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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历史系之狼     捡到一只始皇帝txt下载     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战

    柏仁之外,敌势浩荡。

    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产生一种别样的美感。赵括只有在前世去看大阅兵的时候,才看过这么多人聚集的场面,趴在密林深处,所能看到的全部都是忙碌着的燕人。燕人的先锋在到达此处之后,就不肯再往前了,他们开始探查周围,若这支军队是秦人,赵括等人绝对是会被揪出来的。

    燕人的厌战情绪,比长平的赵人更加的严重。

    秦人进攻赵国,士卒们可以获得军功,故而他们会全心的死战,闻战喜,赵人抵御外来的入侵,虽然思念家乡,可是因为要保护自己身后的亲人挚爱,他们也只能咬牙死战,燕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被迫来攻打赵国的,哪怕战胜了赵国,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好处,甚至,燕人里很多士卒,都是被燕国所征服的,他们或许不恨赵人,可是一定是厌恶燕人的。

    燕人很敷衍,他们来到密林之外,赵括甚至都能看到他们那愤怒的脸,他们挥起短剑,在周围胡乱砍了一阵,便朝着身后用燕语大叫了起来,一旁的赵傅告诉赵括,这位是禀告这里很安全。燕人的军队里弥漫着一种暴躁与不耐烦,赵括看到他们就连在运木材的时候,到达目的地之后,也是恶狠狠的全力丢在地上。

    随后就是迎来将领的一顿鞭挞,将领似乎也很暴躁,鞭子不断的落在士卒的身上,士卒痛的在地面上翻滚着,连连求饶,其余士卒面带笑容,围绕在周围,哄笑着。

    赵括仿佛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蔺相如曾经对他所说的话,蔺相如曾说军队有三种,为保护苍生而战的军队,有为保全自己而战的军队,有为了赏赐而战的军队,可是赵括如今看到了第四种,被逼迫着来战的军队。燕国的将领们不把士卒们当作人,甚至都不当作剑,准确的来说,士卒被当作犬,放开他们,他们能上去撕咬赵人就好了。

    尤其是从辽东所征的胡人,这些胡人本来就对燕人没有归属感,甚至都听不懂燕国的言语,他们被迫来到战场,原先所分配的粮草就不多,在赵括烧毁粮草之后,他们所能得到的粮草就更少了,甚至,燕人杀掉了他们所带来的骏马,作为其他燕人的口粮,将领们由于无法交流,只能通过鞭子与剑来与他们交谈。

    赵括看到远处这支可怜而又可恨的军队,心里实在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栗腹依旧站在他的戎车上,这一路,与以往不同,行军很慢,这是因为栗腹担心再次受到赵人的袭击,故而走的小心翼翼,精锐的斥候们在中军两侧巡逻,沿路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死在了他们的剑下,在夜里,燕人尤其小心,一点点的动静,都可能让大军出现动乱,只是过去了几天,栗腹却早已是疲惫不堪,神色颓废,仿佛老了十余岁。

    这些天里,燕人就没有得到什么好消息,他派往燕国的使者,一去便没有了踪影,原先已经被征服,低下头来求饶的赵人,此刻都在大后方与燕人作对,借着赵括的旗帜,甚至多次将燕人从城池里驱赶了出去,而大军严重的缺少粮食,原本是想要在赵国境内征集粮食,谁知道,赵人比他们还要穷!

    这该死的赵王,竟是一点都不爱自己的百姓,不是个仁君!赵人的粮食都被他征完了,燕人想要去抢都抢不到!

    前军已经到达了柏仁城下,据说,周围都很安全,赵国的大军聚集在柏仁城下,赵括也在这里。栗腹得知了这些消息,马不停蹄,令全军加速前进,城池外的燕人越来越多,他们排列开来,比柏仁城还要庞大,前军巡查完了左右,就坐在地面上开始休息,栗腹赶到之后,即刻乘坐戎车去探查柏仁城。

    他不敢离得太近,认真得看了一番城池上来回奔跑得人影,又看了看那些旗帜,栗腹推断,城池内大抵还有六千多人的守军,卿秦站在他的身边,他没有乘坐戎车,只是骑着骏马,看向栗腹的眼里满是不屑。栗腹的无能,导致赵人轻易的烧毁了粮草,如今陷入被动的局面,卿秦想要从他手里接过大军的统帅权,栗腹不肯,两人的矛盾愈发的严重。

    卿秦认真的说道:“士卒们长途跋涉,精疲力竭,不如在这里休整一天,我看这周围有不少的树林,可以用来造攻城器械,明日我率领他们攻打城池。”,栗腹站在戎车上,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不可,赵括狡诈,若是我们在这里休整,夜里他出城袭击,该怎么办呢?”

    “哈哈哈,那不是正好?我们就在这里设埋,等待赵括自己来送死,他有着高大的城池不去守,来与我们野战,这对我们而言不是更好麽?”,卿秦笑着说道。

    栗腹摇了摇头,他看了看周围的燕人,方才说道:“夜里不能视物,设伏不仅没有办法击溃赵括,反而可能会引起大乱..”

    “我听闻,狼狈的狡诈,在遇到老虎的时候也会失去作用,赵括不过几千人,就是他再狡诈,又如何能面对我们这数万大军呢?您是因为被赵人击败了一次,就开始这样畏惧赵人了麽?若是这样,请您自己去攻打城池,我带人在此处设伏,歼灭赵括!”,卿秦愤怒的说道。

    “咚咚咚~~~”

    那一瞬间,城池内战鼓轰鸣,赵国的大鼓全力发出嘶吼,对着燕人狂妄的叫嚣着,卿秦骏马吃惊,猛地起身嘶鸣,卿秦抓不稳缰绳,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哈哈哈~~”,周围的士卒们大笑了起来,卿秦站起身来,灰头土脸的,面色涨红,栗腹站在马车上,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言语。

    “该死!”,卿秦举起了长鞭,就朝着骏马打去,听到那些士卒们的笑声,心里更是恼怒,朝着周围的士卒们就胡乱的打去,打了一阵,方才愤怒的说道:“准备攻城!”,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城池内的战鼓声很快就停了下来。

    董成子浑身颤抖着看着远处的燕人大军,他还记得赵括的吩咐,若是燕人休整,那就等待战况,若是燕人攻城,即刻逃离!而如今看来,燕人正在朝着城池下聚集,战车并没有排列在两侧,而是在前军的位置上,这显然不是要扎寨,这是要攻城啊,董成子面色苍白,自己该逃了。

    栗腹正在摆阵,柏仁的城池并不高,他准备通过弓弩来压制城池的反击力量,运用步卒簇拥在战车的战法来进攻柏仁,步卒可以通过战车来爬上城墙,战车是可以成为台阶的,另外,他在攻打其他城池的时候,准备了不少的云梯绳索,这些也都可以派上用场,毕竟这柏仁,不过是一个小城而已。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敢放松了警惕,他吩咐几个都尉,从三面围绕柏仁,在自己率军攻打城池之后,全力猛攻,故意留下一个缺口出来。

    他的这些布置,都被赵括清楚的看在眼里,赵括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了。

    敌人虽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埋伏,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要休整的想法,他们要直接攻城。

    赵括没有办法继续等待了,柏仁是座空城,一个老卒都没有,一触即破。

    他与斥候们再次钻进了密林之中,数千老卒聚集在这里,有的坐在地面上,有的背靠着树木,有的不安的在低头沉思,有的在快速的嘀咕着什么,谁也听不清。也有几个老卒,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手都发白了,赵括走到这里,站上了自己的戎车,老卒纷纷看向了他,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一个老卒将颤抖着的手放在嘴边,咬着颤抖着的手,不断的嘀咕着儿子的名字。

    几个老卒深深的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缓缓站起身来。

    赵括一一打量着他们,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战。”

第七十七章 柏仁之战

    “我将带着将旗,冲锋在最前,若是我战死了,不许退!跟随屯长,继续冲锋!若是屯长战死了!那就跟随伯长继续冲锋!若是伯长战死了,那就跟随卒长!跟随什长!跟随伍长!哪怕最后就剩下一个赵人,也绝对不能投降!!”,赵括站在戎车上,一身戎装的他,显得格外的威严。

    老卒们抬起头来,看着赵括,大吼道:“宁死不退!!”

    “开路,击鼓!!”

    几个门客冲上前,将那些横放着挡住去路的树木纷纷搬开,很快,就开出了一个足够戎车出行的道路,而士卒们,则是围聚在戎车的左右,当戎车之后的传令兵敲响了战鼓的时候,赵国士卒们抬起头来,大步朝着密林之外走去,戎车缓缓朝前行驶。这忽然传出的战鼓声,并没能传到燕人的中军,可是燕人的左翼却是能够听到的。

    顿时,左翼的阵型混乱了起来,士卒们惊惧的看着密林的方向,甚至还有士卒想要逃离,将领们连着杀掉了数个逃兵,这才急忙去禀告中军,栗腹站在戎车上,本来是在看着前往两方包围的军队的,正在此刻,他看到了左翼方向的混乱,戎车居于高坡,这是为了能够更好的观察战况。

    而此刻,左翼的阵型出现了波动,栗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在骑兵迅速前来禀告发现敌情的时候,栗腹浑身一颤,“是谁说周围没有埋伏?!”,此刻却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栗腹愤怒的下令道:“左翼侧向迎敌,中军战车前往支援,骑兵在柏仁城门前,阻挡柏仁的援军!右翼从中军身后前往密林之西部!”

    “让楯不要再去包围柏仁的东部城墙,让他直接转身道左翼的东部!”

    栗腹说的很快,骑士们四处去传令,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击鼓鸣金,各种各样的旗帜竖起又放下。密林距离燕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赵括是做不到偷袭的,若是直接从密林冲向敌人,等士卒们冲到敌人面前,也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何况赵括这些老卒,能不能冲到敌人的面前都不知道。

    故而,赵括不急不慢的朝着燕人进攻。

    戎车钻出密林,四匹马拉着戎车,低着头,不急不慢的朝着远处行驶而去,一个又一个赵国士卒现出身来,他们手持长矛,跟随在戎车的周围,坚定的朝着远处走去,一步一步,赵国士卒们那整齐的脚步声,别样的悦耳,长矛犹如密林,赵国大军就这样缓缓朝着燕人走来。

    无论是那一张张平静的脸,还是那整齐的脚步声,就带给了燕人极大的恐惧!赵人的脸上没有惧怕,他们平静的目视前方,一步一步朝着敌人走了过去,唯独的戎车之上,赵括拿着弓箭,站起身来,目视远方,戈狰狞的看着远处,脸上隐约带着笑容,平稳的握着缰绳,王樊手持旗帜,那破损的旗帜在大风中不断的发出响声。

    栗腹应对的很快,原先的右翼,正在迅速的从中军之后绕道至于左翼的西北部,包括正在从柏仁城东面返回的攻城大军,栗腹这是形成了一个张开口子的口袋,就等着赵括往口袋里钻,而他的中军,就是左翼之后,观察着全军的情况,他的命令下达的很快,只是燕人士卒们执行起来就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柏仁城内一片混乱,混乱不堪,所有的人都在逃,包括董成子,百姓们被吓得嚎啕大哭,董成子被几个门客所簇拥着,城墙上只有些倒下的旗帜,只是站着一个人,手持长矛,在狂风之下,他的白色胡须不断的晃动,董成子注意到了他,想起赵括对此人的尊敬,有些无奈的叫道:“老丈!快跟我撤退!这是马服子的命令!”

    李牧的父亲,孤身一人,站在城头之上,他没有回头,他吼道:“这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董成子看着一旁的两个门客,示意他们将那老人带下来,又有门客急忙牵来了他的骏马,两位门客刚刚跑上了城墙,顿时一惊,呆滞了片刻,方才大叫道:“家主!家主!!”,董成子险些气哭了,不过看到他们如此激动的模样,难道是援军??董成子急忙也跑上了城墙。

    马服君的旗帜正在远处表扬着,在这赤色旗帜的面前,则是无数摇曳的燕人的白底旗。董成子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些赵国的士卒们,手持长矛,朝着燕人进攻的赵国士卒,他甚至还看到了马服子的戎车,就行驶在最前方,朝着敌人不断的逼近,赵国士卒们正在击打战鼓,只是,这战鼓声早已被燕人的传令声所淹没。

    董成子面色赤红,他茫然的看着远处赵国的军队,忽然,他大吼了一声,从地面上捡起了鼓槌,朝着一旁的战鼓疯狂的击打了起来,李牧的父亲大笑着,也拿起了鼓槌,瞬间,柏仁城上,再次响起了战鼓之声,赵国的战鼓与燕人的不同,赵国的战鼓庞大,不便携带,可是声音深沉,带着回音,仿佛群山的长歌!

    栗腹大惊失色,难道这是要夹击??赵国到底有多少士卒??

    他急忙吩咐中军再次变向,面向城池,以防敌人的突袭!!

    赵括距离燕人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燕人那颤抖着的手,以及对准了他的箭矢!燕国的将领们还没有吩咐,他们就有人开始射箭了,箭矢落在赵括的周围,王樊举起了盾,挡在赵括的面前,那一刻,戈怒吼着,战车朝着对方冲了过去,箭矢犹如雨点一般落在了赵人的阵中!

    盾上插满了箭矢,一匹骏马中箭受惊,又加快了冲锋的速度,赵国的士卒们放下了长矛,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战车猛地撞在燕人的阵中,几个士卒顿时被撞飞,而战车没有停下来,赵括站在战车上,不断的拉开手中的弓箭,因为颤抖,弓箭并不能每次都射中敌人,可是敌人太多,又太密集,赵括的每一支箭矢,往往都能让一个燕人倒下,战车周围的步卒们撞上了敌人!长矛狠狠刺进了燕人的腹部!拔出,再刺!再刺!再刺!!

    赵卒将杀死的敌人踩在脚下,朝着前方继续冲锋,仿佛一把匕首恶狠狠的插进燕人的胸口,燕人成群结队的倒下,被踩成了肉泥,戈不断的甩着缰绳,战车碾过一路上的燕人,王樊高举着旗帜,不断的将前方包围而来的燕人士卒一个一个的捅穿,赵国军队形成了一个三角锥,战车就是最前的刺,不断的钻进燕人的腹部,愣是从燕人左翼里杀出了一个豁口,朝着中军的位置杀了过去!

    栗腹惊了,他在高坡上,看的最为清楚,在遭受到冲锋的那一刻,燕国左翼就已经混乱了,士卒们四处乱跑,完全没有形成像样的抵抗,而赵军却是一直都在按着阵型不断的厮杀前进,尤其是那辆战车,硬生生从人群里碾出了一条道路!栗腹原先安排的右侧的军队,总算也是赶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可是他们面对的就是阻挡了他们道路的左翼燕军,完全碰不到赵人!!

    赵人的目标,是自己的将旗,是自己的中军!

    栗腹再次下令转向,面朝赵括,中军也出现了混乱,多次的变阵,似乎并不是栗腹所能掌握的,也不是这群燕人所能做到的,后世最为寻常的左右转,在此刻都不是能容易完成的,尤其是战车的转向,靠的太近,转向就容易碰撞,需要拉开距离,这是栗腹首次指挥这样大规模的军队,顿时手忙脚乱,号令齐出,各处将领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赵国的士卒们一个又一个的倒下,站在他们身后的士卒又迅速接替上他的位置,长矛再刺,将面前的敌人杀死,他们只是跟着那杆将旗,不断的冲锋,杀死面前所遇到的敌人,而燕人的伤亡更加的严重,混乱是最大的问题,互相的碰撞,踩踏,几万人堆积在一起,动弹不得,不断的有人被同泽绊倒,又被自己人所踩踏而死!

