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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只始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历史系之狼     捡到一只始皇帝txt下载     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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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破赵者括也

    “我听说,赵国有宝物,是不能被击破的。”

    “这是我所不曾听说过的。我听说,赵国有宝物叫和氏璧,它的精美程度,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件宝物,可是这样的珍稀奇宝,如今尚且被把玩在大王的手里,赵国有什么宝物可以抵御强大的军队呢?”

    “公子,赵国有三件宝物,第一件宝物唤作蔺相如,他是赵国有名的勇士,有智谋,第二件唤作廉颇,他爱士卒,士卒们愿意跟随他战死,第三件唤作赵胜,赵胜能像对待亲人那样对待士人,士人所以不怕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归附他的门下。赵国有这三件宝物,是不能被击破的。”

    “秦的旌旗竖起来像密林一样,战车排开之后看不到尽头,士卒们都渴望获取军功,又有王齮这样的将军统帅他们,难道还比不了赵国的三件宝物吗?”

    “比不上,能够击破赵国的将军,天下间只有一人啊。”

    “您所说的,可是白起将军?”

    “廉颇占据着对自己有利的地形,以充沛的体力来迎接远道而来的敌人,就是白起又能怎么样呢?”

    “希望您能告诉我,谁可以击破赵国?”

    “能击破赵国的,只有赵国的赵括。”

    ..........

    土坯墙所围成的院落内,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处处都是黄土,就仿佛是八九十年代带着黄色滤镜的古老电影场景,细长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两位身材高大的勇士,缚头巾,穿赤短装,束皮带,用带钩,穿皮靴,手持短剑,将一人按在地面上,被按在地面上的那位,年纪并不大,与那两位勇士不同,他并没有穿胡服。

    他穿着黑色的衣裳,被两人按在地面上,其中一人甚至将膝盖顶在了他的后背,稀疏的胡茬与黄土摩擦着,龇牙咧嘴,犹如一头被制服的野兽,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赵括有些懵,跪坐在席上,头晕目眩,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家伙身上,还没有缓过劲来,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家伙拔出了匕首就要来刺杀自己,在那一瞬间,赵括真的是险些尿了出来,双腿发软,浑身颤抖,好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两个门客,这两位发现事情不对,直接冲了上来,将刺客制服。

    前身那二十年的记忆不断的冲击着他的脑海,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着,赵括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扶着面前的木案,好久之后,方才缓过劲来,睁开双眼,便是这土黄色的世界,没有古装剧里的那种精致奢华,此处非常的简陋,无论是不远处那些矮小的土墙,还是自己身后的那处夯土筑成的房屋,都是表现出了一个有着年代色彩的简陋世界。

    “赵括...”,赵括茫然的低吟了一句,他已经明白自己穿越到了谁的身上,这前身可不是寻常人,赵括乃是战国杰出名将.....赵奢的儿子。纸上谈兵这个成语,说的便是他。他接替了原本指挥赵国军队的廉颇,与秦国将军白起对峙,惨遭大败,葬送了赵国四十万大军!

    想起白起这个名字,赵括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莫名的恐惧充斥在心中,从后背猛地冒出一股寒气来,让他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就在赵括被百般思绪困扰,说不出话的时候,他的两个宾客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其中一位留着络腮胡须的勇士加大了自己膝盖的力量,刺客痛苦的嘶吼了起来,门客方才怒声质问道:“您是我们少君的朋友,少君将你当作家人一样款待,我们这些门客,也是不敢把您当作敌人!你怎么能做出违背信义的事情呢?”

    听到这声怒吼,赵括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的刺客。

    额头还有些轻微的疼痛,他有些想不起这个刺客到底是什么人了,不过,好像是前身的朋友?那为何还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呢?

    那刺客被按在地面上,短剑就横在脖颈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畏惧,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赵括,认真的说道:“赵君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听说,在国家大义面前,友情是可以舍弃的,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为了邦国,并不是违背信义的,如今事情已经失败,若是赵君要杀我,还请在我死后将我送回自己的国家。”

    赵括一愣,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刺客,他不明白,也不敢随意开口,此人到底是谁?他这么一想,额头顿时又痛了起来。

    看到赵括不答话,一旁的门客又询问道:“你刺杀我们的少君,这与国家有什么关系呢?”

    刺客悲怆的说道:“如今秦国与赵国交战,秦国攻占了都尉城,故谷城,赵军西边的营垒,俘虏了六位赵国的尉官,这么看来,廉颇不过是一个腐烂的木头,并不是秦国的对手,秦国所畏惧的,还是赵括将军你啊,若是赵王以将军你来为赵国的主帅,接替廉颇的位置,秦国定然战败,我是不忍心看到秦国在未来遭受这样的惨败啊。”

    “我※你※的!!”

    瞬间,赵括愤怒的大叫了起来,只是,他这言语却不是赵语,别说是刺客,就是门客也愣住了,这少君说的是哪里的语言??赵括站起身来,方才情绪激动,说出了前世的普通话,不过,看面前这三人,似乎也并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赵括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刺客,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秦国与赵国交战,老将廉颇以逸待劳,拒守不出,秦国不能胜,这才想要让自己来代替廉颇,这刺客压根就不是来杀自己的,他就是来造谣,来为自己提高名声的,或者说,他就是来杀自己的,不过,是要把自己交给白起来杀!

    想通了这些,赵括也就冷静了下来,再次坐了下来,没有跪坐,相当的无礼,他冷笑着说道:“你大可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长平的,廉颇将军是赵国最为英勇的将军,我远不如他,就是上君下令让我去往长平,我也绝对不会前往!”

    听到赵括的话语,刺客一惊,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焦急的问道:“少君此言当真?”,这可不像是平日里的赵括啊,平日里的赵括自命清高,廉颇何时被他放在眼里,不只是刺客,就是宾客也都非常的惊讶,茫然的看着自家的少君。赵括想起自己原先的那些言语,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妥,不符合自己以往的人设。

    赵括眯了眯双眼,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刺客的面前,就在刺客惊讶的目光中,赵括示意那两位门客放开手,亲自将刺客扶了起来,赵括激动的握着刺客的手,在刺客一脸茫然的神色中,赵括诚恳而悲切的说道:“我与您是多年的好友,您能因为国家大义而行刺我,我却不能因为国家之事而伤害了您。”

    “我宁愿坐在此处忍受众人的唾骂,宁愿承认自己不如廉颇将军,也不会去做出伤害您的事情。”

    “我将你看作是自己的家人,知己。”

    “我赵括立誓,宁死也不会前往长平去伤害您的同胞!我赵括,不会做出这样违背信义,伤害朋友的事情!!”

    赵括握着刺客的手,深情并茂的说道。

    宾客们的眼眶湿润了,他们这是跟随了一个何等信义的家主啊,都说赵国平原君最讲情义,如今看来,我们的少君,才是真正的信义之士啊!!

    刺客呆滞的看着面前的赵括。

    优美的秦语险些脱口而出。

第二章 义薄云天马服君

    送走了那位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刺客,赵括方才有时间来理一下头绪。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对于一个本身年纪轻轻便因高血压而瘫痪在病床上,忍受了无数折磨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个健康的身体,赵括已经是非常的开心了,虽说这个人在未来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但是赵括也有办法应对,自己不去长平不就好了麽?让廉颇继续去守着,自己就是饿死在家里,也绝对不会去长平!

    只要自己不去长平,靠着死去的父亲赵奢留下的财产,也够潇洒的度过一生了,没有长平之败,或许在自己死前,都不会看到赵国灭亡,自然也就可以安享人生了,赵括如此想着,先前的那些恐慌也就很快的消散了,心里甚是喜悦。

    很快,那两位宾客便走了进来,这两人,赵括都是认得的,他们跟随了赵括很多年,其中那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唤作狄,他似乎是林胡人,并非中原人,在四年前,他来到赵国,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他四处找人投靠,大多贵族都不愿意收留这个来自异地的胡人勇士,只有当时不过十六岁的赵括,看到有门客来投,高兴的手舞足蹈,将他留了下来。

    狄作为一个勇士,武艺是非常了得的,冠绝赵府,虽说赵府加上婢女主母,以及另外一个年过五十的老门客,也就只有七人。而另外一位,便是本地的赵人,他唤作幸,生平却很不幸,年少丧父,后又丧母,在邯郸内游荡,后来犯了事,险些被几个士打死,赵括保了他一命,故而他也就留在了赵府,成为了赵括的宾客,武艺也不错,仅次于狄,是赵府第二好手。

    “少君,赵异人已经被我们送走了。”

    “他深感少君的大德,走出门口的时候,激动的甚至要哭了出来。”,狄笑着说道,赵括平静的笑了笑,狄方才继续说道:“少君,我从前只是听说赵国有很多讲信义的人,可是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了这句话,少君可以因为朋友的缘故放弃获得战功的机会,我是非常敬佩的。”

    “我对朋友,一向都是这样的。”,赵括说着,又急忙对这两人嘱咐道:“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

    幸有些疑惑的看着赵括,赵括平日里很是渴望名声,这样的故事,若是流传出去,绝对能大大增加赵括在赵国的名声,为什么不让我们往外说呢?

    赵括并没有解释什么,如今他需要的,是低调的生活,越低调越好,最好赵王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号人,这是最好的,赵括让他们两人离去,自己却开始漫步在这两千多年前的院落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哪怕在接收了赵括的记忆之后,自己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可他还是想要再去看一看。

    赵府还是比较大的,周围都是些矮墙,只留下大门,进了门,又有一个狗窝,在这个时代,似乎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前院养犬,不过他家院落的狗窝是空着的,在赵括的记忆里,他们原先也养过狗,那是一条猎犬,是自己父亲赵奢的最爱,不过,在赵奢逝世之后,这条猎犬不吃不喝,三日之后,也跟着一同走了。

    在院落的两旁,还种着一些桑树,这在此时,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南边有一口井。赵括转到了后院,这里便是溷藩,厕所与猪舍的结合体,最早的绿色循环。

    就在赵括津津有味的参观自家豪宅的时候,狄与幸却是在前院里聊了起来。

    “少君为什么不让我们往外说这件事呢?”,幸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你都不明白?这件事流传出去,对少君当然有益,但是,那嬴异人可是秦国的质子啊,又来行刺少君,你说他人听闻此事,能饶了嬴异人麽?少君这是为了朋友,宁愿放弃声名啊!”,狄激荡的握着双拳,开心的说着。幸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随后方才说道:“对了,少君既然嘱咐了,你可千万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啊!”

    狄有些愤懑的看着他,“你将我当作是什么人?我身为林胡勇士,信守承诺,怎么会违背少君的嘱托呢?!”

    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若是别的事,或许还行,可你这嘴,就是吃饭的时候都不能停下来,若你是一个哑巴,只怕平原君都会将你接到他的府邸内,以牛羊款待...可惜啊。”,他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狄,愤愤不平的嘀咕着什么,不久之后,也就离开了这里。

    马服是邯郸西北处的一处小乡邑,这里在赵地也算是知名,知名的原因便是这里的封君乃是名将赵奢,赵奢被封为马服君,食邑便是在此处,在马服君逝世之后,马服子赵括,成为了这里的封君。若是在春秋时期,赵括也能算是一方诸侯,拥有一个封地,可以委派这里的官吏,征召军队。

    很可惜,此时与过去不同,此时的封君,并没有在地方上的行政权力,只有征赋的权力,此处的官吏都是受赵王所委派,而不会听从于赵括,不过,即使如此,从此处征收的赋也足够让赵括过上很好的生活,不愁吃喝。

    在马服通往邯郸的道路旁的一处大柳树下,几个满脸通红的汉子,围成了一圈。周围的乡民遇见了,都是纷纷躲开,不愿意招惹,这些大多都是些游侠门客,他们不事农桑,平日里游手好闲,寻常百姓是不敢招惹的,就是官吏,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国中贵族的食客,官吏也不敢轻易招惹。

    在这些游侠当中,则是有两个魁梧的壮汉,正在角抵,两人各抓着对手的肩膀,不断的较着劲,来回踱步,憋得浑身赤红,不断的嘶吼着,周围的几个汉子时不时的拍手叫好,狄也在这些人当中,热切的看着角抵,这也算是他最为喜爱的活动了,正看着呢,周围几个好友便聊上了。

    “二三子,我听说,平原君和一个跛腿者相邻,有一次,平原君的侍妾看见跛腿者走路的样子,就大声的嘲笑他,第二天,这个跛足者来到平原君家里,对平原君说,臣听说公子爱下士,所以门客门不远千里来投奔您,因为您以贤士为重,以妻妾为轻,臣不幸有脚疾,而您的侍妾见了却嘲笑我,我希望您能杀了这个侍妾。”,一个汉子讲起了趣闻,周围几个人都是认真的听了起来。

    贵族们平日里玩六博,使投壶,或走犬,再讴歌,更有斗剑,御车,举鼎这样的体育活动,而狄这样的人,平日里就只能玩玩角抵,聚在这里东扯西谈。听到那汉子的故事,狄不屑的笑了笑,这个故事,他都已经听闻了七八个版本。

    “后来啊,平原君就真的将他的侍妾给杀了!”

    “平原君真爱士啊。”

    “真信义之人!”,周围几个游侠都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狄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二三子知道什么是信义麽?”

    “哦?狄莫非知道?你整日跟随在马服子的身边,马服子...又那么年轻,跟在马服子身边能知道什么呢?”,被狄打断的那个汉子有些不悦,想要挖苦一番,却又不好说自己封君的坏话,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跟着个黄毛小儿,你能知道什么信义啊?

    狄顿时便怒了,“今日...”,他刚开了口,却又止住了,咬着牙,不再言语。

    而看到他这模样,其余几人更是好奇,他们什么时候看到狄闭嘴的模样?这厮一开口便能从早说到晚,莫非真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急忙围在他的周围,“狄,你若是将我们当作朋友看待,如近亲那样的信任我们,请你如实的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狄看了看他们,就连那两个角抵的此刻都围了过来,狄显得有些暴躁,迟疑了许久,这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去对于他而言真的是太要命了,他认真的说道:“那我只将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得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外人。”

    “我们发誓,绝对不会。”

    “好!”,狄一喜,方才手舞足蹈的讲述了起来,狄这厮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神采激扬,甚至在说起他制服刺客的过程中,亲自将一旁的好友打倒在地上,为众人还原场景,等到他说完,周围那几个游侠都是激动的要跳了起来。

    “好啊!好一个马服子!”

