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捡到一只始皇帝TXT下载捡到一只始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捡到一只始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历史系之狼     捡到一只始皇帝txt下载     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大军开拔

    赵括总共安排了十二位屯长,好在秦国并没有在编制的问题上申请专利,当然,若是有李牧,司马尚这些人在身边,赵括也是愿意委任都尉,可是目前自己麾下,像邯郸造这样的年轻人,就是统帅五百人,都不知道能否做好,更别提是千人都尉,邯郸造成为了赵括麾下第一位屯长,虽然没能当成都尉,可他看起来还是非常开心的。

    邯郸造所带来的诸贵族少年,在他们帮着核实登记的时候,赵括也曾观察他们,他特意选出了其中看起来做事认真,或者是有胆魄的几个人来,凑齐了十二位屯长,说起来,他想让王樊也来担任屯长,可是王樊坚定的说,赵括的战车上不能少了车右,不敢领命,赵括也就只好将他留在身边。

    按着天干,赵括麾下的十二个屯都是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命名的,剩下两支,就是负责开路修建的造营以及负责后勤运输的押粮营。押粮营的士卒们大多都是从前驾驭战车的精锐,可惜,他们老了,赵括也没有战车,他们就只能驾驭牛车马车,负责运输粮草与配给。

    随后的两天,赵括依旧没有下令开拔,他要求士卒们进行简单的列阵与行军操练,这些人虽然都是老卒,可是多年未曾回到战场,赵括需要给与他们一个慢慢恢复的时间,只是,赵王并没有给与赵括这个时间,在第三日,赵王的使者在催促了数次之后,又直接带回了赵王的命令,赵王明日要来为大军送行。

    赵括一言不发,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天气愈发的寒冷,狂风呼啸,这寒冷不只是降临在了赵国的土地上,同样降临在了赵括的心里。

    赵括站在戎车之上,在他的身后,则是数千老卒,经过了几天的磨合,看上去总算是有些精锐的模样,当然也只是看上去,不过,前来送行的赵王可是乐坏了,他指着这些士卒,说道:“有这样精锐的士卒,有马服子这样的将军,寡人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楼昌就站在赵王的身边,笑着附和。

    有人带来了牲畜,干劲利落的宰杀之后,作为祭品祭祀给与了上天,而赵王开始求上天,庇护这些赵国的士卒,仪式非常的庄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括心里沉甸甸的,终究是没有找到仪式中的那种沉重感,或许是赵王脸上的笑容,破坏了这种肃穆,或者是大臣们的笑声让赵括有些胆寒。

    所有的人都在祝赵括旗开得胜,赵王甚至还带来了不少用动物内脏做成的水袋,水袋里装满了劣酒,他要用这些酒来款待这些出征的将士们,赵括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看向了一旁的戈,说道:“让押粮营将上君所送的酒水收起来。”,赵王一愣,讪笑着说道:“就先收起来罢,天寒地冻的,路上您可以享用。”

    赵括正要下令出发,赵王靠近了他,低声说道:“寡人听闻,燕国的大将栗腹,是一位有才华的贤人,若是可以,请您活抓他。”

    赵括笑了起来。

    大军开拔,赵括站在戎车上,大声下令:“邯郸造!”

    “臣在!”

    “甲屯多骑士,请您带着甲屯在前方十里巡视,但凡遭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擅自行动,必须要派人来禀告!”

    “唯!”

    “赵布!”

    “臣在!”

    “请您带着乙屯在后方五里巡视,骏马尾部多挂树枝,破坏行军痕迹,小心提防袭击!”

    “唯!”

    很快,赵括就摆出了一个并不传统的行军阵型,传统的行军阵型一般来说都是长阵,一字排列,随后进军,可赵括让甲屯在前巡视,让乙屯在后,在甲屯的身后,是丙,丁,戊三屯,在这两屯的身后则是己,庚为两侧,造营与押粮营居中,再往后是辛壬癸三屯,最后由乙屯断后。

    这是形成了一个棱形,一三四三一,而赵括的戎车就是在甲屯后方的丁屯里,当大军朝着远处行驶而去的时候,赵王也有些看呆了,他将一旁的临武君叫了过来,询问道:“寡人怎么觉得马服子这行军有些古怪呢?”,临武君无奈的说道:“马服子的排阵是对的,行军速度虽然不快,可是能避免敌人的袭击,能够迅速的应对来自各方的敌人...”

    临武君只好认真的给赵王解释了起来,赵王听着,不由得夸赞道:“天下知道如何用兵的人,莫过于马服子啊!”,临武君一愣,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摇了摇头,走开了。

    离开邯郸之后,一路北上,第一个所要到达的城,便是柏仁,赵括记得这个地方,骑劫就是这里的人。从邯郸到柏仁,中间没有任何城池,也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士卒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赵括站在戎车上,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周围的那些士卒们的喘气声,他们低着头,只是望着脚下的路,目光无神。

    赵括皱着眉头,按着目前的速度,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赶到柏仁,更别提是更北方的九门等地...赵布骑着骏马,冲了过来,他看起来神色有些不安,骏马跟在戎车的一旁,赵布有些无奈的说道:“将军,已经有士卒掉队了,他们实在走不动路,后方的阵混乱不堪。”

    赵括急忙转过身来,眺望着大后方,果然,他能看到,原本是棱形的阵,后方却犹如散沙,已经快要散掉了,赵括急忙命令戈停下车,又命令士卒们让邯郸造停下来,让各屯收拢士卒,再次结阵,在停下来之后,阵型很快就再次恢复了,这些老卒们,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列阵,只是他们的体力不足,跟不上行军速度。

    赵括只好再次放慢了行军速度,天黑之后,又在道路上扎寨,说是扎寨,其实就在野营,没有帐篷,甚至也没有可以组成围墙的战车,士卒们只能围着篝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赵括率领着自己的门客们,一一在各个屯里巡视着,原先低着头,一脸沮丧的士卒们,在看到他之后,都是急忙站起身来。

    赵括有时会坐下来,坐在篝火旁,与他们一同吃着干巴巴的粟米,造营负责的事情很多,其中也包括了做饭,像这样的“大锅饭”,从来就不会有多好吃,滋味的确很差,可是赵括还是吃的津津有味,还与这些士卒们聊起了家常,他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屯的逛,王樊跟随在他的身后,有些心疼。

    “少君,您也奔波了一天,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今日已经去了八个屯了,其余这几个,明日再去罢。”,赵括不悦的回过头来,盯着他,说道:“若是有一日,我分羊肉,每个门客都分到,就您没有,您会如何去想呢?”,王樊一愣,羞愧的低下头来,不再劝谏。

    终于,将所有的屯都去过一遍之后,精疲力竭的赵括回到了中军的位置上,也没有再吃什么,倒头便睡。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括让戈再一次看到了马服君,当初的马服君,能够端着药侍奉自己的士卒,能与士卒们同吃同住,而如今的马服子更盛,他不只是同吃同住,他甚至将造营为他准备的肉食都分给了士卒们,当有士卒因疲惫倒下,他甚至会将士卒接到自己的戎车上,宁愿步行。

    戈清楚的看到,士卒们脸上的沮丧与悲伤越来越少,他们看向赵括的眼神越来越炽热,握住武器的手也是越来越紧,手臂上青筋暴起。那些疲惫不堪的老卒们,拄着长矛,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前进,他看到,士卒们眼里狂热的战意。戈长叹了一声,因为他明白,这些人,是准备要用性命来回报赵括的恩德了。

    行军近十天,赵括正在打量着前方,忽有甲屯的骑士奔驰而来,口中高呼:“有敌!”

    赵括一愣,他甚至都没有离开邯郸太远啊,怎么会这么快就遇到敌人呢?

    忽然,前方传出喊杀声,只是过了片刻,喊杀声就停了下来,忽有几个骑士朝着这里冲锋而来,众人紧紧的握着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来人是邯郸造,以及另外一位陌生人,赵括认真的打量着那位来客,大吃一惊,急忙叫道:“赵傅!”,与邯郸造一同前来的那位骑士,便是平原君的门客,赵傅。

    只是,此刻的他,显得格外的狼狈,用帛蒙住了一只眼睛,浑身血迹斑斑,头发杂乱,面色憔悴,好似经历了一场恶战。赵括都险些认不出他来。

第六十二章 燕人的情况

    “我想要回去了。”

    临武君坐在席上,神色肃穆的说道。荀子侧躺在他面前的榻上,表达出了他对这位楚国名将极大的不屑,若是在往日,临武君一定会因为荀子这样的态度而愤然离开,只是,今日的他,出奇的稳重,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夸夸其谈的模样。荀子半敛着眼,瞥了他一眼,方才问道:“您不是因为害怕被楚国处死,才逃到赵国来的麽?”

    临武君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您是认为赵国要覆灭了,因此想要逃到其他国家了?”

    “不是这样的。”,临武君摇了摇头,在中原诸国,有个说法叫刑不上大夫,文明的国邦认为,士不能受辱,因此不能用严厉的刑法去侮辱他,当然,有两个蛮夷之国,却无视这条惯例。秦国与楚国,在各个方面的不同之处都是非常大的,但是只有在两个方面,他们有着共同点。

    第一,他们会惩罚触犯律法的人,无论犯法的人是不是大夫。第二,他们都是蛮夷。

    楚国有个很不好的传统,在楚国,将军是没有成长的空间的,因为楚国有覆军杀将的传统,最初是由君王来处死战败的将军,到后来,他们也接受了中原各国文化的熏陶,开始做体面的事情,打了败仗,你就得自己体面,若是您不体面,我可以帮您体面。楚国的这个传统,似乎持续了很久,直到楚国覆灭,甚至还有将领因为战败而自杀。

    这种传统深入楚人的骨髓之中,在秦国,甚至还有百战百负,最后方才报仇雪耻的奇才,楚国没有,在楚国,战败的人只能体面。楚虽三户,甚至都没有人会帮你体面了,也一定要体面,这就是楚人的优良传统。

    很不幸,一向受到楚王宠爱的临武君,打了败仗。在竟陵,自诩为天下名将的临武君,遇到了一个来自秦国的谦逊男人,那位领着远少于他的军队,将他打得全军覆灭,临武君战败了,可是他不想体面,他也不想让楚王帮着他体面,于是乎,他来到了魏国,在许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各国居住。

    楚王或许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位将军,也没有再理会过他。

    临武君抬起头来,看着荀子,他说道:“我想要回楚国了。”

    “哦?”,荀子有些惊讶。

    “前些时日,我送走了赵括。”,临武君沉默了片刻,方才轻笑了起来,他说道:“一个刚刚断奶的赵国小儿都敢领着六千老弱征伐燕国的十万大军,我呢,戎马半生,最后却跟流贼一般,在各国逃窜,没有人在心里看得起我。当着面喊一声临武君,心里却骂着无胆鼠辈....”

    他站起身来,面色微微有些狰狞,他说道:“我要回去,拜见楚王。纵然要死,我也要堂堂正正的死,跟赵括一样,像个君子一样的死去,我不想老死在病榻上,让我的孩子们继续背负懦弱的骂名!我楚国,没有懦夫!!”,临武君大吼着,他似乎真正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浑身都舒畅了很多。

    面对如此激动的临武君,荀子不为所动,平静的问道:“您忽然就不怕死了?”

    “我从来就不怕,但是,我一直都不甘心没有向白起复仇便死在自己的手里,如今,我反而觉得,能够堂堂正正的死,或许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嗯,那您回去之后就被楚王杀死。”

    临武君一愣,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后事。这次来,是想要与您告别的。”

    荀子说道:“我正也要离开赵国,前往稷下,您且一路护送我罢,如今道路上多盗贼,我也不敢独自前往,您反正离死期也不久了,就算是您在死亡之前做的最后一件好事罢。”,临武君苦笑了起来,说道:“我听从您的吩咐。”,说完,他方才告辞离去了。

    临武君离开之后,荀子合上了眼,脸上缓缓出现了笑容。

    ........

    赵括从没有想过,行军竟然是如此麻烦的事情,若是他封上五个都尉,或许就不会如此,可是如今有十二位屯长,这些屯长派出的传令兵就没有间断过,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赵括来负责,比如哪个屯里有士卒腹泻,有士卒被蛰伤咬伤,有长矛断开了,有士卒晕厥了,各种各样的琐事,加上四周情况的禀告,赵括几乎是没有半点的闲暇时日。

    在如此忙乱之中,他又看到了伤痕累累的赵傅,赵括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平原君不会是出事了罢??赵傅下了马,走到了赵括的戎车前,他看到了戎车上那杆旗帜,赵傅呆愣了许久,只是盯着那旗帜,赵括急忙开口问道:“赵君,平原君在哪里?!”,赵傅这才清醒了过来。

    他面朝赵括,俯身大拜,方才说道:“平原君在月前,就已经跟着一位庞姓老者离开了东武,带上了不少的门客,前往各国求援去了。”,听到这句话,赵括方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了他,问道:“您与燕人交战了?”,赵傅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得知燕人入侵,我本想率领门客出击,奈何....”

    赵傅沉思了许久,始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说道:“我带了六百余人,在九门偷袭燕人的部队,也杀死了不少的燕人,可是燕人的骑兵也很多,在宜安被他们所追上,我惨败,只带回了两百多位骑士,我听闻您率军讨伐燕人的消息,故而猜测您一定是从柏仁的方向进军,前来投奔您。”

    赵括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邯郸造,质问道:“您是不是没有看清来人,就传回了错误的消息,还险些与赵傅他们厮杀?!”,邯郸造低下头来,方才他的确是以为有了立功的机会,就带人冲锋,结果一个回合就被赵傅从马背上拽了下来,若不是赵傅留手,只怕他已经死了。

    “我曾下了军令,遭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出战!你怎么敢违背我的军令?来人啊!带下去斩首!”,赵括愤怒的说道,邯郸造一愣,抬起头来,委屈的看着赵括,说不出话来,赵傅看了一眼,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急忙劝说道:“将军,这位屯长固然有罪,可是大敌在前,不易杀将,请您给与他戴罪立功的机会罢。”

    众人也纷纷劝了起来,赵括这才冷哼了一声,说道:“邯郸造,战事并非是儿戏,你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会害了我们这几千人,甚至是几百万赵人,这次我念你初犯,饶你一命,若有下次,定斩不赦!”

    “多谢将军!”,邯郸造朝着赵括大拜,赵括这才让邯郸造继续去探查,将赵傅叫到自己的身边,说道:“您将那些骑士都叫来,若是愿意继续迎战燕人,请他们跟随大军,若是不愿意,请他们回邯郸,我可以给与他们一些粮食。”,听到赵括的言语,赵傅说不出话来,说道:“我这就去将您的话传达给他们!”

