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杜松部的人！
李春来和戚元功虽是同时说出了这个‘嗯’字，可语调却是并不相同！
戚元功明显是振奋中的振奋，恍如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时，那种兴奋与炙热几乎要把整个帐内都融化掉。
李春来就完全是另一个纬度了，非但没有什么兴奋，反而是充斥着某种不信任的怀疑。
好在李春来刚才的声音很小，戚元功此时又完全被这个大喜的消息吸引住，并没有注意到。
他兴奋的与李春来碰了下酒杯，一饮而尽后畅快道：“三儿，你小子还真是个福将啊！现在杜军门的主力，已经到了老寨，想来开原的马军门、还有李军门的主力，也快到了！此役，我大明，大势已定哇！”
李春来也笑着陪同干掉了杯中酒，嘴上却道：“这真是太好了哇。不过，戚爷，能不能，能不能劳烦您一件事，卑职，卑职也想过去看看热闹呢……”
“哈哈。”
戚元功不由大笑：“三儿，你个小猴崽子，果真是个鬼机灵哇。不过，此事就算你不想去，我也要带你过去看看的。走，咱们现在便过去。不能错过了这等抵定乾坤的局面啊！”
……
来到帐外，被这凛冽的冷风一吹，李春来的心神不由更清醒了许多。
而戚元功还沉浸在这爆炸般的兴奋喜悦中，健步如飞，走在前面。
看着他充满斗志与希冀的背影，李春来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总感觉，这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呢……
按照那个灵魂里的消息，杜松部主力，此时八成已经被老奴给灭了啊，怎的还会过来邀请刘綎部主力去参战？
若真这么算！
——怕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个灵魂的信息是错误的。
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李春来的亲身实践已经证明，那个灵魂的消息并没有错……
“呼。”
李春来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事情，怕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虽说此时自己肯定在大局上说不上话，但戚元功刚才的表现，也带给了李春来不少信心。
刘綎还是对自己抱有希望的。
而戚元功本身，也是愿意跟自己攀攀交情的。
说不定，就有能说话的机会呢？
……
一路疾驰，一行人很快便是来到了中军。
或许是这个消息的缘故，把张云泰的心思也带走了，中军这边值守并不严密，李春来跟着戚元功，没有什么阻碍的便是进入到了中军之内。
等赶到中军大帐外，不出意外，这里已经是人头攒动。
显然，每个人都想在这个盛事中分一杯羹。
戚元功此时也有点皱眉头，这消息，也传的太快了点吧？
这么搞，还怎么商议军务？
李春来看戚元功皱眉，心里也有了些底，低声试探道：“戚爷，现在这边人有点多，估计军门还得忙一会儿，不若，咱们先去看看杜军门麾下的人手？这样等会军门他老人家问起来，咱们也能更有底气啊。”
“嗯？”
戚元功忙是看向李春来。
见李春来一副憨厚老实人的模样，他不由一笑：“小李三儿啊小李三儿，你个猴崽子，好深的心思啊！怪
不得，怪不得连鞑子都玩不过你了！”
不过，说着，他也捕捉到了李春来眼神中的一抹意味深长，不由一个机灵，下意识压低了嗓门道：“怎么，三儿，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不信任这帮人？”
李春来低低道：“戚爷，老话咋说的来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咱们最好还是亲眼看看，再做判断不迟。”
戚元功用力拍了下脑门子，心下暗道：‘自己都快不惑的人了，怎么遇事还没李春来这小年轻稳当？
忙道：“走！”
……
此时，杜松部来人正在中军北段。
他们带来了这种振奋人心的消息，刘綎肯定也不能小气了，已经是拿出了并不宽裕的物资，杀猪宰羊，款待这帮人。
李春来和戚元功过来的时候，这里的几口大锅都已经烧开了，几个脑袋大脖子粗的伙夫，正杂耍般往里丢着先期处理好的肉块。
让的周围许多士兵看的是直流口水。
可惜。
这显然不是属于他们的，哪怕他们是中军的人。
可杜松部来人却都不在外面，没人观看这一幕的。
戚元功究竟是快不惑的人了，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李春来。
李春来自是明白戚元功的意思。
像是这般杀猪宰羊煮肉的状态，只要是正常人，怎么可能会不出来看？
就算是帐篷里再暖和，难道，还能比这些即将香喷喷的肉食，更吸引眼球，给人动力吗？
李春来此时肯定不会出跳，微微对戚元功点了点头。
两人在这顷刻间，已经是有了一种不弱的默契。
戚元功思虑片刻，便是大步上前去，逮着一个在这边值守的把总询问起来。
主要是问杜松部来了多少人，什么时候来的，带队的是谁，什么级别等等这种基础信息。
这把总自是认识戚元功，不敢怠慢，忙是一一回禀。
等打听完，戚元功并没有着急去见这帮人，而是把李春来拉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低低道：“三儿，寻常通讯，用的着来小两百号人吗？”
“戚爷，这里面，或许有什么别的因由呢……”
说着，李春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戚爷，儿郎们今日行军劳累一天，就算赶路，至少也要到明早，咱们应该还不用太着急。”
“呼。”
戚元功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旋即看着李春来的眼睛低声啐道：“三儿，你，你他娘的真是沾上毛就是猴儿了哇！”
他这话前半段还是官话，后半段老家登莱那边的土话都是冒出来。
李春来憨憨笑了笑，便恭敬垂下了头，不再多话。
若是有可能，李春来自然是要把握这等机会，再立新功！
可惜啊，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这功，俨然不是李春来想拿就能拿的，跟蛇吞象也没什么两样。
既如此，又何如送给戚元功，还赚个人情呢。
特别是戚元功的人品不错，到时他若立下了大功，想来也不会少了他李三爷的好处的！
戚元功此时正皱着眉头，思虑着怎么跟那帮‘杜松麾下的人’接触呢，哪想到，他早就被李春来安排妥当了……
但李春来
虽是没打扰他，他此时却愈发的重视李春来。
这潜移默化间，李春来已然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实力！
思虑一会儿，戚元功低低对李春来道：“三儿，不若，咱们先躲在暗处观察吧，这边肉已经煮上，想来马上便开饭了。若真是鞑子麾下的奴才，就算他们装的再好，生活习性也该跟咱们真汉人有所不同的。”
李春来忙是点头表示赞同。
戚元功这厮，虽是书生意气多了点，骨子里也还是有些傲娇，可明显也经过了不少打磨，手段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一个眼色交流，戚元功很快便又过去找他值守的把总，嘱咐他要招呼好这些‘贵客’，便与李春来又往回折返。
但很快，便是让亲随先到远处候着，两人缩到了一个帐篷后的黑暗处。
……
中军火兵的厨艺那自是没的说的。
前文已经说过，在这个时代，带编的厨子，那就没一个是简单人物。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肥差！
所以，哪怕是走关系门路进来的火兵，多少也是有两把刷子，有几个拿手菜的。
很快，汤汁翻滚之间，浓浓的肉香气便是止不住的飘散出来，也终于有‘杜松部麾下的人’出来查看了。
这边，李春来和戚元功一看到他们有人出来，几乎同时紧绷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这帮人，简直玩‘找茬’游戏一般。
不过女真人和汉人本就大差不离，从外貌上就很难真正区分，尤其是此时天寒地冻，都包裹的很严实的情况下。
再者，会说汉话的女真人，基本也是讲‘辽地官话’，除非是那些生瓜蛋.子，否则，基本就听不出异样来的。