    “我们还一直在寻找讲信义的家主,几番想要去投靠平原君,却没有想到,我们就好像是站在河水之旁渴望远处的溪水!我愿去投我们的封君,成为他的食客,二三子意下如何?”

    “吾等同去!”

第三章 始皇帝之父

    已是晌午,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而赵括却并没有去休歇,他不断的在院落内漫步,面带微笑,前世瘫痪在床的时候,他最大的念头,就是能够这样转一转,如今的他不只是能走动,还能跑,还能跳,赵括已经是非常的满足,这让他不肯停下来休歇,他几乎走遍了院落内每一个角落。

    赵括一边走动着,一边思索着未来。他前世是个文科生,并不懂什么造酒造肥皂之类的,理工这条道路,是彻底走不通的,他要是自己动手,怕是连个椅子都做不出来。至于文抄公,名言名句,经典诗词或许能说上几个,倒是要倒背如流,完整的默写出来,赵括就做不到了。

    那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对于历史,他也只是知晓大概罢了,这些还是他从网文上所获得的知识,也不知能顶多少用,唉,早知如此,就该早些将《秦吏》刷上几遍。赵括想来想去,最后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出路,还是安心的宅在家里,骑马斗剑,享受贵族的生活好了,自己又不愁吃喝,何必要去做这些事呢?

    就在赵括做好了准备,要安心的当一个战国米虫的时候,院落大门却是被推开了。

    戈走了进来,戈是他门客里年纪最大的一个,或者说,戈并不是他的门客,而是他父亲赵奢的,当年赵奢还活着的时候,身边的门客足足有十几人,奈何,赵奢一向不看好自己的这个儿子,在逝世之前,他将这些门客都劝走了,按着他的原话就是:“二三子跟随我了数十年,我不希望你们与赵括陪葬,请你们去往平原君那里罢,我会为你们写介绍信。”

    跟随一个毛头小子,还是天下闻名的平原君?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似乎都不是一个难题。

    而戈却留了下来,据说,他当年是赵奢最不看好的门客,没有什么能力,故而没能去平原君府上,留在了此处,如今也就成为了赵括的门客。

    戈身材短小,却留着三绺长髯,若是他有狄那样的高大的身材,这三绺长髯定然会让他看起来格外的雄壮,奈何,对于他这个身材而言,这三绺长髯实在是太长,太茂盛,极为的古怪。他年纪不小,胡须也有些灰白,他抬起头来,有些无礼的瞥着赵括,冷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少君,主母请您与她一见。”

    赵括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在记忆里,他一直与此人不对付,戈为人非常的苛刻,不只是与赵括,就是跟幸,狄这些人的关系也非常的恶劣,这个老头不受赵府人喜爱。赵括没有多说什么,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戈昂首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出了院,这里有很多类似赵括家的院落,排列在此处。

    赵家有三处房产,一处在邯郸,两处都在马服,只是,一处靠近马服山,另外一处靠近牛首水,赵括便是住在此处,他的母亲因为年纪大了,受不得酷热,在夏日,便会搬去靠近马服山的别居,此处依山傍水,还有存好的冰块。刚刚走出了家门,便见到了一车架,这车架与影视剧里的车也很不相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这车架是没有遮盖的,类似于后世的三轮车,享受不到卷开车帘私访民情的快感。赵括正要上车,却听到戈冷冷的说道:“我听说,当儿子的与母亲离别了很久之后,是没有空着手去见母亲的道理的,少君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赵括并不理会这个老头的挖苦,对于这个曾经享受过祖安狂轰乱炸的电竞少年而言,这老头还差得远呢。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接受了赵括的记忆,对于这位主母的感情,也是被他一同继承了下来,这让他内心觉得有些古怪,有些不安,不过,的确是不该空手去拜访,他问道:“那我该带上什么东西呢?”

    “主母每次让臣前来拜见,都是会让臣带着桃,她从不曾忘却少君所喜欢吃的。”

    赵括想了想,在回忆里,母亲似乎是很喜欢吃枣,他大手一挥,说道:“戈,你去买些枣子来!”,戈这次没有再开口挖苦什么,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院落,没过多久,便兜着些枣走了出来,交给了赵括,自己便去驾车了,赵括有些尴尬,原来自家里便有,熟练的上了马车,戈驾驭着骏马,车架迅速朝前行驶而去。

    赵括正好看一看这两千年之前的河北风光,这里虽是一处乡邑,可也是与城池一样,有着围墙的,土黄色的矮墙将整个乡邑囊括在内,而在乡邑之中,只有一条道路,道路很是狭窄,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道路两旁都是院落,有大有小,不过,赵括的院落,显然是这些建筑里最为宽阔的。

    此刻在道路上,行人还是不算太多,偶尔有几个玩耍的孩子,见的马车,也是急忙躲避到一旁,偷偷伸出头来,打量着赵括,赵括只是微微一笑,正行驶着,前方忽出现羊群,看到前方的马车,那驱羊人也不慌张,手中的长鞭熟练的打出,羊群竟是自然的分成了两股,为马车让开了道路,看的赵括不由得称奇。

    赵家的两处院落,相隔并不是非常的遥远,监门在看到赵括车架之后,大老远的便打开了乡邑大门,点头哈腰的目送赵括离去,甚至都没有盘问一声,而寻常人进出,就没有这么方便了。出了乡,一路朝着西边行驶而去。

    “臣听闻,嬴异人来行刺少君?”,戈忽然开口询问道。

    “嗯?你是如何知道的?”,赵括有些惊讶的询问道,这次,戈却没有回话,专心驾驶着车。赵括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本能的就想起了一个名字,狄。

    说实在的,能在几个时辰内,就将一件事传到十里之外的马服山,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忽然,赵括感觉到了不对,嬴异人??不是赵异人麽??这么一思索,关于嬴异人的回忆也慢慢浮了上来,嬴异人本是秦安国君的儿子,赵氏嬴姓,而在这个时代,只有在藐视的情况下,才会以姓来称呼一个男子。

    他因为不受宠爱,被送到赵国为质子,因秦赵关系恶劣,赵国人对他并不是很好,有一段时日,赵异人都是没有出行的马车,生活窘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括与这位赵异人认识了,赵括觉得此人很欣赏自己的才学,便整日与他交谈些关于行军的道理,偶尔还会资助他。

    可是不知为何,渐渐的,他便又富裕了起来,出手大方,拉拢了不少的士,声名鹊起。

    原本的赵括并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如今的赵括,却知道其中原因...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啊,赵括有些激动,他对历史再不了解,也知道嬴异人是谁...他可是日后的嬴政他爸!始皇帝他爹啊!

    难怪啊,赵括一时间就明白了很多,为什么秦人会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才实学,这定是嬴异人在其中起到了传递消息的作用,作为自己的朋友,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大骄横,他就是将自己举荐给了秦军那边的罪魁祸首!

    始皇帝他爹来行刺我??

    想明白了这些,赵括对嬴异人的感情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说实话,他很厌恶这种被利用的感觉,甚至,他想报仇,可是又一想,他侍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位对于来自两千年之后的灵魂而言,是一个值得敬佩,或者是仰慕的存在,那可是统一华夏大地,塑造了华夏根本的千古一帝啊,若是与他的父亲交恶,将来他得了天下,自己岂不是要糟?

    赵括还在这里胡思乱想,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戈牵着缰绳,站在一旁,用鼻孔瞪着赵括。

    “少君,不是要臣将您抱下来罢?”

第四章 亡赵者汝也

    这是另外一处乡邑,比起马服要小了一些,周围绿树成荫,还能听到那清脆的溪水声,大抵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这里也是有名字的,唤作苟里,而为何叫这个名字,据说这里很早之前,漫山遍野都是苟草,故而得此名,虽说比之马服是要小了不少,可环境还是非常不错的。

    戈去停车,赵括便叩响了院落大门,很快,便有婢女出来开门。

    在赵国,家臣也是分为了两种,第一种就是家里私养的家臣,这些人是要被编入户籍之中的,算是一家人,同居同住,简单的来说,便是私有的奴隶,而另外一种家臣,就是如戈,幸,狄这三位,乃是门客,他们并不会被编入主家的户籍之中,是自由人,有自己的家产,只是会接受主家的薪俸,做些门客才会做的事情。

    比如飧时,作为贵族集团的一份子,赵括在吃饭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大吃大喝的,他可以吃上三口,然后就得说自己饱了,在这个时候,门客会在一旁劝他再吃,这个时候,他才能继续吃,而诸侯天子会更惨,天子只能吃一口,然后等着他人劝食,这样的礼法,在春秋时期还非常的普遍,到现在,遵守的也就只有三晋地区。

    当然,在三晋地区,也并非每个贵族都是这样,不过,贵族之间的来往,要是没有这些,就会被人嘲笑,在这个时代,被人嘲笑绝对是比被人杀死更为严重的事情。

    婢女领着赵括进了屋,屋内点着烛,老母身体并不算太好,双眼也有些看不清,故而才会点上烛。赵括见了老母,心头一颤,脑海瞬间被这二十多年来的记忆所占据,他朝着老人附身大拜,口中称:“严君毋恙?”,老人睁开了双眼,眼神有些浑浊,微笑着,打量着面前的儿子,回道:“我毋恙。”

    赵括这才跪坐在了母亲的面前,又拿出了那些枣子,放在了母亲的面前。

    “我给严君带了些枣。”

    “好啊...”,老母说着,笑吟吟的拿起了一枚枣,放在嘴里便咬了起来,她又问起了赵括的衣食情况,好在赵括完全接收了前身所有的记忆,对答如流,老母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随后又一一叮嘱了起来,听着这些话语,赵括心里流过了一丝暖流,活了这么多年,再一次享受到那种被呵护的感觉,百感交集。

    “括...我听说,赵异人来行刺你?”,老人看起来有些担忧。

    “严君不要担忧,那些都是谣言,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唉...你从小就不会说假话。”,老人无奈的摇着头,赵括没有辩解,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都很聪明,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就记得父亲常常向母亲询问一些事情,希望母亲能解决他的困惑,在父亲离开之后,母亲对自己的管束也是非常的严格,从多方面进行培养,却也不曾逼之过急,让自己心生厌恶。

    “括,你从小就学习兵法,论战谈略,自以为天下人没有能比得上你的,就是你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跟你谈论战阵之道,也说不过你...但是你父亲曾说过,不可以让你做将军。”,赵母认真的说道,若是以往的赵括,在这个时候,定然猛地跳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对于战事,对于天下的看法,讲述一番心中的大志向。

    可是此刻,赵括却无比的安静,因为他知道,赵母说的很对,他的确不能做将军,让自己来做将军的后果,史书上已经写的很明确了。

    “我听你父亲说,战争是关系将士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不仔细的观察,而括将战事说的这么轻松容易,将来赵国不用你为将也就罢了,若是真用了你,使赵国覆灭的,一定就是你了。”,赵母说着,又看了看赵括,便不说话了,她在等着赵括的反驳。

    “严君,我知道了。”,赵括认真的说道。

    赵母一愣,准备了许久的话语,却也无法再说了,她说道:“秦人畏惧廉颇,想要用你来换代他,然后来击破赵国,那赵异人之所以要行刺你,就是要让你心生骄横,我听戈说,邯郸中有不少人在谈论你,你的名声越来越大,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是秦人的计策了。”

    赵括点了点头,“严君,这么简单的计策,难道赵国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麽?”

    “秦赵交战,你的事情对于赵国而言,就像是大河里的一滴水那样不起眼,赵国不是没有贤士,只是这些贤士的目光不在你的身上。等他们将你的名声渐渐捧起来,就一定会买通小人,劝说上君用你来担任将军。到那个时候,你一旦不称职,我也定会遭受株连。”

    “我知道了,严君,我不会去做将军。”,赵括如此说道。

    赵母却是轻轻一笑,伸出手抚着赵括的脸,“括,我从不曾听说有不到而立之年的将军,你熟读兵法,同龄人是没有对手的,等你再年长稳重一些,我就让你在赵国当一个尉官,让你平日里的所学有施展的地方,如此再过上十年,你一定会是超越你父亲的将军,天下再也不会有敌手了。”

    “严君说的是。”,赵括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天下再也不会有敌手??如今还有白起,过几年还有李牧,再过几十年还有个王翦,跟这些妖怪来争夺战国末年第一名将的位置?呵呵,严君你高兴就好。

    赵母的确很开心,她还以为自己很难说服这个继承了良人倔强性子的儿子呢,看来,自家儿子终究也是长大了啊。随后,她便又是与往日那般,回忆起了赵奢,这一次,赵括却没有不耐烦的离去,只是安静的坐着,听着老母的回忆。

    “我当初侍奉你父亲,那时他刚做了赵国的将军,由他亲自捧着饭食侍候吃喝的人数以十计,被他认作朋友的数以百计,上君和公子们赏赐的财物全都分给军吏和僚属,从接受军令的当天起,他就不再过问家事,这才是一个将军该做的啊,括,若是你将来统兵,不要忘记啊。”

    赵母毕竟年迈了,只是说了一会,便累了,要躺下来休息,赵括扶着她上了榻,这才告别离去,赵母没有要他留下来,握着赵括的叮嘱道:“括,回去之后,别只是想着读书,一定要出门转一转,看看不同地方的地形,想一想在这些地方该如何布置军队,看那么多的书,也不如你亲自去看一看。”

    走出院落的时候,戈依旧是备好了马车,戈站在那匹瘦马的身边,正抚摸着瘦马的脖颈,看到赵括,他什么也没有说,便直接跳上了驭处,赵括上了马车,马车方才摇摇晃晃的行驶而去,戈驾车的技术并不好,在赵括看来,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司机,他的坐车体验很差,这一路奔波,险些将早些吃的饭都吐出去了。

    “那嬴异人不是个能作为朋友的人,他来到赵国,便使用赵国的语言,穿赵国的服饰,这是因为他心里有大志,而他穿着秦国的衣裳刺杀少君,一定是有图谋的,我知道少君向来喜欢结交一些小人,可是与这个人的交往过于密切,一定会给家主带来灾祸!若是他下次再来拜访少君,我希望少君能杀死他。”

    戈毫不客气的说着,赵括对此,则是保持了沉默。

    戈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声长叹,没有多说什么。

    当车架回到了马服的时候,监门一如往常的迅速打开了门,赵括朝着那监门点了点头,监门顿时大喜,露出那参差不齐的黄牙,目送赵括去往自家府邸。还没有赶到院落,戈便停下了马车,赵括朝后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正要破口大骂,赵括却忽然就愣住了。

    在自家院落门前,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人,足足有十几人,不少人腰间还佩戴着短剑,异常喧噪。

    “赵君!”,忽有人指着马车的方向大叫道。顿时,这十几人惊呼着,朝着马车的方向便冲了过来,赵括大惊,还不等他开口,戈猛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拔出了短剑,守在了车前。

    “进五步者死!”