    赵傅离去了,赵括并没有命令行军,只是在这里等候着。

    很快,赵傅就领着一众骑士们朝着这里冲了过来,赵傅刚刚冲到赵括的面前,就看到了一位老卒畏惧的丢下了手中的长矛,蹲下身来,这一刻,所有人都盯着那位老卒,他的伍长,同样也是一位老卒,愤怒的拔出了短剑,一把将他揪了起来,正要动手,赵括急忙制止了他的行为。赵括深深的看着这位老卒,看着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若有所思。

    赵傅率领众人下了马,方才那位老卒,他就当作没有看到,赵傅拱手大拜,说道:“将军!!我们都愿意听从您的吩咐,跟随您杀死燕人!”

    “我们愿意跟随!!”,众多骑士们高呼道。

    这些人都是些强壮的青壮,看起来非常的魁梧,绝非是赵括的那些老弱所能比的,赵括非常的开心,他终于算是有一支可以用的军队了,他在这些人里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护送过他的,这些人此刻看到赵括,也是非常的激动。这些人跟随大军继续出发,而赵傅却跟在了赵括的身边,赵括跟他打听燕人的情况。

    “这支燕国的军队并不强,他们的士卒里有很多都不是燕人,似乎是辽东之外的胡人,甚至都听不懂燕语,武器也是非常的杂乱,看来是并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军纪涣散,甚至还有不少的逃兵,燕国将军一心想要快速灭亡赵国,急行军,燕人非常的疲惫,满是抱怨....”

    赵傅算是带来了一些不错的消息。

    同样的,他也带了些坏消息。

    “燕人杀害无辜的百姓,充作军功,武遂城里已经没有活着的赵人了。我从逃兵的口中听闻,主将栗腹不许他们这样的行为,也杀了不少残害百姓的将士,可是他的命令也并不能传到最底层,并没有什么用。”

第六十三章 剑指北方

    到了夜里,赵括先是探查了各个屯,方才回到了中军,与赵傅坐在一起,拿出了舆图,认真的看了起来,赵傅认真的说道:“我离开的时候,燕人正在进攻宜安城,偏师在攻打封龙城,如今,他们应该是在围攻宋子城与元氏城,等我们赶到战场的时候,他们大抵会是在此处集合兵力!”

    赵傅所指的地方,正是连接四方的重要交通中心,鄗城(柏乡县)。赵括认真的看着舆图,说道:“周围没有再需要攻破的城池,所以,他们会集中兵力,先攻破鄗城,再攻房子城,接着就是柏仁....随后直接袭击邯郸。”,赵傅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燕人实际上虽然没有十万之众,可是七八万人还是有的,光凭着几千人...”

    赵傅没有继续说,可赵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六千人去抵挡十万人,这是以卵击石,赵傅又说道:“野外断然不能战,我知道房子城的城墙坚固,不如我们急行军赶到房子城,守住这里,或许他们还不能轻易的攻破,等到他们粮草耗尽,一定能击败他们。”

    赵括摇了摇头,他说道:“他们的目的不是攻破一路上的所有城池,他们是奔着邯郸而去的,若是我们守城,他们只需留下一支偏师围困我们,其余人就能长驱直入,这是不合适的。”

    赵傅听闻,又是长叹了一声,说不出话来。赵括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舆图,眼前一亮,他急忙问道:“您可曾袭击过燕人的后勤线?”,赵傅无奈的摇着头,说道:“将军,没用的,他们可能是将燕国的国库给搬空了,他们没有运粮部队,粮车一路跟随着他们,补给是足够的。”

    赵括站起身来,来回的踱步,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赵傅并没有打扰他,众人都只是静悄悄的看着他,赵括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来回的走了许久,又问道:“您袭击了几次燕人的营寨?”

    “三次。”

    “您不过几百人,如何能袭击?”

    “他们一路没有遇到敌人,又要急行军,故而在夜里只是席地休息,没有设营帐,除了几个哨兵,几乎没有什么防备的力量,可是我袭击了几次之后,他们加强了防备,我方才放弃了袭击。”

    赵括认真的思索着,方才看向了戈,说道:“请您将今日那位被赵傅将军所吓到的老卒带来!”,戈不知道赵括想要做什么,可还是站起身来,过了片刻,他方才将那位老卒带到了赵括的面前,老卒看起来非常的害怕,浑身哆嗦着,赵括刚刚起身,他便跪下了下来,哀求道:“请将军宽恕。”

    赵括笑着将他扶起来,说道:“我并没有要怪罪您的想法,请问您叫什么名呢?”

    “我唤作涂...”,老卒有些惶恐的说着,赵括点了点头,说道:“涂,我如今有件事,想要吩咐您,若是您愿意,我可以给与您赏赐,任命您为卒长,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您。”,涂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赵括,赵括这才说道:“我想要给燕相栗腹写一封信,劝他退兵,我想请您帮我送信。”

    “我...我这...”,老卒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会书信里给栗腹说,即使不愿意求和,也不要伤害您,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去?”

    老卒沉思了片刻,面色无比的苍白,点了点头,说道:“我愿意前往。”,赵括笑了起来,令人取来了竹简,便书写了起来,赵傅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赵括是想要做什么,赵括看了看周围,方才对自己的一位门客说道:“请您取两匹骏马,作为副使,一路护送这位卒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燕军大营,随后再将他带回来。”

    门客并不惧怕,领了令,站在了那位老卒的身后。

    赵括又令人带来了些肉食,款待了他们,方才让他们离去,两人骑上了骏马,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送走了他们之后,赵括方才急忙将另一位门客叫来,说道:“请您迅速回到邯郸,告诉虞卿,按着我的军令,让从驻守雁门,代郡的骑士里抽出两千人来,在武遂城周围游荡,袭击过路的燕人辎重车,或者是燕人的使者,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断绝栗腹与燕国的联系!”

    “唯!”

    赵傅急忙站起身来,说道:“将军,燕人根本就没有辎重车啊!他们自己携带了粮食,不需要运输辎重。”

    赵括眯起了双眼,他说道:“很快,他们就需要了。”,他又急忙叫来了邯郸造,说道:“请您将与您同来的众人全部叫来。”,又吩咐戈去解下戎车,战车的骏马,很快,军中的青壮都聚集在了中军的位置上,他们也不知道赵括为什么将他们叫来,窃窃私语。

    邯郸造这三百多人,加上赵傅所带来的两百多人,加上自己的门客,赵括发现自己能凑出近六百人的精锐骑士。赵括将这些人围聚在周围,说道:“请诸君携带足够的粮食,备好骏马,我想要带领诸君杀死燕人。若是有畏惧者,现在可以跟我说,我不会怪罪,可一旦跟随我出发,就不能半路而退,请二三子知晓。”

    众人传着赵括的话,最先兴奋起来的就是那些贵族少年,他们尚且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他们脑海里也幻想过跟随将军一骑当先,以一敌百的画面,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麽?他们纷纷大叫了起来,他们是愿意跟随赵括死战的,赵傅也没有迟疑,他们这一行人,大多数都与赵括相识,也认为自己是接受了赵括的恩德的。

    能跟着这样仁义的人死在战场,这不是自己的荣幸麽?

    “我们愿意跟随!!”

    赵括看着这些无比坚定的勇士们,心里充满了勇气,他说道:“请宰牲!”,这事还是得戈来做,从造营里拖来了一只羊,戈熟练的绑好了羊腿,挖了个坑,将羊按倒,一剑割破了羊的喉咙,血液喷射在坑里,羊只是挣扎了片刻,便不再动了,戈又将羊头割了下来,摆放在了赵括的面前。

    这次的祭祀,并没有出发时赵王所祭祀的那样庄重,可是在众人心里,这祭祀却无比的神圣,赵括认真的看着众人,说道:“燕人趁着赵国的军队都在长平,趁机入侵赵国,残杀赵国的妇孺,竟还夸夸其谈,言赵国无勇士,这一次,我便要率领赵国的勇士,要让燕人看看,什么叫赵国儿郎!”

    “好!”

    赵括将戈拉到了一旁,吩咐道:“我有事情要吩咐您,这次我携带众人离去,可是这大军还是需要统帅的,而我必须要选一个信任的人来负责此事,我想请您留下来,带着大军朝着柏仁赶去,不必急促,按着原先的速度就好,请您一定要答应,我并不是因为您不够勇敢而留下您,我是因为信任您方才留下您。”

    戈沉默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

    当夜,赵括与众人都骑上了骏马,带着足够的粮食,预备了足够的备用马匹,勇士们无比的兴奋,擦拭着短剑,脸上满是骄傲,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赵括的认可,赵括这次准备了很多的东西,几乎是将大军内的辎重都搬空了,甚至是连赵王所送的那些酒袋全部都带上了。

    赵括看着一旁的赵傅,问道:“您的麾下有知道能不被他人发现的小道的人麽?”,赵傅认真的说道:“我便知道,我这次前来,走的就是小道。因为战乱,百姓们四处逃亡,几乎是看不到什么人影的。”

    “好,我们就走这条小道。”

    一身戎装的赵括骑着骏马,剑指北方。

    “朝着鄗城的方向前进!!!”

第六十四章 会巫术的使者与疯了的赵人

    狂风拍打着山林,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在这样寒冷的气候下,即使还没有飘雪,却也是难以忍受的,邯郸造那些贵公子倒还好,都准备了冬衣,而赵傅所带领的这些人就有些遭殃了,他们出发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准备这些,骑着快马,在狂风之中奔驰,使得这迎面吹来的风变得更加的狂暴,冻得他们瑟瑟发抖。

    这一路上,赵括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十室九空,不,十室十空,从邯郸到柏仁的道路上,原本就是没有什么人烟的,因为战事的缘故,百姓们四处逃亡,使得这条路就更加的萧瑟,赵括有心帮着骑士们借来些衣裳,都没有能找到人,想到自己从前还担心被他人发现踪迹的事情,赵括就不由得的苦笑了起来。

    有些时候,寒风也是能杀人的。

    在行军的第三天,一位赵傅麾下的骑士,死在了这风寒之中,经历了数日的狂风洗礼,在夜里,他忽然发起了烧,浑身滚烫,赵括急得手忙脚乱,又是准备热水让他喝下,又是用热布帛来擦身...骑士昏迷了一整夜,嘴里念叨着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的名,次日,他在赵括的怀里断气了。

    赵括没有能救下他,即使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

    令人惊讶的是,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哭诉送别,骑士们坐在周围,互相依偎着,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非常的平静,只是看着赵括抱着死者痛哭,早在离开家的时候,他们都做好了迎接这么一天的准备,无论是谁的。邯郸造看起来有些羡慕,他对身边人说道:“这人好运气啊,若是有一日,我死去的时候,马服子也能这样为我流泪,送我离去,该多好啊。”

    随后又有两个人因风寒和疾病逝世,战斗尚未开始,便已经有勇士倒下了,赵括便带着骑士们在林中狩猎,在这寒冷季节,哪怕就是畜生,也不能轻易见到,弄了些血淋淋的毛皮,骑士们将毛皮缠在身上,或者塞进了衣内。冒着狂风来到了柏仁,赵括却没有敢进去跟这里的人要衣裳。

    他不敢确定,在这里会不会有秦国,或者燕国的探子,若是他的真正行踪被敌人知道,那他的谋划也就彻底落空了。绕过柏仁之后,道路两旁终于不是空着的了,已经能够见到一些赵人的尸体,他们穿着单薄的衣裳,倒在了路边,就连赵括这样的青壮都难以抵抗寒冷,更别提是这些外逃的老弱妇孺。

    赵括看到了一个赤.裸的母亲,母亲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婴孩,所有的衣裳都包裹在孩子的身上,围了数圈,母亲的遗体就那样冻僵,而她怀里的婴孩,也没有能幸免,小家伙张大嘴,保持着啼哭的模样,脸上的眼泪也被冻住了,赵括浑身都在颤抖着,扬起头来,深吸了几口气,牙齿不断的碰撞在一起。

    赵括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温柔的披在了这位母亲的身上,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这才将她与她的孩子埋葬。行路十三天之后,赵括这一行人也愈发的小心谨慎了,而此刻,他们已经赶到了鄗城附近,赵傅领着人前往打探,带回了两个消息,好消息是燕人还未曾攻下鄗城,坏消息是他们已经攻下了宋子城与元氏城,

    赵傅抓了个燕人的逃兵,从他的口中得知,栗腹正驻扎在宋子城,而卿秦的消息他并不知道,看来,卿秦是驻扎在元氏城了。赵括领着骑士们,再次穿梭山林,而这时,他们已经能发现燕人的斥候了,好在燕人对于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有赵傅等人带路,赵括总是能及时避开这些斥候,燕人的骑兵并不少。

    只是,对于燕人的打探,却始终都没有结果,栗腹一直都在城池之内,有士卒守着城,赵括完全没有办法进城打探,在这样的天气,不点篝火是不行的,故而,赵括每天都只能带着众人来回的奔波,在远处生火休息,再回到城下打探,宋子城算是赵国北部的一座大城,每到饭时,见的炊烟滚滚而上,足以看出城内士卒的人数并不少。

    赵括在宋子城外等待了足足六日,可是,栗腹压根就没有出兵,栗腹不是一直都在急行军麽?赵括有些不明白,自己的骑士还是在不断的出现人员伤亡,若是再等下去,都不用栗腹出手,自己就要败给这气候了!赵括终于还是下了狠心,四处去抓燕人的逃兵,想要再得到些情报。

    终于,在两天后,赵括抓住了两位燕国的逃兵,他们看到赵括之后,似乎格外的惊讶,不可置信,赵傅狠狠的打了他们,他们方才哭着求饶,赵傅又询问了起来,赵括不懂燕言,只能让赵傅来作为翻译,赵傅说道:“卿秦似乎还没能攻下元氏城,栗腹这是在等着他。”

    赵括眯着双眼,两军若是合一,他所要面临的困难就要更大了,只能希望,自己的使者能起到些作用罢。

    比起赵括,使者涂可谓是姗姗来迟,若不是有赵括的门客盯着他,只怕他早就逃走了,当燕人斥候围住他们的时候,使者涂浑身寒冷,他出身商贾,原先家里还是有些财产的,通过贿赂的方法,免除了很多次兵役,而如今,因为战事的影响,商贾们纷纷破产,他也在其中,这一次的兵役,他却没能免去。

    燕人狞笑着,朝着他扑了过来,门客抽出了短剑,而他却大叫了起来,“我是赵国的使者!我是马服子的使者!”

    燕人一愣,窃窃私语了一番,一个燕人上前便是一拳,门客与他们战了起来,很快,门客身上便多了几个伤痕,燕人们将他捆绑了起来,门客破口大骂,涂依旧在大叫着自己的身份,不敢抵抗,燕人们打了片刻,方才拉着绳索,带着他们朝着城内走去,刚刚走到城门口,一位燕国的军官却是听到了涂的叫声。

    急忙走出来,愤怒的说道:“放开这两个人!”