而此时‘杜松麾下的这帮人’，虽是也很馋大锅里的香喷喷的肥肉，却没什么人大声说话，都是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只有领头的几人，正在跟值守的中军军官套着近乎。
看着是很正常也很和谐的画面，可在李春来和戚元功这边看过去，明显就有一点违和感了！
这些人，太礼貌太规矩了，更像是那些不入流的杂牌军，又怎是辽东实力派大佬杜松麾下的精锐了？
李春来止不住又看向了戚元功。
戚元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竟也心有灵犀一般的看向了李春来。
李春来想了片刻，轻轻对戚元功点了点头。
戚元功转瞬便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想迈步出去，一时却并没有迈出腿去。
此时，他至少有八成可以判断，这帮‘杜松麾下的人’，绝对是有问题的！
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恐怖的真相！
只是……
他戚元功究竟也不是刘綎麾下的嫡系……
而他们戚家看着是有偌大威名，可戚继光戚大帅，其实并未真正给他们留下什么实际的东西。
在此时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他又如何跟刘綎汇报这等惊人消息呢？
万一被反咬一口……
戚元功胸膛不断起伏，俨然有点下不定决断了！
李春来这时也明白了戚元功的心思，眉头也紧紧皱起来。
这帮人明显很谨慎，该怎么拿到他们身上切实的破绽、一锤定音呢？
第287章 说话的艺术
“你们几个，谁看到戚将军了？”
“额，回张爷的话，戚将军好像刚才还在这边呢，咦，这会儿咋不见了呢……”
“都别傻愣着了，赶紧去找找戚将军，帅爷有要事找他！”
“是。”
李春来和戚元功正琢磨着如何找到这帮人的破绽、拿到切实的证据呢，不远处，忽然有人找过来。
带队的，正是张云泰麾下的一个心腹千总。
李春来和戚元功相视一眼。
李春来倒还好，可戚元功额头上冷汗都是止不住的渗出来。
俨然，这种突发状况，让他心里有点没底了。
“三儿，怎，怎么办？你脑子好使，有啥好办法没？”
戚元功看着李春来，用力抹了把额头，压低了声音，下意识就把这话说出来。
已经这般时候，李春来也不再遮掩什么，低低道：“戚爷，大帅相招，咱们还是先去大帅那边看看，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戚元功登时一个机灵，陡然便是抓住了李春来的核心点。
对啊。
现在这般状态，对方既然敢来，肯定已经做好了精心的准备，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找到破绽？
问题的核心，还是在刘綎那边！
只要给刘綎心里种上一颗怀疑的种子，事情便是能捋下来了！
……
不多时，等那张千总离开，戚元功便带着李春来走出来，随便搪塞这边值守几句，便是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这种时候，便也能看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来。
若是李春来，肯定也是搪塞，但免不了要多解释几句，至少面上过的去，可戚元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说完便走。
这帮值守还一点脾气都没有，恭恭敬敬相送的。
但话又说回来，戚元功此时能这般，显然并不只是他自己的面子，这包含了戚继光、戚大帅在内，他们戚家多少代人的积累啊。
李春来两人来到中军大帐这边，这里人已经少了很多，不过周围人还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显然，刘綎极有可能已经把消息传达下去了……
戚元功止不住又看向李春来，眼神中那种惊悚之意都有些遮不住了。
李春来心里也是一片翻滚，头皮都有点发麻。
刘綎这老爷子，恐怕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有点刚不住了哇。
但事到此时，除了面对，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是你？”
“小李三儿，你怎的到这边来？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
戚元功刚让人进去通秉，李春来背后方向，忽然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旋即便是看到，张云泰带着十几人，大步朝这边而来！
“#￥%！！”
李春来一时直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怎么哪都能碰到这臭傻逼呢？
关键这厮明显是心情极好的时候，一下子收住了，专门过来对付自己的……
但面上李春来只能强压住怒火，拱手道：“回张军的话，卑职不久前刚巧碰到戚爷，便跟戚爷过来沾沾喜气。”
戚元功此时又岂能不明白情况？笑着对张云泰道：“张兄，是我把李老弟带过来的，张兄有事？”
张云泰登时被憋了一下。
戚元功显然没有他更有实力，不过‘混子’而已。
但戚家究竟不是一般的将门！
戚继光戚大帅的名头，可过去还没几年呢，整个辽地，几乎随处都能找到受过当年戚大帅恩惠的老人。
再加之他们这些辽地本土派，已经让刘綎很是不满。
在这个节骨眼上，张云泰还真不敢跟戚元功撕破脸，把事情闹起来。
“呵，戚爷，这小子有点贼精，我前面都在他手里吃了点小亏，戚爷您得小心着点才成啊。”
张云泰笑呵呵的说了一句，又极有深意的瞪了李春来一眼，便是带人走开。
戚元功这时也笑着看向李春来，低声道：“三儿，你怎么跟这帮人闹出矛盾来的？”
“戚爷，谢了！”
李春来深深对戚元功一抱拳，旋即笑道：“若戚爷想听，等忙完这边，我好好跟戚爷说一下。”
戚元功也不再多问，拍了拍李春来的肩膀，示意先顾这边，便是看向了中军大帐门口。
李春来也看向了门口方向，眼神却一时有些飘忽。
他现在也有点迷茫了。
不知道，是有才干的人，加入到这个体系之后，都会变的跟张云泰他们一样——
还是，在当前的体系模式下，那些有才干的人，哪怕是将门出身，也进不来这个利益圈呢？
前者，便已经足够可怕，若是再到了后者……
李春来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那已经不是可怕的问题了，那是直接全局崩盘啊……
“帅爷，您太客气了，怎劳烦您亲自相送呢，这不是折煞卑职了嘛……”
“呵呵，无妨。杜将军，你先下去休息一下，老夫稍稍休整，便去陪你好好喝一杯……”
这时，中军大帐门口，忽然传来喧嚣。
李春来和戚元功忙都是急急看过去。
正看到，刘綎亲自送一个身材矮壮、一身游击官袍的汉子出门。
戚元功忽然低低对李春来道：“这姓杜的，我有点脸熟。应该是杜松杜军门麾下的心腹！”
李春来也一个机灵。
若是这般，想搞他们，难度怕是要更大上数倍啊。
竟然真的是杜松麾下的人……
不过李春来转念也反应过来，若是连这程度都做不到，又凭什么勾引刘綎上钩呢？
很快，送走了这位杜松麾下的杜游击，刘綎的亲兵便过来招呼戚元功进帐去。
李春来自不会犹豫，直接跟紧了戚元功。
来到大帐外，值守亲兵还没问话，戚元功几句话便已经解释了李春来的身份，直接带李春来进去。
大帐内，刘綎此时正坐着喝茶，虽是有些遮掩不住的疲惫，精神头却是极好。
一看到戚元功和李春来进来，不由爽朗大笑道：“元功，三儿，你们来了啊。哈哈，消息你们已经知道了吧。真是天佑我大明啊！”
这种时候，李春来肯定不会多话，深深对刘綎行了礼，便是退到一旁，把舞台让给戚元功。
戚元功也给刘綎行了礼，笑道：“帅爷，这也是咱们大明应得的呐。几十万大军出动，还奈何不了区区几万人的东奴小贼了？”
刘綎哈哈大笑：“这一来，咱们南路军也要加快速度了，我已经下令，犒赏三军！明日一早，我大军便加快速度，争取后日午后，便能抵达老寨之下！”
看着刘綎意气风发的模样，戚元功和李春来面色都是有变，但两人很快也都遮掩过去。
戚元功笑道：“帅爷，我看刚才那位杜爷有些眼熟，一时却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了。您以前见过他吗？”
“哦。”
“你说那杜老八啊，老夫以前倒也见过，不过，说来惭愧，直到今日，这才是知晓他的名字。”
刘綎不由摇头失笑，但转而便有些狐疑、更带着几分严厉的看向了戚元功：“元功，好端端的，怎的问起这来了？”