    戈大吼着,长髯乱颤。

第五章 请斩我首

    那些粗犷的汉子,显然是没有将这个矮小的老头放在眼里的,哪怕老头的胡须颤的很厉害。就在戈准备痛击这些人的时候,狄龇牙咧嘴的从他们之中走了出来,狄也没有将目光放在戈的身上,领着众人走到了马车边。看到了狄,戈就将短剑收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坐上马车,将头别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括三大门客,狄最勇,只是为人有些管不住嘴,话有些多。戈脾气最臭,也不善与人打交道,但是他是三大门客里唯独一个识字的,甚至可以算是赵括的半个启蒙老师。至于幸,幸的名声在整个马服都很不好,在投效赵括之前,他就算是邯郸城里臭名远扬的游侠了,在投靠赵括之后,也没有少做恶事。

    只是,他是赵括门客里最能做事的,赵括遇到什么事也乐意去委派他来完成,这些年来,他不曾搞砸一件事,办事勤恳,赵括不喜他的为人,却也没有赶走他。

    “少君,我听闻,有贤德的人,就好像是黑夜里的火炬那样的耀眼,能让下士不远千里的来投靠,这些都是马服周围的豪杰,他们是可以跟随少君不害怕死亡的,我请少君能留下他们。”,狄朝着赵括一拜,方才说道。

    戈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赵括却是觉得有些头疼,这厮硬是给自己找麻烦,自己又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一个立志要当宅男的人,要这么多的门客做什么?

    赵括看向了那些豪杰,他们大多都是健壮的汉子,佩戴着武器,燕赵之地多勇士,这些大抵就是马服一带所有知名的勇士了,他们热切的看着赵括,眼中仿佛闪烁着光芒,这让赵括更加头疼了,也不知狄这厮给这些人说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的激动,赵括思索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面向他们。

    “我知道二三子都是马服知名的豪杰,你们能来投效我,这是让我开心的事情,但是,括不过是一个没有蓄须的年轻人,我担心二三子跟随我,将会没有什么作为啊。”

    赵括此言一出,原本还热闹的道路顿时就寂静了下来。豪杰们不可置信的望着赵括,就是狄,也是瞪大了双眼,在豪杰之中,有一位长脸少须的男子,怒视着赵括,问道:“马服子难道认为我们是因贪图功名,为了建功立业才来跟随您的麽?”

    难道不是麽??赵括茫然的看着他们。

    那人见赵括没有回答,猛地从腰间拔出了短剑,其余众人也是纷纷拔出了武器,这下,赵括真的有些慌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要你们,你们就要跟我动手?狄,戈!赵括看向了自己的两位门客,狄却是低下了头,满脸的羞红,一旁的戈还是高高扬起头,不理会这里的情况。

    当这些豪杰将武器对准了自己的时候,赵括悚然,他这才明白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他们不是要对赵括动手,他们是要自裁!

    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追随赵括不是为了功名,他们只是因心中的敬佩,方才前来追随。此时的豪杰,与后来的有些不同,在燕赵之地,这些豪杰大多都是出身良人,并不是最底层的黔首,他们是不能被侮辱的。别说是他们,就是底层的黔首,也是不能受辱的。

    他们需要的不是钱财,也不是功名,他们需要的是重视,一种信任。

    昔日,郑国与宋国交战,宋国的将军华元,在开战之前宰羊犒劳三军,他犒劳了众人,却忘了将羊肉分给自己的驭者羊斟,羊斟非常的愤怒,认为将军这是不重视自己,自己被侮辱了,于是,在开战的时候,羊斟直接驾车冲进了郑国的大营之中,华元被俘虏,宋国大败,这就是为什么说这个时代的人不能受辱的原因了。

    “住手!”,赵括急忙大叫。

    众人再次看向了赵括,赵括连忙下了马车,他并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死,若是原本的赵括,或许也就无所谓了,可是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却不许他如此的漠视生命,他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这些人,附身行礼说道:“是括的错,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错误,请二三子能够宽恕。”

    他如此一拜,却是将这些不畏惧死亡的人给吓了一跳,他们急忙避开,没有受赵括的大礼,急忙又拜,“我们都愿意跟随在您的身边,我们是低贱的人,不能接受您的礼,请您让我们跟在您的身边,为您驾车,为您放马。”

    “好吧。”

    “少君真的是信义的人啊,我枉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早些来跟随您!”

    “我要挖掉自己的一只眼睛,原来我们一直想要跟随的人,就住在我们的身边啊!”

    众人大叫着,有的甚至热泪盈眶,大哭了起来,看到这古怪的场景,赵括并没有发笑,他感受到了一些,在二十多年生命里所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

    邯郸城,最有名的就是美人,赵国出美女,这已是天下共识,诸侯们都以迎娶赵女为荣,而赵国的美女,大多都集中在这邯郸城,邯郸城是赵国最为庞大的城市,在这里,你能看到来自齐国的商人,来自燕地的武士,甚至还有来自楚国的士,这些人穿着大红的楚服,说着一口赵人听不懂的“鸟语”,大摇大摆的走在道路上。

    这里的食肆,并不是像秦那样的官营,故而气氛也就没有那么的肃穆,能看到不少男子坐在食肆里,吹嘘些什么。

    “我听他人说,马服子是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啊,马服子自幼熟读兵法,无人能敌,就是马服君在世的时候,都不是马服子的对手,常常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赵国有这样的贤才,为何上君却不愿意让他来统领赵国的战车,来击溃秦国的军队呢?”

    “我听说,吃肉的人庸碌,他们是嫉妒马服子的才能啊,秦人夺了我们的上党,还想要攻占长平,我们只能据守,要是马服子能够统帅赵国的战车,秦人怎么能继续嚣张呢?”,一人说着,拳头愤怒的砸在了自家面前的木案之上。赵人是不害怕死亡的,自从更改了服饰,骑上了战马之后,赵国人就不曾低过头。

    如今与秦的战事,赵国失利,这无疑是挑动了赵国人的神经,几乎所有的赵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非常的生气,他们受到了侮辱,赵人是不能受辱的,在这种情况下,赵括的名声一下子就席卷了整个赵国,不只是在邯郸,几乎有赵人的地方,就能听到赵括的氏名。

    赵人吹嘘着,要是我们的马服子出征,秦人早就滚蛋回家了,怎么还会出现有尉官被秦人俘虏的事情呢?

    据说,在燕国,甚至有赵人因为赵括的事情而杀人,杀人的原因,就是这位赵人在大力吹嘘着赵括的时候,有一个燕人问他,赵括是谁?于是,这位感觉到赵括...不对,自己...也不对,这位感觉到整个赵国都被侮辱了的武士,当场就将这个燕人给杀死了。

    在邯郸城南的一处大院内,一老一少面向而坐。

    “我听从您的建议,去找了括。”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我的那些话语而开心,他说,我是他的朋友,他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听到嬴异人的话语,年长者一愣,轻抚着胡须,吃惊的询问道:“难道他是看出了我们的意图么?公子不是说他自大狂妄,任性冲动么?他怎么会识破我们的计策呢?”

    嬴异人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我与括认识了两年,他是看不出这计策,他大概是真的将我当作朋友...不愿意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嬴异人说着,神色更加的复杂,年长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非常的看好面前这位年轻人,这位不受宠爱的公子,心里有着很大的志向。

    他能屈能伸,即使有赵人辱骂他,他也能视若无睹,在自己提议对赵括进行死间计之后,他竟然要亲自前往,以增加计策的成功性,不让人怀疑,这样的胆魄,实在是让年长者喜爱。这对于自己而言,就是一件最好的宝物啊。不过,嬴异人的缺点也是有的,因为从小不受宠爱,后又来了赵国,受尽侮辱,他这个人非常的敏感。

    赵括只是对他表达了一些善意,就让这个从不曾体会过被人关心的年轻人失了方寸。

    “他将我当作朋友来看待,我实在不想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他大概是整个赵国唯独以真心对待我的朋友,不如我们换个人来接替廉颇的位置罢。”,嬴异人说道。

    年长者就知道会是这样,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换个人,谈何容易啊,自己为了捧这个赵括,可是都要倾家荡产了啊,几十年的积蓄,全部都用来增加这个年轻人的名声了,如今,就连南方的楚国,都有人记住了赵括这个名字。另外就是,赵括这个年轻人是嬴异人向秦举荐的,若是换个人来执行,那还有公子你什么事?如何来获得秦人的好感啊?

    不过,年长者并没有这么说,他知道嬴异人的性子,这样是说服不了他的。

    他朝着嬴异人一拜,说道:“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嬴异人即将将他扶起来,说道:“您是我的老师,不该以这样的礼仪来对待我,您说罢。”

    “我想请你答应我,要是有一天,我阻挡住了您成就大事的道路,请您一定要杀死我。我不希望您这样的人,会因为个人的私情,而耽误了自己的志向,请您答应我罢。”,年长者认真的说道。

    嬴异人握紧了双拳,浑身都在颤抖着,咬着牙。

    “好...我答应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让赵王任用赵括呢?”,嬴异人肃穆的问道。

第六章 天下苦秦已久

    马服乡在邯郸周围并不起眼,无论是邯郸南方的番吾,东北处的列人,又或者坐落在长城边上的武城平阳,都远要比马服更为繁荣,马服户籍太少,这也就成为了限制马服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作为马服乡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位监门也有个非常优美的名,他是赵氏子孙,名为去死。

    去这个词,是远离的意思,大抵是他刚出生的时候有夭折之相,故而父母为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就是希望他能远离死亡。

    此刻,去死便站在马服乡邑的大门口,眺望着远方,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乡吏。

    “赵君,又来了一行车架。”

    赵去死没有回话,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马车,忽然大叫道:“快些开门!”,年轻乡吏急忙拉开了大门,赵去死此刻已经是站在了路旁,脸上堆积着笑容,弯下腰来,对着马车行礼,乡吏有模有样的站在他的身后,也是行礼迎接,马车风驰电掣般的行驶而过,一个穿着不凡的士,看了看一旁的去死,没有言语。

    马车进了乡,年轻乡吏又关上了大门,已是累的气喘吁吁,“赵君,这些时日,怎么前来马服的车这么多呢?”

    去死轻抚着长须,自豪的说道:“我听闻,梧桐木因为凤凰的缘故而被大家所知晓,如今马服子的贤名被居住在城池内的人惦记在口中,前来马服的马车当然也会很多,老夫在马服待了数年,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马服君在人世的时候。”,他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再次出现了一架马车。

    不等去死吩咐,乡吏就要去开门,赵去死严厉的说道:“止!不能开门。”

    乡吏一愣,可还是老实的站在了一旁。

    马车缓缓行驶而来,这马车比之前的马车更加的精致,那驭者也是一个威武的武士,跪坐在车上的,更是一个有威仪的上卿,乡吏腿一软,不解的看向了去死,去死此刻却是一副肃穆的模样,乡吏来此数个月,也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赵去死皱着眉头,威武的走到了马车的面前,拦下了马车。

    “我知道地位卑贱的人不该阻拦贵人的车,但是这正是我这样的人的职责,希望能得到您的宽恕。”,赵去死附身说道。

    听到赵去死的话,那位上卿并没有愤怒,反而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驭者上前与赵去死说了此人的身份以及前来的原因,赵去死再三确认,这才开了门,让那位上卿进了乡邑。

    看到这一切的乡吏在车进了马服之后,方才拉住赵去死,认真的询问道:“赵君对待两辆车的态度为什么不一样呢?”

    赵去死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解释道:“前面那位贵人,他唤作邯郸造,是邯郸令赵里的儿子,他是个生性骄横,自大狂妄的小人,对这样的小人,你越是表现出自己的尊敬,他才不会为难你,后面的那位贵人,他唤作许历,曾跟随马服君作战,是一个正直的君子,对于这样的君子,你若是过分阿谀,才会引起他的不满。”

    乡吏恍然大悟,又不解的问道:“可您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呢?”

    赵去死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

    门庭若市,赵括算是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了这个成语。离自己被嬴异人行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赵括就没有一天是清闲的,赵括也不知道那些急着取胜的秦人到底花费了多少财力来为自己扬名,总之,这些天来拜见他的人越来越多,最开始都是一些仰慕者,想要担任他的门客。

    怀着反正已经收了一批,再收一批也无碍的想法,赵括也算是来者不拒。也不必担心钱财的问题,对于这些门客,你能带着他们一同吃饭,赏赐给他们肉食,好的剑,以及漂亮的衣服,他们就会满足,而只是给与他们钱财,那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侮辱。赵括仅仅是用了几天,就摸清了这个时代武士们的作风。

    再往后,来的就是一些官吏,这些官吏也是慕名而来,就是想要跟赵括成为朋友的,在他们之后,来的人是越来越夸张,邯郸城内的名贵疯了一样的往马服跑,其他地区的贵人据说还在路上,隐约有种“平生不识马服子,纵称英雄也枉然”的趋向。面对这些热情好客,对于自己崇拜的五体投地的贵人们,赵括欲哭无泪。

    最要命的是他还不能表现出对这些人的不尊敬,不然,是会死人的。

    原本宽阔的院落内,如今却是坐满了人,如今这个时代,飱时还是要分开的,故而在院落内铺了二十多张席子,赵括跪坐在最中间,面带微笑,两旁都是他的门客,说起分食制,绝对不是将食物分开给每个人吃这样简单,而是每个人都要单独的起灶,放在后世,就相当于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微波炉,大家都从自己的微波炉里拿饭来吃。

    当然,如今他们面前摆放的都是鼎,天子可以在自己面前放九个微波炉,不对,是放九个鼎,而赵括,则是可以放五个,下士可以放三个,像这样的礼仪,说实话,除却在三晋地区,其他地方都很少有人遵守了,礼崩乐坏,大抵就是如此。

    “少君能真诚的对待我们,平原君大抵也就是这样罢。”

    “少君精通兵法,性子宽和,能爱他人,有他这样的人在,王龁又有什么可以猖狂的地方呢?”

