臭脸很明显就是在表达一个意思:“你完蛋了。”

    “少主,小心台阶。”

    两个随从刚把目光落到前方时,萧戊光气冲冲地走入府内,竟没有留意脚下高高的门槛,一个趔趄差点被绊倒,幸好左右两个年轻弟子扶住他。

    萧戊光站直身子,任性地甩开左右弟子好心搀扶他的臂弯,鼻子一皱,连哼几声,便气昂昂、雄赳赳地离开尴尬的现场。

    两个屁颠屁颠的随从慌张地追上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八席

    原本与萧戊光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冷面青年,已过而立之年,一袭黑色紧身劲装,更衬他精廋壮实的身材,一头长若流水的黑发只是束着一条黑带,随意地散落在后头,他神色冷峻,不怒而自威。

    他一双精光四射的冷瞳泛着幽暗的光泽,散发着一种让人快要窒息的压迫感,这不是冷面御臣又是何人可以如他的名字一样,浑身透着一股冷意呢。

    冷御臣目不斜视,冷冷地盯着前方走远的主仆三人,对身后紧随于他的四名橙衣弟子,厉声道:“来人哪,把这些玩忽职守的弟子拖到院内当众杖打五十,小惩大诫,以儆效尤。”说着指尖点着连看都不愿看那年长守门弟子一眼,高声喝道:“他,带头闹事、胡言乱语,杖刑之后赏二十两银子丢出去,剑尊门八席永不录用。”

    四名橙衣弟子对冷御臣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铿锵有力的应和声在他脑后响起,他兀自往前走去。

    葛贯亭三人穿过一个大花园,走过一座拱形桥,来到一间堂屋前,堂屋屋门上写着:“乾元堂。”

    堂屋左侧立着一座暗红色石碑,石碑形似一把宝剑,碑上字体潇洒地自上而下的刻着三个大字:“赤乾席。”

    孟秦飞颇有耐心地介绍道:“剑尊门有八席,分别是:赤乾、橙坤、黄震、绿巽、青坎、蓝离、紫艮、白兑,我的母亲是蓝离席席主孟苑真,仙儿师妹的父亲是绿巽席席主萧尚奇,而我听仙儿师妹说,你的师父是萧雁裘..萧师伯,而他是橙坤席席主,这你应该知道吧。”

    葛贯亭认真聆听,不想打岔,微微颔首,只听孟秦飞续道:“剑尊门总席是在益州,当然益州也是赤乾席的辖地,所以以八卦建造的总席府邸有十六处院子,赤乾席负责整个剑尊门的日常管理运作与门内防卫,所以拥有最外面一圈的八处院子,剩下七席席主每席一处院子,以便回门内办事或会盟有落脚之处,而剩下一处院子是门主的私人住所,所以在剑尊门内,赤乾席弟子众多,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整个剑尊门最重要的一席。除此之外,在月池一侧有一座阁楼叫乾坤阁,这是八席会盟之地,也是剑尊门藏宝之地,除了每年八席会盟各席主席下嫡传弟子有幸入内以外,其余人等,包括八大席主,无门主之令不得入内。所以葛师弟初来乍到,门规较多,尚需多加了解。”

    萧虹仙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脱口补了一句道:“对了,贯亭哥哥,还有啊,我们剑尊门这座府邸在益州府有城中之城的说法,大家都叫剑尊门的八卦城,因为是按照五行八卦

    的原理建造,机关重重,你要是一个人可别到处乱跑。”

    葛贯亭频频点头,余光瞥见远处有一根柱石,柱石上下勾连着四条扎根在地上被赤光沁染的玄铁链条。

    细看远这一根大柱石上建着一间古朴台阁,小台阁的前面有一块露天空地,空地可容纳三人躺地,地上镂刻着正是“乾”卦图案,这个图案只够一人盘膝而坐,当真是一席之地。

    “那是什么地方?”

    葛贯亭眺望远处,不禁手指指向他,疑惑道。

    孟秦飞循着他的手指所指方向望去,面色温和,毫无急躁之气,耐心解释道:“那是天乾台,八卦城中有八处这样的地方,也与八席有关。众所周知,剑尊门能够屹立神州乾坤百年而不衰,全因有三大绝学,第一个便是葛师弟你也掌握皮毛的无上剑谱剑尊剑气,神州之中何人不觊觎此剑谱,你只学到第五式同辈之中很难寻到在剑法上可与你相匹敌的对手。但是这剑法也非独步天下,可环视神州,也就只有逍遥门若水飞仙剑法和梵姝宫梵姝剑法像这样精美绝伦的剑诀可与之相抗衡。毕竟剑尊门追根溯源亦属逍遥门的分支,但凡道法绝学都是殊途同归的。”

    葛贯亭心头一惊,心忖道:“剑尊剑气,那萧夫子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剑谱交给我一个外姓人呢。”

    萧虹仙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秦飞,心道:“原来他知道的还不少,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她轻轻捏了捏自己尖下巴,陷入了沉思,仔细揣度这英俊青年的心思。

    在两人各怀心事的同时,孟秦飞余光一扫,只是淡淡一笑,这浓浓笑意宛若拂面的春风。

    他语气淡淡地,续道:“可是你若只以剑尊剑气论英雄,那有一些不自量力了,好剑诀离不开无上心法的相辅相成,剑尊门鼎鼎有名的乾坤太阴阳明神功配之这无上剑气在六十年前的仙魔大战中独领风骚,可谓是一战扬名。至于余下一个绝学....”

    他说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顿住,听得正津津有味的葛贯亭甚是着急,对剩下一个绝学的求知欲更是浓上几分,虽然面上很焦急,但彬彬有礼的葛贯亭自然不会多加催促于他,只是问了一句:“孟师兄,请问余下的绝学是什么?”

    孟秦飞将目光渐渐凝落在葛贯亭手中握着的洊雷剑上,淡淡地说:“你手中的洊雷剑,与我的火离剑,同属剑尊八脉,也是启动四相八卦剑阵不可或缺的因素,第三个绝学便是这,此剑阵威力无穷,无人敢闯,剑尊门八席各有一处柱

    台,分别对应着八席中的席主佩剑,天乾台说得自然是赤乾席的天乾剑,八席之脉除了天乾剑以外,还有橙坤席的地坤剑、你的洊雷剑、绿巽席的巽风剑、青坎席的水坎剑、蓝离席的火离剑、紫艮席的艮山剑、白兑席的兑泽剑、只要各此席剑站在各自柱台上,便可施行四相八卦剑阵,但此剑阵就在二十年前一次抵御妖兽入城时施展过....”

    萧虹仙截口道:“啰嗦,卖关子,不就是剑气、神功、剑阵,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可以讲这么久,孟秦飞你的本事就剩下这些了吧。”说着她白了孟秦飞一眼,但望向葛贯亭时,阴冷的玉容才变得柔和起来:“贯亭哥哥,你有啥问题?我告诉你好了,省得人家吊你胃口。”

    葛贯亭挠着脑门,摇头晃脑道:“没有了,孟师兄讲得虽然冗长,但很详细,不过加深了我对剑尊门的了解,也是一件好事。”

    孟秦飞不怒也不气,反而莞尔一笑,用试探性地口气问道:“葛师弟能得到炎灵师叔的洊雷剑,看来师弟与师叔的关系匪浅?”

    葛贯亭缓缓地应道:“贯亭与麟仙前辈亦师亦友,自小便相识,麟仙前辈他不但送我这一身衣袍和宝剑,还指点我剑法,此恩此情,贯亭铭记于心,未曾忘记。”

    孟秦飞平淡如水的眼眸忽然闪过微微涟漪,他打断葛贯亭的话语,问道:“那这么说,剑尊剑气是炎灵师叔教授于你吗?”

    葛贯亭剑眉陡然一紧,嘴唇蠕动,像是有话想说,但是有所忌惮,嗫嚅:“这.....”面色一凝,干脆缄默不语。

    这表情也只有毫无心机的葛贯亭可以表现出来,萧虹仙饶是清楚他不擅长说谎,但是他也不会轻易去破坏某种承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他也不会把秘密告知,宁愿藏在心里,他是一个重诺却不会掩饰心思的人。

    孟秦飞自是看在心里,目露激赏之色,对眼前这缄默少年多了些许赞赏。

    在三人纷纷陷入沉思缄默时,“嘎吱”一声,乾元堂的两扇大门被两个身穿赤色劲装的赤乾席弟子推开。

    有一位中年男人负着手温然走出来,这中年男子一袭暗赤色长袍,长袍的衣袖与衣袂绣有乾卦图案,他白玉冠发,一张文气十足的脸庞上浓黑长眉斜扫入鬓、眉宇间荡漾着浩然正气,如黑曜的眼眸正审视着葛贯亭。

    葛贯亭漫不经心地抬首瞥见这中年男子,淡淡的眸光瞬间聚集在一起,心头为之一震,神色惊愕万分,无数的往事与思绪从脑中、从心间钻出,交织成乱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师叔

    河滩草地上,一个七岁孩童双腿跪下,诚心诚意地叩下三个响头,阳光为绿草染上金色的光泽,微风吹着绿影婆娑摆动,蓝天、阳光、河流仿佛不约而同聚集在一起,见证着这纯真孩童一辈子最难忘的一刻。

    “学生葛贯亭拜见夫子。”

    这如切雪断冰的干脆响声,隐隐透着些许喜悦,在一个稚嫩孩童心田中悠悠回响。

    一双手缓缓将这诚心的孩童扶起,低沉而古朴的声音徐徐地钻入他耳蜗中: “贯亭!夫子如今生病了,不能教你,这些日子你便读这书。夫子他日定要拿回来,切记你如今是剑尊门弟子,夫子叫萧尚全,他日习武定要侠义当头。”

    “他日....他日......”

    十年间,孩童渐渐长成少年,两个字一个承诺,他等待了十年,此刻这张日日夜夜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的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孔,却真真确确地呈现在自己眼前,是真实的,不是幻想,但心里却不知为何此时响起另一种声音,这声音透着鄙夷与戏谑,一直重复着念着这两个字。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比十年前的他还要苍老了许多,双鬓渐生华发,容颜已老,五官依旧,悲沧的双眸散发着淡淡的抖擞之光。

    等了十年的萧夫子,念了十年的萧夫子,就在这一刻,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可这淳朴少年却开始惊慌失措、面色茫然。

    仿佛又有一种声音在耳畔穿过:“这是师父萧雁裘,我知道你心中肯定有疑惑,只因当年师父手中有剑尊门的不传秘籍剑尊剑气不得不乔装打扮易名且掩人耳目,当年在流水镇郊外那一战,便是和剑尊门第一大席赤乾席席主萧尚全进行决斗,因为萧尚全师伯利益熏心,觊觎剑谱,而师傅是门主亲生长子,故而有权保管这剑谱,可是他不服,所以才出现师门不幸。”

    他的眼前仿佛被一层光纱罩住了视线,朦朦胧胧的光纱上浮现着奇怪的景象,这景象曾经被这少年经历过。

    轮椅上坐着中年男子,可是他的面孔是那么模糊,是十年前的五官,还是十年后的易容,他开始茫然了。

    总是觉得这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是那么熟悉和亲切,难道是缘分就在十年前或者更早就注定了吗?

    迷惘,惊讶。

    到底谁是他的萧夫子。

    “对,易容了,眼前这个不是萧夫子,是萧夫子狠心的师弟,萧雁裘,萧雁裘才是夫子.....才是夫子。”

    这迷茫少年低着头,紧阖眼眸,心中不停地念着,说着,强调着。

    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和蔼可亲,坏人难道都长着一张天使的面孔吗?

    疑惑就像一群蚂蚁一下子爬满脑髓,挠着,咬着,困惑着。

    身穿黄赤长衫的清俊少年偏过头不再看他,脸色难看、心思凝重、情绪复杂,这些都被身旁的水绿裳少女看在眼里,刚要开口时,那蓝衣青年神色淡然,温然道:“葛师弟,他是赤乾席席主萧尚全,论资排辈,你且称他一声.....”

    “萧师叔,贯亭,你要叫尚全师叔。”

    一名橙衣弟子推着轮椅缓缓而来,轮椅上坐着中年男子,他清俊儒雅、相貌堂堂,面色温然,若是仔细一瞧,却与孟秦飞有些神似,他截住孟秦飞的话头缓缓续道。

    葛贯亭微抬下颔,循声望去,不禁哑然唤道:“夫....子....”