    终于,那些一直都被虐待的胡人最先丢下了武器,他们朝着周围狂奔而去,而他们的溃散,导致了其余燕人的跟随,左翼顿时溃散,士卒们大叫着,朝着周围狂奔而去,而接到命令的左右军只能杀死自己的这些同泽,同时又受到他们的冲击,左翼往后撤退,正好是撞在了正在变阵的中军身上。

    栗腹大叫了起来,脸上满是恐惧,左翼的燕人正在冲击自家的阵型,几乎所有的地方都出现了混乱,而赵人则是不断杀死挡在他们面前的燕人,这些燕人早已失去战斗力,混乱的朝着周围乱跑,完全没有抵御敌人的想法,赵括的战车,驱赶着燕人,冲向了中军!!

第七十八章 宁为什伍,勿为副将

    “荀子....齐国也不远了。”

    “我就将您送到这里。”

    临武君眺望着远处,感慨着说道。曾经,他还想过要逃到齐国去,听闻那里非常的繁华,很适合贵族居住,齐人也不大记仇,无论是燕人或是楚人,也不会受到什么欺凌,只要你身上带着钱,那你就是齐国人民的好朋友。齐国多商贾,多游侠,多学者,齐国如今什么都多,就是缺少有良心的大臣。

    毕竟,有良心的大臣都被卖到别国去了。

    临武君骑着马,眺望着远处,心里却也是在纠结,荀子自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坐在马车上,他说道:“你若是去楚国,定是难逃一死,若是藏在齐国,或许还能继续苟且。”,天气格外寒冷,他言语的时候,嘴里都是在不断的往外喷着浓雾,临武君摇了摇头,他说道:“我要回楚国了。”

    这一路上,荀子虽然对他非常的苛刻,但是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却是给临武君上了很多课,讲述了很多自己的道理,临武君从最初的抵触,到困惑,再到心里认同而脸上抵触,只是经历了很短的时间。大抵是他要为自己的赴死的这股勇气寻找一个理由,他会一个人安静的思索荀子所讲述的道理。

    并不是因为神灵对自己不庇护,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如白起,故而没能打败对方。自己也不是会永远不如白起,只要能够不断的学习,迟早有击败他的那一天。千里的道路,是靠一步一步的走出来的,没有小步的积累,是不可能走完千里之途的,而不积累细小的流水,就没有办法汇成江河大海。

    这大概是荀子所说的道理中,临武君记得最清的。

    “您不再惧怕死亡了麽?”

    临武君说道:“当初我独自离开楚国,留下妻子,大王虽没有处罚他们,可是常被人羞辱,就是我的儿子,都不敢与其他人参与狩猎,因为没有人看得起他,我只顾着自己的性命....唉...我回去之后,就将您所告诉我的道理告诉我的孩子,让他安心学习,积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他会向秦人复仇...而我也能瞑目。”

    “我严厉的对待士卒,在最危难的时候抛弃了他们,我会劝告我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像我这样。”,临武君愧疚的说道。

    “靛青这种染料是从蓝草里提取的,然而却比蓝草的颜色更青...”,荀子点着头,他说道:“我还是需要您再护送一程。”,临武君苦笑着说道:“难道还要我将您护送到稷下?不是我不愿意送您,而是我怕去了稷下,就没有胆量再敢去往楚国了啊。”

    “请您护送我去楚国。”,荀子平静的说道。

    临武君大惊,问道:“您这是?”

    “这些年来啊,我沉迷于学问,却没有将自己学到的用在实践上,我去赵国,方才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大仁义。有的人钻研了几十年关于仁义的道理,却不曾做出过什么仁义的事情,也有人从没有捧起过关于仁义的竹简,事事却都能透露出他的仁义来。仁义并不是要通过言语,而是要通过自己的行为,我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如今的将领们像驱使牲畜那样的对待士卒,像对待敌人那样的凶恶的对待他们,对失去抵抗力的俘虏也没有半点的怜悯之心,不想着百姓的安危,只想着自己的富贵。”

    “若是您没有对士卒们的愧疚,没有对家人的歉意,没有因为赎罪而赴死的勇气,我是不会帮助您的,如今您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也愿意去改正,我想让世间多出几个能够在意他人的将军,我想要救下您。”

    “楚王没有因为您的过错而惩罚您的家人,看来他也不是个残暴的君主,我去楚国劝劝他,或许能免除了您的死罪。”,荀子抚摸着胡须,认真着说道。

    临武君站在原地,呆滞了许久。

    方才猛地朝着荀子俯身长拜。

    ............

    卿秦的父亲,曾是乐毅的副将,跟随乐毅,讨伐齐国,立下了无数的军功。可是,并没有人因为这点而看重他,燕王也不曾奖赏他,无论他杀死了多少的敌人,攻破了多少的城池,这功劳最后都是乐毅将军的,他的父亲,什么都不是。好不容易熬到乐毅离去,卿秦的父亲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骑劫就来了。

    齐国大败燕国,骑劫身死,而卿秦的父亲也被问罪,功劳没有分到,这罪过却没有半点落下。

    卿秦的父亲在临死之前,拉着卿秦的说,告诉他,宁愿当个伍长,也不要当副将。

    卿秦进入军队,讨伐胡人,立下了赫赫战功,不到三十,便已经成为了燕国的将军。可是,卿秦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乐间就来了,乐间没有任何的功劳,但是他是乐毅的儿子,为了能将乐毅重新带回燕国,燕王封乐间为昌国君,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于是乎,卿秦就成为了乐间的副将。

    可是直到今天,卿秦方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的厌恶副将这个位置。

    在出征的时候,他并没有跟栗腹争夺将军的位置,因为栗腹在燕国的威望很高,栗腹在燕国内施行诸多的改革,改正了很多的弊端,又提出了征伐胡人,扩大土地,获得人口的战略,让燕国从低谷缓缓往上爬,爬的速度虽然慢,但是能够看得到变化,燕国能够凑出十万大军来,还能提供足够的粮草,这完全都是因为栗腹。

    卿秦故而很信任他,可是这种信任,从进入赵国的领地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位将军不许他们杀害赵人,甚至都不许劫掠。燕国士卒在出征的时候,士气很低,在他国的劫掠往往是能够让他们振兴起来,有作战的动力的,可是这位齐国的君子,他不允许啊。这也就算了,还要连续的急行军,完全不顾士卒们的体力,您是坐在战车上的,可是士卒们可是徒步跑的呀!

    当初自己提出带领五万精锐就能战胜赵国,他又非要带上那些刚刚被征服地区的士卒,硬是凑出来八万之众,号称十万,若是只有几万的燕国精锐,急行军也就罢了,带着这些人急行军??劝说无果的卿秦愈发是怀念父亲的遗言。

    而就在今日,柏仁之战。栗腹不断的变阵,他捧着兵书,拙略的模仿,完全不顾士卒们能否完成。

    卿秦站在战车上,看的清楚,赵人已经击溃了左翼大军,左翼大军又在冲击中军,中军最为精锐的战车,如今卡在一起,岌岌可危!通过几个连续的变阵,栗腹成功击溃了自己的战车部队,战车们碰撞在一起,无法转身,甚至有直接被自己人所推翻的。卿秦原本也率领了一支燕国的精锐,而如今他被自己人所卡住,动弹不得!

    看着还在疯狂的打着各种旗号,号令齐出的中军,卿秦气的破口大骂,他瞪大了双眼,盯着远处的赵人。

    杀声震天,赵人就仿佛在驱逐着牛羊一般,赶着燕国士卒冲击中军,而中军对此却无动于衷,甚至还在想着派人从后包围,赵人杀进中军,斩将夺旗,你就是将他们围起来又有什么用啊?!

    卿秦目眦欲裂,他迅速的看了看周围,即刻想出了对策。

第七十九章 言而有信

    “清理前方三十步的道路!!”

    “杀死三十步内的所有人,驱逐三十步内的所有战车,任何人不许靠近!!”

    卿秦怒吼着,他的步卒们一惊,因为在他们前方的三十步内,全部都是自己的士卒,面朝赵人,举起盾牌与长矛来,正在准备抵御,周围的精锐士卒们不解的看向了他,眼里满是惊讶,卿秦将短剑对准了他们,大叫道:“不从令者斩!!”,士卒们咬着牙,猛地就朝着前方扑杀了过去。

    有的人在用长矛驱赶这些同袍,他们不愿意杀害这些人,他们都是长期在一起的同泽,好友,甚至是亲人,也有的人,愤怒的斩杀面前的袍泽,大叫着,努力的想要让卿秦注意到自己这里的情况。燕人士卒紧张的看着远处的赵人,咬着牙,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而在那一刻,背后传来剧痛,他们倒下了。

    一个又一个燕人在困惑之中倒下,他们非常的愤怒,难道该死的赵人已经绕到了身后?

    那卿秦将军不是危险了麽?

    也有的燕人转过身来,看到了同袍脸上的泪痕,倒在地面上,心里依旧是不解,为什么?

    燕人杀死了一个又一个同泽,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卿秦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大片的空地,被燕人尸体所铺满的空地,这一幕,同样的也被栗腹所看到,栗腹站在戎车上,看着卿秦凶狠的杀死自己的士卒,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指着远处,叫道:“打令旗!!让卿秦停下来!”

    卿秦冷漠的看着前方,看到前方出现了大片的空地,卿秦也没有来得及吩咐那些士卒们返回,他猛地对着驭者大叫道:“冲锋!”,“所有的战车!!跟随我冲锋!!!”,这一刻,驭者浑身都颤抖着,实在不敢挥鞭,他抬起头来,哭着说道:“不行啊,将军,前方都是同袍啊。”

    “冲!!”,卿秦再次怒吼。

    骏马嘶鸣,战车冲锋。

    战车飞速冲锋,碾过地面上一个又一个的燕人,就是那些负责驱散的燕人,也都被这狂暴的战车所撞飞碾过,一辆又一辆的战车跟随着卿秦的戎车,战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驭者双目赤红,战车迅速从人山人海里碾出了一条道路来,一路上的燕人都被撞死,碾死,或者被战车周围的步卒杀死。

    卿秦完全没有理会栗腹的令旗,战车迅速的朝着赵军杀了过去。

    在此时,骑兵还不能用来冲步卒的阵线,因为骑兵很容易摔下马来,而且又精贵,不能如此浪费,大多时候,骑士还是负责追杀,探查,而对步卒的大杀器,却是战车,平原地区,在咆哮着的战车面前,步卒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力!卿秦举起了弓,戎车暴躁的冲向了赵人。

    一个又一个溃散朝着自己的中军逃离的燕人,惊恐的看着自家战车冲锋而来,又很很短的时间内死去,赵括同样也看到了远处的战车,战车不顾一切的朝着自己冲锋而来,战车之上,则是一位身披甲胄的将军,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自己,而赵括不假思索的,手中的强弓也是对准了他。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的两人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

    两架战车越来越近,戈狞笑着,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驭者,戈的脸上满是血迹,犹如恶鬼,对面的驭者却是愈发的恐惧,“嗖~~”,那一刻,赵括与卿秦怒视着对面,眼里是同样的疯狂,松开了手,羽箭飞出,赵括的羽箭从卿秦的耳边呼啸而过,猛地射中了身后的士卒,而卿秦的羽箭,却是直接扎在了马车上。

    两人同时拔出了短剑,战车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骏马撞在一起,战车剧烈的晃动,戈咆哮着,左手拽着缰绳,站起身来,右手的短剑猛地就朝着对方的驭者丢去,“扑哧~~”,短剑直接插进了驭者的喉咙,驭者倒下,他闭上了双眼,面带泪痕。而赵括的戎车因为撞击而停了下来,卿秦大喜,这就是他的目的,赵人依靠着戎车来冲锋,而戎车停下来,赵人也即刻停了下来!

    戈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担忧,他拽着缰绳,往侧一拉,骏马竟是齐齐转头,从卿秦战车的侧边就饶了过去,已经有两匹骏马死去,戈切断了它们的缰绳,双方战车的步卒厮杀在了一起,戈再次挥鞭,战车竟是再次发动,卿秦大惊,而他的战车却已经不同了,一旁的步卒急忙跳上车来,为他驾车,双方的战车擦身而过!

    卿秦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短剑,就在那一刹那,赵括与卿秦交了手,卿秦的短剑划过了赵括的臂膀,而赵括的短剑则是划过了卿秦的腹部,战车交错而过,卿秦捂着腹部,从战车上倒了下去,眼里满是不甘,战车再次朝前,燕人四处逃亡!而卿秦所带来的更多的战车与赵括碰撞!

    戈不断的拉拽着缰绳,战车不断的变换着方向,避开了一次次的撞击,双方的战车不断的侧身而过,赵括不断的挥舞着短剑,而王樊也是挑下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只是,赵国的步卒就遇到了大麻烦,燕国的战车不能阻挡赵括,却能碾压这些赵国的老卒,士卒一个又一个被战车撞翻,一个又一个被碾死在车轮下!

    老卒们怒吼着,朝着战车扑了上去。

    而在卿秦撕开了一道空地之后,燕国的战车不断的朝着这里冲锋而来,赵国的冲锋停了下来,只是在一瞬间,死伤惨重,而周围都渐渐的堆满了燕国的士卒,赵人被团团包围,骏马的嘶鸣,士卒们的吼叫,战车破碎的响声,赵括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嗓子完全沙哑,只能发出啊啊的无意义嘶吼,他抖动着的手持着短剑,指着远处的栗腹。

    城墙之上,董成子看着远处的战况,战车已经停止了冲锋,赵人迅速被燕人淹没了,赵括败了。董成子缓缓蹲下来,抱着头,痛哭了起来,“城守!城守!”,有人呼唤起他来,董成子再次看去,他看到那杆鲜艳的大旗依旧被高高举起,从燕人的海洋里,竟是又杀出了一架战车,以及跟随在他们周围的士卒。

    很快,他们再次被淹没。

    再次冲锋,再次被淹没。

    “我..我...”,李牧的父亲双眼通红,他抽出短剑来,猛地就朝着城墙下跑了过去,董成子沉默的看着他,死死的咬着牙,泪水止不住的流,他看了看周围的门客,那些沉默着的老弱。

    “咚咚咚~~~”,赵国的战鼓再次响彻云霄,栗腹没有理会,他已经看出柏仁这座城池的虚弱,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还在专心的传递号令,一旁的士卒急忙推着栗腹,指着城池的方向,瞪大了双眼,浑身哆嗦着,栗腹急忙看向了城池,城池大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

    一位身材魁梧的胖子,站在一架马车之上,没错,那就是个马车,并不是战车,而且还是只有两匹瘦马所拉动的马车,一位年迈的老者坐在马车的前方,神色肃穆,在马车的周围,聚集着无数赵人,有老人,有妇女,甚至有孩子,他们拿着木棍,拿着锄,甚至拿着石块,死死的盯着栗腹,眼里满是仇恨与杀意。

    “快派人拦住他们!!!”,栗腹尖叫了起来。

    那一刻,赵国战鼓轰鸣,赵国的第二辆战车朝着燕人冲锋而来!这支大军狠狠的撞在了燕人的侧翼,老人们拿着木棍,朝着燕人的脑袋狠狠砸去,妇女们的手直接插向了燕人的双眼,孩子们抱着他们的腿咬了起来,而那胖子,手持长矛,站在马车之上,闭着双眼,疯狂的刺击周围的燕人。

    李牧的父亲驾着战车,怒吼着。

    燕人崩溃了,侧翼受到忽然的袭击,燕人的中军彻底的混乱,士卒们疯狂的奔跑,再一次拦住了燕人的战车,赵括并没有发现远处的援军,他只是不断的杀死一个又一个扑上来的燕人,战车离栗腹越来越近,栗腹能够看到赵括那狞狰的脸,他吓得浑身发软,大叫道:“撤!中军后撤!!!”