    “别说是一个王龁,就是来了十个,也绝对不是我们少君的对手啊。”

    门客们开始了日常的吹嘘,赵括并没有吃惊,跟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看清了这些人舔狗的本质,这些人整日的工作,就是一起来吹赵括,赵括早已听的麻木了,有些时候,他真的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已经被秦人收买了,或者他们就是秦人送来的间谍,可是,这些都是知根知底的良家子....

    就在门客们疯狂吹赵括的时候,马车停在了院落门口,邯郸造走下了马车,他的年纪并不大,下了马车,整了整衣冠,方才走向了院落大门,刚刚靠近,就有一人将他拦下了,拦下他的人,是一位典型的赵国武士,那武士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一只手放在了剑柄上,顶着面前的邯郸造。

    “不知道客人因为什么事情前来呢?”

    “我是来拜见马服子的,请你能为我告知一声。”,邯郸造为人骄横,却也不敢在此处过于无礼。

    “正是飱时,请客人晚些再来罢。”,拦下他的人是幸,幸不客气的说道,飱时的确是不能上门拜访的,因为这样看来就有上门求吃的嫌疑,在贵族之中,这样的行为是不提倡的。邯郸造听闻,也是有些焦躁了起来,皱着眉头,又说道:“我是因为重要的事情来拜访马服子的,即使是不合礼仪的时候,也没有办法了,希望你能为我告知一声。”

    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邯郸造面色赤红,看了看自己的驭者,驭者急忙走上前,拉住幸的手,隐晦的将一些刀币放在了幸的手中,笑着说道:“我君的确是因为重要的事情前来的,还希望您能为之通告一声,就说邯郸造希望能拜访马服子。”,幸接了钱,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朝着驭者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

    “唉...就是如马服子这样贤明的人身边,也少不了这样的小人,赵国哪里还有小人去不了的地方呢?”,邯郸造仰头自言自语道。

    “邯郸造?”,赵括惊讶的看着幸,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自己好像不认识什么叫邯郸造的啊,正想着呢,一旁的门客说道:“少君,邯郸造是邯郸令赵里的第四个儿子。”,赵括这就明白了,赵里的儿子叫邯郸造,唉,这个鬼时代,赵括摇了摇头,方才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他进来罢。”

    没过多久,幸就带着一位清瘦的年轻人走进了院落里。

    邯郸造看着周围的门客们,神色愈发的激动,传闻果然不假,都说马服子能爱人,被他当作朋友的人有数百人,能与他一起战死的人不计其数,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啊,在这个时代,门客的多少,也能说明一个人的能力,就好像是平原君,他的门客大概是赵国最多的,所以他的名声也就最大。

    而赵括如今这个门客的数量,虽说远不如平原君,可也相当的不错了,起码邯郸造就是很羡慕的,因为邯郸造只有两位门客。他只不过是邯郸令的第四个儿子,也没有什么有能力的人愿意做他的门客。他看向了那位坐在上位的年轻人,年轻人身材高大,面目俊美,就像仙鹤在鸡群里那样的显眼。

    在这个注重颜值的时代,赵括这张脸还是非常能打的。

    邯郸造猛地便朝着赵括附身大拜,激动的说道:“造拜见马服子!造这番前来,就是要代表整个邯郸的年轻士子来请求马服子的!天下人痛恨秦国的野蛮已经很久了,秦人欺辱我们赵国无人,俘虏我们的将军,攻占我们的城池,我们会带着自己的门客来跟随马服子,请马服子能带领我们赶往战场,斩杀王龁,攻破函谷关,俘虏秦王!”

    赵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多好看的一个年轻人啊,可惜,怎么就是傻的呢?

第七章 曾母投杼

    起初听到邯郸造的言语的时候,赵括还有些畏惧,害怕他是赵王派来,让自己奔赴战场的,听着邯郸造后来的言语,赵括方才明白,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并非赵王所委派,就是邯郸城内几个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因为受不了赵国在军事上的失利,义愤填膺,赵括的出现又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希望!

    所以他们就寻思着要带着自己的门客,跟随赵括,前往破秦,嗯,这些人的门客加起来也不少,足足有三百多人,没错,他们就是要赵括领着这三百多人,前往战场,斩杀王龁,攻破函谷关,俘虏秦王。

    呵呵呵。

    就在赵括想着让自己的门客将这个疯子叉出去的时候,幸再一次走进了院落内,他低着头,尽量不让他人看出自己脸上的乌青,他右眼有些睁不开了,他说道:“有客来,唤作许历。”

    赵括大惊,脑海里的记忆告诉他,这位许历来头很大,他是赵奢的友人,近乎于是赵奢的弟子,如今在赵国担任上卿,据说是个什么负责军事建筑的官,赵括也记不清了,在赵奢逝世之后,这位许历对赵括也很是照顾,常常会前来考校他的学问,当然,谈及兵法,许历就不曾赢过赵括。

    每次前来都被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驳的说不出话来,这让许历来赵府的次数逐渐的减少,近些年里,更是毫无音讯,可即使如此,赵括也很尊敬这位长辈,都是以子弟礼来对待他的。赵括连忙站起身来,要亲自去迎接许历,邯郸造原本还在等待着赵括回话,可听到许历来了,也是不敢多说,坐在了门客之列,不以为耻。

    赵括走出门来,就看到了这位长辈,许历皱着眉头,面相坚毅,站姿挺拔,威武不凡,赵括急忙行礼拜见,许历打量着面前的赵括,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走进了院落内,赵括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院落,院落内诸多门客纷纷起身拜见,许历也不回礼,冷冷的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忽然便盯住了邯郸造。

    邯郸造低着头,在邯郸城里,他最害怕的人就是许历,当年许历还只是管理治安的官吏,他执法严明,嫉恶如仇,邯郸造不知多少次落在他的手里,如今看到他,邯郸造心里都有些慌,好在许历没有呵斥他,他只是拉着赵括,便与他走进了内屋,几个门客想要跟随,赵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留下来。

    与许历进了室,赵括急忙找来了坐席,两人面向而坐。

    “括,现在不是寒暄亲近的时候,秦人想要灭亡赵国的心思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昨日,有一个商人来拜访我,他叫吕不韦,他对我说,如今赵国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头,能够拯救赵国的,只有你赵括,他想让我进言上君,用你来做将军。”,许历认真的说道。

    赵括一惊,急忙问道:“难道您答应了他吗?”

    许历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没有要他献上的钱财,在这种时候,一个商人都为国家的事情耗费钱财,我又怎么能因为与你有亲而不顾国家的事情呢?我向上君举荐了你。”

    “什么?!”,赵括险些跳了起来,许历却有些惋惜的说道:“奈何,上君他不肯听我的话,并没有用你来担任将军。”,赵括这才松了一口气,话说你这人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么?赵括又有些困惑,虽然不知道赵王为什么没有像历史上那样用自己为将,不过,这算是一件好事啊。

    他无奈的说道:“您不知道,我忽然名扬赵国,被众人称赞,原因正是秦人想要利用我来代替廉颇将军,好来覆灭赵国啊。您不该向赵王举荐我的。”

    许历瞪大了双眼,思索了片刻,方才叫道:“是我的错误啊!我险些就让赵国落入险境!”

    赵括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位长辈,或许打起仗来有些本事,可是在政治这方面,还真的是一点谋略都没有,这样不靠谱的流言,外加一个能言善辩的吕不韦,就将自己这位长辈给唬住了,好在赵王没有应允,不然,可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许历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他急忙起身,说道:“我就返回邯郸,找到那个吕不韦,再杀死他。”

    到这个时候,已经度过了迷茫期的赵括却没有那么焦急了,他平静的让许历坐下来,“这件事的根源,并不在吕不韦的身上,秦人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害怕廉颇将军,而不害怕我的缘故。现在最为重要的,应该要让上君信任廉颇将军,不要让上君产生弃用廉颇将军的想法。”

    “不然,就是我没有去接替廉颇将军,也会有别人去接替,在赵国,能抵挡秦人的只有廉颇将军啊。”

    许历大喜,这才说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上君就像对待长辈那样礼遇廉颇将军,上君是不会撤掉廉颇将军的将位的。”

    要不是我学过历史我就真的信了你的邪!赵括在心里暗骂着,察觉到许历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他第一次摆起了赵国人的架子,认真的说道:“我听闻过一个故事,曾经有个与曾子一样姓名的同乡杀了人,有人找到了曾母,告诉她:曾参杀人,曾子的母亲说:我的儿子不会杀人,没事一样的继续纺织。”

    “又有人来找曾母,告诉她:曾参杀人,曾子的母亲有些疑惑,不再纺织了,有第三个人来找到曾母,告诉她:曾参杀人,曾子的母亲丢下了手中的杼,翻墙逃走了。”

    许历若有所思的看着赵括,赵括又说道:“如今上君信任廉颇将军,能比得上曾母信任曾子嘛?”

    “不能。”

    “那廉颇将军的风评,又能比得上曾子吗?”

    “也不能。”

    “就是以曾子的风评,曾母对他的信任,也不能阻挡住流言,那上君与廉颇将军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许历庄重的站起身来,朝着赵括一拜,赵括急忙起身,避开了他的大礼,许历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想到,括你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你来担任将军,真的可以击败秦人。我会防止这些流言进入上君的耳朵,你的这些话,我一定会告诉上君的。”

    “千万不要告诉上君,免得他真有了用我来取代廉颇将军的心思!”,赵括叮嘱道,许历点了点头,这才走出了室,赵括将他送到了门口,幸正站在门口,看到他出门,急忙避开,许历这才想起了他的事情,不悦的对赵括说道:“马服君在的时候,常常对我说,远离小人亲近君子的人才能有作为,你如今重用他这样的小人,却无视同乡的贤才,是什么道理呢?”

    赵括一愣,“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个人,在我进门的时候跟我索取贿赂,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小人,而马服的监门,能拦下我的车,秉公办事,能知道他是一个君子,我希望你能远离小人,重用监门那样的君子。”,许历吩咐着,这才上了马车。赵括皱着眉头,回忆着那位笑容满脸,弯腰屈膝的监门....

    莫非我们乡的监门换人了??

    他平日里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君子啊。赵括正想着,一旁的幸却是跪坐在了地面上,羞愧的低着头,说道:“我丢了少君的颜面,希望少君能够处死我。”

    赵括看着他,长叹了一声,这些日子,他也是看出来了,他的麾下,也就只有个幸是真正可以任用的人才,这些时日里招待各种来客,或者阻拦一些胆大妄为的骗子,幸都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赵括让他来负责接待的事情,若是没了他,想了想戈那昂首挺胸的模样,赵括还是觉得幸留下来更好。

    “我不责怪你这次的行为,但是有道德的人喜欢钱财,都是要通过正确的方法来获取的,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幸朝着赵括再次大拜,双眼通红。

    “我记下了,因为少君对我的恩德,我愿意跟着少君死去。”

    赵括笑了笑,将他扶起来,便回了院,他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愿意跟着家主死去,并不是一句空话。

    在秦穆公时期,他曾设酒席来款待群臣,在席间,他说:“我们君臣活着的时候如此开心,若是在死了之后也能在一起多好啊。”,于是乎,奄息,仲行,针虎这三人大臣就对他说:“我们愿意跟着您死去。”,后来,秦穆公死了,这三人立刻自杀,跟着秦穆公一同去享乐了。

    在这个最讲信义的时代,同生共死,绝对不只是一句空话,只有最为忠诚的门客,才敢这样说。

第八章 何以至此

    “我听从了您的安排,将您的计策告诉了秦国的将军,可是到现在,您的计策也没有发挥出作用来,这是因为什么呢?”,嬴异人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吕不韦,疑惑的询问道。吕不韦听出了他的质问之意,也不以为然,笑着说道:“我让许历将赵括举荐给赵王,只是为了让赵王记住还有赵括这么一个年轻人。”

    “如今的战事还没有危机到让赵王惶恐的地步,若是赵王像溺水的人那样绝望,难道他不会去抓住赵括这个可以救命的稻草麽?”,吕不韦反问道。

    嬴异人点了点头,他觉得吕不韦说的很有道理,他又问道:“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吕不韦笑着说道:“赵括的事情,对于公子来说,只是一件不值得重视的小事,我之所以让您来提议这件事,是想要让秦人想起还有您这么一个公子。秦王已经老了,您的父亲安国君被立为太子。安国君现在意属您的兄弟子傒,子傒又有母亲在后宫照应,而您排行中间,母亲又不受宠,秦王死后,安国君继位为王,您也不要指望同您长兄和早晚都在秦王身边的其他兄弟们争太子之位。”

    “您自己又处于祸福难测的赵国,如果秦人打败了赵国,包围了邯郸,赵王难道会饶了您的性命嘛?”

    嬴异人大惊,又问道:“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公子能听信我,那就请公子你留在邯郸,穿着楚服,结交更多的朋友罢。”

    “为什么呢?”

    “我私下听说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但她能参与选立太子,只能从她身上下手。您很贫窘,又客居在此,也拿不出什么来献给亲长,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不富有,但我愿意拿出千金来为你西去秦国游说,侍奉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让他们立您为太子。”

    嬴异人听闻,急忙朝着吕不韦大拜,尊敬的说道:“如果实现了您的计划,我愿意分秦国的土地和您共享。”

    吕不韦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告别了嬴异人,异人将他送到了门口,方才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道:“比起事情的成功,我更在意的是您的安危,我希望您能安全的回来,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犯险。”,即使心里清楚嬴异人这不过是拉拢自己的手段,吕不韦心里也还是有些动容的。

    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异人不畏惧危险愿意孤身留在邯郸,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要叮嘱自己。吕不韦的脸色也逐渐肃穆了起来,他庄重的说道:“我这次去,一定为公子办成这件事,如果办不成,我愿意死去。”,嬴异人站在门口,目送吕不韦的马车缓缓离去,嬴异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方才进了院。

    叫了一位家臣,嬴异人吩咐道:“请你为我买一套楚服。”,家臣领命离去,至于为什么要穿楚服,因为华阳夫人他是楚国人,平日里都是穿着楚服,常常表达出自己对楚国的思念。嬴异人站在院落里,有些无奈的嘀咕道:“还得要学会楚国那“鸟语”,真的是麻烦啊...”