    “嘿,你这小子,看到你师傅还傻愣着干嘛?”萧戊光径自走来,身后除了跟着两个侍从阿黑阿白以外,远远还跟着一个人影,那是一身黑衣、面色冷漠的冷御臣。

    萧戊光走到萧雁裘的面前,俯身道:“爹,你看这小子呆头呆脑....”刚想在他面前数落葛贯亭的不是,漫不经心的目光睨了睨水绿裳少女。

    这花颜月貌的水绿裳少女明眸微嗔,眼神若刀,恨不得用锐利地目光狠狠地把他剜成一块一块,萧戊光本嬉笑泰然的神色骤然软了下来,就像老鼠看见猫似得,立刻反口:“但...葛师弟忠厚老实、温文尔雅、可堪大用,爹您收徒的眼光真是极好,有此佳徒实乃我橙坤席之福啊!”

    “咳....”萧雁裘知道萧戊光到底搞什么把戏,不愿戳穿,用余光轻轻扫了一眼萧尚全,只见他神色沉稳,不怔不惊,仿佛眼前这黄赤少年就是第一次见面,这心智之深也在自己的

    算计之内。

    他淡淡地说:“贯亭,北冥一别,为师听闻你与你那些小伙伴在南疆识破魔教阴谋诡计,为逍遥门与普什宗驱除一大隐患,不错,此事你今晚定要跟为师细细道来。”

    葛贯亭微微一笑,作揖道:“夫子....师傅过奖了,贯亭并没有...全是因为仙...儿聪慧过人....才..”

    萧雁裘还未等他说完,“哦”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神情云淡风轻,目光落到萧虹仙上,对萧虹仙说:“仙儿你也有去吗?”

    “这只老狐狸明知故问,装傻充愣,好不讨厌,真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要与他为伍。”萧虹仙虽然心中透着鄙夷之色,却玉面含笑:“是的,雁裘师伯果然是年纪大了不记事,在北冥那一日,仙儿便与他们一同前往,做一件功德好事,总比做一百件恶事强吧。”

    萧雁裘听得出萧虹仙的弦外之音,不恼也不怒,似是很赞赏地频频颔首,赔笑道:“嗯,仙儿果然是长大了,以前尚奇还老催着你和戊光早点完成婚事,我却以为你还小老是说再等上三四年也不急,可今日看来仙儿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葛贯亭闻言大怔,心头一瞬间空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些什么,只觉得脑壳没来由地开始嗡嗡直响,又晕又麻,星目溢出抵触之色,侧目望向萧虹仙,萧虹仙察觉到葛贯亭的异样的目光,她不急也不燥,朱唇浅浅一弯,向着他缓缓挪头,示意他不必在意。

    “此事甚好,早该完婚了,仙儿都十五啦,又长得如此美若天仙,这外面的蝇营狗苟哪有不惦记着的,爹你快去找爷爷说去。”萧戊光听后倒是一喜,附和道。

    孟秦飞不知为何无故发笑:“哈哈.....戊光你在外面的哥哥或姐姐还没有成亲,你岂可如此心急,坏了规矩。”

    萧戊光本就与孟秦飞不和,听着孟秦飞摆着哥哥的臭架子,大为不悦,也不在乎在场有谁,愠道:“外面的都是野种没有资格姓萧.....”

    “啪...”

    萧雁裘面色一沉,双臂撑着铁轮椅站起来,毫不客气地就是抡掌打在萧戊光白皙皮嫩、可见青色血管的右颊上,一个五指巴掌印红彤彤地,像是活生生地烙在萧戊光脸颊上似得。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夫子

    这一掌打得萧雁裘差点站不住身子,幸好葛贯亭与冷御臣忙不迭上前,在左右搀扶住他。

    萧戊光嘴角汩汩溢出血珠来,他舌头外翻、把血珠舔得一干二净,血液的腥味从舌尖刺激上脑,他神情狰狞,“呸”地一声,一口血痰洒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他目光透着凶狠与邪戾,忿忿不平地快频率点了三下头后,便转身跑开。

    “少主....”

    阿黑和阿白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追着萧戊光屁股后面跑去。

    孟秦飞神情怡然,温然一笑,浑然不把刚才萧雁裘怒打萧戊光当回事,漠然道:“戊光师弟说得很对,外面的野种本不配姓萧,可他也不屑姓萧。”说罢,眉眼间狷狂笑意一览无遗。

    “娘,孩儿回来了。”

    孟秦飞边以潇洒之姿昂首迈步走向堂屋,边望着堂屋门缝之间的那抹人影高声唤道。

    那抹躲在堂屋两扇门缝间窥探众人的人影缓缓走到明亮之处,清晰看清这人影是一位貌美的中年妇人,约莫四十有八,她身穿一袭浅蓝衣裙,凤目如水、杏面蹙眉,似乎心思沉重的模样,她紫玉金簪束发、风姿绰约、端庄娴静、落落大方,却无半点将近五旬的样子,倒是看上去刚过标梅之年的独有韵味的成熟少妇。

    这中年妇人朝着孟秦飞盈盈一笑,伸出纤纤素手温柔地捻去孟秦飞额前遮眼的青丝,母子亲情、温馨一刻,当真是羡煞旁人。

    葛贯亭怔怔望着这母慈子孝的感人场景,神情渐渐柔和下来,眼眸闪烁着淡淡的羡慕之色,想到自己打记事起都未曾见过早亡的母亲,只能在梦里一次次憧憬着与慈爱的母亲朝夕相处的情景。

    他神色惘然一黯,忽觉得手臂一紧,饶是萧雁裘撑着葛贯亭与冷御臣的臂弯缓缓坐到轮椅上,低着首,不大敢去看孟秦飞与其母亲的温馨一刻,神色凝重、眼眶微微湿润。

    “萧师兄,恭喜你收一佳徒,但是你的永远会是你的,就像秦飞,十年如一日,与我半子一般,知足可长乐,尚全膝下有亲女音音、有义子秦飞,早已知足。”萧尚全神色怅惘,恻然道。

    萧雁裘闷声不响,几乎颤抖的手掌按在铁轮椅的扶手上发出“哧哧”的声响,他面色骤然阴沉下来,清瘦的脸庞忽地紧巴巴起来,两颊的下颌骨森森可见,这狰狞之色不由让人骇然,他嘴角浮起一丝对命运嘲弄的讥讽笑意。

    ※※※

    夜幕降落、庭院深深、幽静旷然。

    月光皎洁,竹影翩翩,石路漫漫,寥寥两人影与月成三人。

    “义父,你当真不想认回葛师弟吗?让他继续认...为师....”孟秦飞负手立在当场,嘴里就像是有什么牵绊,让他无法轻轻松松说清楚“认贼为师”四个字。

    一身赤袍的儒雅中年男子,慈祥柔和的双目忽然荡漾着浓浓的逸达洒脱之色,脑海里却浮现着十年前那天真淳朴的孩童面庞。

    印象里,这个孩童眼眸激灵地转动着,他天真地对自己说:“伯伯,你要我帮什么?是请大夫吗?”

    “不!伯伯把一样宝贝托付给你,你要好好保管,千万别让人知道,别弄丢了。”

    孩童恍然一笑,这笑容干净爽朗,他重重地上下晃荡着小脑袋,清澈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坚毅,有着超越同辈孩子对武功的热爱与赤忱:“我明白了,爹爹讨厌武功,那伯伯,你是武夫子,那能教我武功吗?我喜欢武功。”

    他望着自己的眼眸是充满着期待之色,炙热的眸光散发着别样的色彩,灵动中不失一股荆棘般地韧劲。

    对,是这双清澈干净的灵眸让当年的自己毫无保留地去信任他,许是有缘,一块乾坤石彻底改变了这孩子的同时,也拉近了他与自己的距离。

    这一段距离是那么遥远,十年的岁月里,空有师徒之名的两人天各一方,但这一段距离又是那么的咫尺可触,就只是两颗心的距离,犹如父与子、师与徒、知或己一般,彼此的心在惦念着对方。

    那一刻,他从这个孩子眼里仿佛看到了自己儿时的身影,纯真善良,这些本质曾经所有人都有,可随着岁月侵染、红尘迷惑,很多人慢慢丧失了。

    天真的孩童成长为正直的少年。

    可不管是十年前的孩童,抑或是十年后的少年,这个孩子却依然坚守着心间的净土。

    “葛贯亭”这个名字从初春一直到这个秋天,在神州大地传遍,诸如:为护义弟力战安修和、一笑泯恩仇不辞辛苦救付安泰、龙潭论剑尽显仁义、昆仑山下与兄弟携手破魔阵、三兄弟一举扫荡魔域之城等等,让这个少年增添了不少标签,这些标签都是什么天才、聪明、灵性、仁厚、侠义,哪怕无数个正义美好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仿佛当年自己对他说得一样:“他日习武定要侠义当头。”

    萧尚全望着那轮高高挂在天边的圆月,眸光温柔而美好,像是浸润着柔和的暖阳似得,他轻启唇齿,幽幽地说:“萧雁裘知道我不敢当众与贯亭相认,因为他深知剑尊门第一条门规,剑尊剑气不可私自传授于外姓之人,违者当受以凌迟之邢。认与不认也已非必然,只要贯亭他心正仁厚,也非萧雁裘所能蛊惑的。”

    “秦飞,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父亲虽然作恶多端、心术不正,但永远都是你的父亲。”萧尚全注视着孟秦飞,恻然道。

    孟秦飞漠然冷笑:“呵,父亲,他玷污我娘清白,让我娘抱憾终身,这辈子我孟秦飞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萧尚全似乎对孟秦飞所言没有一丝的诧异,淡淡然道:“情孽一债,万死难赎。”  他负着手,踱步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渐渐没入夜色之中。

    一抹剑光从昏暗草丛中亮起,这抹剑光不像点点萤火破土而出,倒似长长霞光在黑幕中乍现,肆无忌惮地向这看似毫无防备的蓝色背影刺来。

    “叮”

    孟秦飞耳垂听风而动,他镇定自若,不惊讶也不畏惧,嘴角扬起一弯源于自信的弧度,他单掌一翻,掌心激射出耀眼光束,流霞闪烁的剑尖被他两指轻而易举地嵌住,金色光辉从指缝之间流泻而出,进而迅速淹没充盈在整把剑上的橙色流霞。

    眨眼间,他钳住剑尖的双指竟滑到剑柄的位置,快如闪电的手,只是一个虚影拍打在持剑人的手背。

    火辣辣地击打痛楚瞬间蔓延整只手臂,“呛”地一声闷响,长剑脱手坠地。

    “野种,我要杀了你。”

    一双充斥着浓浓恨意与杀伐之色的琥珀色瞳孔随着咬牙切齿的话语响

    起,在黑夜中瞳孔骤然一凝,他单掌拂拍向孟秦飞。

    孟秦飞的一掌快他百倍,击打在他胸脯之处,他整个身体遥遥飞落到草坪之中,一声哐噹,定是多少花瓶瓷器碎裂一地。

    一抹黑影如鬼魅般降落到孟秦飞面前,那黑影正是冷御臣,他冷冷地作揖道:“多谢孟师弟手下留情,御臣这就带他回去,让师傅严加管束。”

    话音说罢,阿黑阿白托脖架着萧戊光双臂从乌漆墨黑的草坪中走出,萧戊光嘴角淌着鲜血,但一丝丝渗人的恨意依旧能够可以在他瞳孔中看到,死死地盯着孟秦飞,巴不得上前将他生吞活剥了。

    孟秦飞温然一笑,一张清秀雅气的英俊脸庞透着和润的光泽,他朝着冷御臣正要离开的背影恭敬作揖道:“冷师兄请你转告一句话给萧师伯。”

    冷御臣顿住步子,没有一丝情感色彩的冷眸转身落在这儒雅温和的青年脸庞上,须臾之后,冷冷地问:“什么话?”

    “若是管束有用,那管了一十七年,朽木焉能依旧是朽木。”

    他的语气清淡温柔,像是在与朋友交谈,他的笑容温润无害,像是洒满着一日的光华。

    冷御臣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一蹙自己的眉梢,缓缓颔首。

    静谧的庭院中,只剩下这翩翩佳公子。

    孟秦飞潇洒不羁的脸庞在月光照耀下依旧流溢着别样的光泽,仿佛一切的虚惊一场都不足以扰乱他的思绪。

    “谢谢你!”

    清喉流转的百灵般的嗓音穿过石拱门,和着脚步在鹅卵石上敲打出别样的节奏声响,曼妙灵动的水绿裳少女转眼间立在他的眼前。

    孟秦飞微微抬起下颚,和润的唇瓣徐徐咧开:“我只是不想一只鲜嫩的昙花插在一堆牛粪里罢了。”

    他话语之间尽显洒脱之气,他漫不经心的眼眸却没有一丝不快与愁绪,反而放射出温和的眸光。

    “你是牛粪的亲哥哥,那你是牛屎吗?”