面对刘綎陡然转变的威势，戚元功后心里都已经渗出冷汗来，面上却只能强撑着，笑道：“帅爷，也没啥，就是，就是觉得这个点，有点蹊跷罢了。对了，帅爷，那杜老八带杜军门的亲笔信来了吗？”
“元功，你什么意思？！”
刘綎何等老辣？就算再疲惫，他此时也捕捉到了戚元功的不对劲，直勾勾的盯着戚元功。
转而又扫视向李春来。
李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刘綎这般模样，一时根本不敢直面他的威势，赶忙是谦卑的垂下了头。
这也让李春来明白，虎老雄风在！
刘綎这等人物，又岂是白混到此时的？
他在很多时候，之所以委曲求全，不过只是为了保全大局啊。
“扑通！”
戚元功这时已经跪倒在地上，忙急急道：“帅爷，卑职绝不是怀疑杜军门麾下的将士，只是，只是刚才卑职去杜军门麾下的营地，发现了一些异常！此事究竟事关重大，卑职不敢怠慢！若帅爷要责罚卑职，卑职也绝无怨言！”
李春来也赶忙跪在了地上，却没有说话。
戚元功已经把话说完了，也很稳当，他已经不需要再当这个‘出头鸟’。
倘若此时他再说话，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嗯？”
“有些异常？”
刘綎这时也稍稍冷静了些，不再看李春来两人，捋着胡子来回踱步，“这么说起来，老夫倒也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异常。此事，并没有杜松的亲笔信，那杜老八只是拿来了杜松的令牌……”
说着，他不看戚元功，而是竟自看向了李春来：“三儿，别缩着了！你以为缩着老夫便看不到你了？来，跟老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功可没有你这么多心眼！”
“……”
李春来心里直要骂娘。
什么玩意儿？
什么叫‘元功没有这么多心眼’？
戚元功一时也有些尴尬，却也看向了李春来。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李春来不再遮掩什么，恭敬对刘綎道：“军门，今天这事儿，其实也是个意外。其实……卑职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跟戚爷一起得到了消息，便赶来了中军，想沾沾喜气。却不料……”
“我们来的时候，中军这边人太多，一时怕排不上队。卑职便求着戚爷，先去来人那边看看。若您召见我们的时候，我们能够有所应对。谁曾想，在那边看了一会儿，我和戚爷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说着，李春来便是将他和戚元功发现的猫腻，循序渐进的一一对刘綎汇报一遍。
戚元功听完，也不由直感叹李春来这‘说话的艺术’。
若是让他来说，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总归免不了要很生硬的，很容易便让人怀疑别有居心。
可此时李春来这般，将那种‘气’，运用的将将好，怕是刘綎都挑不出毛病来了。
果然。
刘綎闻言，面色已经一片阴翳，几乎要滴出水来。
李春来和戚元功所说……
似乎，并不是作假啊！
若是真的这般，自己这边被打脸倒是小事儿，大局那边……
便是刘綎都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但事情究竟还是得去面对，尤其是在这种节骨眼上！
一生戎马、威名赫赫的刘綎，肯定不允许他辉煌一生的末期，被这等跳梁小丑所蒙蔽了，沦为笑柄！
片晌，他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是逐渐平稳住情绪，声音却是阴沉如冰，冷声道：“走，去那边看看！”
第288章 狂风暴雨之前！
“军门，军门……”
“帅爷。”
“卑职等见过帅爷……”
中军北端，值守众人纷纷对刘綎一行人行礼。
通过这称呼，其实也能察觉到其中诸多的亲疏之别。
大多喊刘綎更正式的‘军门’的，基本与刘綎要生疏一些。
反之，喊‘帅爷’的，则是要亲密点。
当然，这等亲密，跟嫡系还是有着不弱距离的。
“呵呵，弟兄们都辛苦了，怎么样，缺啥少啥吗？有没有信心，跟着老夫杀鞑子立大功？”
“嘿，帅爷，弟兄们早就等不及了，就等您老人家一声令下呢……”
“帅爷，俺，俺也不怕……”
“哈哈。”
刘綎这时早已经恢复平静，温润的与诸多值守将士打着招呼，周围的气氛很快便活络起来。
一直跟在刘綎屁股后面不远的李春来，不由也暗暗点头。
抛却诸多有色眼镜，刘綎本身的能力，还是相当可以的，很善于掌控军心。
可残忍的现实是……
便是刘綎这种能耐的大人物，都是束手束脚、缩着怂着，普通人，又该怎么玩？
这边的说笑，早已经引起了不远处正在大吃大嚼杜松部人的注意，纷纷看向这边，有点微微的躁动。
显然，他们没想到刘綎竟会亲自到这里来。
戚元功当即又与李春来一个眼色交流。
李春来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戚元功不要着急。
以刘綎的老辣，他人到了这里，李春来和戚元功事实上的任务，便已经是完成了。
“帅爷，帅爷，您老怎亲自到这里来了？这里风大，您老一定要小心保重身体哇……”
然而刘綎刚安抚完这边，还没来得及走向杜松部那帮人，张云泰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又是狗一般急急追了过来。
刘綎此时本就在怀疑的正当头上，一看到张云泰过来，他的眼神里便是露出了一抹狠厉！
虽很快便消失不见，但处于他侧面不远处的李春来，却恰巧看到了这一抹。
这让李春来嘴角边不由微微掀起一抹弧度。
狗东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啊！
既然你自己要寻死，那，也就别怪你三爷落井下石了！
“哦，云泰啊，那边忙完了吗？”
刘綎的城府，岂能表露出什么异常？笑呵呵的看向了张云泰。
张云泰忙恭敬道：“回帅爷的话，卑职那边，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您这是……”
“哦。”
刘綎一笑：“杜军门麾下的弟兄们远道而来，于情于理，老夫都该过来慰问一下嘛。云泰你觉得不妥吗？”
“这……”
张云泰这时终于回过神来，额头上冷汗都止不住渗出来。
他这般肆意，刘綎已经是对他有不满了！
忙急急恭敬跪地道：“帅爷，卑职万死，都怪卑职失言了……”
“嗳。”
刘綎笑着亲手把张云泰扶起来，“云泰，无需这般紧张。你也是为了老夫着想嘛。今日你也操劳不少，既然来了，便跟在老夫身边吧。等下，慰问完这些弟兄，咱们回去好好吃一顿，歇息歇息。”
但刘綎说话间，一直负在背后的一只手，却是对李春来和戚元功做了个向下的手势。
这让李春来和戚元功周身都是一凛！
这个手势的意味，有点让人不太好说了哇……
而李春来第一反应的
兴奋过后，头皮却也有些止不住的发麻起来。
刘綎这手势，怕不是直接做掉张云泰，却也差不多了，至少是要拿下他！
可惜，他李三爷此时并没有多少人手，就算想动手，也需要契机！
包括戚元功这边也差不多模样，都是‘混子’，没有足够的实力的。
而即便能顺利拿下了张云泰，以后清算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更甚者——
倘若刘綎此时有黑化的心思，那，戚元功有底子、保全自己倒是不难，可他李三爷，怕是要就要倒血霉，又要成为‘背锅侠‘了啊……
李春来忙是看向戚元功。
戚元功明显比李春来还要紧张，对李春来炸了眨眼，示意李春来稍安勿躁。
就算早就想炮制这张云泰，李春来此时却也不会着急。
这周围值守，至少半数得是张云泰的人，更别提他还有十几个彪悍的心腹护卫了。
怎是想动手便能动手的？
这边，说话间，刘綎已经来到了杜松部麾下之中，笑着与杜松部这帮人攀谈起来。
李春来此时已经不去盯杜松部这帮人了，而是在偷偷的盯着张云泰这边！
果然。
不多时李春来便是发现了张云泰周身的异常！
这厮，浑身都有点冒冷汗的模样！
不出意外，张云泰极大可能跟这帮杜松部麾下的人，有着某种牵扯！
乃至，他背后的辽地本土将门集团，也与那边有着牵扯！
细思极恐！
这让李春来直要问候张云泰这帮人的十八辈祖宗！
什么狗几把玩意啊！
真要这般，千刀万剐了他们，那都不解气啊！
乃至诛九族诛十族，都是罪有应得！
“这位兄弟，你老家是哪里的？”
这时，刘綎笑着看向了一个杜松部麾下、面向很凶煞的汉子。