    而此刻,许历也再次见到了赵王。

    赵王坐在上位,左侧还坐着他的两位上卿,许历坐在他的右侧,肃穆的说道:“这就是曾母丢掉杼的故事,请上君能辨别流言,相信廉颇将军。”,赵王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许历,动容的说道:“寡人原来只是认为许历是可以打仗的,没有想到,是寡人小看了历啊。”

    许历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他还记得赵括的吩咐,并没有多说什么,长叹了一声,说道:“臣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在上君面前邀取功劳,臣是为了廉颇将军而来的。”,赵王大笑,方才说道:“寡人知道了,请您放心罢,寡人不会听信流言的。”

    许历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赵王大拜,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王宫。

    他离开之后,赵王方才看向了自己左边的两个人,他问道:“这绝不是许历所能说出来的话,请问这是谁教给他的呢?”,此刻,有两位长者坐在他的右侧,这两人年纪都不算太小,一人身材修长,面色冷酷,整襟危坐,半眯着眼睛,而另外一人,则是不断的咳嗽着,让赵王都有些心疼。

    “都平君?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告诉寡人的麽?”,赵王不由得询问道。

    都平君唤作田单,他原本是齐国人,在齐国险些灭亡的时候,是他拯救了齐国,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铸造了齐国,可正是如此,他也就被齐王所忌惮,愈发的不能容忍,赵王看准了时机,用五十多座城池换来了田单,用他来做赵国的将军,后来又当了赵国的国相。

    自从他被齐王以五十座城池送给了赵王之后,田单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这位文武双全,拼死拯救了齐国的齐人,被以五十座城池的价格卖了。哪怕赵王对他再尊敬,田单也是这般冷酷的模样,他还活着,可昔日那个能征善战,力克乐毅的齐国救世主,好像却已经死了。

    他跟赵国的几个将军关系都很不好。

    听到赵王的询问,田单说道:“臣与许历只是在道路上相遇可以点头而过的交情,并不知道他的事情。”

    赵王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说道:“您可以回去休息了。”,田单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赵王一拜,离开了王宫,王宫里,就只剩下了赵王与另外一位赵国的传奇人物,坐在赵王面前的老者,时不时的咳嗽着,发须全白,这让赵王都不禁的感慨岁月的威力,赵王恭敬的低下了头,“蔺公,不知您有没有什么告知寡人的呢?”

    坐在赵王面前的,正是赵国上一位相国,蔺相如。

    蔺相如抬起头来,那苍白的脸,让赵王很是心疼,他说道:“许历的建议被上君拒绝,他肯定是去拜访了赵括,这或许是赵括,或者他身边的门客告诉许历的,不过,许历并没有说错,廉颇将军是不应该被换掉的。”

    “那赵括虽然年轻,可名声很大。”,赵王说道。

    “上君若是只凭名声来任用赵括,就好像用胶把调弦的柱粘死再去弹瑟那样不知变通,赵括只会读他父亲留下的书,不懂得灵活应变。”,蔺相如说道。

    “那寡人用都平君田单,您觉得怎么样呢?”

    “田单将军与众多将军不合,何况他心系齐国,来到赵国之后,心若死灰,他不会像廉颇将军那样在乎赵国的存亡,臣认为他是不合适的。”

    “那寡人要用望诸君乐毅,您觉得怎么样呢?”

    “乐毅将军刚刚归附,燕王又对他非常的痛恨,想要杀了他,要是上君要用乐毅将军,只怕会引起燕人的愤怒,赵国难以独自对抗秦人,正是需要燕,齐,魏等国家帮忙的时候,上君不能用他来做将军。”,蔺相如刚刚说完,便又咳嗽了起来,嘴角都流出了血液,赵王大惊,急忙亲自扶他。

    让武士将蔺相如送回府邸,又再三叮嘱他照顾好自己,赵王独自坐在了王宫里,神色落寞。

    赵王丹,年幼继位,他一直都想要建立赵国的霸业,让诸国屈服与赵国的强大威势之下,他在位的第一年,便联合齐国,击退了秦人的进攻,从那之后,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向秦人复仇。他全力的拉拢人才,他觉得,只要赵国的人才足够多,秦人就不会是赵国的对手,他用五十座城池换来了田单。

    他看准时机,用了一封家书让乐毅来降。

    可为什么,事情就是不像自己预想的那样,为什么赵人就是打不过秦人呢?

    赵王丹握紧了双拳,眼里布满了血丝。

第九章 遣使何方

    “叫你再疼!叫你再疼!”

    赵括刚刚走出门,就看到狄疯狂的拿头撞着桑树,他每一次的撞击,都是弄得桑叶飞扬,地面上都已经堆积了不少,赵括吓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他正要上前,幸便拦下了他,幸无奈的说道:“少君不要慌张,狄就是这样的人,他昨日与朋友们饮酒,今天头疼难忍,一怒之下,就拿头去撞树。”

    赵括瞪大了双眼,问道:“他平日里就是这样的麽?”

    幸点了点头,“他为人暴躁,曾经因为觉得鼻子总是痒,一拳就将鼻子打出血来....少君有所不知啊,当年他刚来赵国的时候,不少人都请他担任门客,可是他话语太多,说起来没完没了,那些人也就不愿意了,就让他去放羊放马,他是擅长这些事情的,可是,那些羊若是不听他的话,或者乱跑....”

    “他会怎么样?”

    “他就对那些羊拳打脚踢,我亲眼看过他跟一头驴摔跤,将那老驴按着打,甚至是马,牛,他都不会放过,惹恼了他,定是会打上一架,打的自己双拳流血也不在意,后来,无论是羊,牛,或者马,也都害怕他了,乱叫的羊群,看到狄走来都不敢吭声,只敢低着头吃草。”

    赵括长大了嘴巴,自己这些门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

    “后来,不只是那些畜生,就是人也都害怕他了,没有人再敢用他。”

    好家伙,赵括听过张辽的威名能让哭泣中的孩子不敢发声,没有想到,自己麾下竟还有个威名能让牛羊不发声的猛汉啊,这不就是个疯子麽?赵括此刻都有些害怕了,不再理会远处那个一边叫嚷着一边拿头撞树的狄,带着戈与另外一位门客,离开了院落。他这段时日一直在马服,日子虽惬意,可还是有些无聊,他想要去邯郸看一看。

    刚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戈正在缚紧缰绳,看到赵括走出来,戈一拜,方才说道:“少君,看来您是找到了早些起床的办法啊,原来您熬夜读书,故而起床很晚,如今为了能早些起床,连书也不读了,如此看来,少君还是聪慧的啊。”,赵括顿时头大,他也不想带上这家伙,奈何,出行需要车,而换个人来驾车,戈是绝对不愿意的。

    赵括正要开口,额头上绑着巾的狄也走了出来,站在赵括的身后,愤怒的看着戈,骂道:“你要是再敢侮辱少君,我一定把你的头砍下来。”

    “你不过是一个外来的蛮,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斥责我呢?”,戈原本就与狄不对付,听到狄的谩骂,自然是要骂回去的。

    “你也不过是个没有资格去平原君府上的庸人,平原君接纳了马服君所有的门客,唯独没有要你,你还有什么颜面为马服子驾车呢?”

    “我那是为了报答马服君!才没有去平原君的府邸!留下来照顾马服子!”,戈听闻,顿时就气的跳了起来,长髯乱颤,这件事是最能让他生气的,平日里,狄总是用这件事来气他,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还是幸出面,让两人不要在赵括面前争斗。

    赵括不理会这两个家伙的争斗,看向了一旁,他的邻居走出门来,他的邻居是一个和蔼的老者,老者拄着拐杖,年纪非常的大,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赵括上前与他拜见,老者笑呵呵的用桑木杖打了赵括的后背。这当然不是攻击行为,赵人觉得,桑木是可以驱鬼的,老者这样的行为,算是祝福赵括,为他驱逐邪恶。

    “平公这是要往哪里去?”,赵括询问道。

    “老夫去问问,有没有我两个孩子的信,不知道马服子是往哪里去呢?”

    “我要去邯郸。”

    “好,那希望马服子一路平安。”,老者说着,笑呵呵的拿桑木杖轻轻的打了一下马车,方才离去了。

    上了马车,戈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马车迅速行驶而去,狄,幸等几人跟在马车的身后,奔跑着,看着他们的模样,赵括觉得或许应该为他们买几匹骏马,可是当他看到狄一边奔跑,一边还在不断的跟幸说着什么,看到幸那绝望的表情,赵括觉得现在也挺好,还是不要给他们买马了,免得狄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邯郸的城墙非常的高大,赵括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城墙上那些戍卫着的士卒们。马车来到城门的时候,城门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七八个老人正站在一旁,接受士卒们的盘查,戈直接就将车行驶到了城门口,有士卒拦下他们,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马服子的车!”,戈傲然的说道。

    “马服子?!”,士卒大叫,顿时,城门口炸开了锅,远处巡视的士卒们也跑了过来,在城门口的黔首们也是探出头来,一道道热切,崇敬,近乎于狂热的目光盯住了赵括,赵括非常的不自在,“马服子在这里!”,有人大叫着,周围拥挤的人原来越多,无数人叫着赵括的名字,还有人跪坐在道路旁向赵括叩首。

    守护城门的那位士卒,激动的走到了赵括的身边,赵括这才看到了他的脸,这个士卒非常的年轻,不,他很年幼,他脸上只是刚刚长出了胡渣,他的眼神很明亮,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马服子是来跟上君请战的麽?”

    赵括沉默着,摇了摇头。

    小士卒有些失望,他又抬起头来,“我有两个哥哥都在长平,要是您做将军,我愿意跟随你上战场。”

    赵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小士卒急忙为他清开了道路,马车这才进了邯郸城内。

    邯郸城并没有他回忆里的那么繁荣,道路上人很少,就是在一些食肆里,也只能看到一两个汉子正在吃着肉,邯郸显得很萧条,空荡荡的,赵括的神色有些恍惚,直到离开邯郸,他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邯郸城内的情况了。

    .........

    王宫里,赵王与四位赵国大臣面向而坐,这些人里,却没有了田单和蔺相如,没有叫田单的原因是因为他对于战事不上心,而没有叫蔺相如的原因却是因为他病重在家,赵王实在不愿意再烦劳这位老人。赵王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四位大臣,他愤懑的问道:“初战不利,都尉战死,寡人想要亲自卷甲赴敌与秦军决战,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大臣楼昌说道:“赵国与秦国用全部的国力来决战,这对于两国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两头老虎相争,这不是一件让周围的豺狼高兴的事情麽?我认为上君应该派人与秦国议和。”,说完,他附身大拜。赵王并没有回答,又看向了虞卿,虞卿显得有些愤怒,他站起身来,说道:

    “秦国已经竭尽全力,不再保留,他是要灭亡我赵国的,在这种时候,怎么能够议和呢?”

    “那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上君应该派人去魏国,楚国,寻求他们的帮助,这样一来,秦国必定怀疑天下诸侯联合抗秦,而且必定恐慌,即使上君想要跟秦人议和,也应该先派人去魏,楚,这对于议和也是有帮助的。”,虞卿认真的说道。

    赵王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仲父平阳君赵豹,赵豹此刻看起来有些生气,他不客气的说道:“过去秦国讨伐韩国,韩国上党太守冯亭不愿意投降秦人,进献十七座城池的时候,臣就告诉上君,无缘无故的利益是最大的祸害,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触怒秦人,不如将这些地方让给秦人,您非说不费兵力就能得到这么多的城池,这是一件好事,如今怎么样呢?”

    赵王怒气冲冲的反问道:“难道寡人不要这上党郡,秦人就不会进攻赵国了麽?秦是像老虎那样的国家,难道不该接纳土地变得更强大去对付老虎,还要将到手的肉食喂给老虎,等着老虎来吃人麽?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赵豹一时说不出话来,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请上君可以派郑朱去秦议和,过去秦人进攻阏与的时候,就是他作为使者去秦,我觉得他是最合适的。”,当然,坐在赵豹身边的第四位大臣,也就是郑朱,他起身朝着赵王大拜,说道:“臣愿意前往秦国议和。”

    沉思了许久,赵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关系到赵国的存亡,请你千万不要怠慢啊。”

    郑朱当即立下誓言,赵王的面色方才缓和了一些,只是,坐在一旁的虞卿惨笑着站起身来,大叫道:“我等要成为秦人的奴隶了!”

第十章 应侯范雎

    “虞卿!”

    赵王是真的发怒了,他愤怒的说道:“寡人听闻,在秦国,战时出言不逊,扰乱自己军队决心的人,是会被处死的!”,虞卿摇了摇头,说道:“倘若上君早早的效仿秦国,施行秦国那样的法律,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说完,他也不顾在场几个人那惊诧的脸,转身离去。

    面对这样无礼的行为,赵王气的面红耳赤,他叫道:“王宫武士何在?!”

    可是当护卫王宫的武士来到了赵王的面前,赵王却迟迟不能下令,脸色变幻,迟疑了许久,方才叹息着说道:“虞卿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因为赵国啊。”,他看向了一旁的赵豹,说道:“虞卿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寡人要往秦国派遣使者,而对于周围的几个国家,寡人也要同样的派遣使者。”

    赵豹俯身说道:“臣的门客里,有不少能说话擅长辩论的人,他们都能让别人信服他们的话,臣请派遣他们几个人,前往各国,请求他们的帮助。”

    .......