    萧虹仙巧笑倩兮,用揶揄的口吻淡淡地说,但明眸流转着天真与烂漫,灵动与狡黠之色。

    孟秦飞倒是不怒也不气,温和的俊脸依旧笑容拂面,他反问道:“难道牛除了牛粪以外,不能挤出奶来吗?是精华还是残渣自是高下立判、不由我多说。”

    “不过你的小情郎估计会被这只牛牵着鼻子走。”孟秦飞眸光投射在萧虹仙秀美的容颜上,淡淡地说。

    萧虹仙明眸中闪烁着一丝诧异,耳畔响起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仙儿,你别问了,他是我的萧夫子,就只有这些,至于什么剑尊剑气,我也不知道。”

    就在前一刻钟,那黄赤少年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也望着这一轮圆月,幽幽地说,他原本清凉的目光,此刻却笼着别样的忧色。

    “夫子,萧雁裘是你的夫子,所以他就算把你卖了,你也甘之如饴吗?”萧虹仙坐在他身旁,明眸中透着一丝不甘,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

    那黄赤少年忽然凝眸一笑,这笑容干净而纯粹,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块晕着柔光的璞玉。

    “人哉夫子即曰父与子,师父教导,一字一言,一诺一语终不可忘。”

第二百章 议事

    剑尊门,乾坤阁。

    阁殿宽敞明亮、整洁大方,地铺白玉,内雕乾坤石图样,凿为八卦圆形,仿佛阴阳八卦内含乾坤石,这样的图案在大殿中央有八个,正首方有一个红漆禅椅,禅椅左右两边各放有四把扶手椅。

    左右共八把椅子,这八把椅子颜色略有不同,但总体以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八种颜色为主,左边为赤黄蓝白、右边为橙绿青紫,目前已经坐满七人,唯独黄椅子上正空着,不见有人。

    青色椅子上正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面色焦急,坐立难安,恍然站起,来回踱步,啐道:“这三弟,总爱迟到,让我们这多人等他,亏他还位列八席第三呢,爹太过偏袒他了。”

    “雁枳师兄稍安勿躁,雁麟师兄怕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坐在白色椅子上的红唇白面、清俊面容愈显得阴柔的白衣青年,手中持着一把通体如玉的雪白宝剑,柄上系有一绦雪白玉帛丝线,他说话时,双手一抖,连同丝线一起抖动。

    萧雁枳在原地踱了几步,衣袂一提又坐回位置去,好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道:“沈师弟,你也知道,都是你们这些做师兄师弟们的对他太好了,才养成他这种惫懒骄慢的性子。”

    橙色椅子上坐着的是腿脚不便的萧雁裘,萧雁裘身后立着三人,不用说便是葛贯亭、冷御臣、萧戊光,萧戊光一脸散漫不耐的模样,像是有人欠了他钱财似得。

    冷御臣小声对葛贯亭介绍道:“贯亭,在坐这六位都是剑尊门中的席主,也是你的师叔师伯,刚说话的两位是八席中排行第五的

    青坎席萧雁枳和排行最末的白兑席沈护,雁枳师叔你应该在北冥宫见过,他是戊曦师妹的父亲,门主三个亲生儿子中排行老二,也是师父的二弟,常说他脾气暴躁,但性格直爽、眼里不揉沙子,他与我橙坤席最为要好。而沈师叔年纪较轻,是老门主收得最小的徒儿,他天资聪颖、品性温和,在乾坤神州有“玉泽君子”之称。”

    葛贯亭还是第一次听到少言寡语、冷漠示人的冷御臣说这么多话,而且语气温和,很有耐心的为自己讲解介绍这陌生的环境,心中莫名充盈着浓浓暖意。

    冷御臣没有感觉到这少年的心思,依旧介绍着:“紫艮席安修和安师叔你与他照过面,这我就不多说了,蓝离席孟苑真孟师叔是女中豪杰,曾与师父青梅竹马,她是孟师弟的生母,当然孟家母子与师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最好也不要去多管多听,坐在我们对面的是赤乾席萧尚全,他与萧尚奇师叔是门主的义子,从小被门主抱养收留、只是这萧尚全行事乖张,就连自己的亲兄弟尚奇师叔都与之不睦,更别说他与师父的关系,他是师父的死对头,葛师弟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葛贯亭目不转睛地望着萧尚全,微微颔首。

    萧尚全身后窈窕立着的倾城女子,一袭酒红色长裙妩媚迷人,她轻挽美人舘、斜插单只玉簪,明艳典雅,这不是萧倾城萧音音又是何人呢。

    葛贯亭隐隐感觉到萧音音柔媚的眸光洒落在自己脸庞上,他不敢去迎合她的目光,微微低首,只听冷御臣说:“萧音音萧师妹,你应该最为熟悉,他是萧尚全师兄的独女,也是梵音宫弟子,有‘一剑倾城’之称,修为极高。”

    “雁裘师兄你新收的高徒,还不让他出来,让大家瞧瞧。”

    与萧雁裘毗邻的绿椅子上坐着儒雅清瘦的中年男子,他上唇长着短细的泛黄胡须,面容丰神朗俊、浓眉炯目、眉宇之间透着儒雅睿智,一袭宽大的绿袍显得他略显单薄,他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葛贯亭这个少年。

    萧雁裘酣然一笑:“尚奇师弟果然是猎奇之人,对,近年收了一小徒,骨骼惊奇、天生聪颖,是个练剑的好苗子,所以收为第三个徒儿。”

    冷御臣附耳对葛贯亭呢喃道:“这位是绿巽席萧尚奇萧师叔,乾坤三诸葛之一的巽风儒士,说得便是萧尚奇师叔,他与师父私交甚笃,尚奇师叔也是萧虹仙萧师妹的父亲,你既与萧虹仙交情甚好,你且上去问个好。”

    葛贯亭心下一凛,不知为何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手心不知为何捂出汗来,他走到萧尚奇跟前,作揖道:“尚奇师叔,师侄葛贯亭,齐鲁....流水....镇人,今年十七,若日后有什么....”

    萧尚奇注视着这位明显紧张过度、有些口语囫囵吞枣起来的少年,温然一笑:“无需紧张,师叔也是一介布衣出身,素来爱看些杂书古籍,仙儿曾在我面前提起你,文采出众、举止非凡、仁厚义勇,在剑法方面有一定独到之处,可今日不知怎得,师侄却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可胆识方面却是有些欠缺,尚需磨练啊。”

    葛贯亭听后眼眸中透着失望之色,抿着唇,恭敬地说:“多谢师叔指点,贯亭定当多加改进,不负你的期望。”

第二百零一章 门主

    萧尚奇语气淡淡地说:“期望,此话严重了,只是少年人入我乾坤门自有入门的规矩,但凡新弟子自当穿着本席服饰,你既与拜入橙坤席,自要尊师重道,严于律己才是,你这一身黄衫似乎有所不妥。”

    “有啥不妥的,萧师兄这话不是怪他,是怪我吧。”

    殿门之外一位黄衫青年昂首阔步走来,他丰神朗俊的面容洋溢着玩世不恭的轻浮,上唇的两撇小胡子浮起淡淡的笑意,这笑意充斥着丝丝戏谑与放浪不羁。

    萧雁枳看到这黄衫青年当下毫不客气训斥道:“萧雁麟你都三十好几的人,还当自己是少年人,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小师弟,你成何体统。”

    站在萧雁枳身后面容姣好、婉恬碧玉、穿着青靛色衣裙的少女赶忙扯住萧雁枳的手臂,小声劝道:“爹爹,可以了,让爷爷看到可不好。”

    麟仙兀自坐在金色椅子上,掀开衣袂,把一条腿支在另一条腿肚子上,浑然不在意萧雁枳的指责,悠然道:“二哥,此言差矣,我萧雁麟在八席之中排行第三,高你两阶,那你等等我是应该的,还有不是这么多人等我一人,门主还没有到,你多等我一会又有何妨呢,况且你都四五十岁人了,还这么毛躁,连曦儿都知道兄弟不睦让父亲知道不好,你却硬要为之,这是作何目的呢。”

    萧雁枳被麟仙一板一眼的话语说得面色铁青,双掌化拳骨头捏压间发出“咯咯”的声响,牙口紧闭中迫出一个字:“你.....”

    麟仙讥讽一笑,将目光移到萧尚奇那儿,口吻爽朗地说:“葛贯亭与我机缘相投,三弟我打算收他为第三代逍遥门弟子,剑尊门与逍遥门本来收徒便有主次之分,既然他已经是逍遥门弟子,那服饰当然由我这个做师父的做主,就好比秦飞师侄既是逍遥门炎钰师兄门下首徒,那他在剑尊门又先后受教于萧尚全师兄和孟苑真师姐,难道让他穿红蓝相间的衣服吗,这岂不是不伦不类吗?所以我收贯亭为弟子,作为他剑尊门的师傅,大哥你应该没有任何意见吧。”

    萧雁裘也没有任何怒色,兀自掴掌道:“三弟果然是伶牙俐齿、舌灿莲花,尽得仙逝多年的母亲真传。”

    “雁麟师弟又何时收他为徒,人常说空口无凭,你这一言一句可有凭证?”萧尚奇神色一定,反问道。

    麟仙淡然笑之:“这有何难?”他转身望向葛贯亭,问道:“贯亭我可教过你什么本事呢?”

    葛贯亭有些发闷,对于这当下形势没有搞清楚,听到麟仙问自己,便诚然应道:“有,麟仙前辈传贯亭上善九道和.....”

    麟仙截口道:“我既以传他上善九道,且授他洊雷剑,已然认定要收他为徒,

    各位难道嫌我太过年轻,觉得我萧雁麟不配收徒不成吗?”

    萧尚奇自是不予理会麟仙,对葛贯亭说:“葛师侄,你如此拜两个师父,真得有违师道....”

    “爹,你干嘛欺负人家书呆子?”

    还未等萧尚奇说完下一句,清脆悦耳的声音截断他的话语,说话的人正是萧虹仙,只见她搀扶着一位老者,目光锐利,眉梢一蹙,女儿家的嗔怒跃然于玉容中。

    “哈哈哈,小仙儿乖,不生气,这好打不平的性子真像你爷爷年轻的时候。”被萧虹仙搀扶的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这老人家虽是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堆满皱纹的脸庞露出笑容。

    台下众人见到这老者纷纷起身朝他作揖行礼,同声喊道:“参见门主。”

    萧遗阳缓缓坐在禅椅上,笑容骤敛,面色严峻,气度雍容,尽显一派掌门的风范。

    他眼睑半阖,目光在众人面前一扫,指着台下几人,厉声道:“吵吵,成天就知道吵吵,老头子不是还在吗?那等我死了以后,剑尊门是不是要大乱。”说话的同时还激动地拿着拐杖,在白玉铺成的地砖上重重地敲击,以示他的愤怒。

    众人怔然跪地,陷入一阵沉默之中,在萧遗阳的盛怒之下,他们甚至于大气都不敢一出,更别谈有什么开口发表意见。

    “爷爷,我们不生气,气坏了对身体可不好,他们都是大坏人,就知道气您,您若气坏了,他们就得逞啦。”

    鸦雀无声的殿中忽然响起萧虹仙的安抚之声,而这话语萧遗阳饶是受教,只见萧遗阳严峻的老脸骤然露出笑容,老目眯成一条缝,额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就像盛开的菊花瓣,每一根皱纹都在抖动着笑意。

    “哈哈哈,小仙儿说得对,我们不能让这些坏东西得逞了。”

    众人听到萧遗阳爽朗的笑声,心中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下来。

    这个身体格外硬朗的老人家,谈笑之间牵动在座每一个人的思绪,他时而严肃到让人胆战心惊,又时而露出天真无害的孩童般的笑容,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萧遗阳几近宠溺地抚摸着萧虹仙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喊道:“戊锋.....戊锋.....我的好孙儿....”