这凶煞汉子显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刘綎，竟然会问他的话，一时整个人都是紧张起来。
片晌，这才是哆哆嗦嗦的道：“回，回刘帅爷的话，卑职，卑职老家是山东，山东济南府人……”
“哦，济南府人？”
刘綎一笑：“济南府是个好地方啊。大明湖，千佛山，都是盛景之地啊。待此役老夫平定了东奴祸患，若是有时间去济南府，你来为老夫当向导如何？！”
“额，应该的，应该的，这是卑职的荣幸，荣幸……”
这凶煞汉子忙是连连对刘綎行礼。
李春来嘴角边不由又掀起一抹弧度。
狗几把的，撒谎都不会撒啊！
他李三爷正是正儿八经的山东人，山东腔是什么模样，他李三爷能没数吗？
这完全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二爷面前耍大刀！’
但此时李春来根本就不用出声，已经是明白，刘綎已然通盘全局！
跟这凶煞汉子说完话，刘綎笑着安抚这帮人几句，周身也流露出不少疲惫，苦笑道：“哎呀，老夫真是老了啊。既然弟兄们都是无恙，老夫心里便是放心了。云泰呢，走，咱们先回去，老夫还要陪杜老八喝一杯呢。”
“帅爷，您请这边！”
张云泰如获大赦，赶忙殷勤的在前方带路。
……
回到中军这边，刘綎忽然一捂肚子，故作难受模样。
张云泰被吓了一跳，忙是上前来搀扶，“帅爷，您，您怎的了？别吓唬卑职啊……”
戚元功也赶忙上来扶
住刘綎，同样满眼担忧。
李春来倒也想扶，可此时，他身份肯定是不够的，便在一旁恭敬侍立。
刘綎抹了把额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旋即苦笑着摇头道：“老夫究竟老了哇，中午没怎的吃好，肚子有些不舒服。这样，允泰，你先让火兵给老夫热一碗粥喝，老夫垫垫肚子，再去陪那杜老八喝一杯。”
“是。”
张云泰不疑有他，忙是急急去招呼。
刘綎则是对李春来和戚元功使了个眼色，李春来和戚元功忙扶着他，进入到大帐里。
一进大帐里，刘綎又哪有半分异常了？
脸色犹如寒冰一般，冷冷的扫视李春来和戚元功。
李春来肯定不会多话，忙是谦卑的垂下了头。
戚元功也差不多模样，也不会在此刻干扰刘綎的思路。
刘綎盯着李春来和戚元功看了好一会儿，不由连连摇头失笑：“想不到，想不到啊！老夫隐忍了这一路，容得他们又这又那，可到头来，他们竟然会这般对老夫！”
刘綎这话声音虽是不大，可其中寒意，简直要将整个大帐内都冰封住，那种杀意几乎要融为实质！
“呼。”
片晌，刘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这才稍缓过来一些，看向李春来两人道：“元功，三儿，今日你们两人，着实是立下大功了！若，若老夫真被这帮歹人蒙蔽，那等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戚元功这时忙表态道：“帅爷，不管您要做什么，只要您一声令下，元功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綎欣慰的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春来。
“……”
李春来既是佩服戚元功的觉悟，却又着实不想当这个‘刽子手’……
但此时，很显然李春来已经没有了选择！
“帅爷，卑职不过市井间的卑劣小人，是您胸怀如海，将卑职引领到这大道上！纵然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但只要您老人家一声令下，卑职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说着，李春来恭敬跪倒在地上。
刘綎不由连连点头，捋着胡子止不住的欣慰：“好，好啊。元功，三儿，有你们两人在此，老夫心里便踏实了哇！”
说着，他的脸色却是迅速郑重下来：“元功，三儿，你们两个，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那张云泰？！然后迅速接手他麾下的势力？”
“……”
李春来和戚元功都是一愣。
他们都已经想到了刘綎会有动作，却是没想到，刘綎的动作居然会这么快，更这么狠的！
看李春来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刘綎摇头苦笑，整个人恍如又苍老了几岁，叹息道：“你们以为，老夫我想把这中军核心的差事，交给这张云泰吗？奈何，这是那帮人合力的要求！我为了顾全大局，便也只能退让这一步了！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张云泰这帮人，竟然与鞑子有勾连！”
说着，刘綎果决的看向戚元功和李春来两人：“元功，三儿，事情紧急，老夫若连你们都不能再依仗，我南路军，怕就真的危矣了啊！”
“扑通，扑通……”
李春来和戚元功几乎是同时跪倒在地上。
戚元功热血澎湃的道：“能为帅爷效力，是元功的福分！此事，元功必当皆力为之！”
李春来虽是很不想当刘綎手中这把‘刀’，但此时，箭已经在弦上，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忙也恭敬道：“帅爷，只要那张云泰进来，卑职有九成把握，能在第一时间，便无声无息的放倒他！”
第289章 惊魂之夜！
“粥来啦——”
“帅爷，卑职特地让火兵又加了几粒红枣、多熬了一会儿，很补气的。来，您老尝尝……”
不多时，张云泰去而复返，手里小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讨着巧在刘綎面前卖乖。
李春来不动声色的便退到了张云泰身后、毗邻帐门口的位置，却没有着急动手。
他小心看了看张云泰和刘綎这边，又看向不远处、跟自己差不多动作的戚元功。
戚元功明显比李春来紧张许多，他的一条小腿都在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感受到李春来的目光看过来，他微微对李春来点了点头，示意他先来动手，李春来从旁协助。
这正合了李春来的心意。
这种时候，还是把主次分清了更好。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去做，尤其是在特定情况之下，结果显然是绝不会相同的！
特别是眼前张云泰与刘綎的亲密模样，让李春来隐隐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听其言，观其行。
张云泰显然不是傻子！
他真的会那么蠢，在这种节骨眼上还跟鞑子私通吗？
若他真的私通鞑子了，以刘綎的精明，难道，真的到此时才发现的吗？
“唰！”
还没等李春来思虑完，张云泰刚刚把碗递给刘綎、下意识往后退的这个过程中，戚元功已然是动了！
他犹如一头暴起发难的豹子，整个人陡然扑上前去，左臂一把便是猛的勒住了张云泰的脖子。
同时，膝盖狠狠顶向张云泰的后腰，连同周身庞大的惯性力道，想让张云泰直接发不出声音便后仰倒地。
“呜呜……”
张云泰瞳孔猛然放大，嘴中发出惊恐之声，下意识便拼命挣扎。
他显然没有想到，在刘綎的大帐内，当着刘綎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而别看张云泰看着纨绔、小白脸模样，他的身体条件却相当不错，很是匀称，柔韧性很好！
加之戚元功明显少与人动手，动作看似凶悍，杀伤力却不强！
在张云泰利用他良好的柔韧性与协调性，夹杂着身体的重量拼命扭动之间，戚元功已经有点hold不住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同时倒地！
“三儿，快去拿下此贼！”
刘綎这时都坐不住了，低低急急的招呼李春来。
李春来等的就是刘綎这句话，‘唰’的便是冲上前去，狠狠一拳，直接砸向了张云泰的面门。
“嗖！”
风声掠动间，张云泰虽是做出了些反应，惊恐的挣扎着就想避开李春来这一拳，但李春来的力道与爆发力，显然不是戚元功这种公子哥可比。
“嘭！”
下一瞬，略有低沉的闷响声中，张云泰被正中面门，整个人都是蒙了。
李春来怎会放过这等机会？
当即便又如狼似虎的冲上前去，接连两拳，直接活生生把张云泰砸晕过去。
“呼，呼……”
看着张云泰已经死狗一般倒在了地上，戚元功这才得以解脱出来，一边拼命的咽着唾沫，一边狗一般喘着粗气：“三儿，谢，谢了。若……”
他又吃力的咽了口唾沫：“三儿，若不是你出手，我他娘的还真不一定能拿下这厮。”
说着，他忙看向刘綎，“帅爷，下面，下面咱们怎么办？”