    自从去了一趟邯郸,不知为何,门客们都觉得自家少君有了些变化,少君竟又开始读书了,自从那次行刺事件之后,赵括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书籍了,众人都非常的惊讶,因为这位马服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他什么书都会看,但是最爱读的还是些兵法,这些大多都是赵奢所留给他的。

    跪坐在室内,捧着竹简,赵括认真的读起了这些兵法,大抵是前身已经将这些书籍翻阅了无数次,赵括发现自己甚至能够将这些内容倒背如流,完全没有生疏的地方,“兵十万,二十万,则服天下。”,还没有读到下一句,赵括心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下一列所书写的内容,他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邯郸城内那个年幼的士卒,让赵括迟迟不能忘怀,不知不觉之中,秦人愣是把他捧成了赵人的希望。那些崇拜敬仰的目光,赵括却是觉得无比的刺眼,不敢与之对视,因为只有他知道,他并不是赵国的田单,他当不了救世主,反而会害了信任他的几十万赵人,他不配拥有这样的尊重与信任。

    “抱歉,括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赵括走出了室,站在门口,默默眺望着远方。

    不知何时,狄走了进来,看着赵括说道:“少君,隔壁那位平公前来拜访。”,赵括一愣,说道:“你拦他做什么,让他直接进来便是了。”,赵括几步走到了门口,这个时代,邻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好的,这位隔壁的平公,与自己的父亲赵奢就是好朋友,平公的妻奕媪也偶尔会来找赵母,她们都是从一个叫列的小乡邑嫁到这里来的,关系非常的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只是平公,他的妻子奕媪,也站在他的身边。在赵括看来,这两位老人很有夫妻相,一样的和蔼,笑起来都是眯着双眼,让人看着便是亲切。赵括急忙拜见了平公,又见过奕媪,奕媪听到赵括的声音,非常的开心,她在几年前就失明了,看不到东西。

    “自从严君去了马服山之后,平公奕媪就不曾来过了,难道是怕我年少而不知道招待客人的道理麽?”,赵括笑着问道,平公还是拄着他那桑木杖,说道:“只是担心打扰你读书而已。”,赵括让他们坐了下来,在这个时代,客人来访,并没有后来那样繁琐的礼节,你只要请客人坐下来就好,不必为他准备吃的喝的。

    “你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啊?”,奕媪问道。

    “再过七八天,就要回来了。”

    “等她来了请告诉我一声。”,奕媪吩咐道,赵括答应了,说起来,战国时的姓氏真的很古怪,就比如这位奕媪,她的姓不是奕,氏也不是,这是她良人,也就是丈夫平公的姓。

    赵括答应了奕媪之后,平公方才说出了自己前来拜访的原因,平公说道:“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什么都很模糊,所以想请你帮忙,告诉我们这家书上的内容。”,平公将一个开了印泥的竹简交给了赵括,这点小事,赵括自然也不会拒绝,拿起了家书,便为他们两人读了起来。

    他们家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丹河。赵括与这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也算是好友,他们两人并没有出事,家书里也只是吩咐两位老人照顾好身体,又表达出了对他们的思念,赵括也是松了一口气。两位老人认真的听着,平公笑得很开心,而奕媪却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赵括读完,平公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竹简,再三感谢之后,这才要离去。平公伸出手,拉着失明的妻,两人说说笑笑的朝着自己院落走去,赵括目送他们离去,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羡慕。就是一旁的狄,竟也是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他看着赵括说道:“少君,我也想成家了。”

    你就是想成家,那也得有人先看得上你啊?

    .......

    “寡人听说赵人想要议和,想要派郑朱入秦,范叔认为这是怎么样的事情呢?”,秦王则,大抵是如今所有国君里最为年迈的一位,他已六十有六,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老态,他体格魁梧,哪怕年迈之后消瘦了一些,也显得很强壮,他蓄了长须,看起来非常的威严。

    应侯范雎就坐在他的面前,应侯大概是秦王最为信任的大臣,也是最受他宠爱的心腹,听到了秦王的询问,范雎笑着说道:“臣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范叔曾教寡人联络距离远的国家,进攻邻近的国家,如今正是击溃赵国,获取大量土地的时候,怎么能接受赵国的议和呢?”,秦王有些疑惑的问道。

    范雎摇了摇头,说道:“大王说的不对,如今不是击溃赵国的时候,是灭亡赵国的时候。所以,臣请大王给王龁将军写信,让他停止对赵人的继续进攻,派人去迎接郑朱,一路将他护送到大王的身边,臣请大王能以对待贤才的态度来对待郑朱,下令不许有人去侮辱他,伤害他,让秦人都尊重他。”

    秦王非常的惊讶,他肃穆的说道:“寡人也曾见过郑朱,他并没有范叔你所说的这种才能,也不值得这样的迎接。”,范雎抚摸着胡须,笑着说道:“大王不要这样说,大王想要击破赵国,就必须要对郑朱表现出自己的重视,还要表现出自己想要结束战争的想法才行啊。”

    “赵国是一个大国,有千丈之城,万家之邑比比皆是,想要击破赵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而击破赵国的事情,全部都要在郑朱的身上了。”,范雎说着,又站起身来,说道:“请大王按着我的计策,让王龁停止进攻,派人带着马车恭恭敬敬的将郑朱迎接到王宫里罢。”

    秦王无奈的说道:“寡人可以答应范叔,但是寡人也有要求。”

    “寡人会下令停止进攻赵国,也会恭敬的对待郑朱,但是这件事情,寡人不希望被他人看到,寡人害怕这样的行为会损害了将士们渴望战斗的意志,会动摇了士卒们攻破赵国的决心。”

    范雎摇着头,说道:“不行,这是必须要让他人知道的事情,请大王听从我的计策。”

    “如果计策不成功,请大王治我的罪。”

    秦王没有再犹豫,坚决的说道:“就按范叔你的意思去办罢。”

第十一章 睚眦必报

    郑朱很害怕。

    他做好了死在半路上的准备。

    赵国派出了五个人,由郑朱前往秦国,赵禹前往魏国,赵豹的门客平阳未前往楚国,门客车不害前往燕国,门客陈说前往齐国。楼昌劝赵王与秦议和,虞卿却是劝赵王向诸国求援,结果赵王同时采用了两个人的计策,不过,郑朱觉得,上君应该是更在乎自己这番入秦的事情。

    他的处境是所有使臣里最危险的。不只是因为秦国与赵国的关系恶劣,更主要的是,他的大部分路程都是秦国与赵国正在交战的地区,经过这里,显然是会遭受到战争的波及,更何况他还以自己的性命来立誓,要完成秦赵议和的大事,所以在出门的时候,郑朱庄重的向自己的母亲告别,亲吻了蹒跚学步的孙子,叮嘱好了家中的老妻,方才坐上了马车,将生死置之度外。

    马车晃悠悠的离开了邯郸,这样的速度显然是不行的,郑朱是答应了上君的,他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想到这里,他又连忙让驭者加快了速度,他要不顾一切的赶路,一定要早些到达秦国,说服秦王,让他结束这场战争。

    从邯郸出发,要经过马服山,过武安,过涉,到上党郡便可以了,上党郡如今就在秦人的手里,当然,这里如今也是最危险的地区。

    驭者也知道郑朱那急切的心情,也就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骏马吃痛,跑的也就越来越快,郑朱双手紧紧握着木沿,随着骏马飞奔,这马车也是愈发的摇晃起来,车轮都在不断的呻吟,郑朱始终都没有开口劝驭者减慢速度,如此一路飞奔而去,就是被甩飞了,他也没有开口。

    驭者是准备休息的时候,方才发现郑朱不在马车上。驭者非常的害怕,连忙驾驶着马车往后赶,终于,在一路道路旁的草丛中,他发现了不知何时被甩出去的郑朱,郑朱正揉着自己的额头,驭者正要下车跟他请罪,郑朱却是大笑了起来,听到郑朱的笑声,驭者也忍不住的笑着。

    两人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来到了马服。

    郑朱本是不愿意停留的,可是那骏马实在是跑不动了,郑朱也只好在这里休歇一晚。马服乡的监门赵去死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能吏,他热情的招待了郑朱,听闻他的使命,更是敬佩的连连陈赞,郑朱非常的开心,饱餐了一顿之后,他方才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闻,赵国有个年轻的贤才,就是马服君的儿子,不知道您能不能带我去拜访他呢?”

    监门便领着郑朱来到了赵括的院落之外。

    在这个时候,赵括是正准备要休息的,狄进来禀告之后,赵括这才无奈的开了门,亲自迎接这位来自邯郸的使臣。郑朱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眼前一亮,这年轻人高大俊美,风度翩翩,的确是有贤才的威仪,郑朱不敢无礼,两人拜见之后,方才在院落内坐了下来。

    “我在邯郸的时候,就听说马服子的贤名,这次我要前往秦国议和,不知道马服子有没有什么建议呢?”,郑朱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赵括听闻,心里也是有些奇怪,他不记得赵国与秦国议和呀?难道是自己的到来对历史造成了什么影响麽?赵括认真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秦国与赵国,都是幅员辽阔,户籍众多的大国,可天下的国家不只是有秦国与赵国,秦赵两虎相争,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最后获得利益的也不会是这两个国家,希望您这次前往秦国,能将这些道理告诉秦王。”

    郑朱听闻,顿时大喜,说道:“马服子文武双全,是难得的贤才,如果这件事情顺利,我一定会向赵王举荐您的。”

    赵括这次却没有多说什么,如果秦国能跟赵国议和,不再打仗,这郑朱举不举荐自己倒是都无所谓了。

    两人谈论了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赵括也实在是搞不懂,郑朱这厮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通宵都不困呢?出于对客人的尊重,赵括也是一晚上没有合眼,这一夜,郑朱都是在跟他聊着赵国与秦国的战事,从他口中,赵括也是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在赵王没有换上自己之前,廉颇与白起是打了个平手的。

    可他没有想到,如今秦国的将军根本就不是白起,而是一个叫王龁的,赵括前世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这人该不会是跟王翦有什么关系吧?而更让赵括吃惊的,则是廉颇竟没能打得过这个“无名小卒”,廉颇竟连连失利,不断的丢地折将,赵国已经被迫后退了数十里。

    这不对啊,廉颇将军不是很能打麽?

    赵括皱着眉头,也有了与赵王一样的想法,为什么廉颇会打不过王龁呢?

    郑朱老头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马服,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邯郸的方向,对赵括说:“如果事情不顺利,我会撞死在函谷关,到那个时候,请您做赵国的将军,带着赵国的车,讨伐秦国,请您为我挖掉函谷关上的一块瓦石,与我同葬。”

    赵括沉默了许久,直到那老头的车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转身进了室。

    如此赶路十几天,当郑朱来到了上党郡的时候,他从当地官吏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秦国停止了对赵国的进攻,甚至还后退了不少,让出了一些被攻占的赵国地区,郑朱大喜,这老头开心的手舞足蹈,失态的大笑了起来,他察觉到了秦人有议和的倾向,他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直接赶往了被秦人攻占的屯留。

    当驭者驾驶着马车,来到了屯留城下的时候,郑朱的脸色也是有些动容,城池外,就站着不少的秦国士卒,这些士卒面色肃穆,笔直的如长矛那般,一个个看向郑朱的眼神,是炽热的,他们都在盯着自己的头颅。

    郑朱很害怕。

    他不是害怕死亡,他是害怕秦国的这些精锐,在到来的路上,他也看到了不少赵国的士卒,那些士卒拦住他,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大多都是一副落寞,悲伤的模样,而在对面的秦人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些,他们好像比他们的将领还要渴望战争,听闻,王龁让士卒们撤退的时候,秦人是非常不情愿的。

    郑朱看着这些士卒,更加觉得议和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他觉得,就是从各国请来了援军,也未必就能击溃秦人。说不定这些秦人看到那些援军,就更加高兴了,太好了,又多了几万军功!

    秦将是一个年轻人,皮肤有些黝黑,笑起来很是温和,但是郑朱却不敢小瞧他,这个年轻人的爵位并不低,他知道,秦国的贵族都是靠军功起家的,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年轻人,腰间的短剑不知取了多少人的头颅,那年轻人恭敬的说道:“蒙武拜见赵使,大王有令,要我们不能对赵使无礼,请您跟着我去城池内休息。”

    郑朱一愣,答应了他。

    蒙武带着他进了城池,城池内处处都能看到正在操练的秦人,喊杀声震耳欲聋,郑朱面色平常,视若无睹,蒙武将他带到了一处院落,说道:“我们将军身体不好,特意吩咐我来招待您,请您休息一天,然后启程去往咸阳,大王已经派了应侯来迎接您,他正在路上。”

    “老夫怎么能让应侯来亲自迎接呢?”,郑朱也终于不再像原先那样的平静。

    蒙武没有多说什么,安排好了郑朱,便离开了这里。

    郑朱在这里住了一晚,也没有什么人来为难他,当然,王龁也没有来见他,次日,就有秦人护送着他朝着咸阳出发。他却是不知,此刻,王龁正在不远处的院落内,暴跳如雷,王龁个头不高,脾气却很大,他大叫道:“应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他说可以征伐赵国,如今却要我们后退,还要这样对待赵国的老匹夫!”

    “将军,应侯肯定也是有他的道理,也是为了击破赵国。”,一旁的蒙武低声劝道。

    “他为大王出谋划策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参与战事呢?击破赵国能有多难呢?让武安君来帮我,我可以在四个月内攻破邯郸!”,王龁愤怒的说着,对范雎却是无可奈何,秦王对范雎很是宠爱,武安君尚且要避开范雎的锋芒,自己又能如何呢?

    “哼,若事不成,我定要找武安君,与他一同拜见大王,让应侯不能再在战事上对我们指手画脚。”

    蒙武苦笑着,急忙说道:“将军不要说这样的话,应侯他....就是像道路上遇到了问好这样最简单的善意也不会遗忘,瞪一下眼睛那样极小的怨仇也要报复,他实在不是可以轻易触怒的人啊。”

    ps:已经修改成了签约状态。

第十二章 应侯妙计安天下

    秦的道路,在诸国来说,都是最平坦,最宽阔的了,但是诸国是不太同意这一观点的,尤其是三晋之国,毕竟那是来自西方的蛮夷虎狼,蛮夷之国,无礼也。他们只是靠着那野蛮与残忍来维持强大的军队而已,而他们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制度,秦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秦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宽阔的道路呢?

    即便三晋捂着双眼疯狂的摇着头,大叫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这都是骗人哒!可郑朱的感受还是非常深刻的,没办法,靠得太近了,哪怕是捂着双眼,也总是能闻到些味。

    秦人甚至都没有拿下整个上党郡,就已经开始了在上党的建设工作。郑朱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秦人挥舞着工具,修建道路,他们这是要将上党融入秦的道路体系之中。郑朱最初是在抱怨秦王的残酷,又在怜悯秦人的遭遇,可是,走得越远,郑朱便越是不敢言语了。

    郑朱很害怕。

    这一路上,他看到的秦人,都好像是疯了一样。在上党郡修建道路的,都是秦最底层的民夫,可是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抱怨,他们有着黄土铸造的坚毅的脸,布满了丘壑,却无比的坚定,眼里满是自信,看向郑朱的目光,多少都有些不屑。郑朱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个偷懒的秦人,即使汗流浃背,他们也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具。

    不像是在忙国家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自己的家事。

    在赵国,只有自家的事情,赵人才会这样上心。

    甚至他都没有看到这些人开口交谈,他们很是沉默,专心忙着自己的事情,分工非常的明确,每隔一段道路上就有十个人,由一位公士,九位士伍构成,郑朱坐在马车上,他觉得很是怪异,就好像自己并没有前进,而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方才的路程,因为这每一段路上的秦人,从身材相貌到举动,都是一模一样。

    “上党郡的道路规格,是秦是不相同的,所以这些人正在扩建道路。”,负责护送的蒙武微笑着解释道,郑朱点了点头,看着道路旁那些看到马车后停下来的漠然的脸,心里却不由得有了些胆寒。议和,必须要议和,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不对,任何一个国家,若是不联合起来,都不是秦人的对手!