    他爬满皱纹的手朝着孟秦飞轻轻一勾,示意让他过来,孟秦飞听到他这么叫自己,虽然面色沉稳,但心中却老大不痛快。

    只听萧尚全对孟秦飞说道:“秦飞上去,爷爷正叫你。”

    孟秦飞微微颔首,面带笑容,走到萧遗阳身旁,萧遗阳拍打自己左边的位置,道:“锋儿,坐爷爷旁边来。”

    萧遗阳宽敞舒适的禅椅本来就可以坐下三四个人,他也让萧虹仙坐在自己身侧,把孟秦飞的手拉到萧虹仙柔荑上,两只软软的手被这老人家强行的拉到一起,萧遗阳音量放小,低声道:“我的好孙女,我的好孙儿,若是你们两个成为伴侣,那爷爷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这话语这举动弄得两人分外尴尬,萧虹仙怔然抽回自己的柔荑,蹙眉道:“爷爷....今天是八席会盟,不要开仙儿玩笑,不然仙儿以后再也不理爷爷了。”说罢,萧虹仙故作嗔怒姿态起身,仓皇走到萧尚奇的绿色椅子背后。

    葛贯亭与她只是两步之遥,可是不知为何葛贯亭却突然觉得她变得好遥远,心中就像有一根刺扎着,一触它便会不自觉地疼痛起来。

    萧虹仙似乎感受到葛贯亭黯然的神色与异样的目光,低下螓首,蛾眉紧锁,仿佛心思重重。

    萧遗阳对萧虹仙这异常举动并不诧异,唉声叹气道:“哎,孩子都长大了,有想法啦,脸皮薄啊。”说着面容又变得严肃起来:“爷爷不开你们两个玩笑,小仙儿说得对,咱们今天是八席会盟,这机会也就一年一次,也难得。”

    孟秦飞恭敬朝萧遗阳作揖后,自行退到母亲孟苑真身后,他眸光投射萧虹仙身上,上下打量几番。

    萧虹仙好像洞悉到他奇异的目光,抬首迎上去,她的目光冷冷,透着一丝冰冷的寒意。

    孟秦飞的眼眸不躲也不避,有恃无恐地盯着萧虹仙,嘴角还咧开挑衅的笑意,翻唇无声,似乎在用嘴形在对萧虹仙说道:“嫁我总比嫁一纨绔强吧。”

    萧虹仙饶是听明白他的意思,嘟着小樱口,气得直直跺脚,但跺脚声音又不敢太大,只能泄愤似得踩捏几下。

    这两人举动落到葛贯亭眼里,不知情的葛贯亭心中感觉酸酸的,肚子像是被灌进一坛醋,连呵气都能嗅到浓烈刺鼻的醋味。

    萧遗阳终于发现到了葛贯亭的存在,他上下打量着葛贯亭,对他多了一份兴趣,疑惑道:“雁裘这是你新收的徒儿....”

    “是的,他叫葛贯亭,贯亭还不拜见师祖。”萧雁裘朝萧遗阳拱手道。

    葛贯亭正沉浸在他心中的忧郁之中,恍惚不知,幸而冷御臣轻轻拍打他的手臂,提醒道:“葛师弟,师傅叫你去拜见门主。”

    这懵懂少年兀自走到殿中央,沉沉一跪,恭敬地磕了一个响头,道:“徒孙葛贯亭,拜见门主。”

第二百零二章 百夷

    萧遗阳许久不语,面色冷峻,拄着拐杖兀自走下台来,走到他跟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缕金辉从萧遗阳手中宣泄到他手臂中。

    葛贯亭愣了一下,只觉得被抓的右臂一阵酸麻,他胸口映射出两颗乾坤石的黄蓝光芒,他身上两颗乾坤石在胸中激荡着,浑身上下瞬间充斥着强大的灵力。

    众人望之纷纷露出惊诧之色,萧尚奇瞳孔一缩,怔然道:“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有两块乾坤石。”说罢,心下一咯噔,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转头望向萧虹仙,萧虹仙不敢看向父亲质问般的灼灼目光,兀自低下螓首。

    须臾,萧遗阳拍了拍葛贯亭的肩头,哂道:“好苗子,真是修仙的好苗子,怪不得雁裘与雁麟争得发生口角冲突。”

    他睨了一眼萧雁裘,惊叹道:“这孩子体内有半甲子的醇厚内力,这都不说了,两颗乾坤石护体,又习得上善九道,骨骼更是惊奇,这段仙骨只怕超越了戊锋还有雁麟,这恐怕直逼千年前的乾坤子啊,雁裘,你是从何处收得如此佳徒啊!”

    麟仙抢在萧雁裘开口前,附和道:“老爹,这孩子何止这些奇特,他的悟性仙根已经远超于我,若是细心栽培教导,他的仙途自是不可估量,所以这么好的苗子要是给大哥,铁定糟蹋了,不如让他归入我黄震席....”

    萧雁裘从鼻子中“哼”了一声,啐道:“好个三弟,你怎知我会糟蹋这么好的人才呢,我的徒儿里不乏神州俊彦,御臣资质虽不如尚全师弟的秦飞,但他在同辈之中敌手已然屈指可数了。”

    麟仙淡然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他依旧碌碌无为,那他便是我黄震席的首徒,当然这三年之间,我依然可以教授他一些逍遥门的道法,这样也不会让大哥你输得连老脸都没处搁对吧。”说话之间,还向萧雁裘挑了挑眉锋。

    “雁麟师弟说得这个主意挺好的,师傅你意下如何?”萧尚奇温然一笑,朝萧遗阳问道。

    萧遗阳“哈哈哈”笑了几声,颔首道:“好好,这可以,你们兄弟和睦,要讲一个理字,而剑尊门的未来还需要靠年轻人撑下去,如果能多一些戊锋、贯亭这样的好孩子,那我萧遗阳老坐在这个位置都没有意思啦。”

    他重重拍打着禅椅,畅然大笑。

    萧雁裘神色沉重,作揖道:“是,儿子定当教导这孩子成才,为剑尊门培养更多人才。”

    过了许久,八席会盟结束。

    月池旁站着萧尚奇与萧虹仙父女二人,萧尚奇面色铁青,双眸凝着怒意,望着波光掠影的湖面。

    萧虹仙知道他为何发怒,她忽地双膝跪地,凛然道:“爹,你要打要骂冲我来,不要惦记贯亭哥哥他身上的乾坤石。”

    这话一出,把萧尚奇气得不知再说什么好,他冷笑道:“你这是认错的态度吗?你这是在威胁我,明知道现在你爷爷最宠的就是你,我哪里敢打你骂你,况且葛贯亭这少年现在被你爷爷特别关照,你觉得我还敢对他下手吗?”

    萧虹仙恻然道:“爹,是你从小教我怎么用脑杀人,你若想夺他乾坤石,有一千一万个法子都可以不惊动爷爷,而且让你置身度外,撇得一干二净。”

    萧尚奇袖子一荡,哼然道:“哼,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这工于心计的本事都算计到你爹头上来啦,行,我什么都不做。当日我说过:在三个月之内寻得五颗乾坤石,可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多久了,你一颗乾坤石都没有,那没有办法了,你必须依照承诺嫁于萧戊光。”

    水绿裳少女低头不语,螓首许久才缓缓僵硬地一点。

    萧尚奇见萧虹仙如此,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冷冷地道:“你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保护他的乾坤石,做了你不愿意的事情,仙儿啊.....仙儿....也罢....你走吧....省得让我看到你心烦。”

    萧虹仙一直低着首,哪怕站起身子,也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她掩着面怅然离开。

    一抹黄赤身影躲在一颗大树下,心如刀割的他循着那伤心离去的水绿裳少女,心中恍然大悟道:“仙儿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原因是因为怕我知道后,为了她的婚姻幸福而不顾性命地摘取乾坤石。原来我错怪她了,她是为了乾坤石接近我,可她也为了我放弃了乾坤石,放弃了她的自由与幸福。”

    葛贯亭颓然靠在树身上,使劲用拳头击打着树面,大树开始摇晃,而他的心此刻像是被撕裂开似得疼痛。

    彷徨无助的目光像是被注入一道希望,余光扫到

    萧尚奇身旁出现了一位黑衣青年,这青年面色冷然,竟是冷御臣,他作揖道:“师叔,师傅让御臣请示师叔一事,据探子的回报,百夷之地发现乾坤石,你看这次是该让萧师妹去还是师侄派橙坤席弟子前去。”

    萧尚奇眸光四射:“百夷之地!”他顿了顿,思忖道:“寻乾坤石绝非易事,可仙儿她已经无寻石之念,也罢,此事还是由你橙坤席处置吧。”

    “百夷,岂不是大理国境内吗?好,百夷之地无论再如何凶险,我必赴之。”葛贯亭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就算再难再苦都不会改变,他眉宇间渐渐晕染着惆怅之色,但他的目光充盈着坚毅与决然。

    他望向遥远的西方,西方的天空仿佛在他脑海里展开一幅僰夷族人歌舞齐乐的多彩画面。

    ※※※

    剑尊门,橙坤席,地坤小院。

    “我写的那本以《诗经》为虚掩的剑谱,八成是在哪里弄丢了,也罢反正落日贼人手中也是无用的,这剑谱还是早早还给萧夫子才踏实,我再誊抄一本罢了。”

    挨着院中的窗棂内坐着一位黄赤少年他碎碎念了一会后,他便在摇曳微弱的烛光下,伏案提笔书写着,他依照着密密麻麻的蝌蚪似得文字,洋洋洒洒几千字就这么誊写出来。

    清俊少年嘴角浮起淡淡的得意之色,他张开双臂,伸伸懒腰,尽情放松,释放疲惫之色。

    烛火被一阵微风撕扯着,渐渐昏暗下去,这清俊少年站起身子,用一把匕首的尖部轻轻拨正烛芯,火光一下子又亮起来。

    等少年刚要坐下时,发现那本写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册子不翼而飞了,他焦急蹲下伏地寻找。

    两只纤尘不染的黑靴出现在他眼前, 他怔然抬首,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这青年人相貌惊为天人且丰神朗俊,他负手于背,对着这木讷的清俊少年狡黠一笑,这笑意是多么的不怀好意,不识他之人必定毛孔悚然、胆怯生畏。

    “这两天怎么没看你这书呆子和你的小仙儿腻在一起,原来这么认真啊,在屋里看书写字、休养生息是吧。”

    黄衫青年话语中透着揶揄之色,还滑稽地挑了挑眉锋。

第二百零三章 恨意

    葛贯亭似乎另有烦忧之事,在地上找了一圈却不见那本册子,捉急之下,上下打量着立在他面前散发着惫懒之气的黄衫青年,发现他双手负于背。

    眼尖的他洞悉到黄衫青年背后的古怪,他伸掌在他面前一摊,微微一笑:“麟仙前辈肯定是你拿的,赶紧交出来吧。”

    麟仙边将那本册子从背后伸出,边笑道:“不就逗逗你,你竟然这么紧张这本书。”说着在自己面前随意翻了翻,弄得葛贯亭紧张兮兮的,麟仙啐道:“都是梵文啊,没有想到你这小子也会复杂的梵文,不简单,这不会是西域失传已久的大智菩提璎珞藏吧。”

    葛贯亭见他不注意,伸手一捞,把册子从他眼前抢了回来,刚想翻开书册,检查检查时,只听麟仙试探地问:“难道是剑尊剑气,你小子真是不够地道,我好歹教了你十年的功夫,你却还对我藏着掖着。”

    “不....不是是....这是萧夫子的东西....我得还给他......”

    葛贯亭一脸为难,刚想翻开的册子又心虚地快速合上,忙不迭地硬塞进怀里,清俊的脸庞涨红,眼眸飘渺不定,不敢抬首正视麟仙,呐呐地应道。

    麟仙装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捏了捏自己的短小的胡子,喃喃自语道:“哦,也对,也没有十年,一年甚至两年,我才见你一面,这一面也都没有超过两个时辰,难怪你对我这个半个师傅有点意见咯。”

    被麟仙这么一说葛贯亭越发觉得惭愧,连忙摇首否然道:“不是的,麟仙前辈你在这十年中给我很大的帮助,起初我真以为你是仙人,总是神出鬼没的,可是我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与剑尊门、逍遥门都有这么大的渊源,更是我师傅的亲弟弟。只是我曾经答应过,这本册子不给任何人看,你既然已经修习过剑尊剑气,那这本册子对你便无任何作用了,你又何故为难我,破坏我对他人承诺呢。”

    “你这书呆子就是一条筋,拿你真的没有法子了,你说我好好的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侄女怎么就会看上你这块呆木头呢,哎!”

    麟仙语气中透着一丝恨铁不成钢,问道:“对了,你真的这么笃定你现在的夫子,是你当年见到传你内功的夫子吗?”