李春来一边捆绑着张云泰，一边也忙看向刘綎。
刘綎老脸上一片冷冽，但眼神中却充满着熊熊的斗志，冷声道：“张云泰不足为虑！下面，就是辽阳那帮人了！”
说着，他看向戚元功道：“元功，你先休整片刻，嗯，便以我的名义，召集辽阳那几个参将，随我一起去陪那杜老八喝酒！”
“额，是。”
戚元功忙是重重点头称是。
刘綎又看向李春来，挑了挑眉头道：“三儿，大帐这边，老夫便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
饶是李春来的脑子，一时也有些跟不上刘綎的节奏了。
什么意思？
这还没卸磨呢，就要杀驴了吗？
刘綎也没想到李春来竟然会迟疑，忙是又对李春来使了个眼色。
李春来这才是明白了刘綎的意思，忙是恭敬称是，心底里却是一阵泛着鸡皮疙瘩的恶寒！
刘綎这是后面还有话说啊！
这他娘的，这已经不是‘当枪’的事情了，而是赤果果的‘明枪’啊……
刘綎很满意李春来的机灵，端起茶杯，用力喝了一口，旋即大步上前来，亲手拉起了戚元功。
又帮戚元功整了整衣襟，道：“元功，你现在便去安排吧！稳着点，别露出破绽来！”
“是！”
戚元功不疑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便是快步出帐门去。
看着戚元功离去，刘綎笑眯眯看向了李春来：“三儿，老夫也不容易啊。今日你能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不会忘了你的！”
李春来后心中冷汗都是止不住翻涌出来，面上忙恭敬道：“帅爷，这，这是卑职的福分！”
“很好！”
刘綎笑着点头：“三儿，老夫早就发现，张云泰、綦海斌等辽阳帮之人，疑似与鞑子有所勾连，便也提早做了准备！张云泰的副官马冬，卢长远，皆是老夫的人！待老夫出去后，你与他们一起，把张云泰之流的后续处理干净！然后便到那边去相助老夫！明白了吗？”
“是！”
……
待到刘綎离去，李春来周身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本以为自己心眼多、已经足够小心了呢，怎曾想……刘綎这老家伙，明显是早有预谋啊……
可最让李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刘綎明显是老人精中的老人精，为何，在另一个时空中，还是会全军覆没呢？
但此时，这里显然不是多想的地方！
李春来稍稍稳了稳心神，忙先收拾起张云泰来。
听刚才刘綎的意思，张云泰俨然已经被判了死刑。
饶是之前张云泰百般刁难过李春来，可说实话，李春来此时是真的不想做掉张云泰。
张云泰身上，绝对是有着秘密！
可惜，中军大帐看着是不小，得有个二三十平方，却又怎能藏的住张云泰这么个大活人？
正当李春来纠结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李副千总在里面吗？”
李春来一个机灵，似是那马冬、卢长远已经来了。
来不及思虑许多。
李春来忙是两手提起死狗般的张云泰，将其提到了门口左侧的一堆杂物之后，小声对外面道：“可是马爷、卢爷？卑职李三儿，正在里间。”
“哗啦！”
李春来说完，外面便是接连闪身进来两个汉子。
他们一高一矮，都是三十多岁模样，很是强健沉稳。
那高点的汉子一看到李春来‘紧张’的模样，不由一笑：“李老弟，不用太
过紧张，中军咱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剩一点小活，我跟卢爷收拾便完了。你先在这里躲一躲。”
“额，是！”
李春来此时怎会跟这两人说许多？忙是也缩到了张云泰身边。
那高个子马冬与矮个子卢长远低语几句，两人便是都快步出帐去。
但马冬明显没走远！
借着外面熊熊燃烧的篝火，李春来依稀可以看到，他正在帐外值守。
“这他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饶是李春来的城府，此时心脏也是‘砰砰’乱跳个不停，就像是一团线团摆在眼前，他一时却根本找不到头。
但这玩意儿找不到也得找！
李春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仔细思量。
本以为今晚肯定要喋血，自己必将成为刘綎的刀，要造下不少杀孽。
可……
事实是，今晚的确要喋血，可他李三爷连‘刀’都排不上了……
不过，更仔细的思量，这似乎也并不是坏事！
毕竟，他李三儿‘个子小膀子瘦’，真要造下这么多的杀孽，便是半点余地都没有了，只能跟刘綎一路走到黑！
以目前的态势来看，这显然并非是明智的。
毕竟，刘綎现在就算牛匹，但今天已经三月初二晚上了，若按正常轨道思量，他这个牛匹的时间，怕是也不多了。
不断的调整呼吸间，李春来也逐渐冷静了下来，略微理出了一点头绪。
从辽阳出兵一路到现在，想来，刘綎早已经受够了辽阳帮那帮人的‘人心不足’，却是直到此时才找到了切口！
乃至，张云泰他们辽阳帮之所以这么肆意又嚣张的，极大可能，还是刘綎刻意纵容的……
为的怕就是这一下，在临阵之前，把士气振作到最佳！
可，刘綎为什么还是冲到了老寨附近，被全军覆灭了呢？
……李春来还是没有找到头绪。
“唔……”
这时，被捆的死狗般的张云泰，忽然找回了些意识，迷迷瞪瞪的就要醒过来。
“砰，砰，砰……”
李春来本来已经稳下来的心神，止不住又暴虐的躁动起来。
现在四下都没人，要不要……借着这个时间，跟张云泰好好聊一聊，探知一些核心的东西？
可李春来刚要拿点茶水来，把张云泰给浇醒，帐外，忽然传来了那马冬的说笑声，明显有人来了。
片晌，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来人的声音李春来有点熟悉，正是张云泰麾下的那个姓张的千总！
这让李春来猛的闭上了眼睛，旋即又猛的睁开，却正看到张云泰已经醒了，正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春来来不及思虑，对他使了个眼色，便是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而片刻，张云泰麾下那个张姓千总，也被马冬、卢长远诳进了帐内。
“卑职张增银，见过帅……”
那叫张增银的千总，进帐来下意识便是跪在地上，准备对刘綎行礼。
可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马冬已经一脸狰狞，饿狼一般扑上来，一把便是死死的勒住了他的脖颈。
更可怕的是，随后而来的卢长远，直接将一根细绳锁，灵巧的缠在了他的脖颈间。
转瞬，马冬和卢长远都是狞笑着发力，直接将张增银活活的勒死在了帐门口！
李春来就这样亲眼看着，那张增银本来还在拼命乱蹬的腿，很快便是没了力道，直挺挺的蹬直了……
第290章 惊魂之夜（二）
兄弟姐妹们新年快乐啊，不知不觉，2021已经来了，船在这里祝愿大家都能平安喜乐，顺顺利利，一起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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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已经有点发僵了的张增银的尸体拖到帐门另一侧，马冬笑着对李春来道：“李兄弟，你那边那货如何了，处理干净没？”
“……”
李春来身下，张云泰登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满是哀求的看向了李春来，又哪还有前面时半分的嚣张与肆意？
比之女人都不如！
李春来面上故作被吓住了，心底里却止不住的激荡翻滚着。到底……要不要留下张云泰这货？
“李兄弟？”
看李春来似是被刚才他们两个的动作吓傻了，马冬又笑着问了一句。
“额。”
李春来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两位哥哥，这，这玩意我还真说不好，你们再过来看一眼吧，小弟也踏实。”
“哈哈。”
卢长远不由瓮声瓮气的笑了一声，闷声道：“死就死了，哪还有说不好这回事？”
马冬是个比较谨慎的人，笑道：“既然李兄弟不放心，那便看一眼吧。”
一听他这话，张云泰几乎要被活生生吓晕过去，忙是拼命哀求的看向李春来。
李春来却看都不看他，忙站起身来，把空间让出来。
这让张云泰陡然陷入了无尽的绝望，那种眼神，根本就无法形容。
但他也不傻，忙是直挺挺的装死。