    那几个士卒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军官气的险些跳起来,对着周围吼道:“有没有知道这胡语的!!有没有!!”,并没有人上前,军官直接上前,强硬的推开了那几个士卒,从他们的手中接过了绳索,有个胡人伍长想要说什么,军官直接一脚将他踹翻,伍长倒地,其余几个士卒愤怒的看着军官,却不敢动手。

    军官不理会他们,将涂与那位门客解开,这才笑着用邯郸腔说道:“来自赵国的贵客,请宽恕他们无礼的举动,我这就带着您去见栗腹将军。”,涂这才缓了一些,依旧畏惧,军官拉着他走进了城内,天寒地冻的,燕人士卒们高举着手中的长鞭,一脸麻木的赵国老弱,正在拆着自己的房屋,或在路上搬运辎重,面无血色,行将朽木。

    一位赵国的妇女,只是因为扛着木材摔了一跤,便被一个燕国士卒鞭挞,赵括的门客瞪大了双眼,眼里充血,他猛地就朝着那士卒冲了出去,即刻被燕人所围住,门客指着远处那个士卒,大吼道:“你等着!!等马服子杀进燕国的时候!!我也要这样对待你的母亲!!鞭挞你的妻子!!”

    “这一天不远了!!”

    “不远了!!!”

    燕人听不懂他的怒吼,只是指着他嗤笑。那位手持鞭子的燕国士卒更是如此,看到门客愤怒的模样,哈哈大笑,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鞭,而正在忙碌着的赵人,却忽然停了下来,众人抬起头来,眼里猛地出现了一股火。“马服子?”

    “马服子要来了?”

    “是马服子的人?”

    那早已死掉的人活了过来,眼里燃烧着火焰,手持鞭子的燕国士卒看着被按倒在地面上,疯狂挣扎着的门客,他朝着门客挤了挤眼,示意了一番自己手中的鞭子,他刚刚举起了鞭子,“砰!!”,那一刻,燕国士卒倒了下去,赵国的妇女,浑身颤抖着,手中的木头上还沾着血液。

    那一刻,她扑了上去,双手叩向了士卒的双眼,士卒发出剧烈的惨叫,那一刻,赵人都疯了,他们大吼着马服子的名字,举起了手中的石头,木头,甚至是空手,朝着身边的燕人扑了过去,涂被吓得险些晕了过去,他亲眼看到一个老者咬下了一位燕国士卒的脸,再后,他就被杀掉了,可他依旧瞪着双眼,死死咬着那士卒的脸。

    “复我仇者马服子!!!”

    燕人们大叫着,举起了武器,开始与这些空着手的赵国老弱们展开厮杀,燕人面对这样疯狂的赵人,眼里满是惊惧,这些平日还温和顺从的赵人,为什么忽然就疯了?定然是那个家伙的巫术,他会巫术!!燕人都不敢正视那位被按倒的门客。

    门客被紧紧按在地上,疯狂的挣扎着,双目瞪圆,他看着远处的战场,他放声大笑着。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哭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活捉赵括

    一场“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了下来,宋子城内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燕士卒手持长矛,来回的在尸体周围巡逻,谁也没有想到,燕国从入侵赵国以来,最大的伤亡竟然是由这些赵国的妇孺所造成的,数千赵人死在了这次的战斗之中,而他们也杀掉了超过七百个燕人,还有更多的燕人受了重伤,疯了的赵人,彻底吓到了这些燕人,就连涂,也没有再遭受到什么侮辱。

    栗腹坐在上位,听着军官们的汇报,咬着牙,愤怒的质问道:“我不是下令,不许殴打欺辱赵人麽?”

    军官吓得缩了缩身子,方才说道:“他们也没有欺辱赵人,与往常一样啊,是那位赵国的使者,他会巫术,他对那些赵人用了巫术...请您现在就下令杀了那位使者罢,我听闻,用桑木能够驱鬼,请用桑木打棺,将他埋起来,他就不能再施展巫术了。”,栗腹的脸抽了抽,方才说道:“将赵国的使者带到我的面前。”

    “可是...”,那军官有些畏惧的看着栗腹,想要劝说些什么,栗腹猛地就将自己手中的竹简丢到了他的头上,骂道:“快去!”

    军官这才跑了出去,看到他离开,栗腹方才长叹了一声,揉了揉额头,因为这次讨伐赵国是临时起意,又担心在赵国遇到强烈的抵抗,故而他召集了八万大军来讨伐赵国,对外宣称是十万,这八万军队里,超过三万人都是从辽东等地招募的士卒,简单的来说,就是燕国新扩张的领土上的胡人。

    这样的事情,各国都存在,例如赵国,在征讨林胡之后,就有不少林胡人编入到士卒的行列,他们从举止语言文化上来说,都与赵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可是燕国征伐辽东的时间并不长,辽东人在心里,也没有对于燕国的归属感。语言都未曾能做到推广,他们不会为了燕国拼命,而栗腹的很多命令都无法下达,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

    最要命的,他们的卒长,都尉还是燕人,想想将领只能通过比划来指挥自己的军队,栗腹就觉得有些头痛。他心里有些后悔,或许他就不该招募这么多人,应该凑齐四万最为精锐的燕人,直接朝着邯郸进攻,可是又一想,赵国在云门,代郡还有驻守的士卒,在邯郸里还有两万多精锐的士卒,只是四万燕人,在攻城战里,难以战胜只比自己少一些的赵人。

    使者涂被带到了栗腹的面前,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位有些肥胖的燕国大将,使者涂有些畏惧,低着头,不敢看着他的脸,栗腹皱着眉头,手持竹简,不慌不忙的用赵语问道:“是赵王派您来的?”,使者涂急忙摇着头,从衣袖里拿出了书信,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栗腹,栗腹一愣,拆开之后便看了起来。

    栗腹反复的看了数次,忽然笑了起来,他变得温和了许多,急忙起身,走到了使者涂的身边,涂更加畏惧,栗腹亲切的握住他的手,方才说道:“原来您是马服子的使者,我早听闻马服子的仁德之名,很想要跟他结交,没有想到啊,先生您竟是带来了他的书信,请您宽恕我的无礼...”

    栗腹说着,又让涂坐了下来,急忙让人准备饭菜,是要款待涂。涂有些懵,栗腹忽然的变化,让他有些茫然,栗腹跟他聊起了家常,渐渐的,涂也就放松了下来,说起了赵国的情况,栗腹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若非上君的命令,我也不想来征伐赵国啊,我是想要与马服子成为朋友的。”

    “请问马服子如今在什么地方呢?”,栗腹问道。

    涂说道:“我离开的时候,马服子尚且刚出了邯郸,还没有到柏仁。”

    “以赵王对马服子的敬重,想必马服子是带着王宫那两万精锐来讨伐我的罢,本该成为朋友的两个人,却落的这样的下场,您说这是什么道理呢?”,栗腹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涂有些不满说道:“哪里是什么王宫精锐,上君不肯让那些人离开邯郸,从民间征募士卒,我不瞒您,我只是个卑贱的商贾,是无奈被招募的。”

    “我从前也是商贾啊,哈哈哈,没有想到啊。”

    “您也是?”,涂听闻也有些开心。

    栗腹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又问道:“我看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会被征募呢?”

    “我??我在军旅里算是年轻的,您不知道,上君他征召了一批老弱,给与马服子,马服子每日进军甚至都不超过几里地...唉,就连粮食辎重都不肯多给,要不是家里人,我早就离开赵国了。”

    栗腹的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不动声色的与涂继续聊了起来。涂因为得到了燕国国相的如此礼遇而开心不已,他直接提出了想要留在燕军的想法,他是个胆小懦弱的商贾,心里也并没有什么为赵国效死的想法,而马服子,他也很敬仰马服子的为人,可是在自己的性命面前,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涂这样的表现,更是让栗腹打消了对他的疑心,栗腹答应了涂,要留下他在自己的身边,令人为他安排住宿之后,他急忙召集了麾下的所有都尉,此刻,天色已经是有些昏暗,都尉们本来是已经要休息的,被栗腹叫来,埋怨着走进了栗腹的院落,等到众人都坐了下来,栗腹这才笑着说道:“请二三子做好准备,明日,我们直奔鄗城!”

    众人大惊,有军官问道:“将军,不是要等卿秦将军,合兵之后再攻取鄗城麽?”

    “哈哈,我原先是担心赵括领着王宫的精锐,故而不敢小看他,没有想到,赵王那个蠢物,只是给赵括几千个老弱病残,赵括如今甚至还没有出邯郸城,别说是鄗城,只怕我们就是拿下柏仁的时候,他都不曾赶来呢!”,栗腹大笑着说道,听到栗腹的话,众人也是大笑了起来。

    “几千人??”

    “赵王这是派赵括去送死啊!”

    “我们这次定要活捉了赵括,让赵人看看他们的英雄在我们面前是个什么样!”

    栗腹抚摸着胡须,认真的说道:“明日直奔鄗城,先取鄗城,再取柏仁,围攻邯郸!”

    “唯!!”

    ........

    在距离宋子城还有一段距离的山林之内,围绕着篝火,赵括以及骑士们都在休息,邯郸造不知何时,凑到了赵括的身边,赵括瞥了他一眼,邯郸造憨笑着,从手里拿出了个鸡蛋,放到了赵括的手里,赵括一愣,正要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笑了笑,几口吃下,邯郸造又拿来了水袋。

    “将军...”,邯郸造扭捏了片刻,方才问道:“您还怪罪我冒然出击的事情吗?”

    赵括笑了笑,敲了敲他的额头,方才说道:“我怪罪你做什么,我将你当作自己的胞弟那样...”,他又认真的说道:“但是,违背军令,不是将士可以做的事情,这涉及很多人的性命,不能不认真遵从。”,邯郸造听着,傻笑着说道:“只要您不怪罪就好,我记下了。”

    两人正在聊着,忽然,赵傅从山林之中走了出来,急促的说道:“将军!燕人出城了!是朝着鄗城的方向进军的!”

    赵括猛地跳起身来,骑士们也纷纷起身,跟着赵傅一路赶去。

第六十六章 魏有信陵君

    清晨的邯郸城里格外的寂静,牛车慢悠悠的朝着城门走去,临武君骑着骏马,跟随在一旁,他穿了厚厚的冬衣,脸被冻的通红,有些不解的问道:“此刻最是寒冷,荀子为何要在这个地方起身啊?”,荀子坐在牛车上,整个人都被冬衣包裹起来,只露出个脸来,荀子缓缓睁开双眼,说道:“若是再晚,就离不开了。”

    临武君仔细一想,好像是这样的道理,他摇了摇头,方才说道:“自从我赶来赵国之后,上君像对待自己的手足那样对待我,这样不告而别,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荀子笑了笑,方才说道:“如果您受了赵王的恩惠,那您应该报答他,将军与百姓都有自己报答的方式,您是将军,不该通过辞别这样的小事来报答。”

    临武君苦笑着,说道:“我是个将要死去的人,将您送回稷下,便要回楚国赴死,如何还能报答他呢?”

    荀子闭上了双眼,没有再说话。

    守城的士卒甚至都没有怎么盘查,就恭恭敬敬的放行了,荀子等人准备按着原路返回,走在道路上,荀子一言不发,道路上空空荡荡的,别说是人,就是连动物都见不到,临武君却有些受不了这寂寞,他问道:“我知道您很看重马服子,可他离开的时候,您为什么都不愿意去送别他呢?”

    “等他为赵国免去灾祸的时候,我再与他相见,也是不迟。”

    “您相信他能取得胜利?”

    “我不是相信,我是知道他会取得胜利。”

    “为什么?”

    “仁义的军队,是没有敌手的。”

    “我很敬重您,可是我并不赞同您的说法,不择手段的来击败敌人,才是最大的仁义,我听闻昔日的宋襄公,他因为仁义,没有把握住好的进攻机会,使得军队覆灭,战争并不是讲述仁义的地方。”,临武君认真的说道。

    荀子嗤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宋襄公进攻郑国的举动,实在说不上是仁义,您并不知道什么是仁义的军队,我所说的,是将军将士卒当作自己的亲人而不是武器,所以士卒能够为将军死战,我所说的,是士卒能够遵守军纪,不侵犯当地的百姓,所以百姓能够拥护士卒,我所说的,是将军不会滥杀降者,善待降者,所以敌人在遇到他们的时候不会奋死抵抗。”

    临武君还是摇了摇头,他依旧不认同荀子的观点。

    当牛车离去后很久,有武士急急忙忙的冲进了王宫之内,不久之后,王宫里传出了无比悲切的哭嚎声。

    .........

    魏国的信陵(商丘市宁陵县),这是在魏国内大名鼎鼎的城池,而城池的名声却不是因为城池那坚固的城墙,也不是因为这里有多富裕,只是因为,这里是公子无忌的封地,公子无忌是魏昭王的儿子,魏昭王死去之后,由无忌的兄长,也就是公子圉来继承王位,魏王圉很喜欢自己的这位弟弟,次年,将他封为信陵君。

    信陵君为人豪爽洒脱,对于真正有才能的贤士,他能保持最低的姿态来礼遇,在这个方面,甚至连平原君赵胜都比不上他。魏国曾经有个隐士,叫侯赢,有六七十岁的高龄,家里贫困,在大梁做守门的小吏,信陵君知道他这个人之后,前往去拜访,给与厚礼,可是侯嬴不肯接受,他说:“我不能因为我贫困的缘故而接受您的财礼。”

    信陵君在家里设了宴席,大家到齐之后,他亲自驾车去接侯嬴,侯赢对他非常的无礼,直接坐在了马车上,信陵君也不恼怒,为他驾车想要来家里,侯嬴又说他有个做屠夫的朋友,在屠宰场,想要他驾车带自己过去,信陵君竟然也同意了,侯赢的屠夫朋友朱亥同样很无礼,两人故意聊了很久,不搭理信陵君。

    可信陵君还是不生气,最后带着侯赢来到宴席上,宴席里的将军,宗室,大臣们看到他为一个守门小官驾车,都非常的惊讶,而侯赢终于也因为信陵君的礼遇,愿意跟随他,而成为了他的上客。

    正是因为这样,他的门客非常的多,若是说赵国的豪杰都在平原君的府邸上,那魏国的豪杰定然都在信陵君的宴席上。只是,信陵君最为开心的时日没有能持续太久。有一次,他与魏王正在下棋聊天,忽有士卒禀告,说赵王亲自带领军队侵犯魏国,魏王大惊失色,连忙要调遣军队。

    可是信陵君非常平静的告诉他,只是赵王去打猎而已,并不是要入侵,又继续平静的与魏王下棋,后来,果然是这样的,魏王询问他如何知道,信陵君告诉魏王,自己的门客里有人知道赵王的一举一动,每日都会禀告给自己。魏王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会跟这位弟弟下棋了,甚至,再也不肯接见他。

    信陵君从大梁,回到了封地,整日与门客们饮酒作乐,浑浑噩噩的度过每一天。

    当李鱼赶到了大梁之后,方才知道信陵君并不在这里,他又无奈的赶到了信陵。他刚刚来到了信陵君的府邸门口,还在思索着该如何言语呢,就有武士走了出来,打量了他一眼,就将李鱼给拽了进去,甚至都没有多问几句,就将他带到了宴席之中,众人都在痛饮,笑声不断,李鱼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来者都是客,您不必在这里拘束,坐下罢!”,有武士笑着,就将李鱼给按在了坐席上,李鱼认真观差着周围的一切,他也曾在赵胜那里待过,信陵君的门客,显然是不比平原君要少的,可这里不同,李鱼看到这些门客都不拘束,勾肩搭背的,也不顾什么礼节,每个人都很开心,这里有一种在平原君里所看不到的氛围。

    李鱼也终于看到了信陵君,魏无忌正值壮年,他将手搭在一门客的身上,一手拿着酒盏,喝的非常开心,周围的几个门客也只是笑着,他们似乎,并不是把信陵君当作自己的家主封君,而是,当作了自己的朋友,好友,可以不顾礼节,打打闹闹的那种亲密朋友,可以拔出剑来,为他赴死的朋友。

    信陵君似乎也注意到了李鱼,正襟危坐的李鱼,在这宴席里显得格格不入,信陵君捧着酒盏,摇摇晃晃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说道:“我想要与您痛饮,请您拿上酒盏!”,李鱼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请您宽恕,我是不能饮酒的。”

    “哦?”,信陵君睁开了那醉意朦胧的双眼,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我的家主他不饮酒。他说,国家内的百姓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他不敢喝这粮食所酿成的美酒。家主尚且如此,我又怎么敢喝呢?”,李鱼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信陵君大吃一惊,急忙拉住他的手,询问道:“您的家主是什么人呢?”