    这一句话倒也是葛贯亭深藏心中的疑惑,他不止一次这么问自己,可是最终没有得到答案,可就算不是,难道会是萧尚全吗,而这个萧尚全却从未承认过自己,人生之中真的会有那么多苦衷,抑或是巧合呢。

    麟仙见葛贯亭缄默不语,轻叹一声:“也罢,也罢,这些都是你的路,你的劫数,你要自己走,慢慢成长,旁人无法阻止。我刚看到你师傅,就是我的好大哥,在院子里,你若是想把东西交给他就去吧。”

    葛贯亭微微颔首,神色呆滞,缓缓走入院里。

    麟仙望着这少年的单薄背影,动容道:“小子,该做得我都做了,该说得我也说了,日后你的执念会让你付出代价,但这个代价也只有你能承受,它或许会让你毁灭,也许会让你成长,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事

    情,就算你是乾坤之子,那也要经历所有磨难,才有资格配得上这个称号。”

    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麟仙从袖子里拿出六七张蝌蚪与汉文交织的纸,饶是他在葛贯亭不注意时,从那本小册子里扯了几张下来,他将这六七张纸捏成一小团,直到这些捏成粉沸,顺着他摊开的手掌心,口中吹出一缕气,这气息将它带离这个房间,飞向远处,与漫天星海融为一体。

    在星海里,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当年的自己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也只有十六岁,那一年自己父亲萧遗阳,他的头发还是乌黑茂密的。

    “麟儿,你大哥权柄之心太重,不管怎么改变,仍旧矫枉过正,而尚全的品性在你四个哥哥里是上上之选,可他始终不是萧家嫡系血脉,如今雁裘、尚奇、雁枳他们三人已连一气,你是我三个孩儿里最让我满意的,剑尊门的统一便要靠你一人。”

    二十年前的萧遗阳拍打黄衫少年的肩头,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册,书册封面写着正是:“剑尊剑气”四个大字,他将书册递到黄衫少年面前,正色道:“这才是真的剑谱,给尚全的那一本,越到后面错误越多。”

    黄衫少年接过剑谱,怔然道:“爹,那尚全大哥他....”

    萧遗阳摇首道:“不是为了提防你尚全大哥,而是雁裘,他日后定会设计抢夺此书,放在尚全那一本也只是一个饵,总比他们日日夜夜想从我这老头子身上拿到剑谱好吧,你大哥常说我偏心尚全,但其实你们这些孩儿,我哪一个偏心过了,可是为了剑尊门的未来,为了祖宗的百年基业,每走的一步棋,都不容我后悔。这本剑谱的孤本放你那,最为妥当,百年之后我被这些臭小子活活气死了,你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我的位置。”

    “爹,孩儿品德声望不如尚全大哥,才智谋略不如尚奇二哥,决断能力不如雁裘大哥,你怎可.....”萧雁麟沉沉跪地,惊慌失措道。

    萧遗阳不置可否,截口道:“麟儿你生性放浪不羁、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但你的胸襟与可塑性绝不输于他们任何一人,未来剑尊门还是要靠你走下去。”

    恍然隔世,二十年的一次谈话言犹在耳,麟仙释然一笑。

    葛贯亭走在幽长的回廊中,夜色里的回廊中每走两丈,廊顶上必悬挂着一提灯盏,灯光暗淡但光线柔和舒适。

    他从怀中再次拿出那一本册子,刚想打开细细瞧瞧时,回廊尽头传来一声忽远忽近、柔媚酥软的声音:“贯亭.....”

    葛贯亭闻声一怔,仓促之间又将册子放入怀中,循声望向回廊深处,只见有一位美丽的女子正款款向他走来。

    昏暗的灯光照在她倾城绝世的容颜上,精细的五官、柔美的侧脸、素齿朱唇、明眸流转,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葛贯亭愕然唤道:“萧师姐,你怎么来了?”

    萧音音凝在唇瓣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不置可否道:“只是心中有一丝

    疑惑,想问问你。”说罢她莲步轻挪,缓缓向葛贯亭靠近。

    当两人已经近乎咫尺,可以互相感应到双方的呼吸声时,她依然不停下莲步,葛贯亭心中的弦就像揪在一起。

    葛贯亭默默地低下首,不敢再抬首正视她美丽的容颜和动人心魄的明眸,低头瞥见她的玉足即将踩到自己的的鞋时,他踉跄后退一步。

    “葛师弟!”

    又是从回廊深处传来的叫声,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虽不见其人,但若是仔细聆听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不急不慢,颇有韵律。

    萧音音玉面一沉,刚欺身探进葛贯亭怀中的玉手扑了一空,近在咫尺的少年人旋即侧身避过她,径自走向回廊深处的那男子。

    葛贯亭白净的脸庞透着如释重负之色,长长吐出一口气,笑道:“冷师兄,你也来啦,刚想去找师傅呢。”

    冷御臣望着这纯真少年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但偏过头瞥了一眼那红衣女子,倾城美丽的背影似乎有些许怅惘之色,他的目光瞬间又冷了几分,漠然道:“萧师妹前来地坤院,怎不禀告家师....”

    萧音音回眸一笑,清媚生姿,神情淡漠:“不必了,音音只是来看望葛师弟,以叙故友之旧,不必麻烦,萧师伯腿脚不便,不好叨唠他老人家。”

    这言语中大有羞辱萧雁裘腿残、形如废人之意,但大体上又显得萧音音大方懂事、知晓人情世故。

    冷御臣本就知她记恨萧雁裘之事,面上冷峻,作揖道:“家师与葛师弟有要事详谈,那萧师妹还请自便。”

    葛贯亭对着萧音音恭敬一礼后,与冷御臣一同离去。

    萧音音站在原地不知有多久,岿然不动,但玉容浮起一丝不甘,明眸含着一股恨意。

    “萧雁裘即使残废了,他身边高手云集,你想为你母亲报仇,简直比登天还难。”她身后乍现一抹蓝影,这蓝影淡淡地说。

    萧音音没有转身,冷冷道:“难又如何,难道这种人就不应该遭到报应吗?我知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会心软,可我不会。”说最后一句话语调几乎夹杂着积蓄已久的恨意,微微有一些颤音,听起来让人不自禁毛孔悚然。

    她身后站着一位英俊绝伦的蓝衣青年,他听到这话语,嘴唇却扬起一弯优美的弧线,温然道:“是吗?父亲?可我眼里只有父怨,我孟秦飞虽是那禽兽之子,但我是我母亲的倚靠,母亲给我取名叫孟秦飞,就是要我远离那个禽兽。”

    他摊开手掌,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自己修长的五根手指:“音音,我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恨意便是我的恨意,你想啖他的肉、饮他的血,我又何尝不想,只要每每见到母亲做着有他的那个噩梦,我的心只会更硬上几分。”说这话时,他语调平稳、淡如湖水,但他深邃的眼眸却透着一丝邪魅狷狂的笑意。

第二百零四章 还书

    小院中,石桌旁,月光下,有一位容貌俊雅的中年男子正在思考些什么。

    “阿唒....阿唒...”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连打了两个喷嚏,冷御臣冰山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道:“师傅,天气渐凉了,御臣给你去拿毯子。”

    “不用了,御臣....”

    萧雁裘望着已经跑进屋里那一个黑影,他扭头瞥了一眼葛贯亭,动容道:“这孩子虽是我半个儿子,可他比戊光懂事多了,他面上虽比冰霜还要冷,但对我、对霜儿,他的心比火还热。”

    葛贯亭注视着屋内寻找毯子的忙碌身影,恻然道:“是啊,冷师兄是个很热心的好人,他对我也很好。”

    冷御臣捧着一层雪白色的羊毛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萧雁裘的双腿上,他走到一旁,作揖道:“师傅,那你先与葛师弟聊会,御臣先行退下。”

    萧雁裘摆了摆手,冷御臣转身离开。

    偌大的小院中就只剩下萧雁裘与葛贯亭二人。

    葛贯亭将怀里的书册平方在石桌上,慨然道:“夫子,十年了,终于可以物归原主,贯亭不辱使命,但悟性有限,只学到第五式。”

    萧雁裘余光淡淡一扫那觊觎十年的书册,心中激荡起别样的情怀,眸光饱含着复杂的思绪。

    他伸手摩挲着书册,淡淡地说:“无妨,你还年轻,这本剑谱本就越到后面越晦涩难懂,贯亭你天赋异禀、异于常人,用了十年的时间练成五式,已然不容易。师傅十年前也才练到六式,若是再过个十年,恐怕这剑尊剑气全式你极有可能练成。”

    葛贯亭作揖道:“贯亭会更加勤恳修习,定不负夫子重望。”

    萧雁裘温然道:“好孩子,不过你修剑尊剑气之事切不可让人知道,在万不得已之下不可使用,剑尊剑气非萧氏子孙而不可习,若是外姓弟子习得,必当断其筋脉、废其功法,此事乃剑尊门之大忌,尤其是不可让老门主知道,不然连我也要遭受到相应的处置。”

    葛贯亭不敢多想,应声道:“是,徒儿定当谨记。”

    萧雁裘饶是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徒儿极其满意,拿起书册翻了几翻,瞳孔骤缩,怔然道:“怎会有梵文...”

    他立即陷入了沉思冥想之中,心中不禁忧道:“难道萧尚全留了一手,给他的是假的.....”

    葛贯亭解释道:“是这样的,原本全是汉文,后来贯亭怕有太多人惦记剑谱,所以就将它以梵文抄录出来,原原本本一字未改,由于要还给夫子,这两日贯亭便彻夜将它译成汉文。”

    萧雁裘瞳孔里闪过一丝惊诧,他注视着葛贯亭,奇道:“你竟会梵文?”语言中大有不可思议的口吻。

    葛贯亭如实回答道:“实不相瞒,家祖是西域人,很早就迁移到齐鲁定居,无异于汉人,家父涉猎广泛,认为西域梵文有其博大精深之处,故而教授于我,让我世代传之。”

    萧雁裘心下一咯噔,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哂道:“如此甚好,这几日剑尊门来了两位大理国皇寺的神僧,他们本来只是与门主叙旧谈心,闲聊之际,提到有几部佛家典籍是由西域番僧传经所带来的,但通篇皆是梵文,所以到处在大理国中广发重金酬谢、寻找能人异士的告示。”

    葛贯亭听后欣喜若狂,眸光刷地清亮了不少,应道:“既是如此,贯亭愿意随大理国神僧前往,此乃功德无量啊。”

    萧雁裘心中也是敲打好如意算盘的,榛色双眸含着一丝满意之色,颔首道:“好,徒儿侠义为

    怀,让为师面上倍感荣光,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屋休息,明日带你见一见两位神僧。”

    葛贯亭躬身作揖道:“那徒儿告退。”

    冷御臣缓缓走出,望着葛贯亭走远的背影,作揖道:“尚奇师叔来了。”

    这话音刚落,萧尚奇便从石拱门徐徐走来,走到萧雁裘跟前,他瞥了一眼葛贯亭离去的那个方向,恻然道:“此子也是痴情郎,为了仙儿,别说去寻乾坤石了,哪怕是剜心掏肺,也在所不辞,这一盘棋的他不但是身先士卒、危及将帅的兵,还很有可能是厉兵秣马、直捣黄龙的士。”

    萧尚奇心中早有算计,狰狞狂笑:“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为我们效劳,八颗乾坤石一旦得手,别说一个萧尚全,就算百个萧尚全都不是我们的对手,要拿下剑尊门门主之位,甚至于整个乾坤神州,还不是探囊取物?”

    他张狂霸道之色,不禁让人闻之胆寒,可萧雁裘饶是与他心意相合,他嘴角噙笑,道:“尚奇兄谋略过人,何愁大事不成,日后这剑尊门的也是你我这儿女亲家的了。”

    两人放声开怀大笑,笑声邪恶得意,让人听之心中不畅,冷御臣冷面上不知为何会晕染着忧虑与不安之色,那少年的真诚无邪的面容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走到无人过道的葛贯亭眼前闪过一片盎然绿意,一位水绿裳少女从天而降,她挡在葛贯亭面前,以灼灼审视的眼神上下扫视葛贯亭,用质问的口吻道:“你.....这么晚了....在这干嘛...”

    葛贯亭心中竟涌现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惭愧感,呐呐道:“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不会说谎就别说谎,干嘛委屈自己啊......”萧虹仙将审视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借用

    葛贯亭心生疑窦:“你....对了,你这么晚来这干嘛啊?”

    萧虹仙依旧美目四下张望,没有搭理他,随口应道:“找你啊!”