    马车飞速的驶向了尹氏城,郑朱的心情却愈发的沉重。

    而在此刻,范雎的车架同样的也在朝着尹氏城飞快的赶去,早在他得知赵国要派人来议和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咸阳,朝着上党郡的方向赶去,范雎心里非常的清楚,这一战,对于秦国而言,是最为重要的战争,这一仗打赢了,远交近攻就算是获得了最大的成果。

    范雎必须要亲自赶往,不然,若是要等到郑朱前来拜见,只怕是要等个半年的时间,范雎性子急,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等待,他要亲自前往上党,在途中与郑朱相遇,这样一来,既能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还能表现出秦人对于赵人的礼遇。坐在马车上,范雎闭着双眼,思索了起来。

    范雎非常的看重成果,很多时候,他觉得,如果自己的一个决定不能带来双份的,甚至是三份的成效,那自己的这个决策就是失败的。因此,还在道路上,范雎就已经开始思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亲自前来上党的效益更大。

    两人都是不断的吩咐驭者加快速度,各自怀着自己的使命,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路程之后,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尹氏城。

    风尘仆仆的郑朱老头刚刚下了马车,就看到远处有一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他低着头,小步的朝前跑,这是只有迎接比自己尊贵的人时才会摆出来的姿势,郑朱大惊,手足无措,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旁的蒙武瞪大了双眼,他比郑朱还要惊讶,他何时见过应侯这般模样?

    “雎听闻,赵国有贤才郑朱,他是一个乐善好施,举止高雅的贤人,就是赵王见到他也会从马车上走下来,大臣们见到他则会停下脚步来行礼,雎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中人,今天看到您,只能用这样的姿态来拜见您。”,范雎俯身说道,郑朱这才明白了自己面前的是何人。

    “朱不敢受您这样的大礼,您是天下有名的贤臣,秦王很是宠爱您,天下士人无不敬佩您,朱又怎么敢受您的礼呢?请您不要再这样羞辱我了。”,郑朱急忙回道,范雎笑了笑,上前拉住郑朱的手,对周围的人说道:“秦国与赵国本是兄弟一样的国家,都是冯亭这样的小人从中作梗,让秦赵交恶,我觉得这样的战事可以结束了!”

    蒙武浑身一颤,急忙开口说道:“可是...”

    “住口!”,范雎毫不客气的痛斥道,蒙武无奈的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范雎这才拉着郑朱朝着城池大门走去,郑朱此刻已是激动的难以言语,跟着范雎进了城池,道路上的人看到郑朱也是非常的恭敬,范雎又亲自设宴款待他,在宴席上,也没有人敢羞辱郑朱,都是在恭迎附和,范雎更是拉着他的手,再次说道:“秦国与赵国是同姓兄弟之国,韩,魏才是外人,兄弟不将戈矛对准外人,却对准自己?天下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的。您觉得呢?”

    郑朱点着头,激动的说道:“您说的很有道理,秦国与赵国是不该打仗的。”

    等宴席结束之后,范雎甚至带着郑朱进了自己的室,两人秉烛夜谈。

    郑朱非常的高兴。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坐在室内,他拉着范雎的手,怎么也止不住那泪水,他说道:“我来的时候很担心,没有办法促成赵秦合议,赵国已经发动了四次的青壮,国内见不到蓄着胡须的年轻人,这可是农耕的季节啊,我没有想到,应侯您是这样高尚的人,我很感谢您的款待。”

    “我希望赵国与秦国不要再打仗了,我的儿子茄,担任赵国的裨将,他被秦人杀死了,可是我并不怨恨,他是为国家死的,但是我很伤心,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战事能早点结束,不然会有更多赵人,秦人的儿子死在战场上啊。”,郑朱擦拭着眼泪,连连呜咽。

    范雎看着他,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啊,应侯,赵国人不会忘记您的恩德,我太开心了,从茄战死之后,我从未如此的开心过...”,或许是喝的酒有些多了,郑朱就这样呢喃着,渐渐倒在了床榻上,睡了起来,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容,还有泪痕。范雎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老者,神色复杂,最后也只是长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抱歉,如果我不这么做,才会有更多秦人的儿子死在战场上。

    次日,范雎带着郑朱,再次踏上了旅途,两人这是要去拜见秦王的。这一次的旅途,郑朱终于放下了那沉重的使命,与范雎有说有笑的赶路,范雎并不急切,一路上带着郑朱观看秦国,亲自为他讲解,郑朱当然也不急,毕竟范雎已经答应了他要议和,而且秦国的军队也停止了进攻。

    .....

    魏国,大梁。

    “如今暴秦侵略我们,攻占了赵国的城池,杀死了赵国的官吏,赵国与魏国乃是兄弟之国,我请上君能派出援军,帮助赵国,击退秦人的侵略!”,公子赵禹恭恭敬敬的朝着魏王俯身行礼,方才诚恳的说道。

    魏王圉,眯着那细长的双眼,不悦的说道:“寡人听闻,赵国与秦国才是兄弟之国,还说要一同讨伐我魏国啊?”

    “上君不能相信这些流言啊,这都是秦人的离间之计啊。”,赵禹大惊,急忙说道。

    “流言?这是范雎亲自与赵国使者郑朱所说的话,如今秦人停止了进攻,对郑朱非常的尊敬,还说要结盟来对付魏国?你难道是想把魏国的军队骗到赵国去,与秦人一同覆灭我魏国的军队嘛?来人啊!将这说客驱逐出去!再也不要让他进魏国的土地!!”,魏王愤怒的大叫着。

    从周围忽然冲出了十几个武士,抓着赵禹就将他带出了王宫。

    而这一幕,在赵国派人求援的诸国王宫里,不断的上演着。

第十三章 杀身成仁(感谢鬼、欲的盟主)

    郑朱很困惑。

    跟着范雎朝着咸阳走去,越是接近咸阳,秦人的态度就越是冷淡,在上党的时候,每到了一个地方,当地的秦吏都会来拜见自己,再往后,秦吏就有些不搭理自己了,到如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让他滚回赵国去。大概是因为越来越偏远,才会逐渐暴露秦人的野蛮本性罢,郑朱如此安慰着自己。

    好在范雎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这也是郑朱唯一能够心安的原因了。

    车还不曾到函谷关,在前方引路的那几个秦国武士就不肯再走了,郑朱再一次被迫停了下来,与众人休息。而这一次,郑朱却是再也没有办法忍耐,直接要去质问范雎,当他赶到了范雎所在的院落的时候,不只是范雎,蒙武也是在一旁,可惜,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和善,正冷冷的盯着范雎。

    “范叔,我是奉我上君的命令赶来的,您也同意了我们的议和要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不肯再往前走了呢?”,郑朱心里即便愤怒,也不敢直接发怒,他只能是无奈的询问道,范雎还没有回话,一旁的蒙武却是说道:“还议和?请您回去做好战争的准备罢!!”

    听到这句话,郑朱大惊失色,急忙问道:“蒙武将军这是何意啊?”,他又看向了范雎,范雎看着他,面色也是有些复杂,他说道:“他说的很对,议和的事情,怕是不能继续了。”

    那一瞬间,郑朱六神无主,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他急忙上前,握住了范雎的手,哀求道:“范叔啊,我来秦国的时候,您很好的招待了我,我将您当作朋友,您怎么能不守信义呢?”

    蒙武正要训斥他,范雎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且在门外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进来。”,蒙武领命,走出了室,范雎这才看向了郑朱,很是无奈的说道:“此事,您不能责怪我,原本大王是同意了赵国议和的请求,准备要见您,可是赵国不仁义啊,赵国找了秦国议和,却还要派人向魏国,楚国求援。”

    “大王认为赵国的议和是为了拖延时日,目的是要等来援军,反击秦国,大怒之下,便不愿意与您见面了,还要让王龁继续进攻啊。”,范雎说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您自己说,有这样的事情么?”

    郑朱哀求道:“请您听我的解释,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我们是害怕议和的事情不能成功,这才派人前往各地求援啊,请您帮帮我罢,带我去见秦王,我愿意当面向大王解释,赵国绝对没有要进攻秦国的想法啊,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

    范雎生气的说道:“我也是为了议和的事情,才会这样的尊敬您,亲自来迎接您,可是赵国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背信弃义的行为麽?如今大王已经下令,我身为人臣,又怎么能反驳呢?何况打仗的那些将军,会听我的吩咐而违背大王的命令麽?”

    “我...这...”,郑朱呆滞的看着范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唉,也罢,我再为您向大王求情,请您在这里休息几天罢。”,范雎说着,挥了挥手,就有武士将郑朱带回了他自己的院落,蒙武走了进来,讪笑着说道:“那厮在路上还在不断的感谢您的恩德呢,哈哈哈,应侯之妙计,竟是硬生生断了赵国的所有外援,甚至还让赵国承担了背信弃义的恶名。”

    他说着,面色变得庄重了起来,看向范雎,深深一拜,“我原先对应侯多有不敬,全是因为我不知道应侯的才能,今天我方才知道应侯之所以受到大王宠爱的原因了,我请应侯能治我以往的罪行。”

    范雎的脸色也和蔼了不少,将蒙武扶起来,说道:“将军不要这么说,我们都是大王的臣子,应当一同为秦国效力才是。”

    蒙武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范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尊敬,蒙武又问道:“我们要怎么样处置郑朱呢?”

    范雎笑了笑,说道:“任何一件事,都得要做到最好的地步,如今我亲自赶来上党,如果只是为了断绝赵国的外援,那这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我还需要更大的成效,请您给我找来金帛,越多越好,明日我有很大的用处。”,这一次,蒙武没有再质疑,甚至都没有询问他要这些有什么用,领命之后便去操办了。

    郑朱很绝望。

    他面色苍白,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等到了次日,范雎终于走了进来。

    “范叔?”,郑朱瞬间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期待,急忙走到了范雎的面前,范雎打量着面前这位老者,只是在一夜之间,郑朱就好像老去了,没有半点精神,脸色也不再红润,他问道:“拜托范叔的事情,怎么样了呢?”

    范雎长叹了一声,将郑朱带到了室外,在室外,不知何时,竟是堆满了钱币,还有很多的布帛,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郑朱看着这些财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范雎拉住了他的手,悲痛的说道:“因为议和的事情,大王已经不再信任我,还要罢免我的相位。”

    “我没有能帮得上您的忙,这让我非常的羞愧,可是,有一件事,我是必须要跟您说的。”

    郑朱是彻底的绝望了,范雎摇了摇他的肩膀,让郑朱看向自己,方才哭诉道:“我想要请求您一件事,秦国与赵国的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的。”

    “秦人不害怕廉颇,唯独害怕马服君之子赵括!那赵括曾写过一篇伐秦十策,句句都是直击我秦人之要害啊!”,范雎畏惧的说道:“您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杀了您的,我愿意将这些钱财都给您,我请您能够在赵王面前多贬低赵括,千万不要让赵括来担任赵国的将军!”

    “我与您一样,我的孩子也在战场上,我很害怕,赵括担任将军之后,会让我的孩子也死在战场上,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以千金赠您,只请您能帮我看住赵括,不要让他当将军!”,范雎说着,又朝着郑朱再次大拜。

    郑朱的眼里再次燃起了希望,他看向了范雎,面色有些迟疑,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善。”

    “那就太好了,这件事情就拜托您了。”,范雎喜极而泣。

    回到了室内,郑朱又将自己的驭者叫了进来,两人面向而坐,郑朱看着他,问道:“罴,你跟随我有多少时日了?”

    罴看着郑朱,恭敬的说道:“我从十六岁那年跟随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郑朱点了点头,忽然便朝着罴大拜,这举动让罴很是慌张,急忙扶起了郑朱,郑朱抬起头来,却早已是泪流满脸,“我是奉上君的命令来救赵国的,我也曾给上君立下了誓言,我没有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不能再回去面见赵人了,我离开之前,已经吩咐了妻好好照顾我的长孙,照顾好我的老母。家里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我唯独不能放心的,是赵国的事情啊。”

    “我请您返回赵国,将我的话语带给上君。”

    罴也是哭了起来,他点着头,说道:“请您说罢,我一定会带到。”

    “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郑朱坚定的说着,又说道:“请您与我再说一遍。”

    “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我记住了。”

    “如此,我就能放心了,请您立刻动身前往赵国,将这句话,告知上君。”,郑朱再拜,罴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等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便要去跟随您。”,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室,院落内堆满了各种钱币,而罴却没有看上一眼,走出了院落,便开始驾车。

    坐在室内,郑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整了整衣着,戴好了冠冕,他终于笑了起来。

    “复我仇者,括也!!!”

    当范雎带着人冲进了室内的时候,郑朱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花白的胡须,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范雎看着这个倔强的老者,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郑朱那一日激动的脸庞,那欢喜的泪水。

    “唉....不要侮辱他的尸首,将他好生埋葬罢。”

    “不将他送回赵国麽?”

    “他死在这里,就是因为他自觉羞愧,不敢面对赵人,就将他埋在这里吧。”

    郑朱死了。

    ps: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尤其感谢鬼欲,太极黑白两仪熊,奇舰盖,死机佬,东阳昊,布翩仁,蒙毅,九界至尊,吃素团子等书友们。

第十四章 家有慈母

    而在赵括这边,他刚刚送走了使者郑朱,就听到了秦人停止了进攻的好消息。

    这个消息,是狄告诉他的,狄这个人朋友还是不少的,总是能听来不少的消息,他兴冲冲的进了院落,推开了面前几个门客,挤到了赵括的面前,欣喜的说道:“少君!郑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听闻,秦人已经停止了对赵人的进攻,撤退了五里地,战事看来是要结束了!”