看着马冬和卢长远都过来检查张云泰的生死，李春来心里无悲无喜。
这玩意，就交给天意吧，看张云泰这厮命够不够硬了。
“李兄弟，这你可看走眼了，这杂碎只是晕过去，还没死嘛。老二，过来帮我一把。”
马冬自是老手，说话间，他已经把细绳索套入了张云泰的脖颈间，招呼卢长远。
卢长远快步过来，接过马冬手里的绳子，刚想勒死张云泰，张云泰此时却再也绷不住，竟直接被吓尿了。
旋即，猛的睁开眼睛，在满身的尿骚.味中，拼命的用眼睛哀求着两人。
“哟，果然没死。”
卢长远闷笑，又看向李春来道：“李兄弟，这玩意你可得跟着哥哥们多学着点，刚才，这货只是晕过去而已。”
说话间，他已经猛的发上了力，张云泰登时死狗一般蹬起了腿，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着张云泰可怜的模样，李春来心里不由也深深叹息一声。
人这种东西吧……
到了这个时候，真的是连条狗都不如的……
其实，如果刚才李春来想留下张云泰，几率还是很大的，可稍稍权衡，李春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必要承担这个风险！
并不仅仅是留下张云泰的风险，更是知晓其中秘密的风险！
主要也是就算李春来知晓了其中的秘密，此时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爷，帅爷那边让咱们过去。”
这时，张云泰的腿已经没力气、已经挺尸了，外面，帐门口响起了亲兵的低声。
接连两次发力，马冬和卢长远都有点累了，马冬率先松了绳子，笑道：“这姓张的狗杂碎，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就这般痛快的弄死他，还真有些便宜他了！”
卢长远闷笑道：“哥，等咱们灭了鞑子，回去再好好炮制他的家眷。听说，他那大女儿水灵着呢。”
李春来心里一片惊悚，面上却忙陪着笑。
马冬笑道：“这事儿等回去再说。”
说着，又招呼李春来道：“李兄弟，你把那张增银的尸身再收拾一下，别让人进来就看见了，咱们赶紧去帅爷那边。”
“好。”
李春来也不敢怠慢，将张增银的尸身又往边上拖了拖，藏好。
看马冬和卢长远都起来活动手脚，李春来又忙识相的过去，把张云泰的尸体往里拖了拖。
只是，在这个拖的过程中，李春来下意识试了下张云泰的鼻息，发现，这厮竟没死透，还有微弱的鼻息。
这让李春来心脏又止不住狂跳起来。
这他娘的，真是天意了。
这般状态，张云泰一时半会肯定醒不过来，李春来也放下心来，忙是起身来，跟马冬和卢长远一起出了帐外。
……
“刘帅，您太客气了哇，这，这真是折煞卑职了哇……”
不远处的另一间大帐内，气氛正热闹。
刘綎这么给面子，诸多核心人物都来陪酒，杜老八此时已经喝了不少，满脸酒气。
但这厮明显是海量，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哈哈。”
“杜老弟，你这话就见外了。你给老夫和弟兄们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老夫请你喝一杯酒，那不也是应该的？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刘綎心情极好，连连劝酒。
“来，干了干了……”
众人都不疑有他，都是兴奋又热闹的干掉了杯中酒。
而这时，李春来跟着马冬、卢长远等几十号人，也来到了这边。
戚元功此时正在帐外值守，但他身边已经多了几个有点脸熟的面孔，显然，他的心腹都到了。
李春来忙是看向戚元功。
戚元功自也看到了李春来的眼神，对李春来使了个眼色。
看到戚元功沉稳的模样，李春来心里也稍稍有了数，起码在目前这个状态，他李三爷还是没什么危险的。
之所以会如此，恐怕，还是要落到那些鞑子首级之上！
刘綎此时之所以敢这么做，恐怕，李春来手中那些鞑子首级，也带给了他一些信心。
马冬这时已经过去跟戚元功低低耳语着什么，李春来自不会上前，规整的侍立在一旁。
但这时，李春来也发现了，这大帐里面虽是人声鼎沸，外面却没有多少人的。
显然，里面那些将爷们的亲随，都没有到这边来。
纵观这一切，若说，刘綎是因为这杜老八而临时起意，打死李春来都是不信！
但李春来忽然一个机灵！
他忽然有些，有些想明白了——
为何，为何刘綎明明是察觉到了一些那杜老八不对劲的情况下，依然还是把杜老八这个不太靠谱的消息通传下去……
这才是将军心士气最大化的最好手段那！
就是玩的这一手消息不对等！
而李春来这时也有些想明白，另一个时空，刘綎为何会全军覆没了。
他的野心，怎是此时的自己能够想象啊……
一时间，李春来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他娘的，他李三爷拼了这么大的力气，不过是想来这大辽东混个出身而已，怎么就会有这么多破事呢？
可此时，李春来想明白也晚了，已经上了贼船，岂是那么好下的？
不过，冷风抚动之间，李春来也逐渐冷静下来。
若是时间退回到几个时辰之前，在没有掌握到这些核心消息的状况下，别说他李春来了，怕是大罗神仙，一样要踩这个坑！
这是根本
就绕不过去的选择！
不这般选择，还能怎么选呢？
刘綎才是一军主帅啊，没有他的大旗，又能做的了什么？
这时，不远处的火兵灶台方向，又有酒菜送过来。
而刘綎也在这个时节，醉醺醺的出了帐门，旋即又回身笑着招呼道：“大家先喝着，老夫小解一下，马上便回来。”
“帅爷，您慢点。”
“帅爷，卑职来扶着您吧……”
“……”
“怎的，你们都是看不起老夫怎的？看老夫回来，怎么干趴下你们！”
刘綎醉醺醺、却霸气侧漏的吼了一句。
帐内顿时传来一阵恭维的笑声。
刘綎这才让开了帐门口，让送酒菜的几个亲兵进去。
而等这几个亲兵进了帐里去，刘綎又哪还有半分醉意？
当即便是对戚元功、马冬、卢长远、包括李春来几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一盏茶之后动手！记得，辽阳帮那几人，都留活口！”
“是。”
众人忙是低低恭敬应是。
刘綎直接对在外围值守的几个心腹一招手，几人赶忙过来扶住他，似是去帐后上厕所，但很快便是去了他的大帐方向。
也就两三分钟工夫，本来喧嚣的帐内，忽然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有个端酒菜的亲兵，快步出来，对李春来众人点了点头。
戚元功、马冬、卢长远几人，谁还会怠慢？
当即便是鱼贯而入。
李春来等他们都进去，也是迅速跟了进去。
果然。
这些酒菜里都是被加了东西的，杜老八、綦海斌等人，都已经东倒西歪的歪在了地上。
李春来虽并非是没杀过人的菜鸡，可在这种情况下补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李春来也来不及思虑其他了，他没抢杜老八，而是怼着杜老八麾下的一个亲随，便是直接套上了绳子……
……
也就不到十分钟，这个大帐里便都被李春来等人收拾利索了。
除了綦海斌他们几个辽阳帮的参将，刚才喝酒之人，再没有一个活人！
戚元功这时已经出了一头汗，忙看向马冬、卢长远道：“两位兄弟，这些，这些尸首，咱们该怎么办？还有，杜老八营地那边……”
马冬笑道：“这些尸首，等下还得劳烦戚爷和李兄弟你们辛苦一下。綦海斌这帮人，留给我们便是。至于杜老八麾下那帮乌合之众嘛，便也不劳两位爷辛苦了，都留给我们便是。”
“那个……”
戚元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转瞬他也反应过来，忙笑道：“既是这般，那就劳烦两位兄弟了。我跟李兄弟商量一下，看怎么把这些尸体先弄出去。”
“呵。也不用太费事。”
马冬舒展了下手臂笑道：“我让人搞几辆车子来，戚爷，李兄弟，你们收拢下人手，等稍晚些，直接运出中军去。后面怎么处置，便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戚元功忙赔笑道：“多谢两位兄弟，我和李兄弟，一定会把事情处置妥当！”
“嘿！”
“那您二位便抓紧招呼人手吧！”
马冬说完，便是与卢长远等人快步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戚元功下意识看向李春来。
李春来也止不住看向了戚元功。
两人的眼睛里，都有些不可描述的惊悚与震动。
今晚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呢？
第291章 惊魂之夜（三）
让戚元功麾下的一个心腹去摇人，不多时，俞瑶、陈六子、马五他们便带了十几人过来。