    戈的戎车撞在了栗腹的戎车之上,战车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撞击,高高跃起,狠狠摔在地面上,摔得粉碎,赵括倒在地面上,拄着长矛,缓缓站起身来,栗腹正趴在远处,他的腿被战车压住,疼的直呻吟,赵括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抓住戎车上的燕人将旗,猛地丢在了地面上。

    “将军死了!!”

    “跑啊!!”

    “将军死了!”

    将旗的倒下,成为了压垮燕人的最后一根稻草,燕人哭嚎着,朝着四处逃散,赵括却没有理会周围的情况,伤痕累累的他,抓住了栗腹的脖颈,将他从战车下拉了出来,一只膝盖跪在他的胸口,栗腹痛的大叫,双手紧紧抓着赵括的膝盖,却无力将其抬起。

    赵括单膝跪在栗腹的胸口处,双手握住了长矛,高高举起,长矛对准了栗腹的头颅,栗腹的眼里满是惊惧,“请您...请您...放过我...放过...”

    “邯郸造!!!!”

    “扑哧!!”

    长矛狠狠刺下,顿时洞穿了栗腹的喉咙。

    栗腹倒在地面上,双目看着天空,喉咙处喷射出的血液涂红了赵括的脸。

    他死了。

第八十章 您是想换车还是换我

    燕人哭嚎着,四散而逃。

    战车所拉出的血色痕迹,在大地上形成了很多有趣的图案,若是您站在天空,往下望去,定能发现精妙处。您看,那些血肉使得大地也变成了浓妆艳抹的样子,没有一处能看到原先的黄土,赵人与燕人的尸体铺满了所有的空缺,没有留下一点的缝隙,在那些被战车相撞而凿出的痕迹上,血液汇集,形成了一条条的小溪。

    血染红了世界。

    在杀死了栗腹之后,赵括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眨了眨双眼,他发现自己看什么都是血红色的,就好像在眼前加了一道血色滤镜,他听不到周围那些士卒们的惊呼,也听不到战鼓的轰鸣,他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就好像心脏移动到了耳边,那跳动声似乎是从耳边传来的,而不是从自己的胸口。

    他缓缓的呼吸着,胸口却发出如同破风箱那样杂乱的声音。

    “将军!将军!”,一个肉球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迅速扶起了半跪在地面上的赵括。董成子有些激动的看着赵括,他实在是说不出话来,若是在今日之前,有人告诉他,用几千赵人就能击败十万燕人,他一定会往那人的脸上吐口水,可是今天,面前这位浑身是伤,整个身子都被血液染红的年轻将军,是真的创造了这个奇迹。

    董成子原先若是对赵括只有敬佩,那如今就是跟司马尚那样,是狂热的崇拜了。斩将夺旗啊,天下有几个将军能做到这一点啊?赵国最勇武的将军,莫过于马服子!!不对,天下最勇武的将军,莫过于马服子!!

    赵括并不好受,浑身不断传来剧痛,可是他知道,战争还没有结束,自己还不能休息,他咬着牙,摇晃着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拽住一旁的董成子,看了看周围,在他的周围,都是些赵国的老卒,他们以及没有体力去追击燕人了,他们静静的站在赵括的周围,大口的喘着气。

    “请您带人去抓燕国的将领,全力抓捕将领,士卒不必理会!”,赵括紧紧抓着董成子的手,他双目圆睁,看起来格外的吓人,董成子都忍不住的哆嗦了起来,急忙点着头离去,没有人扶着,赵括也站不起来,只能再次坐下。如今还有体力的,也只有董成子带出的这些老弱。

    董成子对麾下吩咐道:“捉拿披甲胄者。”

    在主将身死之后,燕人再也没有作战的勇气,燕人中军的骑士们是逃亡速度最快的,骑上骏马,就朝着宋子城的方向逃离了,赵人根本是抓不住他们的,随后就是燕人的战车部队,战车并没有骏马这么迅速,因为它需要的移动空间更大,何况战车上人多,意见不能统一,故而有逗留的,也有逃离的,还有与赵人厮杀的。

    迅速逃离的战车,赵人固然追不上,可是那些留在原地的战车就成为了赵人最好的目标,战车在被卡在原地之后,对于步卒再也没有了巨大的优势,驭者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人登上战车,将长矛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其余各部的燕人,则都是在慌不择路的逃窜,有的朝着密林方向,有的朝着燕国的方向,甚至还有的朝着邯郸的方向逃,董成子与其众疯狂的追赶那些燕国的将领们,燕国的将领是戴着头盔的,装备精良,而士卒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故而很容易就能辨认出其身份。

    这些将士们看起来虽然都畏惧赵人,却还不至于精神崩溃,在被赵人追上之后,他们即刻丢械投降,不会跟普通士卒那样哭天喊地的跪下来求饶。

    当然,也有宁死不屈,与赵人死战的,只是这样的并不多。赵傅在俘虏了几架战车之后,也已经是精疲力尽,缓缓坐在赵括的身边,长叹了一声,方才急忙为身旁的赵括处理起伤口。一直以来,赵傅都在帮着赵括来处理伤口,赵傅最初的手法还有点生疏,可如今是越来越熟练,他用布帛紧紧的缠住赵括还在流血的臂膀,里外缠了好几层,最后打上了结。

    戈坐在不远处,望着自己那破碎的战车,沉默了许久,这架战车他用了十几年,看着它的遗体,戈怅然的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赵括的身旁,方才又坐了下来,感慨道:“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战事渐渐明朗,这些燕人跑的很快,那些将领更是如此,毕竟他们有战车,还可以抢夺士卒的马匹,只有那些最倒霉的燕国将领,才被赵人捉拿。

    击溃了近十万的敌人,而最后不算躺在地面上直哼哼的伤兵,赵人的俘虏甚至都没有上千,这主要是因为赵括的老卒伤亡太大,体力不足,不可能再进行追击,而董成子带的那些老弱,也根本跑不过身强力壮的燕卒。战场渐渐空了下来,一些小规模的厮杀也结束了,赵括只是茫然的坐在地面上,神色恍惚,如木偶般任由赵傅摆弄,包扎伤口。

    他神色呆滞,并没有流露出胜利的喜悦,战争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哪怕是击退了来犯的敌人,死去的同僚的遗体也会抹去脸上的笑容。

    “将军,我们抓住了十二位燕国将领,其中有两个裨将!还有七个都尉!”,董成子欣喜若狂的来到了赵括的身边,他咧着嘴,隐藏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俘虏燕国的裨将!而原本有些恍惚的赵括听闻,猛地一颤,清醒了过来,双手扶着地,挣扎着就要站起身,可是尝试了几次,也没有能起身,反而是险些摔倒。

    赵括实在是累到了极点,浑身都使不出半点劲来,看到他如此模样,董成子急忙说道:“您别起身,有什么事就请您吩咐,我一定会完成的。”

    赵括看了看自己那抖动的双手,放弃了起身的想法,他看着董成子,认真地说道:“请您迅速抢救战场上幸存的士卒,以我的名义从柏仁百姓那里买药材,无论多少钱,我都会给,另外,若是城内有懂医术的百姓,请他们务必要来帮我,我可以给与他们酬劳...”

    看着赵括这急切的模样,董成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慎重的点了点头,便起身大叫道:“二三子那里可有藏起来的药材?!拿出来救下我们的勇士啊!可有懂医术的!!快与我救人啊!”

    “我们知道哪里有药材,我们这就去挖!”

    “快,快,他还活着!!”

    赵括看着忙碌的众人,这才看着还在为自己包扎的赵傅,吩咐道:“请您迅速派人赶往邯郸,禀告战果,请上君派来骑士,以最快的速度前来,趁着燕人没有再次聚集,帮我彻底将他们赶出赵国!另外,请虞卿派人告知武遂城外的云中骑士,让他们保护沿路上的城邑,以防燕国的溃兵残杀百姓。”

    “唯!”,赵傅即刻领命,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戈有些心疼的看着赵括身上那些布帛,摇着头说道:“少君啊,您是真正仁义的人啊,为了培养赵傅的医术,您不惜身先士卒,为他创造出这么多的机会,不断的为您包扎伤口,好事啊,您看他医术进展如此迅速,这都是多亏了您啊。”

    “您是看到我的战车太破旧,为了给我换一辆,就硬是让我往战车堆里冲,好啊,您看我现在终于可以换一辆战车了...”

    “我不是...”

    “哦?那您是看我太年迈了,想给您自己换个驭者?何必呢?这种事您开口不就好了?何必拼上您自己的性命呢?”

    赵括听着这熟悉的挖苦,终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再也不这样了,请您别骂了。”

    这是这些悲痛的日子里,赵括唯一一次发笑。

    ps:倒霉的我,今天喝茶的时候,茶杯倒了,水直接洒在键盘上,随后就是各种按键不灵,只能用手机码了这一章....就我这运气,若是我在燕赵战场上,一定就是那几个不幸被抓的将领。

第八十一章 持剑者有罪

    赵括派往邯郸的骑士在半路上,就被赵国的百姓们所包围住了,百姓们押来了几位燕国的士卒,这些士卒鼻青脸肿的,看到骑士,眼里的惊恐更盛,浑身发软,有长者拉着骑士颤抖着问道:“柏仁到底怎么了?我们遇到了十几个这样的燕国逃兵,我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骑士笑着说道:“马服子斩将夺旗,大获全胜!”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炸开了,百姓们激动的手舞足蹈,有些人哽咽着,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也有的人跪在地面上痛哭,看着混乱的人群,骑士也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里百般滋味,百姓们本来还想跟他再多问一些,可是他有自己的使命,急着离去,有几位老丈举起藏起来的食物恭恭敬敬的递给这位骑士。

    “请您在路上吃罢...这是柏仁百姓的谢意,请您不要拒绝。”

    骑士朝着邯郸的方向狂奔而去,百姓们却是调转了方向,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呢?

    在此刻,赵括依旧还是在战场上,喝了些水之后,他也能拄着长矛,勉强起身,董成子还在带着人救治伤兵,而赵傅等人也在记录伤亡情况,渐渐的,赵傅的脸色也愈发的沉重了起来,卿秦的战车冲锋,给赵人带来了巨大的伤亡,有一千八百三十二位老卒战死,重伤的,垂死挣扎的,还有四百多位。

    百姓们正在搬运遗体,最先自然是要搬运赵人的遗体,而燕人的遗体也不能不管,因为赵括下了命令,所有的遗体都要安葬,绝不可侮辱遗体,燕人的伤亡也不少,而大多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的,忙碌到了夜晚,也没有能收拾完整个战场,离去的柏仁百姓们也都回来了,他们本想要欢呼,可是看到那些堆积出来的赵人遗体,他们却笑不出来了。

    在老者们的带领下,自发的帮着收拾战场。

    赵括被扶着前往休息,吃了肉食,赵括上了床榻,便睡着了。

    戈亲自守在门口,除却医者,不许任何人打扰。

    赵括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的中午,这才睁开了双眼,这一来醒来,便是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剧痛,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慢的坐了起来,果然,已经有人为自己进行了第二次的包扎,赵括望着门口,叫道:“戈!”,果然,冲进来的人还是戈,赵括看了看门外的阳光,方才捂着肚子说道:“我有些饿。”

    戈点了点头,稍后,就为赵括拿来了些吃的。

    赵括吃着饭,说道:“请您将赵傅叫过来罢。”

    “赵傅他并不在城内,他带人去探查燕人的情况了,尚未回来。”,戈说道,赵括点了点头,动了动自己的腿,方才苦笑着说道:“那就等他回来之后,再将他带到我这里。”

    虽然已经击杀了敌将栗腹,可是战事依旧没有结束,燕人在战场上丢下了一万多的尸体,便逃离了,赵括担心的并不是他们聚集在城池内防守,而是担心他们会去劫掠各地的百姓,残杀无辜,因为他们已经没有粮草了,所有的粮草,都毁在了战场上,在粮草被赵括袭击了一次之后,栗腹将运粮部队安排在了中军。

    可是在这次的战事里,中军伤亡严重,粮草不是被丢弃,就是被运粮的士卒所带走,故而这些溃兵是没有什么食物的,人一旦饿着,那他能产生的危害也就会越来越严重,性情也会变得越来越残忍,这也是为什么赵括会放弃让云中骑士们继续死守在燕赵大门,反而让他们保护各地百姓的原因了。

    赵括在床榻上躺了两个多时辰,这倒不是因为他偷懒,而是因为他实在是站不起来。戈领着赵傅进了内室,又扶着赵括让他坐了起来,赵傅跪坐在了赵括的面前,说道:“前往邯郸方向的溃兵,都被柏仁的百姓们所抓住了,还有一批人钻进了密林,不知去向,大部分的燕人逃亡鄗城的方向。”

    “听闻有一位唤作阳及的燕人裨将,正在四处召集溃兵,前往鄗城,我换上了燕人的衣裳,前往打探,他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万人,具体人数我也说不清...”,赵傅又说起了其他几个情况,如俘虏,伤患之类,赵括认真的听着,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鄗城没有粮草,什么都没有,他们一定不会防守鄗城....”

    “随时派人去探查燕人的情况...早些与云中骑士取得联系。”

    赵傅点了点头,骑士不适合冲阵,可是追杀逃兵这方面,骑兵是最强的,赵括就暂时将大军交予赵傅执掌,赵傅也是曾在赵奢的麾下担任过军职,有足够的经验,赵括也能稍微安心,随后的几天里,赵傅又陆陆续续的抓获了一批的俘虏,而从战场上逃离的溃兵,却也是集中在了鄗城。

    又过去了几天,赵括渐渐也能走动了,他先是去帮着救治伤患,不只是赵国的伤患,就是燕国的,能够救下来,他也帮着去救了,在战场上,赵括能够狠下心来索取敌人的性命,可是如今看着这些受伤的燕人被锁在圈内,如同牲畜一般被绑在一起,绝望的等待死期的到来,赵括却有些不忍心。

    柏仁的百姓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赵括下令要救下这些燕人,甚至每日还要给与他们一些吃的,食物那么的珍贵,怎么能给这些俘虏呢?难道是要押解他们赶往邯郸,作为自己的功勋麽?赵括并没有回答,当百姓们靠近这些燕人的时候,燕人非常的害怕,大声的哭嚎着,有的在求饶,有的在喊着自己的家人的名字,有的在告别。

    可是当百姓们帮着他们包扎伤口,给他们拿来了食物的时候,他们都愣住了。

    朝着这些百姓们俯身叩拜,脸上满是泪痕。

    当赵括来到这里的时候,几个萎靡的将领被推了出来,被带到了赵括的面前,赵括看着这几个人,沉默不语,一旁的赵布说道:“可以将他们带到鄗城下斩首祭旗,让燕人不敢再反抗。”,赵括冷冷的盯着他们,说道:“我会放过燕国的士卒,柏仁的西南方,有水是流往燕国方向的,士卒们可以沿着水走,抓水中的鱼,回到燕国去。”

    赵傅惊愕的看着赵括,赵布更是诧异,又不敢质问,赵傅翻译了赵括的话语,瞬间,燕国的士卒们一片哗然,众人惊讶的看着赵括,有的跪拜,也有的根本不信,那几个将领面面相觑,随后便有些欣喜了起来,连忙拜谢道:“多谢您的恩德!”,赵傅又为赵括翻译,而赵括摇着头,说道:“告诉他们,他们就不用感谢了,我不会放走他们的,我要处死他们。”

    赵傅翻译之后,那几个将领大惊,急忙问道:“都说您是仁德的君子,您如今施恩与士卒,为什么不能也施恩与我们呢?”