    “赵国的马服子。”

    “马服子啊?我知道他,我听说过他的名声!”,信陵君非常开心,拉着李鱼就朝着上位走去,李鱼也无法反抗,就被拉到了上位,两人直接坐了下来,李鱼看到一旁还有个年迈的老者,喝的脸色微红,醉醺醺的,李鱼急忙起身拜见,那老头也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坐下来。

    信陵君笑了笑,这才问道:“您这次前来拜访我,难道是马服子要让您来当说客吗?”

    李鱼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哪里有雀为鸿鹄指路的道理呢?您的才智胜我数倍,您的门客也是魏国的贤才,我不敢来担任说客。只是因为赵国危难,我家主令我前来向您求援,希望您能帮助赵国,赵国若是灭亡,天下再也没有人能抵挡秦国,这是您所知道的。”

    信陵君笑了起来,并没有回话,拿起了一盏酒,他问道:“您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您爱贤纳士,魏国的贤才们将您当作挚友,愿意为您赴死,您家财万贯,能够救济需要帮助的人,您能遵守自己的承诺,自己所答应的,就一定会去完成,您是魏国的贤才,全天下能够媲美的也并不多。”

    “哈哈哈~~”,信陵君大笑,问道:“那您的家主马服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李鱼沉思了片刻,方才抬起头来,骄傲的说道:

    “他是一个好人。”

    顿时,众人惊诧,活跃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

    ps:新书很需要大家的支持,在这里求一波推荐票和收藏,谢谢大家。

第六十七章 破敌在此一举

    赵国,宋子城

    天色有些阴沉,数以万计的燕军正从宋子城里鱼贯而出,赵括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作数万大军,从清晨开始,这城门就不断的吐出燕人来,到现在都不曾吐干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啊,最前出发的军队,到如今都看不到了,如此眺望,道路上满满的都是燕人。

    赵括与众人隐藏在宋子城靠北的密林之内,此处的密林靠近道路的那里,显得有些稀疏,很容易就被发现,赵括领着几个骑士,丢下了马匹,赵括还记得当初幸那一身的“吉利服”,他就按着那个样子,简单的给自己这几个随行伪装了一番,方才匍匐着来到了靠近道路的林中,悄悄的观察道路上的燕人。

    这件事很危险,因为过于靠近燕人,而没有马匹也难以逃亡,邯郸造等人本来都是在劝说赵括不要冒险,让他们来,可是赵括还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作为主将的他,必须要亲自观察,清楚敌人的情况,从他人口中得到的信息难免会有误差。清晨的密林很冷,加上地面上的露水,赵括如此匍匐前进,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好在现在稍微温暖了一些,可如此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在路旁等待了许久,终于,赵括看到了远处行驶而出的第一辆车架,他等待的便是这个,赵括更加认真的观看着,驾车的人年纪也不小,周围跟着几个步卒,这装备简陋的与赵括所率领的赵军有的一拼。

    这不是战车部队,这是运粮部队!果然,栗腹攻城是会让辎重粮草跟着部队前进的。赵括眯着双眼,认真的记着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粮车非常的多,当然,也有军队来护送,只是,这些军队并不是燕国的精锐,这些可能是从燕国征召的民夫,武器也不全,就是负责建设,押运,做饭这些的。

    他们慢吞吞的跟在马车的周围,甚至还有几个士卒,正打量着周围,只要是没有将领在周围,就会直接跳上马车来,燕人的粮食非常的充足,赵括已经数了七十多辆的马车,燕国与赵国一样,并不缺马,何况像这样矮小的驽马,不能作为战马作战,就只能运输粮食了。

    从一开始,赵括的目标就是对方的粮草,他要断掉对方的粮草,可惜对方并不是通过燕国来运输粮草,不能断粮道,那就只能袭击他们的储备粮草,他先是通过使者来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放松警惕,自己再领着这些骑兵迅速的来到对方的身边,他心里也不知道就这几百人是否能击溃敌人,可是,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

    面对近十万的燕人,他那几千老弱,是无法击败对方的,毫无疑问,毁掉对方的粮草,让燕人的军队出现严重的缺粮,这是最好的办法。如今他掌握了对方的粮草的位置,保护粮草的军队的数量,这是非常重要的,而更加重要的,他还得要知道对方粮车前后方的部队之中是否有着精锐的骑兵。

    栗腹采取的是长阵,没有在粮车的两侧安排骑兵来保护,这对赵括是有益的,可问题是这长阵使得粮草车的相距太远,相互分散,让赵括没有办法同时袭击到所有的粮草车,这对赵括是不利的,赵括在等待了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燕人的骑兵,燕人的骑兵负责在侧翼巡视,他们迅速的通过,数量足足有数千。

    道路上尘土飞扬,赵括明白,必须要在夜间袭击对方,这样才有可能成功,不然,对方的骑兵快速的救援,自己是无法击破敌人的。到了这个时候,赵括的心里反而平静了很多,在到来之前,他就已经观察了所有的道路,而对方这条道路,很不幸的,是赵国内唯一算是保持良好的道路,并没有什么密林,或者险道可以来设下埋伏。

    赵括领着众人缓缓后退,来到了密林的深处,方才看着一旁的骑士说道:“请您迅速前往鄗城,传达我的命令,让他们弃城回柏仁,就说马服子即将要到达柏仁,我会在那里迎战敌人,让他们带走所有的粮食,不能给燕人留下!”,骑士急忙应诺,赵括又吩咐道:“然后您就回大军那里,让他们在柏仁休歇操练,等待我的命令。”

    “将军...鄗城是非常重要的城池,若是此处也被燕人拿下,燕人就只能直接杀向邯郸,这如何能弃守啊?”,赵傅急忙询问道,赵括摇了摇头,说道:“鄗城是险要的地方,可是周围并没有可以埋伏的地方,请您不要多问,我有自己的办法。”,听到赵括的言语,赵傅也只能领命,不再多言。

    而此刻,燕国的大将栗腹,也遇到了很多的困难,他从进攻赵国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赵国人都疯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自从上次宋子城出现了大规模的赵人反叛之后,今日各地都相继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们高呼着马服子,杀向了驻守的燕人,甚至,九门城一度还被赵国老弱所攻下,他们杀掉了驻守的几百个燕人。

    栗腹手忙脚乱,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没有士卒驻守的赵国土地上,自己竟会遭遇到这样顽强的抵抗,赵国的老弱们埋井,故意烧毁粮食,破坏城防,偷袭燕国的士卒,他们做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也尝试了自己所做不到的一切。只是在短短的几天内,就给燕国的大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后防告急,栗腹只能派出精锐的骑兵前往救援,镇压各地的百姓。

    一向不愿意杀害百姓的栗腹,此刻也只能硬下心来,以残酷的镇压来威胁其余的赵人,可是这也没有能起到多少作用,赵人有了旗帜,他们已经不怕死了。

    急行军一日,到了晚上,栗腹甚至还没有吩咐,诸多将士们就忍不住的扎营休歇了,栗腹的中军之后的诸多军旅,有的停下来休歇,有的还在进军,弄得格外混乱,栗腹还是下达了休歇的命令,随后又吩咐道:“近来多有赵人袭击燕军,让斥候们警惕起来,来回巡视,要提防!”

    栗腹坐在营帐之内,叹息着,这位马服子并不是一个可以小看的对手,只是他的名字,就有这样的威力,那他派遣这位使者是做什么呢?是故意向自己示弱麽?让自己放松警惕?栗腹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了起来,作为燕国的国相,他并不愚蠢,相反,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可是他最先从邯郸得到的消息,从那位使者说出的消息是一样的,毫无疑问,赵括只有几千老弱,当然,也可能是几万,但是不够精锐是真的,莫非他是想要让自己怠慢,再全军迅速赶到鄗城,准备迎击自己麽?栗腹抚着胡须,认真的思索着,唉,自己还是老了啊,头脑都不如从前那般清醒。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栗腹始终都没有想通,可他还是觉得要更加的警惕一下,又令人去加强各营的防务。

    此刻,赵括骑着骏马,遥望着远处的点点火星,燕人已经开始设营休歇了,他们将马车围成了一圈,士卒就在圈内休歇,同时,也有不少的骑兵正在来回的巡视,处处都点上了篝火,燕人的大军拉的很散,前后相距完全就超过了行军所规定的,可是也没有将领去指责。

    赵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渐渐的,燕军大营也不再有喧哗之声,而那些骑兵,只是装模作样的巡视了一次,就下了马去玩耍了,没错,他们的确是在玩,就连那些士卒们都是聚在一起,玩着投壶,丢石等游戏,军纪相当的涣散,栗腹的命令,根本就不会被底层的士卒们所执行,燕国的将领们住在营帐内,营帐内外弥漫着酒味,伴随着赵国女子的尖叫。

    赵括缓缓从腰间拔出了短剑,赵傅从身后给他递上了火炬,他一手持着火炬,一手持着宝剑,平静的问道:“二三子,赵王所赐的酒袋,可都拿上了?”

    “拿上了!”

    “我先前所吩咐的,二三子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

    “好,请二三子跟着我,将燕人的粮草烧个一干二净!”

    “唯!!”

第六十八章 我赴死,永别

    在这昏暗的天色之中,燕国士卒的篝火,犹如遍布在地面上的星辰,尤其是从远处来看,更是能欣赏到这前后几十里的点点星火,地面上的星火与天空之中的星辰相映,这景象倒是有别样的魅力,只是,赵括却没有心情再来欣赏这样的绝世美景了。他手中握着火炬,这个火炬是赵傅帮着他制作的。

    赵括看到赵傅从树木里抠出了些黏糊糊的东西,均匀的抹在了木棍的上头,放在篝火里,猛地就窜出火苗来。据赵傅所说,只要不是遇到强风,这样的火就不容易被熄灭,故而,赵括让诸多骑士们也准备了不少这样涂抹了那神奇东西的木棍。赵括领着骑士们在这里来回的奔波,让他们熟悉事成之后撤退的道路。

    包括最后的聚集点,每一条撤退的路线,他都让骑士们一遍一遍的去走,去熟悉。

    到了如今,所有的都已经准备妥当,赵括眺望着远处的燕人车架,浑身颤抖了片刻,方才停止了抖动,赵括闭上了双眼:母亲,戈,幸,狄,李牧...我所有的挚爱,我所有的朋友们,那些帮助过我的长辈们,好好的活下去罢,我要出发了,永别。

    赵括猛地睁开了双眼,骏马朝着远处奔驰而去,赵括感觉到了手中那火炬剧烈的摇曳着,于是又拉了拉缰绳,放缓了些骏马的速度,骏马犹如散步那样漫不经心的朝着远处走去,这倒是破坏了这种死战的氛围,数百骑士跟随在赵括的身后,坚定的朝着敌人的方向赶去。

    栗腹安排了很多的哨岗,而这些哨岗,此刻却背靠背坐着,歪着嘴,呼呼大睡。为了抵御猛兽和寒风,押粮的士卒们甚至将粮车放在了外围,围成了一圈,自己在这些马车所构成的屏障内休息,赵括距离敌人越来越近,而清脆的马蹄声,也愈发的不能遮掩,赵括能感受到自己那剧烈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自己的胸膛来!

    “不是查过了麽?都好!”,听到马蹄声,被惊醒的哨岗睡意朦胧的说道,他还以为是自家的骑士来这里巡查,抱怨着,谩骂着,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一瞬间,他脸上苍白,说不出话来,还没有等到他说出敌袭,赵括挥动了缰绳,骏马冲了过去,赵括将手中的短剑对着那士卒猛地一砍,只听的“扑哧”一声,士卒尖叫着倒地!

    “敌袭!!!”

    “杀!!”

    那一刻,整个燕人大营都炸开了锅,各种杂乱的号令出现,有的士卒们惊恐的哭了起来,有的士卒们拿起了武器,还有的士卒竟是与自己人厮杀,格外的混乱,而赵括的眼睛,只是盯着不远处的粮车,他将手中的火炬丢在了那些粮草之上,又将腰间的酒袋丢了出去。

    可是,他所期待的忽然挑起的火苗,并没有出现,酒袋不仅没有能够起到点燃的作用,甚至是险些浇灭火炬,赵括大吃一惊,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索了,那一刻,燕人的士卒们已经冲杀了过来,赵括迅速从腰间拿出了木棍,再次丢在了原先那火炬的附近,这才猛地窜出了一股火焰!

    数百骑士朝着粮车丢下火炬,那一瞬间,火海骤起,酒并不是好的点燃物,可是供大军所用的粮草,甚至是装着他们的筐,木头所做成的车,却是上好的易燃物,火焰在四处升腾,很快便跳跃到半个人之高,这让燕国士卒们更加的慌乱,但是,燕国的阵线很长,只是押运粮草的后军这一段的燕人士卒陷入混乱之中,而其余各地的燕人则是急忙派出了支援!