可一看到眼前的场面，他们登时都有点傻眼了，根本不知所措。
谁能想到，在中军居然会发生这等恐怖事.件……
好在他们都是李春来的心腹，在李春来低低咳嗽了几声的提点下，都是回过神来，不敢在多想，忙是开始忙活。
戚元功这时低声道：“三儿，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春来看向戚元功，眼神有些深邃，低声道：“戚爷，我现在也没啥打算，跟着帅爷好好干吧！依照目前的状态看，我大明的局势还算不错，咱们得争取多搞些首级才成。”
戚元功本来想把话题往深处引，没想到李春来似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也被李春来这话提起来士气，低低的兴奋道：“三儿，这话不错。已经这般，想太多也是无用，把首级和功绩抓在手里才是最稳妥的！”
说着，看着两边人已经把车子推到帐篷里面收拾，戚元功又低低道：“三儿，咱们缓缓，便去帅爷那边，把那两具尸体也收了吧？”
李春来自是明白戚元功的深意，到了该仔细跟刘綎表忠心的时候了，忙是重重点头。
……
不多时，来到中军大帐，刘綎果然已经在这边等着。
李春来和戚元功行礼的时候，刘綎也亲手为两人倒了两杯酒，笑道：“今日之事抵定，我大军便再无后顾之忧，大事大有可为啊。”
说话间，便亲手把酒杯递到了李春来和戚元功手里。
戚元功忙陪着笑表忠心道：“帅爷，能跟着您效力，真是卑职的福分！卑职一定会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说着，虽稍有犹豫，还是果决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春来其实也不敢喝刘綎这酒。
这他娘的，现在简直跟‘无间道’一样，李春来根本吃不准刘綎到底藏的是什么心思。
但看戚元功已经喝了酒，暂时也没什么异样，李春来一咬牙，屏住呼吸，忙也将杯中酒干掉。
恭敬道：“帅爷，卑职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此时，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帅爷，您以后，就看卑职的表现吧！”
“哈哈。”
刘綎不由哈哈大笑：“三儿啊三儿，你小子，果然是个鬼机灵。这话，老夫爱听！”
说着，他负着手仰首道：“元功，三儿，国事艰难啊。有些事情，老夫也不想这么做。可，若不这么做，人心散乱，这仗还怎么打？老夫怎能对得起皇爷的期望，对得起朝廷诸公的信任？”
戚元功当即‘扑通’便是跪倒在地上，毕恭毕敬。
李春来自也不傻，这酒显然是没有毒的，忙也恭敬跪倒在地。
刘綎很满意李春来两人的态度，缓缓点了点头，又道：“元功，三儿，你们都是聪明人。今日事情到这里，诸多后续事务，便要你们两人多多操心了。”
说着，他兴奋道：“鞑子此时竟然使出如此低劣的招数，妄图拖延我大军的脚步，想来，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老夫已经决定，明日一早，便是加速开拔，直逼老寨！元功，三儿，你们都是栋梁之才，也尽快准备吧！老夫估计，最迟后日，我大军，必将能收获大功绩！”
说完，他老眼炯炯有神的看向李春来两人，充满了火热的鼓舞之意。
戚元功俨然已经被说动了，忙急急表忠心道：“帅爷，您尽可放心，卑职必定竭力而为，不让祖先声望蒙羞！”
李春来此时已经隐隐摸到了刘綎的线，这老头子，怕是有点走火入魔了……
但戚元功已经表态，李春来自不想做异类，忙是也真诚炽热的对刘綎表忠心。
……
刘綎并没有跟李春来和戚元功说太久，他今晚俨然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不多时，李春来和戚元功便是押送了几辆载着十几具尸体的大车，出了中军之外。
戚元功虽是比李春来年长许多，出身更是高贵几十倍，但真正处理这种事情，他还真没有什么经验的，有点抓瞎。
不过戚元功有个好处，他素养很不错，还是能听得进人说话的。
两人简单商议几句，戚元功便是同意将尸体送到李春来的小营地那边，让李春来想办法处置。
或者说，戚元功本身便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让李春来也轻松了不少。
至少，暂时不用跟戚元功这边勾心斗角了。
来到李春来位于川军部边角的营地，差不多已经亥时了，营地里已经很安静，大多数人都睡下了。
这些时日的这等强度，又天寒地冻，便是李春来这种体质，都隐隐有些扛不住了，更别说普通人了。
而且李春来都没有意识到，今晚时间居然这么快的。
看着安静的营地内，值守都不在这边，戚元功也是如释重负，低声道：“三儿，趁着现在没人，咱们赶紧把这些尸体送到山上埋了吧。”
想了想，他又道：“这般天气，也不用挖的太深，刨个雪窝子就差不多了，但要把他们的衣服饰品都扒掉！这样，山里的野兽也会替咱们清理掉痕迹。”
别说，戚元功理论显然很不错。
李春来自不会跟他争辩，忙笑着点头赞道：“戚爷，妙啊。不过咱们得稍微往山上运运，免得露出什么破绽来。”
戚元功深以为意，低声笑道：“如此，那便这般了。三儿，劳烦你了哇。”
两人达成了一致，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很快，这十几具尸体，便是被两边人两人一组，直接抬向了山上。
往山上爬了近百米，戚元功选了个略有平整的小斜坡，对李春来道：“三儿，便就这了吧？”
李春来忙笑着应是，招呼陈六子他们挖坑，自己则与戚元功到不远处一颗老树下的避风处说话。
说了没几句，李春来便将话题转移到当下的局面上，道：“戚爷，按说，帅爷这么急，行军速度应该更快才是。怎的，今天才到这边呢？”
戚元功叹息道：“谁说不是呢。主要是前方二十几里外，有一部鞑子主力在拦路，不到千人怕也差不多。他们严防死守的，这几日，咱们的夜不收根本过不去。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才好了些。咱们的人拿到了十几颗首级。而且，帅爷恐怕也是等今晚这等契机。三儿，真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李春来忙是点头称是。
戚元功这消息，让一直萦绕在李春来心头的大片疑云，陡然也散去了大半！
怪不得刘綎连审问杜老八他们都是不审，直接便是选择做掉了，根子竟是在这里！
必定是前方阻拦的那部鞑子主力，给刘綎带来了很大错觉，让他误以为，老寨那
边，老奴的主力已经不行了。
这般状态，刘綎已经下了这么大的血本，李春来还能说什么呢？
若不知好歹的上去乱说话，怕也要跟这些尸体一个下场了。
“戚爷，说起来，咱爷们也是缘分。您，您以后打算怎么办？卑职以后，怕还少不了有麻烦戚爷您的地方啊……”
片刻，李春来恭敬看向戚元功。
戚元功心情显然极好，洒然笑道：“三儿，你这人啊，其实挺好，但是太小心了啊。到了这般程度，你我早已经同生共死，骨肉兄弟一般，还需这般藏着掖着吗？”
说着，他笑着拍了拍李春来的肩膀道：“三儿，别的为兄我便不说了，你的能力，为兄我还是有数的。假以时日，你绝非池中之物。现在你有难处，为兄我帮你一把，他日，若为兄我有难处的时候，希望，你也能帮为兄一把！”
看着戚元功真诚的眼睛，李春来似也很有感触，重重点头：“老哥哥，有你这话，三儿我便放心了！您放心，接下来的大战中，只要我李三儿还能搞到首级，便绝少不了您的份！”
“哈哈，好兄弟，说这便见外了，咱们标起膀子一起走才是！”
……
两人说话间，这些尸体都已经被处置妥当，都被扒光了衣服，赤条条的如牲畜一般，丢到了这一米多深的雪窝子里。
戚元功亲自查探之后，这才是下令人往上盖，却也很有感触。
拉着李春来到旁边，低声道：“三儿，现实就是这般残忍啊。咱们踏上这条路，看似风光，可其中，又有多少凶险？你我弟兄，都要以此为戒啊。”
戚元功这话着实有点到位了，李春来心里也很有触动，差点就忍不住跟他说实话。
好在，李春来究竟还是忍住了。
这世道便是这般。
实在肯定不是坏事，但，若是太实在，不讲究技巧，无脑的实在，那……
……
下山的过程中，李春来和戚元功都没怎么说话，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但戚元功刚想绕过一颗老树，下到下面的平坦地时，脚下登时一滑，‘哎哟’低呼一声，就要朝着下面摔过去！
“小心！”
李春来反应极快，第一时间便猛的拉住了戚元功背后的衣襟，同时另一只手猛的抓住了这老树的一截树皮。