    “贼寇持剑杀人,剑或许没有罪责,可贼寇难道也是这样麽?!”,赵括看起来有些恼怒,“你们作为燕国的将领,本该劝阻你们的国君,不要进行这样不仁义的战争,可是你们只想着自己的功勋,没有施恩与赵国的百姓,甚至对自己的士卒也没有怜悯可言,你们这样的人,是要为自己的罪行而付出代价的!”

    赵傅说完之后,这些将领们面若死灰,有几个人还转身用燕语对士卒们吼叫了几句,只是,这些士卒却低下了头,没有理会将领的命令,赵括这才令人放走了燕国的士卒,而那几个被抓获的将领,赵括无视了他们的求饶,将他们一一处死。燕国的士卒们依旧是不大信任赵括的。

    只是,当他们被丢出城池,城门关闭之后,他们方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放走了。

    有的士卒撒腿狂奔,逃离了这里,也有的士卒朝着城池的方向诚恳的叩拜,泪流满面。

    柏仁内的众人大都无法理解赵括的这个命令,就是董成子,也是无奈的说道:“就算您不愿意杀害他们,也不该放走他们啊,赵国处处都很缺人手,还不如将他们留下来为赵国耕作啊...”,赵括站在城墙上,笑了笑,说道:“好啊,只要您能凑出足够的粮食,我可以帮您抓更多的人啊。”

    “这...我...还是算了。”,董成子摇了摇头,不再劝说。

    而当这些俘虏逃到了鄗城,或被抓进了鄗城的时候,顿时引发了一次巨大的混乱。

    “您说的是真的?赵人真的不杀俘虏?”

    “我早听说赵国的马服子是真正的君子,没有想到,他对我们都能这样的仁慈...”

    “那我们还在这里守什么?”

    “我已经三天不曾吃饭了!”

    “我只想回家,我的孩子快出生了...”

第八十二章 最老的赵国质子

    庞煖与赵胜在魏国待了不少的时日,魏王对他们很是恭敬,常常设宴来款待他们,可是,对于赵国的战事,却从不开口去问,赵胜愈发的急躁,他来魏国可不是为了吃喝,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只是,庞煖再三吩咐他,不必多说,吃好喝好,我一开口您摇头叹息就好。

    赵胜听着庞煖的话,摇着头长叹了一声,赵国要亡啊。

    庞煖并没有任何的急躁,他的日子过的相当不错,享受着魏王的款待,偶尔与龙阳君巡游各地,欣赏魏国风光,甚至他还多次邀请龙阳君前往楚国,他说:赵国灭亡之后啊,与秦国接壤的就剩下韩国,燕国与魏国,燕国是秦国的盟友,韩国是没有实力的小国,秦国肯定会征伐魏国的,您留下来是很危险的,不如就跟随我前往楚国,共享富贵,怎么样呢?

    龙阳君对此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魏王还是在观察,依旧没有能放下心来。

    这当然也不能怪魏王,在这个诸侯狡诈的时代,不多加小心,难免就会沦落到赵国这样的地步。孟子曾经说,春秋没有合乎义的战争,因为义的战争是上级讨伐下级,而不是平级诸侯之间互相讨伐,春秋时期虽然没有义战,可那个时期的诸侯们还是较为憨厚正直的,并不是都会用各种无良的奸诈手段。

    在过去,最为老实憨厚的诸侯,是秦国。

    秦国从开国之后,一心一意的扑向了西北方,不断的征服同化一个又一个的胡人部落,秦国缺少土地,也缺少人力,如今的老秦人大多都是当年的征服者与被征服者的混血,因为吸收了蛮夷的血统与文化,因此被中原地区高贵的纯血巫师...不,纯血诸侯所蔑视,认定了秦国“泥巴种”的身份。

    那时的秦国,可能是与蛮夷打交道太多,故而心思单纯,就像个从西北走出来的憨厚老农,他们甚至会放过战场上的奴隶,在邻国遇到灾害的时候还会给与粮草去救援,就是这样憨厚的老秦人,却没有受到尊重,邻国不觉得他憨厚,反而觉得他傻。

    在秦国发生灾害的时候,受过他援助的邻国,不仅没有想过要帮他,反而是在想着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来攻打秦国,让他给自己送来几座城池呢?

    于是乎,憨厚的老农发怒了,他的行事愈发的诡诈,不择手段,利益至上,当他变成了如今这不守信义,手段恶毒的新秦国的时候,诸侯们愤怒的质问他: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秦人侧着头,摆出一副狰狞的脸,“这不是您教的嘛?老师?”

    诸侯嘀咕着蛮夷,各自散开了。

    庞煖终于要求见魏王,魏王即刻在王宫内设宴,再次款待庞煖与赵胜,两人入座之后,魏王笑着说道:“今日的宴席里,请不要说国家大事,寡人与您痛饮,喝的尽兴!”,说完,他就观察起两人的举止来,庞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就听您的吩咐罢,宴席之后,我就要向您告别,前往楚国了。”

    赵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魏王面色一顿,有些恼怒的问道:“这些日子里,寡人对您怎么样呢?”

    “大王将臣当作同胞兄弟那样对待。”

    “那您在魏国还开心麽?”

    “臣在魏国天天受到款待,非常的开心。”

    “那您为什么还想要去楚国呢?留在魏国辅佐寡人,您认为怎么样啊?”

    庞煖眯着眼笑了笑,说道:“上君您说了,今日的宴席不谈国家大事,来,饮酒!”

    魏王气的险些就把手里的酒盏给丢到这老头的头上,他看向了一旁的龙阳君,龙阳君捂着嘴笑着,瞬间勾走了魏王的魂魄,魏王连忙饮了些酒,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龙阳君这才笑着对庞煖说道:“上君如此的爱您,您也受到了上君的恩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魏国呢?”

    庞煖犹豫了许久,方才无奈的说道:“上君啊,臣老了,只想要安稳的度过晚年,不想死在秦人的刀下,如今赵国拥有几十万精锐的士卒,八千乘战车,有廉颇,乐毅,田单,赵括这样的名将,有蔺相如,虞卿这样的贤臣,有魏国这样的强大的邻居,都无法与秦人匹敌,即将灭亡。”

    “臣若是到魏国,等秦国入侵魏国的时候,魏国的士卒没有赵国那么多,名将也只有晋鄙,贤才不过三四人,只有齐国这样亲近秦国而仇视魏国的邻居,魏国又能坚持多久呢?臣还是前往楚国,起码在老臣逝世之前,都不会成为秦国的俘虏啊。”

    “这就是我要前往楚国的原因了,请您不要再挽留了。”,庞煖说道。

    赵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魏王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整个宴席上,他都不再跟庞煖言语,庞煖也是如此,宴席结束之后,庞煖与魏王告辞,也不管魏王有没有言语,便带着赵胜上了马车,朝着楚国的方向离去,赵胜还在一旁抱怨道:“您怎么能这样呢?宴席上魏王本来是已经动心了,您为何不继续劝说呢?”

    庞煖只是笑着,什么也不说,当马车刚刚行驶出大梁的时候,龙阳君骑着骏马,领着一批骑士,挡在了马车的面前。

    “龙阳君?您终于是想要跟我前往楚国了麽?”

    “额...上君派我将您请回去,商讨出兵秦国的事情。”

    “唉,魏国怎么会是秦国的对手呢?您还是别阻挡我,我要快些前往楚国。”

    “请您跟我回去!”,龙阳君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俊俏的脸上也是出现了几丝愠怒。庞煖苦笑着,说道:“唉,好,我与您回去...但是,我实在是不愿意参合什么魏秦的战事...”

    赵胜坐在马车上,看着庞煖那极不情愿的神色,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当他们再次回到了王宫的时候,魏王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亲自出宫来迎接,庞煖与赵胜急忙拜见,魏王这才领着他们再次走进了王宫之中,当两人坐下之后,魏王这才摆出卑微的姿势来,以请教的口吻说道:“寡人准备与赵国结为盟国,讨伐秦国,请问您觉得怎么样呢?”

    庞煖沉思了片刻,方才摇着头说道:“不可。”

    “嗯??”,魏王瞪大了双眼,就是赵胜也是如此,惊异的看着庞煖。

    庞煖说道:“赵国之所以与秦国交战,是为了得到上党郡,来增加自己的力量,若是您帮助赵国击败了秦国,赵国能够得到很大的利益,可是魏国又能得到什么呢?战事对魏国是没有利益的。”,魏王一听,急忙问道:“那您有什么可以教给寡人的呢?”

    “上党原本是韩国的土地,韩国实力微弱,不敢与秦国争夺,韩国的百姓对此非常的痛心,对韩君更是失望,若是您以帮助韩国的名义讨伐秦国。”

    “一来这是为了帮助邻国抵抗侵略而进行的义战,天下人都能感受到魏国的仁义,二来,韩国百姓都会感激您的恩德,或许韩国也能归顺在魏国之下,接受魏国的庇护,三来,您可以号召天下的诸侯,作为盟主,讨伐秦国的不义举动,增加魏国的威望。”,庞煖抚摸着胡须,淡然的说道。

    魏王大喜,急忙走下来,来到了庞煖的身边,牵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多谢您的教诲。”

    随即又问道:“可是寡人担心赵国不会感谢魏国的恩德,在击败秦国之后,就会对魏国出手啊,先生您觉得怎么办呢?”,魏王皱着眉头,看来,这倒是实话,在当今诸侯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知恩图报,他今日派遣军队去帮助赵国,赵国在击退秦国之后顺势将魏国的军队也留下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庞煖笑了起来,说道:“您说的很有道理...您看!”,庞煖指向了赵胜,魏王也转过头来,看向了赵胜,庞煖这才说道:“平原君是赵国的宗室,在赵国很有威望,您可以留下他为质子,这样一来,赵国若有举动,您就要杀掉平原君,赵王是不敢冒着杀平原君的罪名来袭击魏国的。”

    “好啊!”,魏王拍起手来大叫道。

    赵胜正要下意识的摇头,忽然反应了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庞煖,神色呆滞。

    啥???

    老夫都快入土了!!什么就质子啊??

第八十三章 死去的青年与冷血的怪物

    赵国,邯郸

    赵括所派去的骑士,在这一路上,都没有隐瞒战场上的好消息,他骑着骏马,每路过乡邑的时候,都会大叫道:“马服子斩将夺旗!!燕将栗腹身死!!”,原本死气沉沉的赵国之地,在他路过之后,仿佛就被点燃了,老者们大笑着,他们有了新的谈资,也有的人想要多问几句,只是骑士有着使命,难以挽留。

    骑士就好像是一把燃烧着的篝火,他迅速点燃了所经过的每个地方,这些原先被死气所笼罩着的地方,都爆发出了新的活力来,老者们弯下腰来,目送着英雄远去,方才激动的谈论起战事来,从柏仁到邯郸,这一路上都是没有什么城池的,只有在靠近邯郸的时候,才有几个乡邑,是属于邯郸城的。

    “马服子有其父之风啊!”

    “您知道当年阏与的战事麽?当年马服君在阏与将秦人杀的溃不成军啊!”

    “我知道...”,老人神色有些恍惚,嘴角满是微笑,他回忆着说道:“我当年参与过这场战争...”,他比划着,开心的说道:“我当时杀死了两个秦人,我就这么一刺,一个秦人就被我从战车上挑了下来....”

    当骑士来到了邯郸城下的时候,愣了片刻,邯郸城的大门都被关上了,在城墙上,还有无数的赵国精锐正在来回的巡视,看到了骑士,他们即刻将手中的强弓对准了骑士,骑士大怒,抬起头来,骂道:“别拿您的耍货来吓唬我!我带来了关于柏仁战事的情报!速速开门!!”

    城门缓缓被打开,那些趾高气扬的精锐士卒们站在两旁,警惕的看着骑士,这才走出了两个人来探查。骑士不悦的看着他们,等到他们盘问完,这才恼怒的说道:“真是好威风的精锐啊,燕人若是看到了,定然是吓得魂不守舍,可惜,他们看不到!”,说完,他便直接走进了城池之中,只留下几个愧疚的士卒,低着头。

    赵王王宫内,赵王笑呵呵的坐在宴席之内。

    诸多大臣坐在宴席之内,楼昌还在恭维着赵王的贤德,谈论着马服子定然是已经大破燕人之类的,御史赵晖笑呵呵的在一旁记录着宴会的盛况,记录着楼昌与赵王的对话,众大臣都很开心,唯独两人,虞卿与许历,与这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虞卿愤怒的看着面前的诸多大臣,咬牙切齿。

    而许历只是饮着苦酒,一盏又一盏,几乎没有间断。

    骑士的到来,打破了宴席的氛围,当风尘仆仆的骑士走进了宴席的时候,楼昌合上了双眼,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再也不言语,唯独虞卿与许历,担忧的看着那骑士,骑士朝着赵王大拜,说道:“我奉马服子之令前来。”,赵王瞪圆了双眼,笑着问道:“战事怎么样了?马服子他有什么要告诉寡人的呢?”

    骑士认真的说道:“马服子先是率领六百骑士袭击燕人,烧毁了燕人的粮草,后在柏仁,马服子率大军与燕人死战,马服子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先杀卿秦,又斩将夺旗,燕人大败,龟缩城内,再也不敢出击!!”

    “什么?!”,楼昌猛地跳了起来,群臣都惊讶的看着他,楼昌脸上渐渐堆起笑容来,颤抖着说道:“上君,果真是如臣所说的那样,马服子已经击溃了燕人...”,赵王此刻仰天大笑,开心的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行,寡人要奖赏马服子,寡人要让他来继承马服君的位置,不行,寡人还要给他送二十座城邑!!”

    虞卿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逐渐出现了笑容。

    楼昌嘴唇颤抖着,思索了许久,方才急忙朝着骑士质问道:“我听闻燕国的卿秦,栗腹都是贤惠的人,是可以被上君所任用的,他们如何了呢?”,骑士一愣,方才恼怒的说道:“他们都已经在战场上被斩杀了!!”,楼昌皱着眉头,看向了赵王,说道:“上君...这...”

    赵王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方才摇了摇手,说道:“战场之上,搏命厮杀,马服子以微弱的力量击溃燕人,寡人已经是非常的开心了,至于栗腹,死了便死了罢!寡人有马服子这样的贤才啊,十个栗腹又如何啊?!”,楼昌这才轻笑着说道:“上君说的对,正是这样的道理。”

    赵王笑眯眯的看着骑士,问道:“马服子还说了什么?”