    赵括迎着从四面八方冲来的士卒,燕人的前军在西,后军在东,赵括率军袭击的正是粮车最靠西的地方,此刻,赵括率领骑士们,朝着东方再次冲锋,这也是赵括早有思索的,因为辆车过于分散,只能如此一路的进行焚烧,而燕人的骑兵又多聚集在中军,也就是靠西的位置上,若是从东往西,直接遭遇到燕人骑兵的几率会大大提升。

    燕人的后军已经是一团糟了,将领们甚至都没有披甲,从营帐内跑出来,慌忙的指挥军队,只是,他们所能指挥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还是在逃亡,将领连杀了几个逃兵,也不能控制的住,押运粮草的原本就不是什么精锐,哪里能禁得起夜袭?而最为麻烦的还是栗腹专门安排保护粮草的一支精锐。

    这支燕国精锐大多都是原先守护燕王的武士,他们也是最先反应过来,并与赵括交战的,赵括不管不顾的纵马,腰间还剩下两根木棍,而粮草车还有很多,骑士们也都意识到方才的投火有些过于集中,用燕人的篝火来点燃火炬,便再投到了粮草车的上头,燕人士卒们疯狂的冲上来,想要扑灭这火焰!

    骏马飞奔,猛地撞飞了一个拦路的燕人士卒,那士卒飞了出去,撞在身后的马车上,顿时咽气,骑士们高呼着,手中的短剑不断的朝着周围挥砍刺击,燕人士卒不断的倒下,可是当他们用长矛开始反击的时候,骑士们就开始出现了巨大的伤亡,三四个士卒聚集在一起,朝着马背上的骑士一刺,那长矛就将骑士给贯穿了!

    赵括精心准备的酒袋,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险些害了他的计策,而好在夜里这风,帮了赵括不少的忙,粮草只要是冒出星火来,在风的鼓动下,即刻就能变得比人还高,而为了组成堡垒,这些马车本都是堆在一起的,火势不断的蔓延,就连几个想要救火的士卒,身上也是燃起了火苗,正在地面上痛苦的打滚。

    “出现了什么事情?”,栗腹颤颤巍巍的从营帐内冲了出来,他在中军,隐约听到了后军的喊杀声,前军似乎也知道了这动静,几个将领正带着骑兵迅速朝着中军奔驰而来,有一脸漆黑的将士举着火炬,对着栗腹大叫道:“将军!赵军偷袭!他们偷袭后军的粮草车!!”

    “让胜,亥,毋病率领骑兵赶去支援!!”

    “听我的吩咐,你带领步卒从左侧包围后军!我去包围右侧,迅速传令后军,不许让赵军从后方逃离!堵住他们!”,栗腹大吼大叫着,左顾右看的,却没有几个都尉及时的出来,栗腹愤怒的跳了起来:“迟早要砍了你们!!迟早要砍了你们!!”,懒惰的将领,加上无法指挥的士卒,有问题的列阵,导致了后军的巨大灾难。

    栗腹看着远处的火海,几乎将黑夜烧成了白昼,他险些哭了出来,在他的呼喊下,终于有都尉准备妥当,带着士卒们去进行包抄!

    赵括身上的火炬都已经用完了,此刻,他手持一杆燕人的长矛,正在不断的挑翻燕人的篝火,按理来说,在生火的时候,都会在篝火的周围围上石块之类的,以免出现火灾,可是燕人似乎并不想这么麻烦,篝火被挑翻之后,火星迸溅,赵括也不知道这能不能起到作用,其余几个骑士倒是还有引燃之物,还在不断的朝着粮车丢去。

    赵括甚至都来不及回头去看看那些燃烧着的马车,一个士卒冲了过来,长矛狠狠刺中了赵括的小腿,赵括吃痛,丢出手中的长剑,直接命中那燕人的胸口,随着燕人反应过来,赵括所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在四周,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燕人的士卒,骑士们正在激烈的与士卒们交战,死伤惨重。

    “回!!”,赵括大吼了一声,再次冲杀了过去,面前遇到几个士卒,骏马直接撞飞,手中的长矛不断的挥舞着,双手酸痛,赵括觉得,自己的手臂肌肉似乎已经撕裂了,一支羽箭飞射而出,插在了赵括的右手臂膀上,赵括再次大叫了起来,双目充血,长矛狠狠砸在一个士卒的身上,长矛断裂,士卒喷出血液,倒在地上。

    赵括已经没有了武器,只能纵马狂奔,“扑哧~”,从后背传来些剧痛,可是这一次并没有方才那么的疼痛了,就好像是被蜜蜂咬了一口,赵括没有回头,只是压低了身子,骏马冲出了敌阵,骑士们分散开来,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奔而去!燕人的骑士们终于赶到,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呼啸声,赵括下意识的低头,那一刻,短剑从他的头发上挥舞而过。

    赵括浑身冰凉,他看到燕人骑士从自己身边穿过,赵括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那士卒的后衣,“咔嚓~”,赵括的手脱臼了,而那位险些要了赵括性命的骑士,却是被直接拽下骏马,随后便死在了骏马的踩踏之下,燕国骑士还在追赶着,羽箭犹如雨点一般砸向了赵括。

    赵括脑海里已经没有粮草,甚至也没有同袍,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咬着牙,纵马狂奔,羽箭不断的从自己身边划过,一支羽箭从脸边飞过,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赵括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第六十九章 勇士长眠

    深夜犹如白昼。

    整个燕人的后军,此刻都已经成为了火海,赵国的风始终没有偏袒外人,赵国的风忠于勇士的意志,干燥的粮草烧成了熊熊烈焰,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相邻的车,或者人。燕人士卒们四处逃散,原先的逃兵情况就已经非常的严重,在如今,燕人后军又出现了炸营的情况,互相残杀而死亡的人,远远要多于赵人所杀死的。

    军心涣散,长途跋涉的燕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的袭击。

    燕人的后军并没有如栗腹所吩咐的那样,组成一道坚固的城墙来拦住赵人,反而是最先崩溃,只有那些从中军前来支援的骑兵们,死死的咬着这些赵人不放,可是赵人并不是一同撤离的,他们分散撤离,原先人数就不多,在分开之后,就朝着密林冲锋而去,当失去了篝火与火焰的照耀之后,这些压根不了解地理的外乡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去追赶赵人。

    栗腹指挥中军前往指挥,战车冲锋,步卒跟随,就好像是有两个手臂,从中军伸出,包裹住整个后军,在最后合在一处,将整个后军都包围住之后,栗腹这才下令,缩小包围圈,一定要将赵人全部留下!燕人士卒们手持长矛,行动有序,不断的朝着后军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可是当士卒们来到了最近处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活着的赵人。

    燃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后军士卒们正在匆忙的救火,地面上满是尸体,有赵人的,有燕人的,一个又一个摆放在一起的粮草车,此刻却已经被火焰所吞噬,栗腹茫然的看着这火焰,浑身都在颤抖着,负责防护的都尉走到栗腹的身边,他脸上都是灰,流下的眼泪洗刷了那灰黑,露出两道干净的泪痕。

    “将军....粮草没有了,都没了...没了...”,他只是反复说着,眼泪忍不住的掉落,栗腹手中的短剑掉落,他一把抓住那都尉的脖颈,凶狠的吼道:“是谁让你用粮车来列营的?!为什么要把粮车摆放在外?!”,都尉被揪住脖颈,只是哭着,却不说话,栗腹猛地丢下了他。

    火焰带来了温暖,只是,栗腹的心是那样的寒冷。

    浑身都凉透了。

    赵括依旧在马背上,这是个脆弱的时代,从甲胄到武器,都是那么的脆弱,长矛只是刺中了敌人,就容易断裂,而短剑更是这样,只是挥砍了几下,便支撑不住,但是,在这个脆弱的时代,却有一批最坚硬的人。赵括双手紧紧抓着骏马的脖颈,冷风的洗礼能让他保持清醒,他还记得自己所吩咐的一切。

    他还记得最后要聚集的地方,这片密林,他带着众人熟悉了很多天,可是在这深夜里,他还真的有些无法辨认方向,可是他没有犹豫,也没有停下来,骏马一直都在狂奔,穿梭在密林之中,渐渐的,赵括能听到了些马蹄声,几个骑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伤痕累累的他们,无法隐藏再次见到马服子的那种喜悦。

    他们高呼了起来,用赵括所熟悉的赵语。赵括见到了王樊,王樊就跟随在他的左侧,赵括伸出左手来,从他的手里接过了旗帜,王樊一愣,赵括缓缓举起了旗帜,旗帜已经很是残破,有残留的血和烧完的余烬,在皎洁的月光下,马服两个大字,显得那么狰狞,赵括喉咙滚动着,他想要高呼胜利,却只能发出犹如野兽般的嘶吼。

    相继赶来的骑士们越来越多,众人跟随在赵括的身后,赵傅,邯郸造,赵布,他们一言不发,只是纵马跟随马服子。

    终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高地,这里是密林的最深处,有一个石块,赵括令众人在周围帮上了布帛,方便辨认,赵括勒马,骏马嘶鸣,这是邯郸造演练了无数次的出场方式,赵括却在无意之中做到了,赵括的骏马也很累了,非常的累,低着头,喘着气,一动不动,赵括骑着骏马,回过头来,看着众人。

    骑士们纷纷停下来,坚定的看着赵括,赵括是在数着他们的数量,站在赵括面前的骑士们,却只有五十三人,赵括心里传来阵阵的剧痛,这种痛苦远比身体上所遭受的伤痕要更加巨大,他咬着牙,久久没有言语,想好的对于胜利的发言,此刻也是戛然而止,赵括陷入沉默之中。

    一匹骏马缓缓走到了赵括的面前,邯郸造垂着头,骑着骏马,他抬起头来,脸色无比的苍白。

    “将军...我们赢了?”

    “赢了。”,赵括点了点头。

    邯郸造笑了起来,随即,面色一凝,他从马背上栽倒了下来,赵括猛地从骏马上跳了下来,朝着邯郸造扑了过去,众人纷纷下马,邯郸造倒在地面上,在他的后背上,插满了羽箭。赵括颤抖着,扑到他的身边,急忙将他抱起来,高呼道:“谁懂医?快去叫医师!!快啊!!”

    邯郸造痛苦的呻吟着,他看着赵括,眼里满是惶恐与泪水。

    “将军...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啊,将军,我怕,我要死了....救我,我不想死...我...”,邯郸造急促的叫着,赵括紧紧的抱着他,“不,你不会死,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你放心罢,没事的。”,邯郸造张开了嘴,剧烈的呼吸着,“好疼啊,好痛啊...将军...我...我不能呼吸...我..求求你...救我...救...”

    “父...母...”,邯郸造浑身剧烈的抽搐着,嘴角不断溢出血来,脸色渐渐的凝固住,双眼茫然的盯着赵括,眼泪忽然从眼眶里滑落,却再也一动不动。

    “不...不要啊...不...”,赵括抱着邯郸造,大哭了起来。骑士们缓缓低下了头,赵傅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声,而邯郸造的好友赵布,此刻却是跪在了地面上,泣不成声。赵括抱着邯郸造,怎么也止不住泪水,好似有刀片切过他的心脏,那种钻心的疼痛,让赵括痛的难以呼吸。

    “栗腹匹夫!!我必杀汝!!!”

    .........

    在密林的深处,多出了一个坟墓。

    战争还没有结束,赵括并不能带走邯郸造的尸首,墓地挖的很深很深,为了避免猛兽们玷污邯郸造的尸首。赵括亲自为他挖出了这墓地,邯郸造被掩埋在了泥土之下,众人用石块在周围堆成了一圈,插上了枝条。赵括站在坟墓前,一言不发,为邯郸造送行,骑士们点上了篝火,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的他们,非常的疲惫,他们需要休歇。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又有十六位骑士赶到了这里,他们被追赶的太急,只能绕道返回这里,在邯郸造的周围,又多出了几个用石块堆砌出来的坟墓,只是,在这些坟墓里,并没有尸体,他们的尸体,留在了燕人的大营里,赵括割开了酒袋,一一倒下了诸多坟墓的面前。

    赵傅站在远处,他看着浑身都被包扎起来的赵括,赵括受的伤并不少,他一马当先的冲锋在最前,浑身密密麻麻的伤口看的赵傅都有些害怕,在处理的过程中,赵括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这些痛苦完全不算什么。看到赵括坐在坟墓前,赵傅终于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也坐了下来。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啊...”,赵括喃喃道。

    “您说什么?”,赵傅没有听清,他问道。

    赵括皱着眉头,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赵傅说道:“让将士们再休歇一日,明日,全速赶往柏仁。”

    “唯!”

    坟墓前,用短剑刻出了一行大字。

    赵有勇士,在此安眠。

第七十章 魏不只有信陵君

    魏国,信陵

    天色渐渐有些昏沉,魏无忌的门客都已经出去休歇。只有三位与他最为亲密的门客留了下来,点了烛,信陵君要再次款待来自赵国的贵客,此时,信陵君终于也不再是白昼里那醉醺醺的模样,他温和的笑着,示意让李鱼坐下来。魏无忌虽是魏国首屈一指的贵族,可他这里并没有太多的讲究。

    这从他面前的放的鼎上可以看出来,这鼎的数量绝对能够逼疯赵王,因为他只放了一个鼎。李鱼非常的惊讶,可是魏无忌周围的几个门客似乎都习惯了,甚至都没有劝阻他的,魏无忌注意到李鱼的惊讶,朝着他眨了眨眼,说道:“这里并没有我不信任的外人,您也不必拘束。”

    魏无忌的门客又跟李鱼谈论起赵国的事情来,对于马服子,他们似乎都很好奇,尤其是在李鱼那样的形容马服子之后,李鱼自豪的对他们说道:“我听闻,凤凰遨游天际,没有看到梧桐木,宁愿在天上累死,也绝对不会落下来栖息。我从楚国出发,游历魏国,齐国,赵国...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来到信陵。”

    “哦?您曾来过信陵?难道我不是您的梧桐木麽?”,魏无忌笑着问道。

    李鱼摇了摇头,说道:“请原谅我的直言,您是一位贤人,可是您作为魏国的公子,却没有能为魏国的庶民做到任何一件有利于他们的事情,这在我看来,并不是我的梧桐木。”

    “您的意思是马服子他可以做到?”