    这话饶是有用,把葛贯亭想了无数种理由与疑惑一瞬间就被她一句话烟消云散了,他第一反应回答了一个:“哦”。

    萧虹仙“噗嗤”一笑,在夜色里,宛如一朵娇艳绽放的昙花,美丽动人。

    “呆子,你这也信,我是跟踪我爹来的,他鬼鬼祟祟的来此,我怕对你不利,可现在想多了,估计他是找那萧雁裘“下棋”。”萧虹仙笑容骤敛,正色道。

    葛贯亭将信将疑,嘟哝道:“下棋,这么晚还有精力下棋。”

    萧虹仙藕臂环胸,明眸如浩瀚星海,充满着智慧之色,她恻然道:“正如黑夜里杀人一样,夜晚是布置整盘人生棋局的绝佳之时。”

    ※※※

    剑尊门,养心小筑。

    偌大的堂屋内,正中央坐着三人,有两位头顶天光、印有六眼烟头烫烙而成的老和尚,他们身穿穿木兰色袈裟僧袍、颈部挂有玉石缀成连串的佛珠,单手掐转着念珠,嘴里默念着佛号经法,凝神静气,庄严肃穆,让人不禁心生敬畏之心。

    两位神僧背后站着两个小沙弥,十七八岁的样子、青涩面容、稚嫩的眼眸在灰溜溜地打转着,忽见侧面一位老者看过来,机灵地低下首,一言不发,大气不敢出。

    “波密、波罗两位大师,要不多住几日,你们能来剑尊门,实属我门中荣幸。”

    那位老者面容和蔼慈祥,端详两位神僧僧容,客气道。

    波罗神僧双手合十,老目微阖,道:“阿弥陀佛,多谢萧门主的好意,大理国崇圣寺与大宋国益州府本就比邻,见面也非难事,只是此次出行耽搁多日,怕住持师兄挂念,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师兄所言甚是,若是萧门主想念大理国的老朋友,可常来崇圣寺小住,我等自是欢迎之至。”波密神僧附和道。

    萧遗阳心情舒畅,开怀大笑道:“哈哈哈,这主意好,我们这岁数的老朋友也剩下不多,是该常走动多聚聚。”说着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喟叹道:“哎,说来也是,遗阳已经二十余年未回逍遥门了,甚是想念我的道阳师兄。”

    站在右下方的一位中年男子身后的黄赤少年心生疑惑,呢喃道:“道阳师兄?”

    与之并肩而立的黑衣青年开口道:“葛师弟,此事你不了解,老门主是逍遥门弟子,道号义阳,与现任逍遥门掌门人道阳真人同为师兄弟,剑尊门与逍遥门渊源极深,就如同六空派创派掌门扈六空,剑尊门第一任门主萧通夫也是逍遥门弟子,就连师傅也是逍遥门道阳真人的徒儿,道号炎丘。”

    葛贯亭恍然大悟,随口应了一声:“原来如此,多谢冷师兄告知。”

    萧遗阳感叹时光飞逝,浑浊的老目充盈着感慨之色:“想来都是各自有琐事缠身啊,崇圣寺如今香火鼎盛,深受大理国国君倚重,应该也过得很好吧。”

    波密神僧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淡淡地说:“尚可尚可。”

    “雁裘,你不是有话对两位大师说吗?”萧遗阳将老目移到坐在下方的萧雁裘上,面色一沉,问道。

    萧雁裘闻声抬首,正色道:“两位前辈不是正在寻找通晓梵汉两文之人吗。雁裘有一徒儿正好懂得梵文。”

    波罗神僧眸光骤然亮起,问道:“果真如此,那此人又在何处?”他说话间目光在葛贯亭与冷御臣身上来回打量着。

    萧雁裘应道:“贯亭,快去拜见两位得道高僧。”

    葛贯亭闻言,应了一声:“是”后,缓缓走到中央,朝两位老和尚作揖行礼道:“晚辈葛贯亭,拜见两位神僧。”

    波密神僧微阖双目,念起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多礼。”说着停下手中转动念珠的动作,注视着葛贯亭:“小施主可愿意与我们两个老和尚一同回大理作客,直至译写完所有梵文佛经呢。”

    葛贯亭毫不犹豫应声回答道:“自然愿意,能够熏陶佛法教诲,实乃贯亭的荣幸。”

    波罗老目笑成一条缝,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孩子,会说话,那萧门主,这小施主崇圣寺就借用一段时日。”

    萧遗阳颔首道:“这孩子能够住在崇圣寺,浸润高深佛法,说明他与佛有缘,实属他的福祉。”

    ※※※

    剑尊门,地坤小院,火房内。

    葛贯亭坐在灶前添薪加火,他望着灶火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怔怔出神,心道:“如果仙儿知道我去大理国,她会不会生气,或者一气之下就跟我去了呢,若是跟我去,那找乾坤石之事不是被她知晓了

    吗?”

    少年愁绪涌上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葛贯亭,你竟然敢欺负我媳妇,你是不是不想在剑尊门混下去了?”

    门口立着一位高瘦少年,这少年腰间斜插着一把金丝天蚕所制的折扇,手中握着地坤剑,正怒目而视对瞪着葛贯亭。

    葛贯亭一脸茫然,疑惑道:“萧师兄何出此言?”细细思忖萧戊光所言,这话语中的‘媳妇’指的不就是萧虹仙吗?

    “难道仙儿出了什么大事!”他心中第一个浮起的念头就是这个,怔然愣在当场,蹙眉沉吟着。

    萧戊光举起地坤剑,怒道:“你这小子到底怎么惹仙儿生气的,看你这怂样就想揍你。”见葛贯亭不搭理自己,萧戊光更是怒火中烧:“小子,我刺你几个窟窿,看你还要在本少爷面前装傻充愣不。”

    一道剑光在葛贯亭面前锃亮而起,耀眼闪烁,弄得葛贯亭微阖双目,长剑杀气腾腾地斜削他脖颈之处。

    葛贯亭忙不迭地随手掏出烧得滚烫的木炭,他将火光透亮的木炭扔向萧戊光,进行挡格,飞掷的木炭荡起零星碎光落向萧戊光。

    萧戊光双目惊愕,他立即调转剑头,凸剑横扫,刷刷地连扫荡几下,一块火光炎炎的木炭被切碎成一颗颗小火粒,弄得满地都是这些微不足道却泛着微光的火粒。

    而葛贯亭早已消失不见在火房之中,萧戊光持剑冲出门外,阿白阿黑神色黯淡地盯着自己,他问道:“那书呆子呢,你们怎么没有拦住他?”

    阿黑丧气着脸,抱怨道:“他跑得贼快,我们两个都拦不住他。”

    萧戊光气得将剑狠狠丢在地上,怒道:“气死本少主了,你们两个下令,既然他那么爱待在火房,以后橙坤席的火房杂事,全由他负责,谁都不许帮他。”

    阿白犹豫道:“可是,少主他现在是橙坤席副旗主,而且他还被席主派去大理国....不日便要启程...”

    萧戊光还未等阿白说完整句话,一巴掌朝他脑袋拍了过去,截口道:“到底你是我的狗还是他的狗啊,他不就一个破副旗主嘛,有我少席主大吗?”说着一脚虚踹了过去,阿白踉跄后退,仰面摔地,只听萧戊光啐道:“去,你们两个这几天别跟着我,在他去大理国之前,给我往死里整他。”

    阿黑和阿白一脸无奈,互看对方一眼,连忙应了一声:“是!”

第二百零六章 仓鼠

    巽风小院中。

    一位火急火燎、喘着粗气的少年,神色焦急,重重敲打着房门。

    从门窗紧闭的屋内传来一声清叱道:“萧戊光,你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谁都不想见。”

    葛贯亭置若罔闻,依旧不停重击房门,刚要开口言明身份时,大门敞开,门内水绿裳少女怔然望着葛贯亭。

    不一会儿,她明眸透着怒色,“砰”地一声闷响,她毫不留情地又将两扇门扉关起,冷冷地说:“你走,我也不想看到你。”

    “仙儿,你在生我的气,我不是不想带你去,只是因为男女有别,寺庙更是如此,而且我只需十来日便可完事回来。”葛贯亭高声喊道。

    屋内的萧虹仙用责怪的语气在说:“那你干嘛还让我爹劝我不要跟去,好,我萧虹仙又不是你的跟屁虫,也没有那么不识趣,既然不愿让我跟,我便不跟,那你赶紧走吧,别烦我。”

    “好吧,那我先走了,只要你别气,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句话说完之后,门外没有一丝声响,一下子屋内屋外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益州府,集市却是又一番天地,热闹非凡,人群中、摊位上络绎不绝、此起彼伏,俱是人生鼎沸之声。

    “老板,三百担大米,记到剑尊门账上。”葛贯亭在米铺柜台处,对米铺掌柜正色道。

    米铺掌柜睨了一下门外三四辆推车,推车各站两名橙坤席弟子,怔然道:“前些日子你们剑尊门不是刚买了两千担大米吗?怎么这么快吃完了?”

    阿黑白眼一翻,毫无耐心地嚷嚷道:“问那么多作甚,若是不做这生意,老子就去别家了。”

    米铺掌柜一愣,赔笑道:“做做做,别生气别生气。”但面容的笑意趁着阿黑不注意便僵住,撇着嘴,表现出对这种狗仗人势鄙夷的神色。

    和颜悦色的葛贯亭劝着阿黑道:“阿黑兄台不必动怒,让贯亭解释即可。”说罢,只听阿黑冷哼一声,葛贯亭彬彬有礼地对米铺掌柜说:“老板,这些日子剑尊门门人比较多,所以多屯点米,也无坏处。”

    米铺掌柜对这个分外亲切的文弱书生产生了好感,笑道:“小兄弟说得对,我也是多嘴问问,只是最近铺里人手不足,你们多来几个人跟我一起去米仓扛米吧。”

    葛贯亭作揖道:“行的,老板稍等片刻。”说着走到铺口,问道:“几位橙坤席的兄弟们,留下两人即可,其余的跟

    贯亭去米仓。”

    这十来个橙坤席弟子面面相视,然后睨着阿黑阿白一眼,似是在等待什么指示,阿白轻咳一声:“咳,我说葛副旗主不就扛几袋米吗,用不着那么多人去吧。”说着随意指了指四个人:“你,你,你,你,你们跟副旗主去,其余的就在这待命。”

    葛贯亭心知肚明萧戊光命这阿黑阿白是故意刁难自己,想让自己多吃些苦头,他也不想让这些橙坤席弟子太过为难,毕竟自己这个副旗主也是徒有虚名,思忖之下便决定忍气吞声,不愿将事情闹大,颔首道:“好,四位兄弟且随贯亭一起去。”

    阿黑和阿白见到葛贯亭与四名橙坤席弟子进入里屋,原本绷着一张严肃的脸庞,瞬间松弛下来,阿黑呸然道:“呸,什么鬼旗主,看我们怎么把你整得死去活来的。”

    “要不,我去看看这小子有没有偷懒,再暗里给他下个棒子。”阿白一脸坏笑。

    阿黑搓了搓下巴,应道:“成啊,阿白你赶紧去,这小子敢欺负门主的掌上明珠,得罪了少主,得往死里整。”说着小眼睛充斥着阴狠之色。

    米仓门口,葛贯亭等人与掌柜刚到时,米仓大门敞开,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行色匆匆跑来,急道:“不好了,老板,米仓里有三袋米没了,米仓现在乱七八糟的,不知那三袋米是不是被人偷走了。”

    米铺掌柜怔然失色,惊愕道:“这怎么可能,走,快去瞧瞧。”

    葛贯亭与米铺掌柜进入米仓之中,扑鼻而来便是浓浓的大米气息,满地堆放着一袋袋装着麻袋的大米,有几袋大米还被咬开两三个缺口,缺口流泻着白色的米粒。

    地上东一处、西一处洒着稀稀疏疏的米粒,这些都细枝末节都被葛贯亭看在眼中。

    他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米,奇道:“这些米还是很干燥,若是隔一日这米肯定潮湿的很,看来这些米定是两三个时辰内流出来的。”

    米铺掌柜疑惑道:“那这两三个时辰,米仓外面都有很多人,那贼人怎么可能随意进入米仓,还能轻松扛走大米?”