    骑士又说道:“马服子虽然击溃了燕人,可是伤亡也非常的惨重,没有办法将其余的燕人驱除出境,故而要我前来,请求上君能派出一支骑士来,协助马服子将其余燕人驱赶出赵国的领地!另外,他还希望虞相能通知云中骑士,保护沿路的百姓,以免百姓受到溃兵的残害。”

    赵王点了点头,说道:“寡人知道了。”,他看向了周围,问道:“谁愿意带着两千骑士去协助马服子啊?”

    楼昌猛地站起身来,说道:“臣愿意前往。”

    “不可!”,虞卿急忙说道:“您所经历的战事,就没有胜利过的,您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统领军队呢?还是让我去罢。”

    楼昌愤怒的看着虞卿,痛心的说道:“我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就得到上君这样的厚待,这让我非常的不安,我这次就是想要弥补以前的过错,您怎么能这么说呢?”,虞卿冷笑着,说道:“我是担心您支援不利,导致如今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啊。”

    “您身为假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您若是前往战场,那国内的大事,该由谁来处置呢?请您信任我。”,楼昌认真的说道。

    看着两位大臣吵了起来,赵王有些无奈的起身,停止了两人的争吵,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以楼昌为将,以许历为副将,前往相助马服子,到达柏仁之后,要听从马服子的命令。”,楼昌大喜,急忙拜谢,许历起身,也是连忙大拜,虞卿长叹了一声,缓缓坐了下来。

    宴席结束之后,虞卿急忙拦住了许历,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府邸。

    “楼昌是个叛主的小人,我担心他会故意拖延时日,不及时前往救援,马服子虽击败了燕人,可是兵力应该也没有剩下多少,燕人没有了主将,可还是有很多的士卒...”,虞卿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许历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他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请您放心罢,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秦国,咸阳

    在王宫之内,有一处小溪,蜿蜒曲折,而范雎就是蹲在这溪边,不断的洗着自己的双手,用水抚摸着自己的脸,乃至头,这是范雎的一个怪癖,来往的武士也并不吃惊,范雎格外的喜欢沐浴,他每天都会不停的洗手,洗脸,沐浴,甚至是将自己的浑身都搓的通红,几乎要流出血来。

    又洗了数次,方才有门客为他递上了布帛,范雎擦拭了身体,这才走进了宫殿。

    年迈的秦王坐在殿内,抬起头来,看到湿漉漉,脸被搓的通红的范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了伸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范雎坐下来之后,秦王这才困惑的问道:“寡人听闻,诸侯都有要帮助赵国,讨伐秦国的想法,范叔啊,这是为什么呢?”

    范雎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先前,安国君的门客,唤作吕不韦的,曾来找臣,提出要借燕人的手来共击赵国,臣一时不查,竟应允了,诸侯定是感到赵国有灭亡的危险,这才想要帮助赵国。”

    秦王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这才说道:“寡人觉得啊,不是您一时不查,这是您对赵括的愤怒,影响了您的判断啊。难道私人的愤恨可以影响国家的事情麽?”,范雎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臣认罪,请您责罚。”

    “寡人何时曾想过要责罚您呢?寡人找您前来,只是想向您询问战争的事情,请您暂且放下对赵括的仇恨,解决寡人的困惑。”

    范雎低下头来,说道:“臣有一策,请上君派出使者,大张旗鼓,一路赶往邯郸,跟赵国议和。”

    “哦?”,秦王一愣,方才笑着问道:“跟郑朱一样?再次让诸侯生疑?”

    “诸侯们在使者没有回去之前,即使派出了军队,也不会急着与秦人交战。但这只是一点好处而已,臣做事,是要争取最大的成效的,只是如此,那使者就没有必要了,请大王派出使者,告诉赵王,赵国的大臣虞卿辱骂您,只要赵王能交出虞卿,秦国就愿意退兵。”

    “那他若是交出来该如何?”

    “上君,以赵王的性格,您就是要杀了他,他也不会交出自己的大臣。”

    “寡人不明白。”

    “若是赵王不交,那就是赵王不愿意结束战争了,他的百姓,他的士卒,难道不会怪罪他麽?”

    “哈哈哈,两处成效啊。”

    “不止,其实还能...”

    “范叔啊..”,秦王打断了范雎,笑呵呵的说道:“其实啊,一个计策,能完成一件事,这就足够了,寡人听闻,天底下那些因为急躁鲁莽给自己招来失败,弄得昏天黑地也到不了目的地的人,都是急于完成自己的目的,所图甚大的人,您觉得呢?”

    范雎咬着牙,迟疑了许久,方才长叹了一声,说道:“唯,唯。”

    范雎离去了,秦王望着他座位上的水痕,说起来,秦王也有些忌惮自己的这位大臣。他没有任何的感情,脑子里就只有纯粹的利益,世人都说范雎知恩图报,可正是如此,才能看出范雎的无情之处,他不愿意欠下人情,无论是谁帮了他,他都要立刻还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往来了。

    就像当初对他有恩的郑安平,范雎从不与他相见,在成为秦王的心腹之后,就立刻举荐他,还掉了恩情,从此与郑安平犹如陌生人那样。

    大概,当初范雎被人冤枉,按在溷藩里,被人往身上尿溺,受尽侮辱的时候,他心里的所有感情都消散了罢,永远洗不干净的屈辱,成就了一个永远是利益至上的冷血怪物。

    在怪物的心口,则是一个捂着头,蜷缩着身子,高呼着冤枉,放声痛哭的死去的青年。

第八十四章 魏王的爱情

    魏王圉非常的认可庞煖的建议。

    魏王圉一直以来,都有振兴魏国,称霸诸侯的志向,这个志向或许还比不上某位还在娘胎里的主角,可是魏王圉向来都是为自己的大志向而感到骄傲,他总是喜欢与他人提及自己的志向,听到他人的夸赞之后,再谦虚的说上几句,这都是寡人应该去追求的事情,算不上什么。

    只是,他当上魏王之后,不但没有能实现自己心里的抱负,反而是让魏国更加的衰弱。

    一生之敌,位于西。

    当上魏王之后的第二年,在听闻了魏王的大志向之后,秦王决定派个人让他冷静一下,于是乎,他派出了一个谦逊的男人,谦逊的男人带着少量的士卒进攻魏国,魏王大手一挥,大军迎敌,然后就被谦逊的男人击败,还被他攻占了两座极为重要的城池,让魏王直接失去了图谋河洛的桥头堡。

    魏王心里的炽热抱负也被浇灭了一些,过了一年,秦国再次派人,魏王大惊,可是他得知那位谦逊的男人并没有赶来的时候,格外的开心,大手一挥,魏国大军与韩国的援军一同反击,这一次,穰侯魏冉击溃了联军,直接包围了大梁,逼得魏王割地求饶,魏王将这视为自己的耻辱。

    连续的失败,让他不敢再抬起头来看着秦国,左右看了看,他发现了诸侯里最弱的韩国。韩国注意到了魏国的目光,紧张不安的问道:您还记得当初秦国进攻您,是我们派人来帮您的麽?

    魏国狞笑着:当然记得,我治不了暴秦,还治不了你麽?

    于是乎,魏王大手一挥,魏国大军与赵国大军开拔,进攻韩国,韩国也急了,同为三晋,我一直都在帮你们,你们却要来打我??于是乎,被欺负的韩国哭着找到了秦,穰侯听闻,淡然一笑,大手一挥,谦逊的男人再次奔赴战场。

    秦国说了:你们同为三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团结啊,既然你们不愿意团结,那我们帮你们团结啊。

    在华阳,谦逊的男人与魏赵联军大战,掳获赵,魏,韩三国大将,等等,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谦逊的男人想了想,算了,不管了,斩首要紧啊,随即,他斩首十三万,魏将芒卯败逃,又与赵将贾偃交战,溺毙赵卒二万人。

    魏王算是彻底被吓傻了,再也不提什么称霸诸侯的事情,与龙阳君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魏王不是很喜欢饮酒,比起饮酒,他更喜欢在河面泛舟,搂着龙阳君,平静的河面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魏王有什么事情,都能与龙阳君诉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龙阳君幸福的依偎在魏王的怀里,他说道:“晋鄙征战沙场多年,可是他不知道灵活应变的道理,他并不是白起的对手。”

    “寡人觉得啊...谁都不是白起的对手..”,魏王缩了缩身子,有些不安的说道。

    龙阳君笑着,说道:“请您不要这样说,若是您都没有战胜白起的信心,魏国的将士们又会怎么想呢?我觉得,大王可以让信陵君来担任主将,信陵君是个能听取他人建议的人,他的门客里,有才能的人很多,又用晋鄙和庞煖来辅佐他,有廉颇那样的强援,白起也并不是无法击败的。”

    魏王皱着眉头,这些话,也只有龙阳君敢说,若是其他人敢在他面前推荐信陵君为将,魏王早就给他丢河里了,魏王长叹了一声,说道:“寡人知道无忌的才能,可是...寡人不放心将士卒都交到他的手里。”,龙阳君抓着魏王的手撒娇道:“您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麽?在他很小的时候,您就呵护他,他将您当作父亲那样看待。他怎么会背叛您呢?”

    魏王抬起头来,眼前仿佛又出现年幼的信陵君扑在自己怀里大哭的景象,眼眶微微发红,他摇了摇头,说道:“寡人信任他,可是,如您所说的,他门客太多,而他的门客里,有不少人都是希望让他来接替寡人的位置,他又太容易采纳他人的建议,寡人早就跟他说了,不许他与那些恶人厮混,他不听寡人的!”

    看到魏王愈发的激动,龙阳君抱紧了魏王,魏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

    “大王,秦国是个如同老虎那样凶恶的国家,赵国与魏国合力恐怕也无法击败他们,既然您不放心信陵君,那就让庞煖去楚国,楚国若是也能派出援军来,以三国之力,征伐秦国,就是白起,也难以阻挡,到时候,您可以举荐庞煖为联军统帅,以信陵君和晋鄙来辅佐他。”

    魏王思索了片刻,方才笑着点了点头,温柔的说道:“好在寡人的身边还有您,除了您,寡人谁都不敢信任...寡人无他愿,只求您能永远陪伴在寡人的身边。”,龙阳君听闻,忽然哭了起来,魏王大惊,手忙脚乱,为他擦拭着眼泪,问道:“您为什么要这样的伤心呢?是寡人做错了什么麽?”

    “我没有什么不称心的事。您也没有做错什么。”

    “那么,为什么要流泪呢?”

    龙阳君指了指一旁的鱼篓,说道:“我为我所钓到的鱼而流泪。”

    魏王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龙阳君哭着说道:“我开始钓鱼,很高兴,后来钓到了更大的鱼,就只想把以前所钓到的鱼丢掉。如今凭着我这样丑陋的面貌,都有机会能够侍奉在您的左右,我的爵位被封为龙阳君,在国内,大臣都笑着对待我,在路上,百姓们也为我让路。”

    “而天下的美人很多,他们知道我得到大王的宠爱,他们也一定会提起衣裳来跑到大王这里来,到那个时候,我比不上他们,就成为了最初钓的鱼,也是会被您丢掉的,我怎么能不流泪呢?”

    魏王大笑,搂着龙阳君,亲切的说道:“您错了!您既然有这种心思,为什么不早告诉寡人啊啊!寡人这就下令,有谁敢说有美人的,就把他罪灭九族!”,龙阳君笑了笑,方才说道:“您不必下这样的命令,只要不将臣丢弃就好。”,依偎在魏王的怀里,龙阳君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赵胜气呼呼的坐着,看着面前的庞煖,恼怒的说道:“我将您视为长辈来对待,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将自己效忠的君主的亲人卖给其他国家,这是君子..不,这是一般人也不会做出来的事情啊!”,庞煖笑着抚摸着胡须,说道:“我要前往楚国求援,路途遥远,您在这里不必受苦,这难道不是好事麽?”

    “何况这里还有龙阳君那样的美人,魏王又是您的亲人,没有人敢对您无礼。”

    “我...”,平原君说不出话来,只是怒视着面前的庞煖,说道:“原来您将我从赵国带出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些!”

    庞煖并没有回答,他认真的说道:“我要前往楚国,您留在魏国,我要吩咐您几件事,第一件事,请您千万不要与信陵君见面,他的门客,您也不能见。第二件事,若是魏人向您询问赵国的情况,您只需要不停的夸赞马服子就好,其余什么都不要说。第三件事,您的门客都是些庸碌的人,只有毛遂是有才能的,出了什么事,您可以采纳他的建议。”

    ps:感谢唯爱汉明,伴生潇途,幻梦今生我,北辰辉,为了吾王,淮上楚客,一人拥山而入等书友们的支持,人太多了,要是一个一个的写,只怕能写出一个万字章了。

    上次跟你们问推荐票,近百个回复里,只有一个读者是答应的,其余都是反对,这让我看清了自己的读者都是什么样的浑人,所以这次我就不问了,想给就给,不想给就留下生蛋罢!

第八十五章 仁者无敌

    赵国最为精锐的士卒,并不在长平,而是在王宫。

    因为秦国常常有直接围攻敌人国都的习惯,所以在对战秦国的时候,诸侯都不敢让自己的都城是空着的,就是怕直接被暴秦所灭亡。守护王都的这支军旅,大小军官都是从各地征召的贵族子弟,而士卒们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健壮男子,当年魏国挑选士卒的办法,赵国也学了个大概,但是也不敢全学。

    负重奔跑,对战厮杀,最后的胜者凑成了这支强军,赵王以肉食来款待他们,普通的士卒们都能披甲持盾,可谓是赵国最为精锐的军队。赵王平日里都是不舍得让他们离开王宫的,只有偶尔遇到小规模的战争,才会派出他们来练练手,当作实战操练,大概这次,他也是如此想法。

    燕国已经没有了主将,犹如散沙,派出一支精锐的骑士,多杀几个燕人,练练手,当然也是不错的。

    在得到了虎符之后,楼昌召集了两千位精锐的骑士,许历早就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在召集好了士卒之后,楼昌又派人去调集出征所用的粮草物资,许历等待了两天,楼昌竟还没有半点要出征的意思,许历大怒,直接找上了门。好在楼昌的门客也没有阻拦他的想法,直接就带着他来见楼昌。

    楼昌正坐在室内,淡然的看着书籍,看到前来的许历,他非常的开心,急忙站起身来,“许君,您来了,快坐下罢,我正要跟你请教战事呢!”,许历冷哼了一声,愤怒的说道:“上君信任您,这才让您率军出征,可是已经过去了两天,您还在室内读书,您如此怠慢战事,这是大罪!”

    楼昌一愣,方才无奈的说道:“我并没有怠慢,只是粮草尚未凑齐,如今粮草极缺,总不能让士卒们空腹上战场啊,这骑兵所要耗费的粮食比步卒还要多,您总得要给我一个准备的时间啊。”

    许历愤怒的说道:“您所率领的军队,是受到上君看重的,他们所囤积的粮草也不少,怎么会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呢?”