    “马服子也没有能做到,可是他在去做。我初次去拜访他,看到他领着门客们帮着百姓们去耕耘,哈哈哈,普天之下,您可曾听闻过有贵人帮着黔首而耕作的事情?耕作的事情是卑贱的事情,食肉者当然是不愿意去做的,可是我家少君他能,少君的诸多门客,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这件事而抱怨的。”

    “赵国诸贵,因此嗤笑马服子者很多,说他远不如其父,只有在田地里耕耘的才能,可是在我看来,这就是我的梧桐木啊。”,李鱼骄傲的说道。

    信陵君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若是早知道您来信陵的事情,我也该带上他们去田地里耕作几天的。”,他顿了顿,又问道:“那这件事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马服子从不事农桑,在田地里忙碌了两日,就在病榻上躺了三日。”,李鱼说道。

    众人笑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耻笑之意,魏无忌听着都有些出神,摇着头说道:“您不要再说了,您要是再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亲自驾车去见他啊。”

    众人又谈论了片刻,李鱼看到魏无忌还是没有提及援军的事情,有些坐不住了,他说道:“我听闻,晋献公又向虞国借路攻打虢国,宫之奇说:面颊和牙床骨是相互依存,嘴唇丢了牙齿就受凉。虞公并没有听闻,导致晋国在灭亡虢国之后,又灭掉了虞国。”

    “如今秦国和燕国正在攻打赵国,赵国岌岌可危,而魏国不管不顾,这不是要继续虞国所经历的事情麽?”

    “今日赵国受到威胁而您不去帮助他,等赵国灭亡,秦国来进攻魏国的时候,又会有谁来帮助魏国呢?”

    李鱼这么一开口,众人都沉默了下来,魏无忌皱着眉头,看着李鱼,说道:“这些话,您难道不该向魏王说麽?我没有虎符,无法指挥魏国的军队,我如何能去帮助赵国呢?”,李鱼不假思索的说道:“马服子派遣了一位唤作明的门客,在魏国内收购粮食,他也在信陵,请您帮助他罢。”

    魏无忌看向了坐在自己左侧的一位年轻人,年轻人看起来有些黝黑,模样憨厚,魏无忌看着他,问道:“隗,我们还有多少粮食?”

    隗是魏无忌的心腹,因为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苟,故而被委派来看管魏无忌的各项产业,他即刻回答道:“还有二十七万三千六百石粟,六万五千七百石麦,有八百二十六头豚,还有两千四百三十二只羊。”,魏无忌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要给赵国送一些粮草,就送他二十万石粟,五万石麦,如何?”

    李鱼大喜,正要起身拜谢,一旁的老者忽然说道:“不可。”

    魏无忌看向了那位老者,老者脸色肃穆,他摇着头,说道:“千万不可....”,他想要说什么,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国中有不少想要害您的人,若是他们知道您将魏国的粮食送给赵国,这就是给了他们向您发难的机会,您怎么能做将短剑递给敌人的事情呢?”

    魏无忌咬着牙,说道:“我不惧怕。马服子可以做赵国的梧桐,难道我就不行麽?我听闻,梧桐木是不能被腐朽的斧所砍断的,就按着我的意思去办罢。”

    隗也站起身来,一脸憨厚的说道:“请您等待一日,我再去粮仓重新登记我们的粮食,将粮食集中到府内,再给与赵国使者。”

    魏无忌点了点头。

    深夜里,明正在驿站内休息,就有士卒前来禀告,说是有人想要拜见他。明急忙起身,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见他,大概就是只有李鱼了罢,明兴奋的走出门去,随即一愣,来人并不是李鱼。

    .........

    在之后的几天里,李鱼安心的待在信陵君的府邸中,魏无忌对他非常的热情,在这里,每一日都是宴会,门客们玩的都相当的开心,魏无忌也没有忘记要帮助赵国的事情,常常询问隗,粮食搬到了麽?而隗也只是笑着回答:粮食还在道路上。

    渐渐的,李鱼也有些坐不住了,已经过了不少的日子,明似乎也离开了信陵,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了,他既是担心明出了什么问题,也是担心来不及回援,在魏国,他听到了不少的消息,包括马服子率领几千人讨伐燕国十万大军的消息,魏无忌的门客朝李鱼举杯,他们都敬佩马服子的胆魄。

    唯独李鱼,他很担心赵括的安危。他也开心不起来。

    魏无忌大抵也是等的有些急了,终于是将隗叫到了面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质问道:“您平日做事从不拖延,这次运输粮草为什么会这么慢呢?难道您这是要抵抗我的命令麽?”

    隗低下了头,一言不发,魏无忌无奈的问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呢?”

    隗抬起头来,面色羞愧,他说道:“我亏待您的信任,这些年里,我缺少钱财,故而一直都在贩卖您的粮草。我以为您不会发现,可是您这次忽然要集中粮草...我凑不出来了。”,魏无忌一愣,宴席中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隗,你怎么是这样的人?那种鄙夷,愤怒的眼神,几乎要将隗淹没。

    魏无忌说不出话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卖掉了多少?”

    “几乎全部...如今粮仓都是空的。”

    “我....我如此的信任您,将所有的产业都交予您,您就是这样回报我的麽?来人啊!!”,魏无忌怒吼着,指着面前的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跳着叫道:“给我打出去!!”,几个武士扑了上来,按着隗便是一顿打,隗并没有反抗,魏无忌愤怒的回到了内室,几个武士疯狂的殴打着隗,押着他走出门的时候,平日里关系最好的朋友,都忍不住的朝他吐口水。

    “小人!败类!您若还知道些大义,您就该去死!”

    隗狼狈不堪的被丢出了大门,鼻青脸肿,伤痕累累,他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的离开了这里。

    李鱼看着这场闹剧,长叹了一声,他心里隐约怀疑,这是魏无忌故意指使隗,不想给自己借粮,他没有再去见魏无忌,转身也离开了这里,他要去找明。

    魏无忌坐在室内,正在饮酒,那位老者忽然走了进来,有些惊讶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李鱼他离开了。”,魏无忌捂着脸,羞愧的说道:“他离开也好,我已经没有颜面再去见他了,您不知道,隗他这些年竟然都在贩卖我的粮食,难怪他一直在拖延,原来我的粮草早已被他偷空。”

    老者大惊,急忙说道:“这不可能!隗不是这样的人!”

    魏无忌一愣,缓缓抬起头来,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跳了起来,恍若一股风,冲出了内室,大吼道:“给我备马!!”,门客们惊疑不定的站起身来,迅速有人牵来了骏马,老者跟在他的身后,也要了一匹马,让门客们不要动,就在这里等待着,随后就去追赶魏无忌。

    魏无忌纵马狂奔,道路上众人避让,混乱不堪,魏无忌他还记得隗的院落,骏马冲到了院落外,魏无忌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摔了一跤,急忙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猛地撞开了院落的大门。

    院落内,沾染着血色的短剑掉落在地面上,憨厚的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

    魏无忌神色呆滞,瘫软的倒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哭了起来。

第七十一章 真正的战争

    李鱼终于是见到了明,在询问了不少魏人之后,他终于在前往赵国的道路上遇到了明,赵国的士卒装作门客,正在周围保护,而两人相遇,也是非常的开心,交谈了许久,方才继续赶路,李鱼有些愤恨的说道:“我本来认为信陵君是个有道德的君子,可是没有想到,他甚至都不如平原君。”

    随即,他又将魏无忌因为不想借粮,指使属下做出的闹剧说给了明,明笑了笑,说道:“天下有那么多人的,不可能人人都是君子啊,有君子,固然就会有小人,好在我还是买到了粮食,我本来都不抱有希望的,没有想到啊,我竟买到了二十万石粟,五万石麦。”

    李鱼一愣,他问道:“您说多少?”

    “二十万石粟,五万石麦,这还是一个人卖给我的,魏国人啊,真是富裕啊。”

    “卖给你粮食的那个人,他叫做什么?”

    “我不知道啊,他也不肯说,想必他是个管事的,偷偷卖掉了家主的粮食罢,我虽然厌恶这样的人,可是赵国需要粮食,不能不拿啊。”

    “他是不是一个面色黝黑,长相憨厚的青年?”

    “哦?您认识他?”,这下,明也有些惊讶了。

    “唉!坏了!”,李鱼皱着眉头,急忙勒马,转身就要离去,明急忙问道:“您要去哪里??”

    “请您继续前进,我要去道歉!!”,李鱼叫着,便纵马离去了。

    ............

    赵国,鄗城。

    因为赵括先前的吩咐,鄗城的百姓们早已逃离了这里,他们带走了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尤其是得到赵括什么都不要给燕人留下的命令之后,他们恨不得连井都被背走,位置险要的鄗城,如今成为了一座空城,赵括率领诸多骑士,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这座死城。

    栗腹并没有向这里发动进攻,看来自己袭击燕军所造成的混乱还没有结束,或者说,他是准备要去跟卿秦汇合,再进军鄗城,赵括并没有在这里做什么停留,他要快速回到柏仁去。骑士们跟随着赵括,迅速从鄗城离去,朝着柏仁的方向飞驰而去,路途并不近,他们的马匹又极为的疲惫,速度很慢。

    而在栗腹这里,情况也是格外的糟糕,火焰终于是被扑灭了,可是燕国为大军所准备的粮草,被烧毁了八成,这些粮草,只够栗腹大军所用十天的,粮草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军心,经历了一次炸营,燕军损失惨重,大多都是在夜色下自相残杀,逃兵数不胜数。

    将领们需要重新整编军队。

    后军几乎是垮掉了,赵人带给了他们极大的恐惧,他们犹如受惊的兔子,整日提心吊胆的,甚至,在第二日的夜里,他们听着自己骑兵的马蹄声,还认为是赵人袭击,险些再次引发了一次炸营,后军失去了战斗力,前军和中军保持的还算完整,只是没有粮食,他们也不能坚持太久。

    栗腹只能给卿秦下令,让卿秦别再攻打元氏城,快点与自己汇合,他那里还有些粮食,不至于让军队出现断粮的情况,同时,他又派人向燕国送出书信,希望能得到粮草援助。可栗腹没有想到,自己的噩梦这才是开始,燕国被赵国袭击大败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逃兵是最好的证明,他们说着赵括的恐怖之处,吓得瑟瑟发抖。

    赵国各地的百姓,再一次疯了。

    马服子没有让他们失望,他们也不能让马服子失望,各地的抵抗情绪愈发的严重起来,在元氏城,竟然有百姓点燃了卿秦的粮草,当时,卿秦的士卒征调了当地的百姓来为他们推车,好在并没有造成大火,被及时扑灭,过了整整三天,卿秦姗姗来迟,他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拜见栗腹。

    刚刚见到了栗腹,他就被训斥了一顿。

    据说,两人吵了一架,而燕国士卒们发现,自己每天所能用的饭菜越来越少,这让他们更加的不满,而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粮草被赵人所烧毁,于是乎,这种抱怨变成了对栗腹的不满,若不是他无能,怎么会造成这样的情况呢?士卒的厌战情绪也在加重,栗腹有些手足无措,他只能下令,大军开拔,要早些攻下鄗城。

    正当栗腹来到了鄗城的时候,他才发现了这是一座死城,死气沉沉的城池内,甚至没有活着的动物,赵人什么都没有留下,连水井都被他们堵了,房屋也被拆毁了,栗腹咬着牙,一言不发,他的时间愈发的紧张,即使加上卿秦所带来的粮食,也有些不够了,他没有在鄗城停留,大军直接朝着柏仁的方向赶去。

    而在这个时候,赵括与一众骑士,终于是赶到了柏仁。

    比起鄗城,柏仁甚至都不能算是个城池,他只是个小乡邑而已,城墙格外的矮小,甚至都不需要梯就能爬上去,不过,似乎有人正在加固这座城池,隐约能看到有人正在城墙上堆砌石块,赵括刚刚来到了城池门口,柏仁内便是一片混乱,他们以为前来的是燕人,正在城墙上忙碌的戈看了一眼,便大叫道的:“来者是马服子!”

    于是乎,城池内更加的混乱了。

    只是,这一次是因为兴奋。在众人的簇拥下,戈与一群人打开了城门,朝着赵括的方向走了出来,赵括下了骏马,骑士们纷纷下马,一位当地的官吏,领着众人前来拜见赵括,这位还是个熟人,当初赵括在平原君那里借粮,曾经有一位董成子向自己送粮,而领着众人出城的,就是这位董成子。

    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沾染了些灰尘,见到面前的赵括,他格外的激动,拉着赵括的手,险些哭了起来,赵括劝慰了他几句,这才看向了戈,戈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赵括,他有些说不出话来,赵括有些疲倦,他问道:“大军已经赶到柏仁了?”

    “我们前一日就赶到了,董成子正在这里加固城防,我便留下来帮忙,鄗城的百姓们说是得到了您的命令,也前来此处...您呢?”,戈看着赵括,顿了顿,方才问道:“您毋恙?”

    赵括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很好。”

    小小的柏仁城内,聚集了非常多的赵国百姓,所有逃亡的百姓,似乎都聚集在了这里,只是因为他们听闻,马服子在这里。终于,马服子来了,他牵着一匹骏马,穿着戎装,领着一些骑士,从城门口走了进来,百姓们聚集在周围,探出头来看,马服子此刻有些狼狈,浑身都绑着布帛,戎装破残,血迹斑斑。

    只是,这没有影响百姓们对他的狂热尊崇,这些血,是为了他们而流的。

    面对成千上万的百姓,赵括只是微笑着,朝着他们点头示意,百姓们欢呼起来,这声音仿佛要将整个柏仁掀翻,所有人都很开心,唯独赵括,以及他的骑士们,他们非常的疲惫,非常的疲倦。董成子原先是鄗城的城守,在听到马服子的命令之后,方才领着人来到了柏仁,也接管了这里的防务。

    他很想要设宴款待赵括,可是赵括拒绝了他的好意。

    现在并没有到可以庆功的时候,先前的袭击,只是让燕人失去了长期战争的能力而已,而真正的战争,现在才要开始。

第七十二章 骑劫的家乡

    “我有些累了,请您砍些柴来,就在此处生火休息!”,老牛正在低着头,啃食着青草,车停在了一旁,而荀子就坐在车上,十分严厉的对临武君说道。说起来,临武君心里是格外的恼怒,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离开赵国之后,荀子对自己就越来越苛刻,态度非常的恶劣,处处都是在指责他,为难他。

    临武君就好像是荀子的仆人那样,不,荀子对待仆人都不会这么的苛刻,甚至都不如他的仆人,所有的累活重活都是由他来做,但凡抱怨,就要被荀子一顿教育,若是论起战争,他或许还能跟荀子谈一谈,可是说起大道理,就是十个临武君绑在一块也不是荀子的对手。

    “我以为您是我的朋友,这才愿意护送您到齐国,可是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终于,临武君怒了,他恼怒的质问道。

    荀子甚至都没有睁开双眼,他回答道:“当初跟随您的楚国士卒,也是将您视为主君,愿意跟随您征战沙场,可是您不也是如此行事的麽?打骂侮辱,自大狂妄,漠视他们的尊严和性命,最后害死了所有跟随您的人。这难道不比我做的要严重麽?我可不会索要您的性命。”

    临武君额头青筋暴起,咬着牙的说道:“我要去楚国认罪,用自己的性命来纠正我的过错,难道这还不够麽?为什么您还要这样侮辱我呢?”

    荀子猛地张开双眼,愤怒的训斥道:“难道您一个人的性命,能够比得上被您害死的几万士卒的性命麽?!”