    葛贯亭沉吟片刻,正色道:“估计这偸米的不是人,而是鼠。”

    米铺掌柜摇首否然道:“这怎么可能,这么重的大米,老鼠怎么扛得起来,这不是痴人说梦嘛。”

    葛贯亭默然不语,寻着依稀可见的洒在地上的大米之路,在被七八袋大米叠得高高的一处不起眼的拐角处,发现了三个扁塌塌的麻袋,里面的大米都不翼而飞。

    他拿起这三个麻袋,本想仔细端详一下,却发现三个麻袋落脚处竟

    然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口,洞口处洒着一堆米粒,葛贯亭心中有了答案,粲然一笑道:“看来这些米是从这个洞口运出去了。”

    米铺掌柜匪夷所思地睨着这个洞口,洞口已经被一块石头封死,摇首道:“不可能啊,这洞口在一个月前便被封掉,而且这墙洞后面是放杂物的小屋子,那里前几日找人打扫过,也没有发现老鼠。”

    葛贯亭伸手轻轻松松便扣走那一块塞在墙洞的大石头,他趴在地上,发现这个墙洞放着一块木板,他不禁赞叹道:“这只小畜生是何等聪颖,竟然会将一块木板倾斜地来偷米。”说罢,指间凝起黄蓝剑气朝那堵墙割开一个方形大小。

    “轰隆”

    被割成方形的墙面顷刻间崩塌碎裂一地,眼前出现了另一番天地,已经阴暗无光的小屋子瞬间敞亮起来。

    这屋子高度明显比这一间大米仓要向下矮上十寸,而这十寸的距离是墙洞放着木板向下倾斜的一个弧度大小。

    木板的另一端则是由无数白色米粒堆成的小山包,山包上躺着一只琥珀色的小仓鼠。

    这只小仓鼠竟比手掌还要小上几分,难以想像它是用什么法子将木板移到墙洞上。

    它的眼睛是幽蓝色的,小仓鼠大腹便便,看似这几日在这一堆大米里吃饱喝足了。

    这只琥珀色的仓鼠好像被这一声巨响呆住了,一双鼠目直勾勾地盯着葛贯亭等人,毫无惧怕之色。

    米铺掌柜气得胖脸涨红,银牙紧咬,利索地脱下布鞋,嘴里嗔骂着:“好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他刚要朝那只仓鼠掷去鞋子之时,葛贯亭伸臂拦着米铺掌柜,劝道:“老板,你这样只会把它吓得躲起来,不如你从那屋子正门进去,我从这边下去,两路夹击,有去无回,岂不是更好。”

    米铺掌柜饶是满意地频频颔首道:“这法子好,好,那就劳烦公子啦。”说罢,与身后的壮汉匆匆离开米仓。

    葛贯亭打发另外四名橙坤席弟子也跟着掌柜去,自己步履轻盈地跳入放杂物的屋子中,蹑手蹑脚地慢慢接近小仓鼠,谁知道小仓鼠有恃无恐地盯着它,眨巴眨巴自己幽蓝色的鼠眼。

    它见葛贯亭越走越近,却用后短腿立在地上,前腿成手叉在肥嘟嘟的胖腰之处,鼠态异常嚣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时发出叫嚣声:“吱吱.....”

    葛贯亭灿然一笑,眉眼间的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反而溢出一抹宠溺的笑意,他用手指轻而易举地便掐住它的尾巴。

第二百零七章 小琥

    小仓鼠整个身体向下倒立,浮空晃荡地,但是停不下来的依旧是““吱吱.....”的叫声。

    耳听八方的葛贯亭感觉到有人一步一步向门口靠近,神色肃然,轻轻将小仓鼠从破旧的窗子往外一丢。

    门扉发出一声“咯吱”,米铺掌柜和阿白纷纷手持木棍举过头顶,警惕性眼神四处张望着屋子,阿白一脸闷然,问道:“那死老鼠呢?”

    葛贯亭无奈苦笑,双手向外张开,左右摇晃脑袋。

    是夜,静谧秋凉,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味,不觉让人食欲大振。

    巽风小院,有一黄赤少年孑然独立于门扉紧闭的门口外,这少年手捧一碗热腾腾的肉粥,面色诚然,道:“仙儿,我熬了一碗粥,你开门让我送进去吧。”

    屋内传来悦耳动听但语调生冷的女声:“放着吧。”

    葛贯亭还真是依言,将肉粥放在门槛旁,恻然道:“仙儿,我明日一早便要去大理国,今晚其实就是想与你道个别....”

    还未等他说完,门扉打开,萧虹仙神色黯然,她积怨一起,用粉拳不重不轻地推撞捶打着葛贯亭,嗔道:“走吧走吧,都不带我,好,那你快滚,还来干嘛?”

    葛贯亭任由着她捶打自己的胸口,憋着气,踉跄退后几步,便如一根柱子扎在当场,又

    陷入沉默。

    萧虹仙眼眶微红,许是心疼他,也就停止手中动作,微微抬起螓首,浓翘的睫毛有些许湿润,她动容道:“又不说话,你这个呆子,你一个人去大理,真担心你被人卖了。”

    葛贯亭挠挠头,憨然一笑:“就算被卖了也无需担心,天涯海角,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归途。”

    萧虹仙闻言玉容黯色陡然一扫,笑靥如花,啐道:“贫嘴,定是那狄印教你的吧。”

    葛贯亭没有回答,傻傻笑着,眼眸里只有她粲然若花的笑容。

    “好啦,我饿了,你的粥呢。”萧虹仙双手一摊,明眸清亮,透着浓浓喜悦,问道。

    葛贯亭刚要指着门槛的那一碗肉粥时,目光随着手指移动,目瞪口呆,那一碗肉粥早已空空如也,一只琥珀色的仓鼠吃饱喝足地躺在白色瓷碗里憨憨大睡。

    萧虹仙噗嗤一笑,对眼前这个被老鼠欺负的少年,油然而生出一种同情心,但禁不住被这两个人畜截然不同的表情给逗乐了,一个满足得意,一个窘然木讷。

    她憋着浓浓的笑意,佯装严肃道:“原来你的粥,是孝敬它的呀。”

    葛贯亭一个劲的摇晃脑袋,否然道:“不是的,不是的,我马上再给你盛一碗去。”说着灰溜溜地跑走了。

    须臾,黄赤少年与水绿裳少女并肩坐在门槛上,一只仓鼠依旧躺在瓷碗里呼呼熟睡。

    黄赤少年舀着一勺肉粥缓缓送到水绿裳少女唇边,水绿裳少女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清俊少年,缓缓张开樱口。

    “这只死老鼠怎么还不醒啊?”

    “它好可爱哦,贯亭哥哥,你跟它有缘,不如你就收了它。”

    “它现在缠上我了,哎,也只能如此了。”

    “那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就叫小琥吧,它的睡姿就跟一颗琥珀一样。”

    “小琥,小虎....挺霸气的名字,让它保护你,你去大理我也不担心啦。”

    “它...它能保护我....算了吧,它只会吃,不给我惹麻烦就行。”

    “吱吱吱.....”

    原本缩成一团圆球的琥珀色小仓鼠不知何时站起来,它又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着葛贯亭疯狂乱叫着。

    许是叫累了,它鼠脑往左一歪,两只小手含着胸,一副傲娇顾冷的模样,但看起来这就是一只可爱滑稽的小仓鼠而已。

    “哈哈哈哈.....”

    “吱吱吱.....”

    笑声与鼠叫声成了这个夜里最动听和谐的旋律。

第二百零八章 大理

    大理国,羊苴咩城。

    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穿过南城门,马车遮窗布半掀起,从车内探出一个脑袋,仔细一瞧,这少年眉目清秀、神采奕奕,他清澈的明眸在眼眶中转动着,仿佛深深被这一座繁华都城所吸引。

    马车走在通衢大道中央,便不敢驰骋,以龟速慢慢前行,笔直宽敞的大街上人群摩肩击毂,车马、骆驼林林总总、川流不息。

    眺望远处,在苍山洱海映衬之中,有三座八角形密檐式空心砖塔鼎足而立,气势恢宏、雄伟高大,高耸入云。

    少年心生好奇,缩回脖子到马车之中,问道:“请问,那三塔是建于崇圣寺之中吗?”

    马车内有两位阖目凝神、制心一处的老和尚,其中一位黑瘦的老和尚虽未睁开眼,但轻启唇齿,道:“葛施主所言极是,这三座塔已有百年历史,它始建于南诏,当时南诏有泽国之称,多有水患,南诏王故而大兴土木、动员万名奴隶、千名能工巧匠,耗四万余金,历时八年,方才建成此三塔。”

    葛贯亭张口不合,惊讶道:“奴隶?百余年前竟还有奴隶之国统治这一块山明水秀之地?”

    有一个小和尚掀帘入内,解释道:“如今的大理国虽无奴隶,但人就分为三六九等,葛施主有所不知,大理国的开国之君段思平为南诏国武将,他不满大义宁国主杨干贞暴#政,联合奴隶和农奴起义,自是引以为鉴,解除奴隶,但财阀贵族依旧存在,平民百姓依旧是最底层的劳苦大众,观心幼年父母双双惨死于水患,幸得崇圣寺三位师尊收留,不然早已饿死街头。”

    葛贯亭神色一黯,幽幽道:“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家为往生之人造福建塔,可昏聩之君却以万名奴隶的血肉铸成这三塔,此非积德而是造孽,真是颠倒佛意。”

    高瘦老和尚双手合十,念起佛号:“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崇圣三塔之罪孽,何故殃及后世,我佛慈悲,崇圣千僧一代又一代晨颂夕念,望化怨念。”

    葛贯亭颔首道:“波罗神僧所言甚是,泱泱大国不以黎明社稷为重,必亡之,需与时俱进,不断推陈革新,大宋国如此,大理亦如是。”

    车马摇摇荡荡,须臾之间,便来到了崇圣寺寺外。

    大理国,有上关月、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之称,而崇圣寺作为皇家寺院,最为大理国上下君民敬仰推崇,寺院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规模庞大,屋舍百间、佛像万尊、庄严肃穆。

    波密神僧对观心缓缓地说:“观心,葛施主初来乍到,对寺内多有不熟悉,日后他的起居饮食全权由你负责,你现在且带他到处走走,熟悉熟悉之后,等晚膳用完之后,将葛施主带到弥勒殿中。”

    观心双掌合十,恭敬行礼,道:“是!波密师叔。”说罢目送波密波罗两位神僧离去的背影后,他扭头对葛贯亭客气地说:“那观心这就先带施主在寺内走走,再回客房休息何如?”

    葛贯亭微微颔首道:“一切客随主便,劳烦观心师兄前方引路。”

    两人并肩而行,绕着寺院走了一圈,看到了一座座肃穆威仪的佛殿。

    有一座观音殿便矗立在眼前,此殿前廊有一口大钟,而天井南北各有一尊小塔,大殿的漏阁中供有地母神,大殿对面还塑有一尊占地面积较小的韦陀菩萨。

    两人走过几十个石阶后,一前一后迈入观音殿内,殿内居中的莲花座上立着高高的铜铸贴金雨铜观音。

    观心默念一声佛号后,介绍道:“这是寺内的雨铜观音像。”

    葛贯亭心

    生疑窦,问道:“雨铜观音,这称呼着实有趣,缘何称之呢?”

    观心应答道:“在前朝南诏国时,寺内有一位得道高僧曾发誓要铸一铜观音像,但事与愿违,在铸至观音像到肩部时,所准备的铜已用尽,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天上突然降下铜雨,满地都是铜屑,高僧取用铜雨铸像,竟然不多不少,为铸造雨铜观音所需之铜。高僧以为冥冥中有神相助,便将这一尊观音像取名为“雨铜观音”。”

    葛贯亭抬首虔诚端详着这“雨铜观音”像,发觉观音像左手持净瓶,右手食指仿佛在点甘露水救渡众生,它神态慈祥妩媚、庄严精美,却让他不禁想起舒晴与萧音音,这分明是两个人的结合体,不禁呢喃道:“真是栩栩如生,太过神奇了。”

    两人亦步亦趋地走到一个有一百来个台阶处,抬首眺望却发现在山包上建有一座钟楼。

    “咚”

    从那钟楼里传来几声震耳欲聋钟鸣声,让葛贯亭不觉神智清明了许多,他抬头一望,指着钟楼的方向,问道:“那里是放着一口钟吗?钟声竟能如此浑厚。”

    观心颔首道:“建极大钟,这口大钟号称大理国第一大钟,体型巨大,其径可达丈余,此钟声在八十里之外都可以听到。它为本寺的镇寺之宝,钟声每日正午必敲一声,若是有喜事或急事会多敲一次,而这多出来的一次还是连敲三下,而小僧也在陛下来此才听到连敲三下的钟声。此地乃本寺禁地,寺内任何人不经方丈同意,不可进入此地,而镇守此地的则是方丈师伯的二弟子观在,观在师兄修为极高,位列于大理国境内六大年轻一辈翘楚之一,由于此钟为寺内禁地,实在不便带葛施主参观,还请多多见谅。”

    葛贯亭见观心向自己行了一个僧礼,连忙躬身还礼,抱拳道:“观心师兄不必如此多礼,真是折煞小生了。”

    “对了,大理国六大卓越翘楚都是哪些人呢?”葛贯亭心下一咯噔,问道。

    观心回答道:“我崇圣寺占了三位,波耶师伯的大弟子观世师兄与二弟子观在师兄,还有一位是波罗师伯的小徒弟观自,观自师弟只有十三岁,小小年纪修为却可与观在师兄勉强打成平手,他深受师伯们器重,至于另外四位分别是清平官高升泰、神策军统领余登、唐门少主唐柯。高大人十四岁便文采惊人,可称得上大理国第一才子,除此之外他文武双全,百家兵器无一不通,当今皇帝陛下颇为喜爱他。大理国少将军余登是逍遥门炎钰真人徒弟,其武功造诣自是在这些人之上,他是兴国公余强兴的独子,也是陛下未来的准女婿。唐门少主唐柯本为蜀地人士,可不知为何却长期生活在大理国境内。”

    当葛贯亭听到“余登”这个名字,儿时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年的郊外。

    还是孩童的自己双足被树妖缠住了,眼前看着自己腿上的枝条向上蔓延时,一把长剑击中树妖,遏制住树妖的行为。

    “余登哥哥!”