    “难道我只用带着自己所需要的粮食麽?昔日马服子带去的粮草不多,如今定是粮草耗尽,需要支援,您怎么可以只想着自己呢?难道就不能为马服子想想嘛?我凑集粮草,也是为了给马服子送过去啊。”,楼昌不满的说道。

    许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恶狠狠的说道:“若是您再故意耽误时日,我会去找上君,请求治您的罪!”,说完,他也不顾楼昌的挽留,转身离开了府邸,楼昌平静的看着他离去,笑了笑,不过是个出身卑贱的莽夫而已。楼昌再次坐了下来,认真的看着赵国的舆图。

    燕人被烧毁了粮草,他们想要进攻柏仁,这是不可能的,饿着肚子,他们总需要去找些吃的啊,等他们饿的受不了,外出劫掠百姓,正式成为残暴的流贼的时候,想想赵国境内忽然出现了近万人数的流贼,四处劫掠,遍布半个赵国,呵,这危害,可不比燕人围攻邯郸要小,如此一来,马服子的那些功劳,都要变成罪过了。

    马服子身边只有不到千人,根本无法击败其余的溃兵,自己的援兵不到,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燕人四处逃窜作贼,赵国各地都缺少青壮,也没有办法抵御这些流贼。而他们一旦散开,即使是自己的援军到了,马服子想要带人将他们全部抓住,也需要几年的时间。楼昌阴沉的笑了起来,或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急什么呢...我又不是争功的小人...可不能抢了马服子的大功啊...”

    随后的几天里,楼昌不慌不忙的等待着粮草的凑齐,在这期间,许历几次的面见赵王,赵王也是催促了楼昌几次,楼昌这才动身准备前往柏仁,楼昌坐在戎车内,骑士们列阵簇拥在周围,离开了邯郸。只是,他并没有让骑士们全速赶往柏仁,还派出了骑士在周围进行戒备,随时复命,导致行军速度甚至还不如战车部队!

    天色刚刚有些昏暗,楼昌就会让士卒们停下来扎营休歇,不再进军。清晨的时候,他也不愿意早些进军,反而是要求士卒们先好好的吃饭,备足精神力气,许历数次前来质问他,楼昌振振有词,“燕人的溃兵很多,若是遇到了燕人的偷袭怎么办呢?”,“我们若是急行军,赶到柏仁的时候已经成为了疲敝之军,怎么能作战呢?”

    终于,当楼昌说天气太过寒冷,应该休息的时候,许历有些忍无可忍了。

    楼昌与两个亲兵坐在战车的左侧,他身上披着厚厚的裘,一旁的亲兵正在为他生火,还有一人是在准备给他烧些水,楼昌很是惬意的坐在这里,眯着双眼,士卒正在堆积木块,“砰~~”,忽有人一脚踹翻了他的柴火,亲兵大怒,猛地站起身来,却是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许历。

    亲兵不敢发作,委屈的看着他,许历一把推开他,站在了楼昌的面前。

    楼昌缓缓睁开了双眼,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许历,笑着问道:“许历将军,您有什么事?”,许历猛地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楼昌的脖颈,就将他拽了起来,额头碰在他的额头上,犹如一头愤怒的公牛,他喘着气,说道:“请您即刻下令,全速赶往柏仁!!!”

    楼昌被吓了一跳,随即骂道:“您想谋反麽?我才是主将!”,他朝后一仰,伸出手指重重的点着许历的胸口,恶狠狠的说道:“您只是一个副将,您没有资格下...啊~~”,只是那一刻,许历抓住了他的手指,猛地一掰,“咔嚓~”,楼昌的手指直接被掰断,楼昌痛呼,“他要反!!他要反!!”

    周围的士卒们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人,却是无动于衷。

    许历冷冷的看着楼昌,一只手抓着他的脖颈,一只手缓缓从腰间拔出了短剑,楼昌瞪大了双眼,急忙低声说道:“请您饶了我,若是您杀掉我,士卒们不会听从您的命令,即便您强硬的带着士卒赶到柏仁,士卒们也不敢战斗了,战事一定是会失败的!”,许历看了看周围那些惊惧的士卒。

    他将短剑抵在楼昌的腹部,说道:“请您上战车!”,楼昌颤颤巍巍的上了戎车,许历站在他的身旁,说道:“请您下令,全速前往柏仁!!”

    “全速前往柏仁!!!”,楼昌大叫着,士卒们跳了起来,迅速上了骏马,骑士们疯狂的朝着柏仁的方向飞驰而去,楼昌面色苍白,额头上不断的滴落着汗水,他看着许历,傻笑着,脸上堆满了笑容,而眼里,却是刻骨铭心的仇恨。该死的匹夫,就算您现在急行军赶往柏仁,也早已来不及,等回到邯郸,我要掰断你每一根手指!

    而在此刻的鄗城,因为长期没有食物,燕人士卒都几乎要疯掉了。

    整个鄗城,几乎连泥土里的虫,都被他们挖出来吃掉,而士卒们的骏马,早已成为了将领们的盘中餐,燕人士卒们眼里满是血色,看向同袍的时候,都会微微的出神,咽着唾沫,那幽幽的目光,格外的瘆人。出现了数次的动乱,将士们也难以控制这些士卒,而死在动乱里的遗体,在被掩埋之后,竟出现了神秘失踪的情况。

    “马服子他杀掉了被抓住的所有将领??”,站在城墙上,阳及抓着从柏仁逃来的士卒的脖子,冷冷的问道。那士卒害怕急了,点着头,说道:“马服子说,士卒们不知道仁义的道理,只能听从将领的命令,固然在战场上杀死了敌人的士兵,他也不能怪罪,可是为将者知道这些道理,却不劝阻国君发动不义的战争,放任士卒们残害无辜的百姓。”

    “这是他所不能宽恕的,他还说,只要我沿着河流,回到燕国,不残害沿路的百姓,他就不会追杀我,骑士们也不会阻挡我,可若是我伤及赵国的百姓,他就是追到燕国,也要将我杀死...”,士卒颤颤巍巍的说道。

    “住口!不许再说!”,阳及愤怒的说道,他看了看周围的几个将领,方才说道:“赵括小儿,这是想要将我们都杀死啊...既然他对我们没有仁义,我们也就让他知道燕人是不能小看的。”,他这才抬起头来,面朝城墙台阶下围绕着的诸多士卒们,大叫道:“他所说的都是谎言,赵括会杀掉所有的燕人!”

    “我们杀死了他的朋友,他的同袍,他怎么会宽恕我们呢?”

    “回去的道路已经被赵国的骑兵所切断!我要带着你们,杀向赵国的各个地区,赵国境内,有的是粮草!有的是美女!哪怕是要死,也不能在这里饿死!!”,阳及大叫着,他刚刚说完,被他抓住的那个士卒惶恐的叫道:“不,马服子不许我们残害百姓,他是个仁义的君子,他会...额...”

    阳及的短剑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他一脚将这士卒踹下城墙,这才看着众人,说道:“他已经被赵括收买!他是赵括安排的内应!!”

    然而,燕国的士卒们并没有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被马服子所宽恕的士卒,竟然死在了我们自己的将军手里。”,一个满脸浓须的士卒看着地面上抽搐的尸体,咬着牙说道。他此言一出,周围的燕人士卒都是急忙看向了他,阳及大怒,指着他说道:“将他抓起来!他也是内应!”,那士卒大笑着,愤怒的看着阳及,他大叫道:

    “同袍!我听闻,孔子说,君主看待臣下如同自己的手足,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同自己的腹心,君主看待臣下如同犬马,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同路人,君主看待臣下如同泥土草芥,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同强盗仇敌!如今,这些食肉的人,甚至都不将我们当作泥土草芥!而是当作奴隶那样看待!!”

    “赵国的马服子,释放了有罪的士卒,宽恕了他们的罪过,甚至还为他们医治,给与少许粮草...就连有罪者,他都能当作自己的手足那样看待!!既然如此,我愿意将马服子看作自己的腹心,把这些愚蠢的食肉者当作自己的仇人!二三子觉得如何?!”

    “好!他们杀了我的骏马,却不给我们留下一口!”

    “我亲眼看到他们将运粮士卒所带来的粮草全部带进自己的府邸里!!”

    “臣下看待君主就会如同强盗仇敌!!”

    燕人士卒们大叫着,举起了手中的军械,指向了各自的将领,阳及茫然的看着他们,嘴里不断的喃喃道:

    “错了..你们都错了..错了...那是孟子说的....”

    “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的家室还在燕国!你们...”

    “错了...”

第八十六章 请降

    赵括坐在室内,正认真的看着赵国舆图。

    燕国的溃兵大多集中在鄗城,宋子城这两个地区,而其余各地,如房子,元氏,封龙,宜安,肥,昔阳,九门,权,宁葭,石城等城池,都在燕人的控制之下,唯独与燕国接壤的龙兑,武遂这两点是被赵国骑士所切断的,燕人被两面夹击,被困在中山,赵括此刻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他不该让云中的骑士们来切断敌人的退路,如此一来,敌人大抵是可以按着原路返回燕国的,可是如今他们没有退路,没有主将统帅,也不敢强攻,若是他们逃散,窜进太原等地区,成为了流寇,那时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遭到他们的荼毒。赵括无奈的叹息着,看着一旁的赵傅,问道:“援军还是没有赶到?”

    赵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如今赵括手中的兵力太少,若是援军到达,他就能迅速派兵前往敦与山和昌城方向,控制住西部的石城,井陉塞两座城池,以及东部的昌城,随后再让云中骑士们奔赴西部左人,曲阳,灵寿,东部赶往苦陉,下曲阳,与赵括的军队连成一片,从三面将敌人包围住,驱使他们按着原路返回燕国。

    最大的问题就是,援军到现在都不见踪影,靠着如今手里这些步兵,别说迅速赶往这几个城池进行防守,就是要守住柏仁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赵括实在不明白,按理来说,自己击溃了燕人,赵王怎么也不会拒绝派遣援军,自己所要的援军都是骑兵,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赶到柏仁来呢?

    一时间,室内显得有些沉寂,两人都不说话。

    “将军!”,年轻人匆忙的走进了室内,打破了这沉寂的氛围,赵括连忙看向了他,年轻人唤作赵布,宗室子弟,是平阳君赵豹的儿子,与当今赵王是同辈份的兄弟,只是,赵豹的儿子太多,赵王记不记得这位弟弟也是难说。赵布为人并没有邯郸造那样的高傲,反而是显得有些自卑,都不怎么敢与赵括说话。

    赵括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燕人放弃了鄗城,正在朝着柏仁的方向赶来!”,赵布认真的说着,赵括看到他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赵括站起身来,看了看一旁的赵傅,赵傅也是非常的惊讶,燕人没有粮草,甚至连主将与副将都战死了,怎么还敢来进攻柏仁呢?难不成那位唤作阳及的,真有这样的本事?能够迅速的安抚住一支溃败的军队,还能再次组织进攻?

    “走,我们去城墙!”,赵括的伤势渐渐有些好转,不披甲胄的情况下,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带着两人走出了内室,就看到戈正在蹲在院落内修他的战车,叮叮当当的,发现赵括急匆匆的走出来,戈也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他们,赵傅低声说道:“燕人来了。”,戈这才丢下了手里的东西,急忙跟上了赵括。

    走上了城墙,几位老卒急忙拜见了马服子,赵括回礼之后,这才眯着双眼看向了远方。果然,燕人再次出现在了城池之外,只是,他们看起来不像是要攻城的样子,没有骑兵开道,也没有三军的划分,甚至都没有阵型,三三俩俩的就朝着往柏仁城走了过来,混乱不堪。

    这让赵括更加的惊讶,这些燕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很快,这些人就聚集在了城池之下,赵括这才看的清楚,这些燕人的士卒,大多都没有携带武器,甚至在最前方的那一批人,赤裸着上身,在身后绑着树枝等物....负荆请罪?赵括茫然的看着他们,忽有一个留着浓密胡须的燕人士卒走到了城墙下,手里举起一颗人头,大叫道:“燕人请降!”

    赵傅急忙为赵括翻译道:“他们是想要投降。”

    “将军,要提防他们使诈啊....不如先令他们退后,我们再派人与他们商谈...”,赵傅说着,赵括摇了摇头,他问道:“您可愿意与我见一见这些燕人?我不懂得燕语...”,赵傅急忙说道:“那就就请让我独自出城与他们会见,请您留在城内,以防被敌人所挟持。”

    “无碍...他们若是有心攻城,我即使在城内,又如何能抵挡?”,赵括看向了一旁的赵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若是发生了什么事,请您不必顾及我,直接强弓射杀!这是我的军令,您必须要服从!”,赵布面色赤红,重重的点着头,赵括这才走下城去,赵傅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叹息了一声,跟上了赵括。

    城门缓缓打开,赵括与赵傅,走出城来,看向了面前的那些燕国士卒。

    赵括并没有穿着军装,可是这些士卒们大多都认得他,有些是在被俘虏之后认识他的,有些是在战场上认识他的,当他的战车杀向自己的时候,他们就看清了这张恐怖的脸,此刻看到赵括,这些溃兵顿时就有些不安,几个人下意识的就要后退,甚至还有摔了一跤,众人纷纷低下头来,不敢直视他。

    赵括笑了笑,直接走到了那位浓密胡须的燕国士卒身前,问道:“二三子,想要回家嘛?”

    赵傅在一旁翻译,那位士卒猛地单膝跪在了赵括的面前,将手中的人头举了起来,说道:“我们听闻马服子只追究将领的罪行,于是乎就杀掉了伯长以上所有的将领,向您请罪,请您宽恕我们的罪行,放我们归家。”,哗,诸多燕国士卒们纷纷跪倒,城墙上的赵布看的最清楚,密密麻麻的燕人集体跪在了赵括的面前,这场面,让赵布瞪大了双眼,格外的激动。

    赵括这才注意道,最前方的这些士卒手里,都是提着些人头,这些人大抵死不瞑目,圆瞪双眼,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会死在被自己驱使的奴隶的手里,赵括将跪在自己面前的燕人士卒扶了起来,看来,他是这些士卒里的为首者,赵括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会让二三子都回到燕国。”

    赵括收下了那些燕人的头颅,这才委派了赵傅等人,领着这些燕人返回故乡,赵括这里并没有多少的存粮,可是此处的大小河流很多,沿着大河一直往北走,鱼是不缺的,沿路也有不少的野菜,野兽可以食用,有熟悉这里的赵人带路,这些强壮的燕人只要勤劳一些,也不会饿死在半路上。

    他们之所以被困在鄗城无法逃离,也无法找到什么食物,主要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周围的环境,有舆图的栗腹,已经死在了阵中,士卒们甚至都分不清方向,更别提出城去狩猎捕鱼了。得知自己可以返回燕国,赵括不会杀掉自己的事情后,这些燕人显得非常的激动,嚎啕大哭。

    他们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他们很怀念自己的家人,怀念家乡的一切。

    赵傅带着几十个骑兵,决定担任他们的向导,带领他们返回燕国,而赵括也吩咐了他,遇到云中骑士,告诉他们自己的军令,不能杀害这些士卒,让他们沿路护送这些士卒们回到燕国。燕国的士卒们朝着赵括俯身大拜,再三感谢他的恩德,这才擦拭着眼泪,朝着身后走去。

    那位留着浓密胡须的士卒,驻留了许久,认真的看着赵括,似乎是想要将他的脸深深记住。

    “您想要留在我的身边麽?”

    赵傅翻译之后,那位士卒只是摇了摇头。赵括也没有再说什么,赵傅在最前开路,众人一一回去,那位壮硕的士卒看着赵括,低声说道:“您真是个仁义的人,我没有能追随您的福气,这是我最大的遗憾,请您保重,我死了之后,也会用草绳来套住您的敌人,报答您的恩情。”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燕语。”,赵括有些茫然的问道。

    士卒咧嘴一笑,这才转身离去了。

第八十七章 秦人诚不我欺

    在柏仁一战,燕人死伤惨重,实际上有八万的军队,在经历了这一次苦战之后,最后只剩下五万多人,近三万人,直接或间接的死在了战场上,赵傅与这些死敌同行,气氛是说不出的沉寂,一路上,带路的赵人都不曾与他们言语,双方都是有血仇的,他们不像赵括,能够轻易的宽恕这些人。

    他们心里也不是很认可赵括的命令,看着点上篝火,啃着鱼,跳着古怪的燕舞,唱着让自己头痛的燕歌的这些溃兵,赵傅心里甚至在想,根本不该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们,等到援军抵达,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将他们坑杀,这样才能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同袍。如此一来,燕国在十年之内,都不敢有进攻赵国的念头!