    临武君原本握紧的双拳渐渐松开,他长叹了一声,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

    赵括实在太疲惫,这些时日里,他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带走了他几十年的精力,回到了柏仁,他本来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可是坐在席上,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等他惊醒的时候,自己却已经躺在了床榻上,阳光从窗口钻进来,自己身上多出了几个光斑,赵括看着那阳光,身上那几处伤口传来阵阵的剧痛,让他不由得咬牙咧嘴。

    赵括这才看起了自己身上的伤势,两处箭伤,一处刺伤,都是赵傅帮着自己处理的,那糙汉手艺非常的不好,原先捆绑的布帛也都变成了鲜血与泥土混杂的黑色,而如今,看来是有人又帮着自己处理了一次,赵括缓缓坐起来,微眯着双眼,享受着这阳光,只是坐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就从床榻上跳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人推开了大门,走了进来。来人正是戈,戈穿着戎装,佩戴着短剑,眼里满是血丝,他凝重的看着赵括,询问道:“少君,出了什么事?”

    赵括有些紧张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少君没有睡太久,现在是辰时。”

    “食时啊...”,赵括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周围,找到了自己的戎装,就要去更换,戈拦住他,说道:“董成子昨晚送来了一套甲胄,您还是穿新的罢。”,很快,他就将董成子所送的甲胄带了过来,赵括穿上了新装,董成子还是仗义的,赵括原先所穿的是布甲,是用犀牛皮来制成的,有甲身,甲袖,甲裙,纵向下排压着上排,而胄则是用甲片编起来的。

    如今董成子所赠送的,却是由铁片制成柳叶形状的甲片,经过穿组而成的,甚至还有头盔,可以称为铁甲,在防御力上,算是直接提高了一个档次。赵括却没有心思来琢磨这甲胄,铁甲有些沉重。在赵括穿戴好之后,戈又带来了些吃的,赵括吃着饭菜,又询问起了粮草的情况。

    戈挺着胸膛,有些自豪的说道:“我率领大军赶到这里,粮草所剩本来也不多,没有想到,柏仁聚集了大批的百姓,还有些贵人,他们听闻是马服子的军旅,纷纷献上了粮草,甚至就是从路边挖的野菜,他们都送到我们这里来了...可见马服子您的...”

    “砰!”,赵括一掌拍在案上,戈被吓了一跳,赵括愤怒的抬起头来,说道:“我不是早有命令,不许索要百姓的物资麽?”

    “少君,我没有索要啊,是他们自己要送来的,我这...”,戈有些说不出话来,解释不清的他,急得脸色涨红,赵括这才说道:“传我的军令,不许再要百姓的东西...我们是来保护他们的,不是来杀死他们的,这一路上,饿死冻死的百姓何其多啊,他们从燕人士卒的手中逃出来,难道要死在赵人士卒的手里麽?”

    戈低下了头,只能急忙前去传令,而赵括也很快就吃完了饭,走出了房屋,刚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远处正在奔跑着的士卒们,他们手持武器,正在绕着县城奔跑,周围还是几个孩子笑着跟在他们的身后,赵括点了点头,没有忘记操练,这倒是不错的。而看到他出来,那些孩子又惊呼了起来,朝着他就跑了过来。

    赵括笑了起来,抱起冲的最快的那个小家伙,小家伙朝着他冲过来的时候很勇敢,可是被赵括抱起来的时候,却非常的拘束,低着头,不敢说话,其余几个小家伙,围在赵括的身边,有的好奇的摆弄着他的甲裙,也有的抱着他的腿,赵括哈哈大笑,正在此时,远处急忙滚来了一个肉球...是董成子。

    “去别处玩去!”,董成子挥了挥手,就将几个孩子赶走了,他气喘吁吁的站在赵括的面前,擦着额头的汗水,换了片刻,这才看着赵括身上的甲胄,笑着说道:“真是合身啊!”,赵括急忙拜谢他送的礼物,董成子大方的挥了挥手,说道:“我也有心想要像您一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可一直都没有机会。”

    “我听闻,好的纺锤在擅长纺织的人手里才能织出最好的布帛,而这套甲胄,也就在您这样勇士的身上,才能抵御住刀剑罢。”,董成子说着,这才带着赵括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走在道路上,董成子也不忘记跟赵括诉说自己的功劳,他说道:“我原本是想要与燕人决一死战的,可是听到您的命令,我也只好遵守,就退到了此处。”

    “大军一到,我即刻就将他们安排在了城西,这是因为城西大门较为宽敞,方便大军进出的缘故。粮草物资,我也都有所准备...”,赵括时不时的点着头,也不忘记道谢。

    整个城东的民居,都被改成了校场,远远的,就能看到士卒们正在操练的,有的正在长跑,有的则是在射箭,还有的正在拿着长棍互相厮杀,而看到他们赶来。戈,赵傅等人也都来到了赵括的面前,赵括笑着问道:“这操练是谁安排的?”,赵傅看向了戈,戈傲然的抬起头来,赵括这才说道:“我早就知道戈是可以信任的人啊!”

    交谈了片刻,赵括这才对赵傅等人吩咐道:“请先按着原先的编制负责自己的士卒,空缺的屯长,就从伯长里补,伯长从卒长里补,诸如此类。再从士卒里提罢一些精锐者,为伍长,什长。”,说起这些,赵括的脸上显然又落寞了些,他原先可是带着一群军官去袭击燕人粮草的,军官死伤惨重,完全打乱了他原先的布置。

    可是那些原先轻浮躁动的年轻贵族,此刻都有所变化,是可以担当要任了。

    众人忙碌了起来,赵括只是在一旁看着,董成子看着他们,笑了笑,方才问道:“马服子啊,其余大军,什么时候会赶到啊?”

    “大军?我所有的军队,都已经在您的面前了。”

    “啊??就这几千人??”,董成子脸色一白,他看起来有些惶恐,牙齿似乎都在打颤,他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赵括笑了笑,拍打着他的肩膀,说道:“您不要担心,有我在。请您为我找一位熟悉周围的人来,我有事情要询问。”,董成子叫来了一位门客,吩咐了几句,那门客就跑了出去。

    很快,门客领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半百老人,来到了赵括的面前,老人皱着眉头,身材高大,双腿微微罗圈,这是长期骑马的证明,身上甚至还佩戴着短剑,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位勇士,他站在赵括的面前,拱手一拜,方才扬起头来,大声的问道:“请马服子吩咐吧,我们几时去杀燕贼?”

    这老人的模样,有些熟悉...

    赵括一惊,急忙问道:“您是骑...李牧的父亲?”

第七十三章 剑不出则锈

    这位威风凛凛的老者,还真的就是李牧的父亲,他听闻赵括说自己与李牧是好友,即使板着脸,也难以遮掩他内心的喜悦,摇着头,他说道:“我有三个儿子,李牧是最不成器的一个,能与马服子成为朋友,是他的荣幸啊。”,赵括脸色一凝,方才说道:“您过谦了,他未来的成就,定然是高于我的。”

    赵括这才问起了正事,他认真的问道:“我在赶来柏仁之前,观察了周围的地形,我发现在柏仁周围可以隐藏大军的地方不少,您是本地人,请问这周围各密林山涧,哪里是最隐蔽的呢?”,老者抚摸着胡须,回答道:“在柏仁之南,有一处密林,唤作丧林,此处背连群山,连绵不绝,又有荆棘遍布,野兽横行,是寸步难行。”

    “除非是知道正确的小路,否则是没有人能安全脱离这里的,柏仁人若是遇到了灾年,就会逃往此处,这番征战,也是有不少柏仁人逃进了这里,若是您想要在这里埋伏士卒,我可以带您进去,燕人除非是一路砍伐,否则,断然是看不出哪里隐藏着伏兵。”

    赵括皱着眉头,他之所以放弃地处高坡的鄗城,而来到柏仁,就是因为鄗城附近并没有适合隐藏的地方,因为位置险要,周围的丛林都被看完了,道路平坦,而柏仁就要好多了,道路失修,四处还有山涧密林。若是燕人要来,定然是从大路,也就是东南方赶来,东南方有宽阔的平原,是最适合扎营的。

    赵括知道了这些情况,方才笑着跟李牧的父亲说道:“那就劳烦您了。”

    他又看向了董成子,这胖子如今显得格外不安,他原本还以为这几千人不过是先锋部队,故而在城东还留下了很多的空地,就是准备迎接后续的主力,谁知道,这就是赵括全部的兵力,他似乎有些绝望了。李牧的父亲去做准备了,而赵括却是拉着董成子来到了一旁,他说道:“我要撤出柏仁了。”

    董成子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啊,撤守邯郸。”

    “恐怕不行,邯郸可与柏仁不同啊,邯郸那里处处都是平坦的大路,完全是没有办法拦住燕人的,若是让燕人包围了邯郸,邯郸与周围的联系断裂,那会造成赵国的灭亡。”

    “那您..您...您想要做什么?”

    “我会带领士卒们撤出柏仁,在柏仁之外设伏,您先遣退这里的百姓,让他们回邯郸去。”

    “好!我这就带着他们回邯郸!”,董成子点着头就要走,赵括急忙拉住他,笑着说道:“您还不能离去啊。”,董成子哭丧着脸,问道:“那要我做什么啊?”,赵括说道:“请您不要畏惧,您带上一批百姓,留在柏仁,在城墙上竖起我的旗帜,敲打战鼓,做出一副我据守在此处的模样来。”

    “若是燕人在城外扎营准备休息,您就等待着战况再做决定,若是燕人即刻就要攻城,那您就可以弃守逃离了。”

    董成子还是有些畏惧,脸上满是纠结,下不定决心,看到董成子这个模样,赵括低下头来,看着他腰间的短剑,他笑了笑,方才说道:“我所穿的这套甲胄,应当是董叔将军所留下的罢,您的佩剑也是?”,“董叔将军的军功或许并不多,可是他这一生,也不曾畏惧,更不曾退缩。”

    “我听说啊,这佩剑太久不出鞘,是会生锈的。”

    “请您务必帮我这一次罢。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您先死去的。”,赵括认真的说道。

    董成子咬着牙,点了点头。

    很快,赵括就下达了命令,让士卒做好准备,离开柏仁,众人虽然不知道赵括的用意,可是也没有人敢多问,经过夜袭燕人的这一战传开,赵括杀溃了几万燕人,烧毁了敌人所有粮草的“传奇事迹”也都传到了士卒们的耳边,这让士卒们更加的崇拜马服子了,包括柏仁的百姓们,都是如此。

    赵括再次坐上了戎车,他没有想到,李牧的父亲在这个年纪,竟然还能骑的上骏马,他在前方引路,带着众人,钻进了那深不可测的密林之中,在这密林里,人都难以行走,更别提是战车和骏马,士卒们在前方砍伐树木,造出一条条的道路来,耗费巨大,可是渐渐的走进密林深处,就能看到一条正好能够通过车马的道路。

    这条道路是一代代柏仁百姓所开辟出来的,每逢战乱,他们就会逃到这里来,可是这一次,赵括却不希望他们逃进这里,若是自己战败了,燕人一定会对这密林进行认真的搜查,到时候,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百姓死在燕人的手里,直到夜里,他们都没有能赶到目的地。

    按着赵括的想法,他们自然是要隐藏在距离敌人最近的地方。

    而在此刻,董成子还在派人去劝说柏仁的百姓们。

    “马服子已经撤离了柏仁,请你们回到邯郸,燕人即将就要杀到柏仁了!”

    “马服子定是不会回撤的,他一定是要去与燕人交战,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凯旋的消息!”

    “对!不能跟随马服子杀敌,难道还不能留在这里庆贺马服子的胜利麽?!”

    或许是过于盲目的信任,董成子的事情非常的不顺利,他手忙脚乱的四处劝说,总算是让一部分百姓们做好了离去的准备,随后,他又召集了一批人,在城墙上竖起了无数旗帜,又准备了很多的战鼓等物品,心惊胆战的站在城墙上等待着,董成子的骏马就在城墙下绑着,只要事情不对,他就要骑着骏马逃离此处。

    赵括等人在密林之中砍出了一条道路来,终于是绕到了靠近柏仁的近处,在这里,他又令人偷偷砍伐离开密林的道路上的树木,不能让这些树木挡住大军的道路,可是又不能直接暴露出来,故而需要隐秘的摆放这些被砍倒的树木,既能遮挡视线,又能轻易的搬动,形成道路。

    在做完这些之后,已经是过去了整整三天,李牧的父亲本来是不愿意回去的,赵括苦劝不成,最后是以强硬的命令来让他离开的,老人看起来非常的恼怒,赵括也松了一口气,让士卒们安心的在这里等候着。希望燕人在赶到这里之后,看到城墙上的赵军,会扎营休整罢。这样一来,赵括就有可以再次袭击的机会了。

    可若是敌人不做停留,直接攻城,那他就只能出林与敌人死战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了,柏仁再往后,就是邯郸。

    到了第五日,董成子刚刚睡醒,就被惊恐的门客拉到了城墙之上,他站在城墙上,往周围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百姓们也得知了燕人到来的消息,纷纷趴在城墙上,偷偷的打量着。董成子一生都不曾看过这样的画面,在柏仁之外,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根本看不到尽头,而他们都驻扎在距离城墙不到一里之外的平原上,董成子甚至都能看到他们那闪烁着寒光的长矛。

    旗帜似乎插遍了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在狂风的吹动之下,摇曳摆动,军官们正在下令,那吼声汇集在一起,震耳欲聋,战车排成了一列,一架又一架,燕人士卒们站在战车之上,强弓对准了柏仁的方向,骑兵们来回的在周围穿梭着,越来越多的步卒不断的从远处出现,源源不断。

    董成子双腿一软,险些倒了下去,一旁的门客急忙扶住了他。

    那些原本不愿意离开的百姓们,此刻二话不说,涌向了西门的方向。门客惊惧的看着远处,问道:“家主,我们要撤麽??”

    董成子浑身颤抖着,摸着腰间的短剑,哆嗦着说道:“还..还不能..退,速速击鼓!!”