    狄说着,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等待着众人的询问。

    可是,没有想到,众人不仅没有询问他更多关于战争的事情,反而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就是赵括也是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这件事情,我在早上便已经听人说了,二三子也都知道了。”

    狄听闻,勃然大怒,问道:“什么人如此多舌?战争这样的机密的事情,是可以随便传播的麽?”

    赵括没有搭理这厮,不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回了屋,狄还在愤怒的训斥着,幸有些看不下去了,将狄拉到了一旁,说道:“是住在隔壁的平公,他的孩子又送来了书信,平公让少君帮着读信,停战的消息,少君就是从这书信里所知道的,你这厮,平日里最为多舌的就是你,竟还敢抱怨他人多嘴?”

    狄还是有些不高兴,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赵括坐在室内,眉头紧皱,他开始怀疑自己前世的记忆了,纸上谈兵,长平之战,他都是知道的,可是他就不记得,秦国还曾与赵国停战议和了啊?这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的事情,难道是后人的杜撰吗?

    今天早上,平公急匆匆的来找自己,说是孩子又送来了书信,赵括这么一看,方才知道了秦赵停战的消息,平公的儿子非常的激动,据说很快就要回来了,而平公自然是更加的开心,他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儿子了。或许是太开心了,他拿起了自己的桑木杖,在赵括的院落里跳起了舞蹈,对着每一处角落都进行敲打,算是为赵括的院落驱邪,为他祝福。

    平公是马服乡邑里有名的驱鬼大师,谁家的孩子或者老人有了诡异的情况,都会请平公来为他们驱鬼,最初,赵括还很讨厌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可是,在亲自去看了一次平公驱鬼之后,他也逐渐开始尊敬这位长者,平公驱鬼是不收钱财的,他也不会逼着那些病患去喝什么符水。

    他会拿着自己的桑木杖,轻轻的拍打这些人,告诉他们,你身上的鬼已经离去了,你安全了。在赵括看来,平公更像是一位心理医生,他可以在精神上给与病患一种鼓励,在遇到一些因为思念子女,操劳成疾的老者的时候,他还会坐下来跟他人谈心,劝导他们,整日都能看到他牵着自己那失明的老妻子,四处为人驱鬼祝福。

    赵括很喜欢这对善良的老夫妻。他们那幸福且温和的笑容,就能治愈很多人。

    随着停战的消息传开,赵国处处都是笑容,老幼妇孺们聚集在乡邑门口,唱着赵歌,等待着亲人的归来。看到这样喜气洋洋,其乐融融的画面,赵括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管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只要能不打仗,这就是天大的喜事啊,对谁来说都是这样。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四日,赵母便从马服山回来了。

    赵括得知这个消息,是又喜又悲。喜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母亲回来了,而悲的原因,却是因为戈这个烦人的老家伙也一并回来了,赵括亲自出去迎接,母亲笑吟吟的下了马车,赵括在赵国的名声越来越大,赵母虽然清楚自己孩子有多大的本事,可是总是听到他人称赞自己的孩子,她心里也是非常开心的。

    赵母刚刚下车,周围便有十几个门客,俯身拜道:“拜见主母!”,赵母一惊,方才笑着说道:“请二三子都起来吧,我的孩子不成器,有这么多人愿意跟随他出生入死,这是他的福气,我要代替他来感谢二三子。”,听到赵母的话,门客们很是惶恐,即刻有人说道:

    “天下没有主母来感谢门客的道理,何况,能够跟随少君,是我们最幸运的事情,我们会将您当作自己的母亲来尊敬的。请您也将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管教,有什么不合乎道理的行为,请您一定要指正出来,我们都愿意遵从。”

    赵母微笑着,看着一旁的戈说道:“都拿出来罢。”,戈看向了跟在身后的那三位家臣,这些人怀里都是横抱着包裹,他们走上前来,将包裹轻轻放在了赵母的面前,又亲自打开,众人这才看清了包裹内的物什,竟然都是短剑,每个包裹里都足足有五六柄,赵母方才说道:“这些都是马服君的短剑,一直藏在家里,没有用得到的地方。”

    “今日,我就将这些宝剑赠送给你们。”

    “主母!”,门客们大惊,纷纷跪在了赵母的面前,在这个时代,面对自己的家主,乃至是君主,都只需要俯身大拜,只是拜的角度有些大,要彻底将身子弯下来。跪礼是只有在面对父母长辈的时候才会使用的,门客们如此大礼,就是已经将赵母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赵母也就没有让他们起身,认下了这些“儿子”。

    宝剑分发下去,众人正好都能分到一柄,赵母感慨道:“到来之前,我还担心没有办法分全,如今看来,这也是天意啊。”

    赵括也有些吃惊,带着赵母进了室,门客们在院落里开心的试剑,室内只有母子二人。

    “严君,毋恙?”

    “我毋恙,这一路赶来,所有人都很尊敬我,只因为我是你的母亲,这样的情况,只有当初你父亲战胜了秦国的时候,才有过的,我之前还很担心,怕你因为这些名声而狂妄自大,没有想到,你能保持着谦逊的姿态,能够礼貌的对待他人,我不再担心了!”,赵母开心的说道。

    赵括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赵母又说道:“我听闻秦国与赵国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进马服的时候,门口聚集了很多等待自己亲人的人,他们都是我们的乡人,又是亲人为赵国征战的功人,你可以派人给他们送上坐席,让他们坐着等候。”

    “我知道了,严君。”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赵括方才感慨道:“方才母亲你拿出了宝剑的时候,我还很担心,怕他们之中会有人因为没有得到赏赐而怨恨,没有想到,宝剑正好够用,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听到儿子的疑惑,赵母不由得掩面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方才低声说道:“我们家里有三十多柄宝剑,我这是打听清楚了人数之后特意带来的,当然会够用。”

    赵括一愣,随即也是笑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了。”

    “险些忘了...”,赵母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两个新鲜的桃,递给了赵括,又说道:“你先吃着,我还带了些薤和芸,我去给你做粟饭。”,赵括急忙拦着她,说道:“严君,家里有庖厨,怎么能让您来忙碌呢?您就在家里休息就好了。”,赵母有些生气,不悦的说道:

    “当初你父亲只是个收租的小吏,我就为你父亲和你做饭,他被封为马服君之后,也没有嫌弃我做的饭,你如今还没有你父亲那样的军功,难道就要嫌弃我的饭了麽?”

    “我是怕严君累着...”,赵括无奈的说着,可惜也劝不动赵母。父亲赵奢是从底层起来的封君,在年轻的时候,家境并不富裕,跟赵母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在后来成为马服君之后,两人也没有改变以往那种勤俭的风格,常常还是由赵母来做饭,家里的庖厨还是因赵母渐渐年迈,赵括方才请来的。

    刚刚走出了门,赵括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嚷声。

    戈又与狄吵了起来。

第十五章 丰收之哀

    “我听闻,秦国是个像老虎那样的国家,他们既然调动了几十万的军队,就是做好了要灭亡赵国的打算,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言语就撤军议和呢?也就你们这样的蠢物,才会轻信他们的话语!”,戈抬起头来,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诸多门客,他这一句话,可是将所有的门客都得罪了,众人都愤怒的拔出了短剑。

    狄气的脸色通红,他叫嚷道:“你身为人臣,却要屡次诋毁少君,身为赵人,却要诅咒自己的国家,你这样的小人,实在不配跟随在少君的身边!”

    戈丝毫不惧,嘲讽道:“少君哪里还需要我来诋毁呢?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道德的人,国家的大事,我尚且不敢讨论,但是,如果少君身边都是你们这样的人,那少君离身死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你这个被平原君赶出来的小人!”

    “你这个蛮夷!”

    狄的短剑猛地就要刺出去,赵括怒斥道:“住手!”,狄的短剑已经刺到了戈的面前,戈不为所动,嘲弄的看着面前的狄,说道:“如果你自认是个武士,那你就刺下去。”

    “戈!你也住口!”,赵括叫道,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冷着脸,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狄这才愤怒的说道:“我们正在谈论战事,这厮就来辱骂我们,还侮辱少君,我们都是因为少君您的贤德方才来追随您的,您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小人在您的身边,不断的诋毁您呢?”

    赵括方才也是听到了戈的言语,他皱着眉头,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说战事不会结束呢?”

    “很快就是秋收的时候了,如果秦人想要议和,那他们为什么不让士卒们回去忙农事,反而还要继续驻扎在上党郡呢?这就说明了他们并不是想要议和,而是下定了决心,宁愿耽误秋收,也要攻打赵国啊。少君您被人称为赵国的贤人,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戈瓮声瓮气的反问道。

    赵括一愣,脸上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狄愤怒的说道:“请少君让我杀了他吧!”,戈撇了他一眼,大笑着说道:“我跟着马服君斩杀秦人的时候,你还在骑竹马呢,就算十个像你这样的武士,也不是我的对手。”

    赵括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道:“二三子都是我的门客,我听闻门客都是要为主君抵御强大敌人的,怎么能出现互相争斗的事情呢?请你们不要将剑对准彼此,这是不合乎道理的事情。”,听到赵括的言语,戈倒是没有说什么,狄又说道:“可是少君怎么可以容忍他的诋毁呢?”

    赵括又说道:“昔日齐威王接纳了国相邹忌的谏言,下了一道命令:所有的国人,能够当着面批评他的过错的,可得上等奖赏,能够通过上书来批评他的,可以得到中等奖赏,能够在人群集聚的地方指责议论他的过错的,可以得到下等奖赏,于是齐国渐渐强盛起来,诸侯听闻之后,都到齐国来朝见。”

    “齐威王作为一方诸侯,尚且能够直面他人的批评,难道我赵括的身份要比齐威王更加的尊贵吗?”

    “并不是。”

    “齐国能因为齐威王接受批评而强大起来,难道我不该留下戈这样能够直面批评我的人麽?”

    “应...应该。”

    “我要给与戈上等的赏赐。”,赵括说着,又朝着诸门客一拜,说道:“我也请二三子能够当面说出我的过错。”

    就是狄,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俯身大拜。赵括解下了自己的宝剑,递给了面前的戈,恭敬的说道:“希望您能继续这样,指出我不对的地方。”,戈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赵括,忽然,他别过头去,揉了揉眼睛,唉,这风沙有点大啊。

    赵括并没有想到,他对门客们说的这些话会传出去,当然,有狄在现场,他就应该要想到的,只是不到三四天,很多地方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乎,赵括的贤名更胜,前来拜访他的人也就更多了。

    大家都说,赵国是出了一个真正的贤人啊。

    这很不符合赵括想要继续低调的打算,有些时候,他真想打自己几个耳光,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秦人帮着自己宣扬名声还不够吗?就是在邯郸里的嬴异人也觉得很奇怪,不对啊,吕不韦不是已经离开了赵国麽?怎么赵括的名声还越来越大了?难道是吕不韦留下的人在继续施行他的计策?

    连续时日,赵括都不敢出门了,他要保持低调。

    就这样过去了六七日,见了不少来访的客人,赵括在家里待得也有些无趣了,这才决定出门转一转,就在马服内转一转,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罢?

    走出门,赵括看到了不少乡人,他们都很是忙碌,背着沉重的竹篮,看到赵括,则是会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简单的问候之后,继续赶路,赵括注意到,他们的竹篮之内,都是满满的粟米,也就是小米,金灿灿的小米还没有被分离出来,他们装得很多,整个身子都被压得佝偻了。

    赵括看着这些人,不由得笑着说道:“丰收之年,多好啊。”

    “呵...”,戈忽然冷哼了一声。

    赵括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问道:“难道是我说的不对麽?”

    戈眺望着远处,有些低沉的说道:“赵国的青壮都在上党,有的离开了一年,更有甚者已经离家三年,耕作都落在了老幼妇孺的身上,粮产是一年不如一年,很多地方已经有人饿死了...马服今年就有三个老人累死在了耕地上,更不知有多少人会饿死,少君竟还能说出个好字来?”

    赵括神色恍惚,他再次看向了这些道路上的乡人,这次,他才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们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每个人都是紧皱着眉头,甚至还有人不断的擦拭着脸,原先赵括以为那是汗水,原来,那是被汗水浸湿的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秦人,难道就不需要耕作麽?”,赵括喃喃的问道。

    “秦人哪怕是派去了几十万的青壮,依旧有可以耕作在农地里的人,粮仓里依旧有充足的粮食,而且秦人勤劳耕作,是可以获得爵位的,赵人呢?赵人什么都没有啊。”,戈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句,“赵人什么都没有。”

    赵括憋得脸色通红,他是多想大吼一句,“赵人还有我。”,可是,他说不出来,自己只是个没用的人,赵人将自己视为救世主,也不过是秦人的毒计,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愤然的转身,回了院落,戈看着赵括的背影,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唉...赵人什么也没有啊。”

    .......

    接下来的几天,赵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再也没有怎么笑过了,门客们也没有过多的去询问,在狄的带领下,门客们都去帮马服的人去收粟米了,收粟米也是需要及时收割的,不然若是淋了雨什么的,就是巨大的损失了。

    这一日,赵括刚刚出了门,就听到平公那哀求的声音。

    一个官吏站在隔壁的院落门前,强势的跟平公说着什么,平公只是低着头,不断的哀求着,身边还放着几篮粟米,赵括大怒,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官吏的衣襟,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官吏大吃一惊,还没有说话,平公急忙上前,让赵括松开了手,官吏朝着赵括一拜,方才无奈的说道:“马服子,我是来征收军粮赋的,可是这位老者非要多给,我怎么说都不听。”,赵括正要骂他凭什么多收,听清楚他的话,却是一愣,又看向了平公。

    平公低着头,哀求道:“请马服子帮忙,让我多缴一些粮食罢,我们家里的粮食是够吃的,我的孩子还在上党啊,这些粮食都是送去战场的,我不希望他饿着肚子为赵国打仗啊,我们是够吃的,还请您帮帮我吧。”

    赵括沉默了许久,方才看向了官吏,说道:“收下罢。”

    “我府上也有不少粟米,你也带走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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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只始皇帝介绍:
有什么比穿越到先秦去对抗白起更让人头疼?秦质子异人要将他的侍妾赵姬托付于我。书名又为《始皇帝养成计划》,《捡到一只秦始皇》。捡到一只始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捡到一只始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