    赵傅正冷冷的看着他们,一位留着浓密胡须的士卒捧着一块烤肉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眯眯的递上了鱼,赵傅开口说道:“我之所以送你们回国,只是因为我服从马服子的命令,而不是我愿意宽恕你们的罪行,你们杀死了我最好的朋友。”,那士卒一愣,苦笑着,蹲在了他的身边,啃起了鱼。

    “我在燕国,孤身一人。我的父亲,死在了齐国,我的母亲,在听到噩耗之后病逝,我有一个哥哥,他死在了辽东。我继承父亲的爵位,担任裨将,一直都在辽东与胡人厮杀..那个时候,我很享受战争,带着士卒,四处征服,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斩获无数,一次次的获得赏赐...”

    “你是将领?!”,赵傅忽然警惕了起来。

    那士卒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您不要急....我从辽东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妻与孩子都死了,原来是有个宗室子弟留宿,趁机想要侮辱我的妻,被她用匕首刺伤之后,杀害了我的妻,子...我将他杀了,官吏将我抓起来,要将我问罪...乐间将军因为我往日的军功救下我,我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士卒。”

    “成为士卒之后,我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战争,将军享受战争,四处征服,而我们冲锋在最前,后退会死,前进也会死,胜利了,我们得不到任何的赏赐,战败了,我们会被斩首,我跟赵国人没有任何的恩怨,但是如果我不杀死您的朋友,他们就会杀死我,将领们也不会放过我...您说,难道想要活着也是我的罪行嘛?”

    “想要活着并不是罪...可是为了活着杀死别人,这就是罪。”

    “那您若是我,您会怎么办呢?会任由敌人杀死,还是做一个逃兵,被将领们处死呢?”

    “我...”,赵傅摇了摇头,说道:“马服子是个仁义的君子,他不会带着士卒们无故入侵别的国家,我因为要守卫自己的家乡而杀死敌人,这是对的,是没有罪行的。”

    士卒笑了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赵傅。

    “所以...我很羡慕您啊。”

    燕国士卒们想要回家的心愿是那么的强烈,他们都不怎么愿意休歇,全力的赶路,在道路上,赵傅又遇到了来自云中郡的骑士,这些骑士们原先是负责守护云中郡,阻挡胡人劫掠的,因虞卿的军令,切断了燕人与燕国的联系,此刻,他们看到这些燕人的溃兵,显得很激动,正要冲杀,就被赵傅所拦住了。

    赵傅跟他们说了赵括的军令,这些骑士们虽然都很疑惑,但还没有胆量敢不执行赵括的命令,他们围绕在燕人的两侧,来回的奔袭,这可是将燕人吓得够呛,若是他们再带上马服君的旗帜,只怕燕人就要逃了...燕人再次加快了速度,那些骑士们甚至还送来了一些吃食,他们并没有在战争中出现人员伤亡,对于燕人没有多大的恶意。

    越是靠近燕国,燕人士卒们就越是沉默,速度也变得有些缓慢,他们都在担心。

    这一天,那位浓密胡须的士卒,将燕人中幸存的伯长等军官都召集了过来,他在军中的威望很高,坐在河边,烤着篝火,他认真的说道:“若是他们知道我们杀死了将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又吃了一口烤肉,笑着说道:“请二三子杀了我,将我的首级带回去,告诉他们,是我趁机刺杀了将领,鼓动士卒,想要投降。”

    军官们低着头,一言不发。

    “只有我一个人来承担,似乎还是有些不够,我还需要几个伯长的首级...”,他说着,看向了远处的一个燕国老卒,问道:“柯,您没有家室对吧,可愿与我一同上路啊?”,那老卒浑身都在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说道:“好。”

    “我也跟随你们同去。”

    “不行,您还有几个孩子,他们会责罚您的家事。”

    “将这件事告诉所有的将士们,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这么说。”

    自从上次的谈话之后,赵傅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位从裨将被贬到士卒身份上的燕人,赵傅甚至还认真的寻找了一遍,也没有能找到,他以为这厮是因为自己身份暴露,逃了,也就没有继续去找,燕人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燕国走去,几个燕国的伯长,怀里抱着人头,茫然的看向了燕国的方向。

    ..........

    许历站在战车上,终于是看到了柏仁城的轮廓。

    柏仁内的士卒,也发现了援军的踪影,当战车赶到了城下的时候,赵括早已站在门口等待着,赵括穿着戎装,若是原先的他只有儒雅君子的风范,那么如今的他,却愈发的像他的父亲,一位铁血的将军,尤其是那双坚毅的双眼,让许历都险些认错,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赵括,而是赵奢。

    许历急忙从战车上跳了下来,也不理会一旁的楼昌,走到了赵括的面前,打量着他,伸出手来摸索着他的手,胳膊,紧张的询问道:“您没有受伤罢?”,赵括笑了笑,说道:“我毋恙,让您担忧了...”,此时,楼昌方才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说道:“我就说,马服子这番出征,定然是将燕人杀的片甲不留,果真如我所言啊!”

    赵括领着他们两人进了城,从邯郸来的骑士们也被戈所带着安置了下来。

    走进了室内,许历这才急忙询问道:“战事如何啊?我可是来晚了?”

    “我已经击败了燕人。”

    楼昌又问道:“那溃兵呢?可是还在鄗城?请让我带领骑士们去进攻鄗城,将燕人一举覆灭罢!”,听到他的言语,许历皱起了眉头,赵括却是笑着说道:“溃兵并不在鄗城。”,楼昌大惊失色,急忙问道:“难道他们逃了?若是他们在各地流窜,那整个中山,乃之太原的百姓,都要遭受大祸啊,这可如何是好?!”

    赵括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已经回燕国了,此时,大概是快要到达武遂城了。”

    “他们已经...”

    “燕国??”

    楼昌目瞪口呆,缓了片刻,方才问道:“您已经..将他们赶出中山了?可是..您...这...”

    赵括笑着说道:“他们不愿意继续作战,便与我请降,我宽恕了他们的罪行,允许他们返回家乡。”

    “那沿路的百姓呢??他们若是祸害沿路的百姓该怎么办呢?”,楼昌又急忙问道。

    “有云中骑士护送,他们不敢如此。”

    楼昌瘫坐在了坐席上,表情呆滞,许历放声大笑,看着楼昌,说道:“您说的果然不错啊,马服子是赵国的猛将,即使我们这些人不来,他都能击溃燕人...我不该质疑您的,我要向您请罪,请您宽恕!”,楼昌看着他,尴尬的笑了笑,方才说道:“您不必如此..”

    他看着赵括,喃喃道:“马服子天下无敌...”

    “秦人说他们只畏惧赵国的马服子,不能让您来担任赵国的将军,原来他们没有说谎...”

    楼昌的脸渐渐有些苍白。

第八十八章 战事结束

    骑士们紧紧的拉着缰绳,望着远处的燕国溃兵,骏马低着头,来回踱步。燕国人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家乡,热泪盈眶,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着燕国境内奔跑而去,赵傅骑着骏马,在他们前方来回的奔驰,他叫道:“马服子仁义,宽恕了你们的过错!可若是二三子还敢再入侵我赵国,不会再得到马服子的宽恕!!望二三子谨记!!”

    燕人并没有言语,冲进燕国土地的那一刻,他们终于是忍不住的跪在了地上,将额头抵在这土地上,也有人直接躺在了这冰凉的土地上,扣出土来涂抹自己的脸,燕国很冷,尤其是此刻,燕国大多地区都已经飘雪,可是燕国人的心里却依旧是温暖的,他们终于到家了,活着到家了。

    他们从不曾听说过有将军会释放自己的俘虏,会宽恕自己的敌人,战败的军队,往往都是会很悲惨的死在敌人的手里,哪怕是投降,也是如此。秦国因为军功制度的缘故,一般来说,都不喜欢俘虏敌人,而其余诸侯的将领们,都是贵族出身,他们需要证明自己的勇武,用敌人的首级来获得大王的赏赐,故而也不会放过俘虏。

    只有站在自己的国家的土地上,这些燕人方才清醒了过来,他们的双脚仿佛真正的落地了。赵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他还是认为将军做的不对,这次不杀掉这些燕人,燕王迟早还会征集他们,再次讨伐赵国,战争将会无穷无尽,只有将燕国的男人都杀掉了,战争才能结束。

    得以活命的燕国士卒们,面朝赵国的方向,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偶尔有几个士卒举着手,大步大步的在周围跳了起来,怪异的声调让赵国的骑士们都有些畏惧,他们听不懂燕人在说什么,有骑士不安的来到了赵傅身边,询问道:“他们是在使什么巫术?我们需要去准备一些桑木麽?”

    赵傅很平静,他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在为马服子祈福....无碍,回去罢。”

    .......

    自从援军赶到之后,赵括就将楼昌留在了身边,说是要请教,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就是许历也没有这样的待遇,许历带着骑士们,四处去探查是否还有燕人的溃兵,没有机会留在赵括的身边。

    戈对左右说:马服子应该要向楼昌认真的请教,马服子立下这样的战功,得到的赏赐是不如楼昌几句奉承的,不向他请教一些如何奉承上君的学问,马服子如何能为诸君请来赏赐呢?

    楼昌心里自然清楚,为什么赵括要将自己留在身边,可是他不愠不怒,对马服子格外的恭敬,以卑微的姿态来对待马服子。赵括坐在内室,捧着竹简,却是在等待着赵傅与许历的消息,而楼昌就坐在他的身边,看着赵括,脸上满是堆积出来的虚假的笑容。赵括放下了竹简,微笑着看着楼昌。

    “我记得楼君的仲父,在秦为官?”

    “仲父是庞公的好友,曾服侍武灵王。秦王也知道他的才能,故而派人去请,武灵王为了缓和秦赵的关系,派遣仲父赶往秦国,仲父在秦国担任国相,使得秦赵在那一段时日里亲如兄弟,再无战事。”,楼昌有些傲然的说道。

    赵括继续说道:“您的仲父,的确是个有才能的人,听闻他为秦国献出了很多有用的计策,赵国想要让他回来,他却不肯,故而仇液入秦说秦王,使秦王罢免了他的相位,以魏冉为相。此后,秦国很多对赵国的策略,似乎都是您的仲父所提出来的。身为赵人,却帮助仇敌来损害自己的国家,您认为您的仲父是什么样的人呢?”

    楼昌笑了起来,他摇着头,说道:“我认为仲父是一个有才能的贤人。秦相范雎是魏人,燕相栗腹是齐人,赵相田单是齐人...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就像士卒们,不跟随您这样将他们当作心腹的人,难道还要跟随我这样的小人麽?为臣者不也是如此吗?”

    赵括没有说话,在这个时期,普遍是效命个人,而不是效命国家,分封制下,从上至下,层层都有自己的封君,每个人所要做的,就是给自己找一个能重用自己,能礼遇自己的封君。当然,这样的思想似乎逐渐的改变,毕竟,如今地方上都已经是郡县,直接受到君王的统治,分封制已经瓦解。

    在从前,诸侯国内还有更小的诸侯国,你可能生活在晋国,吃着粟米唱着唐风,忽然一个大夫在你这里封了邑,你就换了个国籍,大夫将某个士再封了一下,那你还得接着换,故而形成了这种效命封君而不是国家的概念。而此时的封君,类似马服子这样,没有行政和再分封的权力,当然也就没有自己的封国。

    楼昌看到赵括没有回答,又说道:“我知道您的才能,您也并没有接受过配得上您的功德的恩惠,您为什么不找合适的树木去栖息呢?”

    赵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征战,从来就不是为了一个人,我是为了几百万个人。”

    楼昌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其实,我从小跟随我的仲父,学了很多治国的道理....”,忽然,他停了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认真的对赵括说道:“我的仲父,前些时日还曾跟我询问您的情况,秦王知道了您的名声,对您非常的忌惮,您还是小心一些,赵国有很多秦人的奸细,我担心他们会谋害您啊。”

    “多谢您的提醒。我也想提醒您一件事,我听闻,鸿鹄与燕雀藏与林,没有人分辨出来,而只有他们展翅翱翔的时候,鸿鹄一跃冲天,才能辨认出他与燕雀的不同之处。因为密林藏住自己的身影,就将栖息之林砍倒,将为伍的燕雀杀掉,这是可以的麽?”

    楼昌只是傻笑着,不再言语。

    有士卒前来禀告,赵傅已经赶到了城池之外,赵括这才告别了楼昌,离开了内室。

    楼昌目送着赵括离去,这才喃喃道:“若是一直没有展翅的机会,即使砍倒了栖木,又有什么不对呢?当栖木倒下,所有的燕雀与鸿鹄,都得要展翅高飞,飞不起来的,就只能被摔死。”

    赵傅回来了,他带来了好消息,燕国的士卒们已经被他送回了燕国的境内,这也就代表着,这次的战争已经是结束了,只要燕王还没有疯掉,他就不会在冬天发动战争,何况这些刚刚失败的士卒,完全失去了战斗力,若是燕王组织再次进攻,只怕他们在看到赵括旗帜的那一刻,就要全军奔溃,说不定还会再次上演杀将请降的剧情。

    战争结束的消息,席卷了整个柏仁。

    百姓们高呼着马服子,欣喜若狂,而士卒们也是擦拭着眼泪,互相拥抱着,他们压根就没有想着能够活下来,毕竟,他们的敌人实在是太多,而他们不过是临时征召的一批老弱,可是没有想到,马服子就是凭借着这样的一支老弱,竟是全灭了燕人的大军,燕相栗腹身死,这是对燕国最大的打击。

    城池内一片沸腾,董成子带着柏仁诸多老者来拜谢赵括,而赵傅却无奈的告诉他们,马服子并不在城内。

    宋子城外的密林之中,赵括跪坐在地面上,拿着赵王所赠送的劣酒,他不会饮酒,在看到百姓的遭遇之后,更是抵触饮酒,可是此刻,他却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着酒,在他的面前,是很多的坟堆。

    “我要回去了...抱歉,我没有能带二三子一同回去。”

    “我会替你们照看好父母,会抚养好你们的子女,请你们安心罢。”

    “栗腹我已经杀掉了,我本想将他的头颅挂在这里,可是,我又担心会吸引野兽,玷污你们的安息之地。”

    “抱歉....很抱歉。”

    赵括再次仰头猛灌,脸上划过一道泪痕。

第八十九章 归途

    楼昌所带来的精锐骑士们,最先走出了柏仁,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那些老卒。赵括骑着骏马,走在中军的位置上,战车已经修不好了,起码,戈是修不好了,戈此刻非常的怀念自己的好友杜,按着他的话来说,若是杜在这里,就是战车只剩个轮子,他都能修的跟新的一样。

    柏仁的百姓们自发的前来送别,百姓们跟随着马服子,一路走着,董成子也在中军,他要前往邯郸接受奖赏,看到百姓们这样送别赵括,他心里实在是羡慕,以他的身份,他这一生,都没有被百姓们这样尊敬过。赵括几次告别这些百姓,告诉他们不必再送,可是百姓们就是不肯回去,跟着军队走了好几里,这才依依不舍的目送马服子远去。

    董成子本来是想跟赵括学习一些兵法的,可是许历并没有给与他这个机会。

    许历也跟随在赵括的身边,走在中军,许历是曾经跟随赵奢打过仗的,各种经验都是极为丰富的,赵括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跟他请教战事,如行军,生灶,扎营之类。许历过去担任赵奢的副将,虽没有赵奢那样的才能,可是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当赵括的老师是绰绰有余。

    许历很有耐心,一遍一遍的跟赵括讲述着自己的很多经验,他说道:“扎营的时候,通常是用战车围成城墙,士卒在内部休息,可是很多人会为了让围墙变得更加紧密,就会将战车紧紧的贴在一起,这是不对的,若是遭受到袭击,战车就会被卡住,无法动弹,战车是需要足够的空间的。”

    “在行军的时候也是如此,要注意间距,布阵的时候,战车要分散开来,一辆战车损毁,挡在路间,会造成更多战车的损毁,如您所说的,那栗腹根本就不是个懂战争的,战车全部聚集在中军,那样的紧密,遇到袭击,如何能反应的过来,战车要作为主力,跟着伍,什的布置,分散在军中。”

    “发生战事,各部步卒跟随战车冲锋,这才是合理的啊。”

    “还有,押粮营为了便利在近处生火造饭,若是遇到狂风,火势蔓延,烧及粮草怎么办呢?粮草是很容易燃烧的。”

    许历也说不出什么精妙的排兵布阵,他只能告诉赵括一些最为粗糙,却非常实用的小知识。赵括最初还只是听着,可随着许历说的越来越多,赵括也就拿起了竹简,将许历所说的一一记录下来。许历的表现有些诡异,就好像他急着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灌输给赵括,一路上,都不曾停下,一遍一遍的重复。

    “仲父,您也累了,不如休歇一段时间,等回到赵国,您可以接着给我说啊。”

    “不行,我怕自己会忘掉,这些都是很有用的学问,您要认真的听!”