第七十四章 魏有龙阳君

    魏国,大梁

    大多数国家的王都的建造时期都比较晚,大梁尤其如此。这座城池在修建完成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全天下规模最大,户籍最多的城池,只是这些年魏国的实力大不如从前,大梁曾经第一的位置早已保不住,沦落到了最大的城池之一。平原君原先是不想大张旗鼓的赶往魏国的。

    可是庞煖却对他说,声势必须要大,不但不能躲着秦人,最好还要弄得天下皆知。赵胜向来是个可以采纳他人建议的人,他带上了数百位门客,坐着四匹高大骏马所拉着的马车,声势浩荡的就来到了魏国境内,魏国上下早就知道了平原君赶来的消息,故而当他的马车来到了大梁的时候,早已有魏国的贵人前往迎接。

    平原君在魏国的名望也不低,何况,他还娶了魏昭王的女儿,别说是这些魏国人,就是如今的魏王,对平原君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是平原君所娶的这位妻,与信陵君是一母同胞,而魏王圉,与他们俩是同父异母,故而平原君与信陵君的关系更好一些。自从上次信陵君不肯接受魏齐,导致魏齐自杀之后,赵胜与魏无忌就不曾再有过任何的交流了。

    魏国的贵人在门口迎接,即刻有门客前来禀告赵胜,赵胜点了点头,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年迈的庞煖颤颤巍巍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赵胜急忙上前扶持着他,朝着前方走去,庞煖轻轻咳嗽着,却压低了声音,吩咐道:“稍后您什么都不要说,板着脸,无论我说什么,您都摇头叹息就好了。”

    赵胜点了点头,没有再出口,板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

    当他们两人来到了最前方的时候,也是看到了魏国派来迎接他们的贵人。这位贵人身姿婀娜,婉转媚人,洁白无暇的脸上是一双勾人的媚眼,赵胜愣了片刻,方才勃然大怒,魏王派出了一个女的来迎接??这是何等的侮辱啊!庞煖急忙在赵胜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赵胜这才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好在这下不用假装板着脸了,赵胜是真的已经恼怒了。

    庞煖抬起头来,眯着双眼,打量着面前的魏国贵人,那位“女子”忽然娇笑了起来,朝着两人俯身长拜,方才说道:“拜见平原君,庞公,敢问两位毋恙?”,赵胜板着脸,一言不发,庞煖笑了起来,说道:“我很好,我听闻,魏国有位美人,封与龙阳,我听闻,齐国曾有一位唤作徐公的美人,您的美丽,怕是徐公也比不上啊。”

    赵胜有些惊讶,这位是男的?他认真的想了想,方才想起了魏国的确是有一位“美艳”的龙阳君,脸上的愠怒这才少了些。龙阳君听到庞煖的夸赞,再次笑了起来,平原君的几位门客直勾勾的看着这笑容,平原君清了清嗓子,这些丢人的家伙方才转过头去,不再敢看。

    龙阳君笑着问道:“庞公您刚刚见到我,就将我比作徐公,还说我比徐公更美,请问您是因为爱我呢?还是因为畏惧我呢?又是因为有求于我呢?”

    庞煖同样也是笑着,说道:“当然是因为爱您。”

    龙阳君一愣,有些回不上话来,这才急忙说道:“上君早已设宴等候,请跟着我来罢。”,赵胜回到了马车上,可是他没有想到,庞煖却没有跟着他一同回去,庞煖徒步走在最前方,跟着那位龙阳君,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还常常逗得龙阳君“花枝乱颤”,赵胜一脸冷漠坐在马车上凝视着庞煖。

    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家主,这位龙阳君深得魏王的宠爱,他是能让魏王采纳谏言人,因为是这样,庞公他也会热情的对待。我听闻,龙阳君精通剑术,为人聪慧,能在魏王的面前提出不少对国家有用的建言,他是个贤人啊。”,不知何时,一位门客凑到了平原君的身边,低声的说道。

    赵胜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位门客唤作毛遂。平原君这次出使魏国,他本是没有想要带着这位门客的,除了那些跟随保护的人之外,他想带上公孙龙和他们的弟子们,这些人非常的善于辩论,在自己的身边一定是有用处的,可是没有想到,公孙龙大病了一场,没能跟随,他的那些弟子们,又不如公孙龙。

    在这个时候,平原君让众人推荐能够跟随自己前往魏国的使者,这位唤作毛遂的门客站起身来,举荐了自己。平原君也只好带上了他,只是在心里,并不怎么看重他,毛遂投到自己门下之后,没有发挥出什么才能来,他不过是一个庸碌的人。此刻,听到毛遂的言语,赵胜问道:“您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毛遂这才认真的说道:“臣方才看到您有些生气,但是为了国家的大事,请您千万不要激怒龙阳君。”

    赵胜点了点头,他本来也没有想过要去找龙阳君的麻烦。

    当赵胜与庞煖来到了王宫的时候,魏王亲自来迎接,魏王身材比起信陵君要矮小一些,但是膀大腰圆,蓄着浓密的胡须,他大笑着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急忙扶起了行礼的赵胜与庞煖,他说道:“寡人听闻平原君与庞公要来魏国,整日都派人站在屋顶上眺望远处,又派人将赵国前往魏国的树林都砍掉,这是寡人想要早一些见到您啊。”

    赵胜板着脸,他还记得庞煖的吩咐,一言不发,而庞煖却很客气的与魏王寒暄,随后,魏王开始介绍宴席内的众人,宴席上共有三位,都是此刻魏国的要臣,坐在最左边,看起来极为高傲,甚至都不曾起身回拜庞煖的那位,就是魏国的国相,段干子,他当然也有高傲的资格,他是名相段干木的后人。

    在过去,秦国听闻魏国要用段干木为相,十年之间都不敢侵犯魏国。

    身为这样的贤人的后代,他显得格外的狂妄无礼。庞煖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而坐在这位贤人之后身边的,是魏国的老将,晋鄙。晋鄙并没有什么值得提及的战绩,可是从很早开始,他就一直在担任魏国的将军,征战无数,魏国人都非常尊敬这位勇敢的老将军,就连信陵君也是这样。

    庞煖显然是认识他的,看到庞煖,这位魏国的老将军笑着站起身来,问道:“庞公,您还记得我嘛?”,庞煖大笑,点着头说道:“当初那位暴躁的伯长,只因为我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将我扣押下来,无论我如何贿赂,就是不肯放行,最后还被上官训斥了一顿,敢问您,那位年轻的伯长,他还好麽?”

    老将军放声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说道:“我很好。”

    最后一位,他低着头,脸上总是一股散不去的愁苦,看起来,却是与赵国的田单有些相似,他缓缓起身,拜见了庞煖,庞煖长叹了一声,此人唤作芒卬,也是魏国原先的重臣,跟临武君一样的自信,指点江山,奈何,他率领魏国的大军,在华阳也遇到了一位谦逊的男人,这位谦逊的男人,完全击碎了芒卬的信心。

    魏国大军,全军覆没,芒卬逃回了魏国,魏王虽然没有处置他,可是在心里,他似乎已经将自己处置了,就是听到了那位谦逊男人的名字,他都会忍不住的浑身颤抖,非常的惶恐。

    众人坐下之后,魏王这才笑着问道:“请问庞公来魏国,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庞煖无奈的说道:“实不相瞒,我们是要逃去楚国,路过魏国而已。”

    “逃?”

    “是啊,秦国与燕国一同攻打赵国,平原君的封地都已经被攻占了,赵国要灭亡了,天下各国之内,唯独楚国能够抗衡秦国,故而,我与平原君带上了门客家产,准备逃亡楚国。”

    魏王大惊失色,瞪大了双眼,看向了赵胜。

    赵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第七十五章 以武安君为将

    庞煖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段干子茫然的看着他,随后眼里便是不屑,晋鄙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却没有开口。芒卬依旧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魏王看了看周围的群臣,最后还是看向了领着他们前来的龙阳君。龙阳君惊讶的问道:“我听闻,赵王就像荒漠里的人渴望水那样的渴望贤才,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的对待大臣。”

    “赵国遇到了这样的危难,您不想着去为赵王效死,怎么能逃亡呢?”,龙阳君看起来有些愤怒,他大声的质问道。

    庞煖一脸无奈的说道:“如果我的死亡能够击退秦人与燕人的进攻,我是愿意死的,可是如今赵国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救了,我能怎么办呢?请问您,您有什么办法可以教给我呢?”

    龙阳君说道:“我并不是赵国的大臣,我也不知道拯救赵国的办法。”

    坐在远处的段木子有些坐不住了,自己堂堂魏国的国相,怎么能被如此无视呢?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听闻平原君与信陵君非常的亲密,平原君麾下有数千门客,两位的门客合起来也有近万之众啊,为什么不去向信陵君求援呢?”,听到这句话,魏王眉头一皱,不再言语。

    庞煖忽然站起身来,恼怒的说道:“正是因为信陵君的缘故,我们本来是不想要在魏国停留的,因为魏王邀请的缘故,我们方才赶来赴宴,您怎么能这样的侮辱我们呢?!”,听到庞煖的质问,段木子更加茫然,他困惑的问道:“这怎么能说是侮辱您呢?难道平原君与信陵君的关系不好麽?”

    赵胜没有言语,只见一位门客从赵胜的背后站了出来,赵胜大惊,这位门客正是毛遂,毛遂手握着剑柄,愤怒的说道:“这里虽然是魏国,可是若是让我遇到了信陵君,我还是要杀掉他,来为我的家主而复仇!”

    魏王眼前一亮,段木子也急忙问道:“您的家主与信陵君有什么仇怨呢?”

    毛遂铿锵有力的说道:“昔日魏国的国相魏齐因为害怕被范雎报复,逃到赵国,是我的家主收留了他,后来秦王通过卑鄙的手段留住我的家主,让信陵君来妥善安排魏齐,可是信陵君因为害怕秦人,竟然连自家国家的国相都不敢收留,逼得魏齐自杀,信陵君是个胆怯的懦夫,他逼死了家主的好友,更是玷污了我家主的信誉。您说,这是多大的仇怨呢?”

    魏王听闻,非常愤怒的说道:“信陵君是寡人之弟,又是魏国的封君,您怎么敢在魏国的土地说出要杀死信陵君的话呢?!”

    毛遂一点也不退缩,大声的说道:“我身为家主的门客,在家主受到了侮辱之后,难道就不该拔剑而杀掉家主的敌人麽?若是因为在敌人的土地上,因为周围的人与敌人有亲,就收起短剑来做出奉承的样子来,那是君子可以做出的事情麽?!”

    “好啊!”,魏王拍手大叫,龙阳君忽然咳嗽了起来。

    魏王这才急忙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您虽然说了一些让寡人生气的话,可是您是一位君子,寡人恕您无罪,您万万不可去信陵刺杀魏国的封君,告诉您,信陵君麾下忠义的门客非常多,您一个人无法杀掉他,只会丢了自己的性命,请您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否则,即使平原君也不能保住您的性命。”

    庞煖有些惊讶的看着毛遂,眼里满是赞许。

    赵胜有些懵,什么就要杀掉信陵君啊?要是杀了他,家里还能有一天的安宁麽?只是,他很快就从魏王的笑容里知道了毛遂为什么要这么说,赵胜忽然觉得有些寒冷,魏王笑着为他敬酒,言语里竟是想让他在魏国多留几天,没有人再谈论什么信陵君,众人都是笑着聊起天来。

    赵胜饮了一盏酒。

    好酒啊...只是,太苦了。

    ............

    秦国,咸阳

    太子嬴柱抚摸着胡须,笑着走向了华阳夫人的住处,太子赢柱是秦王的第二个儿子。当今秦王长寿,第一位儿子在秦王执政四十年的时候离开了人世,在悲痛之余,赢柱在秦王四十二年被立为太子。在赢柱看来,自己大抵是没有继承王位的机会了,随着无情的时光流逝,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

    常常感觉胸口闷疼,需要服药才能减轻一些疼痛,身边是不能缺少了医者的。他如今骑不动骏马,也上不了战车,只是在跟着范雎处理一些国家的事情。可是令他绝望的是,秦王的身体好啊,如今是秦王执政的第四十七年,而秦王依旧能翻身上马,还能在战车上拉弓射中远处的目标,比他这个儿子可是要强健太多了。

    赢柱觉得,自己应该是熬不过这位了。

    于是乎,他也不想别的,只图惬意的度过的自己余生。华阳夫人并不是他的发妻,是他成为太子之后方才迎娶的,华阳夫人年纪不大,贤惠体贴,赢柱非常的宠爱她,只是,大概是因为赢柱迎娶她的时候,年纪过大,因此到如今,华阳夫人都没有自己的子嗣。可是赢柱并不在意这个,他可是有二十多个儿子的。

    虽然他的儿子们无时不刻的不想着如何去奉承自己的父亲,可是赢柱跟他们的确是不太亲近的,他眼里只有自己的华阳夫人,刚刚进了屋,他就听到了华阳夫人的哭泣声,赢柱大惊,急忙加快了脚步,走进内室,的确是华阳夫人正在哭泣,赢柱有些心疼的走到她的身边,拥着她,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因为什么事如此的伤心呢?”

    华阳夫人擦了擦眼泪,说道:“我想到自己的孩子正在远处受苦,我就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您的儿子?原来您还有我不知道的儿子麽?”,赢柱瞪大了双眼,笑着问道。

    华阳夫人捶了捶他的胸口,方才说道:“我虽然没有自己的儿子,可是您的一位儿子,他将我当作生母一样尊敬,遇到节日,从不忘记派人来问候,听闻他每天都因为思念我们而流泪呢。”,赢柱笑了笑,坐了下来,问道:“是我哪个儿子啊?”

    “异人啊。”

    “异人?”,赢柱有些疑惑的问道,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方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点了点头,问道:“我想起来了,我前些时日才见到他。”,华阳夫人轻笑了起来,说道:“他在赵国做质子,您什么时候去了赵国?还是他逃来了秦国?”

    赢柱有些尴尬,又哦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想起来了,应侯曾跟我说过他,说他是个很有德行的人。有大志向,为人也不错,原来就是他啊。”

    华阳夫人点了点头,又伤心的说道:“真正爱您,尊敬您的儿子在他国受苦,我怎么能忍心呢?”

    赢柱哈哈大笑,说道:“那就让他回秦国不就好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就立他为我的储君,让他回到秦国来,您不会再悲伤了罢?”

    华阳夫人这才笑了起来,说道:“我不懂这些,他要是能回来,这当然是好事,我听闻秦国与赵国正在打仗,我是怕赵人会伤害他啊。”

    赢柱摇了摇头,说道:“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赵人没有这个胆量,唉...刚才啊,父亲就是因为赵国的事情,将我训斥了一顿,我从没有见过他用那样严厉的语气来跟应侯说话,看来应侯这次是做错了啊....”,赢柱搂着华阳夫人,跟她说了些真心话,华阳夫人只是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劝慰。

    “我先前提议让武安君来统帅大军继续攻打赵国,父亲就将我训斥了一顿,你看,如今还不是要按着我说的来?”

    “父亲要用武安君为将啊...这跟赵国的战争啊,也持续不了太久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341/ 第一时间欣赏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历史系之狼所写的《捡到一只始皇帝》为转载作品,捡到一只始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捡到一只始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捡到一只始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捡到一只始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捡到一只始皇帝介绍:
有什么比穿越到先秦去对抗白起更让人头疼?秦质子异人要将他的侍妾赵姬托付于我。书名又为《始皇帝养成计划》,《捡到一只秦始皇》。捡到一只始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捡到一只始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