    随着小女孩一声喜悦的呼唤声,有一个人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位英挺奇伟的少年人,这少年眉目疏朗,面色冷峻,可当听到小女孩的呼唤时,他的面容上的冷色与英气立刻柔化了。

    恍如隔世,当时还是少年面容的葛贯亭依旧清晰记得,嘴里呢喃着:“神策军统领余登。”

    清爽的午后,和风习习。

    “吱嘎”一声。

    两扇门被观心缓缓推开,映入葛贯亭眼帘的是干净整洁的厢房,厢房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把木椅、一张小方桌,方桌上放着茶壶杯子,墙上挂着一幅字,黑墨泼洒写着“佛”字,别无其它。

    观心缓缓地说:“葛施主你且在客房好好休息,等晚饭之时

    便带施主前去见方丈。”

    葛贯亭恭敬地说:“那有劳观心师兄了。”说罢在门口目送观心离开,关上房门后,怀里一只琥珀色的活物溜出,一眨眼的工夫便跳到方桌上,它浑身软趴趴的样子,抻开四肢趴着。

    “小琥,你是不是又饿了?”葛贯亭双指掐着一个小馒头伸到它眼前。

    这只仓鼠半阖的鼠目瞬间亮出幽蓝色的光芒,两只短手生猛地扑向小馒头,将馒头稳稳地套在颌下后,露出两颗玉米粒般的门牙不停地啃着馒头。

    许是饿坏了,馒头也只是一会儿的工夫被啃得只剩下一小块,它直接将最后一小块馒头塞进口里,没有经过牙齿的咀嚼,一下子滑入肚皮里,瘪塌塌的鼠肚子又变大了,它伸出湿润的短小舌头迅速地舔掉桌上的馒头屑后,满足地躺在桌上,毫无防备地睡起大觉来。

    葛贯亭仿佛已经对这只只会吃与睡的仓鼠习惯了,面色无奈一笑,从袖口抽出一条灰色汗巾盖在小琥鼠身上。

    他手臂交叠支在桌上,将头枕于手臂,盯着眼前这只睡态可掬的小仓鼠,眼皮渐渐泛酸,自己也徐徐步入梦香。

    这一人一鼠一桌一梦,宛如一幅画里和谐共生的景与物,交融着,美好着。

    一场梦,醒时已是夜半黄昏。

    葛贯亭与观心一同食用简单的素餐后,来到庄严典雅的弥勒殿。

    弥勒殿内正中央有一座栩栩如生的弥勒像,背后则供着韦驮像,两边列着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伽等天龙八部之像。

    三个老和尚在暗红色蒲团上双足伽趺,端详入定,神态泰然,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葛贯亭独自一人进入弥勒殿内,心中不禁一凛,四处环顾,只见三位神僧,不见他人,便朝眼前三位神僧作揖道:“晚辈剑尊门橙坤席弟子葛贯亭....”

    这三个和尚里左右两边各是波罗神僧与波密神僧,而中间的金眉细长垂于眼睑、耳垂饱满圆长,自有福相的老和尚还未等葛贯亭说罢,截口道:“葛施主不必多礼,老衲法号波耶,是这崇圣寺的住持,听两位师弟说起你会梵文,那这些时日便要辛苦施主了。”说着双手合十,微阖老目,低沉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波耶神僧不必客气,这也是贯亭的佛缘,贯亭心中欢喜着呢,未觉辛苦。”当说完这段话的葛贯亭心脏莫名加速狂跳,他端详着望着波耶,感觉体内的两颗乾坤石仿佛要在体内炸开一般,瞬间涌入气海。

    他强忍住自己痛苦的神色,假装镇定,作揖道:“那晚辈先回房休息了。”说着缓缓走出殿外,掩上门后,瞬间扑靠在大圆柱子上,重重的喘息,他在原地打坐,开始运气凝神,压制住在体内失控爆棚的乾坤灵力,心中疑惑道:“乾坤石之间互有感应,才会如此,莫非那殿内有乾坤石?”

    ※※※

    崇圣寺,寂静的藏经楼。

    楼内经书浩如烟海,一栋栋一座座林立的书架装满整齐的卷轴或佛经典籍,牙签万轴。

    尽管如此,每两个书架的间隔也是留有一定的空间,但只够容人转身。

    “葛施主,这是寺内的藏经楼,本属寺内禁地,若无师傅师伯他们允许,谁也不敢入内,但方丈师伯对施主另眼相加,认为您秉性善良、正直不阿,又与佛有缘,方让观心带您来此,这段时日,白日可在此自由译写梵文典籍,但切不可将经楼中任何佛经带出此地,或借阅于人,施主晚上便可回客房休息,早午晚的饭菜自然有观心送来此处。”观心拍了拍临窗处的木桌,正色道。

第二百零九章 礼佛

    临窗木桌笔墨纸砚无一不缺,还叠着五层又厚又高的红色书匣,葛贯亭躬身一礼:“方丈重托,贯亭自当竭尽全力,译出通篇梵文。”

    须臾,葛贯亭一人独坐在临窗木桌旁,而观心早已离开,他这个位置视野开阔,因为藏经阁在山坡之上,位置极高,所以可以将整个寺院旖旎风光尽收眼里。

    他双臂张开,尽情抒怀呼吸,心情分外舒畅,随手抽出一盒红色书匣,解开书匣上的扣子,从书匣中拿出红书册,打开书册,映入眼帘的全是密密麻麻、行文复杂晦涩的梵文。

    葛贯亭缓缓瞥了一眼后,他立时摊开由白纸折成的册子,册子上空白,一墨未染。

    他提起笔,蘸着墨汁,开始挥毫泼墨、洋洋洒洒间已经写了一行字,他凝着眉,神态认真专注,仿佛陷入了这墨香梵文的熏陶之中。

    过了两个时辰,葛贯亭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神色略显疲倦,他心下一咯噔,喃喃自语:“不管弥勒殿内有没有乾坤石?总要去看看。”说罢,在心内暗暗打定好算盘后,蹑手蹑脚地走到阁楼廊外,越栏跳下,在半空中来一个后空虚翻,稳稳落地,忽然来了四名持棍僧将他围住。

    四位持棍僧早就做好一场恶战的准备,见是葛贯亭,神情马上从嫉恶如仇变成了茫然惊愕,四人互相看对方一眼,有一位持棍僧合十双掌,念道:“阿弥陀佛,葛施主藏经楼有楼梯的,这么跳下来太危险了。”

    葛贯亭心中大起波澜,有一种被人逮住的窘迫感,他微吐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佯装镇定道:“没...事,只是这样快些,我先回房拿下东西,几位师傅告辞了。”说着目光不敢直视他,朝他抱拳一鞠后,快步离去。

    弥勒殿,正殿大门只见两个小和尚拿着扫帚在那徐徐清扫着,别说守卫松懈,根本毫无守卫可言,这不禁让葛贯亭心中起疑,心道:“常言道,危险之地即为最安全之所,也罢,不管这殿内有何莫测,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罢,从侧门悄悄入内。

    殿内竟是空无一人,但依旧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葛贯亭双手合十,环着殿虔诚叩拜一圈后,凝神虔心念道:“弥勒大佛,弟子葛胤,字贯亭,不请自来,实有苦衷,还望大佛慈悲体谅,勿怪勿怪。”

    葛贯亭在弥勒佛像前伏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才心安理得地寻找起来,翻了殿内一百多个放在地上让人叩拜的蒲团,却是一无所获,眼透失望之色的葛贯亭将目光移到了左右两侧天龙八部塑像旁。

    而后,他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倒是无意识地摸清了每一座塑像的神态举止动作,略显沮丧的葛贯亭靠在木柱旁,心生疑惑道:“莫非那日只是巧合?”想罢,双掌当胸,左右五指相抵,胸脯濛上一层黄蓝波光,胸腔之内隐隐感觉翻涌激荡着滔滔灵力。

    两块乾坤石隐约透着肌肤衣衫渐渐显露出来,如心肺肾般与身体融为一体,难以分开。

    殿内四扇侧门,十六扇正殿大门不约而同闪过一排黑压压的人影,铠甲重剑随着一致步伐发出金铜银铁相互碰撞地闷声脆响。

    葛贯亭胸脯黄蓝之光骤然一黯,悉数缩回体内,他心中开始忐忑不安,十分警惕地挨着侧门,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站立着重甲兵士。

    “不好,弥勒殿竟被大理国兵士围得水泄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葛贯亭凝神静心,以耳倾听四周动静,思忖之下,怔然道。

    情急之下的葛贯亭矮身躲在韦陀像缝隙之中,屏息缄口,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耳畔响起正殿殿门大开的“吱拉”之声。

    有一位熟悉的低沉沙哑男音响起:“阿弥陀佛,公主殿下替父诚心礼佛,真是孝心可嘉,实乃大理国之福。”

    “波耶大师过奖了,莘蓉只是一介女流,怎称得上国家福祉呢,这一年一度的皇家礼佛之期是大理国的头等大事,父皇亦然不可怠慢,只是父皇近来龙体欠安,本可由储君代父行礼佛之仪,可皇弟年幼,莘蓉为长女自然当仁不让。”

    这声音温柔如水

    、甜美动听,虽然语调柔弱,却无半点无力酥软之感,言语中倒是像粼粼泉水透着一丝丝干脆。

    葛贯亭初闻其声以为这个被波耶大师称为公主的少女只有十五六岁,但后来听着又产生了二十五六岁成熟女子的错觉,难以分辨之余,又觉得这女声让听者心旷神怡,毫无厌倦疲惫之感。

    有一声厚重的男音与盔甲声一起响起:“哐哐....殿下,请容尔等检查一二再礼佛....”

    “不必了,在佛像面前亮起刀剑本就不敬,既是礼佛,一些虚礼便免了,你们且在殿外守候,不可擅自入内。”原本柔弱甜美的声音骤然变得清冷,语调英气十足,有号令群兵之威武气势。

    刀剑摩擦裤腿,挺胸撞击盔甲,发出“哐啷...”声音,随着一声声断喝:“喏!”,金属摩擦撞击声与断喝声一同戛然而止。

    波耶神僧温然开口道:“公主殿下在此礼佛,那波耶亦率众师弟也在殿外候旨,不清扰殿下虔诚之心。”

    “有劳大师了。”

    那女子的声音又变得柔软入骨,让人听之不禁心神一荡。

    大门齐声“吱拉”合起,弥勒殿又陷入了空明清净之中,只有他或她微弱匀长的呼吸声。

    “信女段莘蓉代父段廉义祈祷大理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父皇龙体安康,皇弟平安喜乐....”

    那女孩似乎是想再说些什么,不知为何又戛然而止,只听到广袖破空叩拜与伏地磕头之声。

    葛贯亭听之不由对这未曾蒙面的公主油然生出好感,心道:“这大理公主心存仁德孝义,大理国君能教女如此,自是一代贤明之君,那大理朝堂定是一番清明欣荣景象。”

    在他心忖沉吟之时,轻盈的脚步踏着风悄然靠近,让葛贯亭骤然全神贯注起来,屏住呼吸,妄图这大理公主碰巧看走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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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37/ 第一时间欣赏乾坤清胤最新章节! 作者:古月庸歌所写的《乾坤清胤》为转载作品,乾坤清胤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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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清胤介绍:
坤作,厚德载万物之灵,乾元,自强修仙道之始。官场,是清?是浊?江湖,是侠?是匪?仙途,是长生逍遥?还是大道无情?不明不白间,青衫读书人已然踏上仙途,历人心之险恶,结兄弟之盟义,怀行侠之疏志,然,异变,背叛、欺骗、罔心,一连串的阴谋接踵而至乾坤清胤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乾坤清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乾坤清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