    既然许历这么说了,赵括自然也不会反对,于是乎,这支军队并没有急行军返回邯郸,在许历的辅佐下,这几千人的军队就成为了马服子的“小白鼠”,赵括亲自安排他们的扎营,行军的诸事,许历在一旁看着,只要是出现了什么过错,许历就会非常苛刻的责骂赵括,完全不留情面。

    赵括并不生气,别说许历是跟自己父亲有交情的长辈,就算他不是,他能如此严厉的教导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快的掌握,他应该感激而不是抱怨。赵括在行军的过程之中,不断的变换阵型,包括对两侧的保护,对后军的掌控。他派出斥候,巡视前方五里,而许历严厉的训斥他,这是错的,应该是十里到十五里!

    许历一股脑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讲述给了赵括,从战车,到骑兵,攻城到守城,可怜的赵括格外的怀念自己的战车,骑着骏马,完全没有办法记录许历所说的那些,只能在夜间休息的时候坐在篝火面前记录,许历讲述了很多,而赵括却并没有能全部都记住。

    距离邯郸越来越近,当邯郸的轮廓渐渐清晰,迎接的队伍也显出身影的时候,许历终于没有再继续说了,他眺望着远方,忽然说道:“我说的这些,虽然都不是什么精妙的兵法,可都是很有用的知识,您可以多读几遍,将这些都记在心里,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都对,您若是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可以自己修改。”

    赵括皱着眉头,询问道:“仲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许历笑了笑,说道:“无碍,只是因为您的战绩,愈发察觉到自己的年迈,故而如此。”

    “仲父,请您不要这么说,若是上君以您为将,您一定能做的比我更好。”

    “不...我可没有带着几千人朝着十万人冲锋的勇气。”

    赵括清楚的看到,远处的开路的骑士们纷纷翻身下马,表现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而他们这样的表现,只能证明一件事,赵王亲自出城迎接。骑士们牵着骏马,走进了城池之内,邯郸城内以及聚集了不少的百姓,这些百姓们看到得胜而归的王师,不由得欢呼了起来。

    “不愧是能击溃燕人的勇士,果然魁梧壮硕!”

    百姓们赞叹着,而骑士们却大多都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前锋军队已经进了城,而中军也赶到了城门口,远远的看到了正在踮着脚眺望着远处的赵王,赵括下了马,牵着骏马,朝着赵王走了过去,士卒们继续从一旁走进城池。他们本该是聚集在城外校场的,可是因为如今的大股军队都是邯郸的精锐。

    而这些精锐的校场在邯郸城内,所以其余士卒也是要到邯郸内校场来休息,等官吏们核实了他们的信息,他们就能回家了。

    “马服子!”,赵王终于看到了赵括,一身戎装的赵括,看起来更加的英俊威武,陪伴赵王的那些大臣,此刻看到赵括,都是愣了片刻,那种威严的气势,像极了昔日的马服君,赵括牵着骏马,来到了赵王的面前,朝着赵王俯身行礼,赵王急忙将他扶起来,笑着说道:“寡人的马服君回来了!”

    赵王紧紧的抓着赵括的手,神色激动,自从他登基之后,赵国何曾有过这样的胜利?以数千人进攻十万人,还取得了胜利,自己有这样的猛将,还畏惧什么秦国啊!改日就派赵括去攻破函谷关,活捉秦王!赵王笑着,握着赵括的手,就走向了一旁的战车,赵括有些惊讶。

    赵王让赵括站在车右的位置上,方才对驭者说道:“进城!!”

    与王同车,这是相当大的荣誉,赵王的战车非常的奢华,比赵括的戎车要大出了两圈,由六匹马来拉着,原本,这六匹马的架势,是周天子的规格,可是如今,也没有人将周天子放在眼里,诸侯们用九鼎来食,出则六马驾车,礼崩乐坏。为赵王驾车的,是邯郸令赵里。

    赵王得知自己的远方亲戚赵里的儿子战死在战场,非常的感动,于是给了赵里很多的赏赐,又令他为自己驾车,这并不是侮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为国君驾车的,赵括也看到了赵里,赵里笑着朝着赵括点了点头。战车缓缓行驶进了邯郸城,百姓们纷纷跪拜在两旁,激动的高呼着马服君。

    赵王更是喜悦,朝着他们笑着,表现出了一个爱民的仁君风范。

    赵括站在战车上,看着百姓们的欢呼与赞叹,他并没有获胜之后的那种喜悦,他方才看的清楚,赵里笑着的脸上的那几道泪痕。心里那种深深的苦涩,让他无法露出笑容来。

    赵王的喜悦,百姓的欢呼,赵括的苦涩,赵里的眼泪,构成了一篇罕见的凯旋画卷。

第九十章 为何而战,为何而死

    “能击破赵国的,只有赵国的赵括是吧?”

    “您怎么没有告诉我,他不只是能击破赵国,还能击破燕国啊!!”

    “十万大军啊!!这还不到两个月啊!”

    “我还上奏应侯,动用整个秦国在赵国的人力,动用了无数的财力来吹捧他!”,坐在坐席上,嬴异人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捂着头,圆瞪着双眼,眼里布满了血丝。赵括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不对,是惊吓,本以为是一个无能之辈,费尽心思来让他担任将军,结果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劲敌。

    若是战事失利...愤怒的应侯绝对会将自己给撕了,就是父亲都不敢承受应侯的报复,何况是自己呢?

    “没了...没了...都没了...”

    嬴异人捂着头,双目无神,他一生的追求与志向,都要被毁掉了,成为储君的欣喜劲头还没有过去,赵括迎面一棒,直接将他打懵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赵括能凭借着几千老弱就将十万燕人打的全军覆灭,这样的狠人,若是出现在了长平,统帅几十万的赵国精锐,想到这里,嬴异人的脸更苍白了。

    吕不韦低着头,坐在他的面前。

    “公子,请您不要担心,赵括再勇,也绝对不是秦军的对手,之所以他能击败燕人,是因为燕国的主将是栗腹。若是他去往长平,那面对的就不是栗腹这样的庸人了。以廉颇之勇,尚且不是秦人的对手,何况是赵括呢?”,吕不韦劝说道。

    “你说的很对。”,嬴异人冷静了下来,他说道:“他不是秦军的对手。”,一遍遍的嘀咕着,仿佛是想让自己相信,过了片刻,他长叹了一声,方才站起身来,朝着吕不韦俯身一拜,说道:“请您宽恕,我不该以严厉的语气来质问您。向应侯举荐他的人是我,若是酿成了大祸,我一力承担,绝不会让先生受到连累。”

    吕不韦心头一热,起身回礼道:“请您不要如此言语,因为您的仁德,我愿意与您一同死去。”

    嬴异人急忙扶起了吕不韦,两人再次坐下来,嬴异人这才笑着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吕不韦笑了笑,说道:“其实,应该担心的人是赵括,而不是您。”,他又说道:“臣知道您善于识人,赵括今日能有这样的战绩,从前定然是在藏拙,而知道赵括的胜利消息之后,最为愤怒的人,应该就是应侯了,应侯这个人...”,吕不韦回忆着,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摇着头,说道:“全天下,能承受他怒火的人,并不多。”

    “起码,赵括是抵御不了的。”

    嬴异人大笑,方才说道:“秦国有应侯这样的智囊,有武安君这样的猛将,天下谁人能是敌手呢?”,两人正在攀谈着,一位娇滴滴的美女从内室走了出来,美人走起路来,显得有些吃力,双手抓着高高鼓起的腹部,嬴异人大惊,急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扶着她,埋怨道:“天寒地冻,您怎么还出来了?快进去,进屋。”

    赵姬朝着他妩媚一笑,方才说道:“我在内室待了太久,政都有些烦闷了,整日踢我的肚子。”

    “哈哈哈~~”

    “我的儿子,当然是个闲不住的!”

    “先生,请您派人备车,我要去迎接马服子!”

    .........

    站在赵王的马车上,赵括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嬴异人,嬴异人一脸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开心,看到赵括的注视,他笑着招了招手,赵王站在一旁,也看到了他的举动,低声对身边的赵括说道:“他是个有情义的人,先前您出征的时候,他就想要送您,可是虞卿不许他靠近校场。”

    “寡人听闻,他是个有才能的人,若是您与他交好,不知道能否劝他为赵国出力啊,寡人会重用他的!”

    赵括惊讶的看着一旁兴致勃勃的赵王,他国的质子您都想要招募?得亏当年渑池之会去见秦王的不是您,若是您,怕是要拉着秦王的手,劝他入赵为臣啊!有您在,蔺相如都不必去想怎么去反击秦王,这一句估计就能让秦王暴跳如雷,直接派遣武安君。

    马车来到了王宫,百姓们依旧在城池内高声欢呼,赵王拉着赵括的手,就走进了王宫之内,果然,赵王早已准备好了宴席,来款待赵括。赵王坐在上位,其余大臣纷纷坐在了两侧,赵括还是被赵王拉到了最靠近他的位置上。赵王大喜,站起身来,讲述着赵括的战绩,显得非常激动。

    赵括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神色恍惚。

    有庖带来了羊,一刀挑向了羊的腹部。

    赵人老卒怒吼着,战车猛地从他身边冲锋而过,敌人的长矛挑向了他的腹部。

    大臣们为了显示自己的饭量,一口咬在羊肉上,咬下一大块羊肉,油光满面。

    失去胳膊的年轻贵族一口咬在敌人的脖颈上,咆哮着咬下一块肉来,血液迸溅。

    乐师奏响了乐器,众人沉醉其中,赵王喜的手舞足蹈。

    董成子敲打着战鼓,一个一个老卒以战鼓的节奏,冲向了敌人。

    两种皆然不同的画面不断的在赵括的眼前闪烁而过。这一天,赵括喝的酩酊大醉,在宴席之上,嚎啕大哭,狼狈不堪,大臣们戏谑的看着他,赵王指着他,哈哈大笑,说道:“难怪马服子从不饮酒,原来如此!”

    虞卿扶着大醉的赵括,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室,扶着赵括躺在床榻上,醉眼朦胧的赵括却是拽着虞卿的手,不让他离去,赵括哭着问道:“他们为了什么而死?”

    “为了无辜的百姓。”

    .......

    赵括从虞卿的家里醒来,头有些痛,他已经记不得,昨日发生了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有门客为他带来了新的衣裳,赵括换上之后,方才在院落内看到正在练剑的虞卿,赵括并没有打扰他,只是认真的观看着。虞卿练了片刻,便收起了剑,笑着走到了赵括的身边。

    “我听闻马服子斩将夺旗,有先祖之勇,我就不要在您的面前丢人现眼了...”,虞卿笑着说道,他说的先祖,指的大概不是赵奢,赵奢并不以武艺而出名,很有可能指的是恶来,季胜这些人。赵括摇了摇头,说道:“您过誉了。”

    “上君的赏赐已经送到了...许历正在等着您清点。”,虞卿边说边走,走到了院落门口,方才打开了门,许历正站在门外,一脸的不满,看到虞卿,这才开口骂道:“您终于肯让我进去了?如此寒冷的天,您就让我站在门外,您的院落可比王宫还要难进啊!”

    虞卿笑了起来,说道:“上君的赏赐是给与马服子的,马服子不在,我也不好让您进来...请..”,他这才邀请许历进府,赵括急忙上前拜见,许历也来不及回礼,直接将赵括拉出了门外,赵括顿时就愣住了,在门外,聚集了很多的马车,完全将整个街道都堵住了。

    许历指着这些马车,说道:“上君赐您金,帛,肉,箭,弓,甲,共四十车,请您请点。”

    赵括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色,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些马车,许历在一旁询问道:“可要为您送回马服?”

    “不,请您替我送到校场。”

    邯郸的校场很大,而对于那些跟随赵括出征的老卒,裨将续为他们留出了一个相当大的空间,并且提供了丰厚的食物,对于这些英雄,士卒们大多都是很敬重的,尤其是在他们之中,还有不少的贵族,来到了校场之后,官吏们清点核实,收回他们身上的征令,这才允许他们各自返回。

    可是他们都没有回去,他们在等着赵括,想要与将军告别。

    赵括骑着骏马,来到了校场,刚刚来到了校场门口,负责看守大门的两个士卒,就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两位并不是跟随赵括的老卒,可这不妨碍他们对于赵括的那种狂热尊崇,而负责这些精锐的裨将续得知赵括到来的消息,匆匆忙忙的狂奔而来,他冲到了赵括的面前,看向赵括的眼神里满是火热。

    “请您允许我为您牵马。”

    赵括本想拒绝,可是他又不想伤了这位年轻将领的心,只好点了点头,裨将续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满脸笑容的接过缰绳,仰起头来,大步朝着校场内走去,一脸的自豪,赵括只是笑了笑,校场内操练的士卒们都非常的激动,若不是看到续也在这里,只怕是早就冲上来拜见了。

    续直接将他领到了将台上,而戈却领着原先的那些老卒迅速聚集在了将台之下。

    赵括看着他们,出征的时候,他有六千二百三十五位老卒跟随他。

    如今,在校场上,还能站着领取赏赐的,却只剩下一千八百二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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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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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只始皇帝介绍:
有什么比穿越到先秦去对抗白起更让人头疼?秦质子异人要将他的侍妾赵姬托付于我。书名又为《始皇帝养成计划》,《捡到一只秦始皇》。捡到一只始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捡到一只始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捡到一只始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