片晌，终于是有惊无险，将戚元功拉了上来。
身后两人的亲随都被吓坏了，忙是急急围上来询问。
“嘶啦！”
但就在这时，李春来手中一直抓着的他树皮，却是因为吃力过重，猛的撕裂开来。
李春来几乎是本能的一把将戚元功推到一旁，整个人重心却已经失去，直接低呼一声，朝着山下滚落下去。
‘噼里咔嚓’之间，已经是带倒了不少残枝烂叶。
诸多还热乎的血迹，陡然便是在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了长长的印迹。
“三儿！”
看着李春来终于狠狠的撞在了一颗老树根上，停了下来，戚元功满脸早已煞白，终于是回过神来，忙是急急低低的呼道。
旋即便是连鼻涕带泪、连滚带爬的急急朝着李春来冲过去。
“大人，您没事吧？”
“三儿……”
陈六子、俞瑶他们也都是反应了过来，急急的冲下山去。
第292章 明哲保身！
“三儿，没事吧，哪里伤着了啊，别吓唬老哥哥哇……”
“大人，大人……”
“三儿……”
看李春来满脸是血、痛苦的半趴在地上，戚元功眼泪都掉出来。
他很想把李春来扶起来，仔细检查下李春来的伤势，却又怕伤着李春来，不敢乱动，一时别提多难受了。
陈六子、俞瑶、马五他们也急眼了，却同样做不了什么，只能急急的呼唤着李春来。
“唔……”
嘈杂中，李春来痛苦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道：“戚大哥，我，我没事。大家都没事吧？”
见李春来都这般模样了，第一反应还是问别人，便是陈六子这种猛男，眼泪也是‘哗哗’的往下落。
若是三爷出了什么事……
根本就不敢想啊。
俞瑶更是心神欲碎，却不敢乱动，只能任由泪若涌泉。
“没事，没事，三儿，大家都没事，你怎么样？能不能起来，哥哥扶你起来……”
戚元功忙是忍住眼泪，拼命对李春来点头。
若是刚才李春来没有拉他这一把，戚元功也不敢再往下想啊……
“应该没事……戚大哥，我稍稍缓缓，等下你们扶我起来。这鬼地方，忒凉了啊。”
“好，好，三儿，你先歇着缓缓。来人，赶紧把周围围起来，别让风进来！”
见李春来意识还算清醒，戚元功这才稍稍放松，赶忙招呼人帮李春来挡风取暖。
……
“三儿，你，你这还叫伤的不重吗？就这般，你必须得先养上两三月才行啊。不行，这事儿得听我的！我决不允许你胡来！身体要紧啊……”
不多时，山下李春来的帐篷内。
俞瑶和陈六子已经帮李春来脱掉了衣服，顿时便露出了李春来身上诸多伤口。
俞瑶一边含着泪一边帮李春来清洗上药，戚元功当即便是干脆果决的命令道。
“嘶，可是戚大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李三儿怎能……”
“不行！”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戚元功狠狠的瞪着李春来。
但很快便又止不住柔和起来，叹息道：“三儿，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放心，你尽管在后方好好养伤便是，一切还有哥哥我在呢！此役，只要有哥哥我一口吃的，便绝不会委屈了三儿你！”
“大哥，天意，这他娘的真是天意啊。合着，就是不想让我李三儿好好扬名啊……”
李春来不由连连苦笑。
戚元功这时看李春来脸色恢复了些，状态也稍微好了点，笑道：“三儿，这世间事，便是这般，岂能事事皆如人愿呢？还好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三儿，你尽可放心，待主力打下老寨，灭了后金，该是你的，哥哥我保证谁也少不了你的！”
“戚大哥，这……”
“多余的话我便不多说了，能有戚大哥您这样的兄长，我李三儿便是死也无憾了！不过，戚大哥，鞑子阴险又歹毒，绝非是良善之辈。我担心，哪怕咱们在大势上击溃了他们，他们那等反抗，怕也绝不容小觑！”
李春来说着，真诚的看向戚元功的眼睛：“大哥，万事皆要小心那。切不可因为小弟这边，便做出什么冲动决定。
大哥，我手里已经有一部分鞑子首级了，就是
报功不太好整。哪怕你没有首级入账，怕也足够咱们弟兄报功了。来日方长啊……”
戚元功没想到李春来这时候还这般想着他，心中不由更暖，忙点头道：“三儿，放心吧。大哥我绝不会乱来！咱们弟兄好不容易才赶上这等良机，怎能不好好把握啊。”
……
“什么？”
“小李三儿受伤了？还很严重？”
不多时，戚元功痛苦又懊恼的来到了刘綎的大帐内，跟刘綎汇报。
刘綎的眉头止不住便是皱起来，老眼中有着浓郁的怀疑之色。
“帅爷，此事，此事绝无虚假，三儿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若不是三儿眼疾手快，我恐怕就……”
戚元功忙是跪倒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毯。
刘綎老眼登时眯起来。
看这模样，似并非是刻意，而是真的只是个意外啊。
但他还有些不放心，打发戚元功先下去休息准备，又招过一个心腹，让他去李春来那边查看。
很快，这心腹便回来了，贴着刘綎耳边低低汇报一通。
待这心腹退下，刘綎这才是长舒了一口气，老脸上有些飘渺，喃喃道：“三儿啊三儿，老夫还想好好拉你一把呢，可你小子命不好，那也怪不得老夫了啊。便在事后找补你一下吧。”
……
“三儿，怎么回事？怎么，怎么摔成这样？”
“骨头应该没事，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但也得好好修养些时日，否则，怕是容易落下毛病……”
同一时间，李春来的大帐内，毛文龙和满桂都得到了消息，急急过来查看。
满桂究竟是真亡命，对人身体的结构比较了解，经验很丰富，仔细为李春来检查后，做出了判定。
毛文龙这才稍稍放松，忙又道：“三儿，那你便先好好养着，反正咱们已经有不少鞑子首级在手，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看到毛文龙并没有急功近利，去追刘綎那边，李春来脸上也艰难的挤出了个笑容：“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吧，我这应该没事。再者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就这么点人手，怎么拧得过那些大腿？安安稳稳的，把咱们这些功，报了便成。”
待毛文龙和满桂离去，俞瑶不敢让李春来看到，只能偷偷的背过身去抹眼泪。
李春来这时却舒爽的活动了下脖颈，发出‘咔咔’响声，大手顺势揽住俞瑶的纤腰笑道：“姐，哭啥，就算我受了点伤，又不是不能跟你那啥？”
“嗳？”
俞瑶片刻才回过神来，忙看向李春来。
看着李春来这般状态还在邪笑着看着她，俏脸止不住便是红了，低低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什么时候好了再想这破事吧。”
说着，她伸手试了试李春来额头的温度，看李春来嘴唇上有点白泡，忙低声道：“三儿，你等下，我去给你倒点水喝。”
“喝水还不急！”
李春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示意俞瑶附耳过来。
俞瑶俏脸不由更红，还以为李春来这个坏蛋又要捉弄她……
但此时，她显然不会离开李春来，忙是低低附耳过去。
可等李春来说了没几句，俞瑶陡然便是一个机灵，惊悚的看向李春来道：“三儿，你，你是故意的吗？”
李春来脸色也郑重起来，低低道：
“姐，这事儿我以后再跟你细说。你现在，马上把六子叫进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即刻去办！”
……
一刻钟不到，陈六子便是快步赶回来。
兴奋的低声道：“三爷，那姓张的狗杂碎命是真的硬，这般都是没死透！不过，也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我已经令人连夜把他送到咱们首级那边的后阵了。但他能不能真的活，恐怕，还得看他的命了……”
李春来缓缓点了点头：“已经这般，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啊！”
说着，李春来闭上了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睁开道：“六子，现在这般，啥也别想了，你回去先好好歇着，养足精神，明日早上，听我号令！”
“额，好来！三爷您就放心吧！”
……
这个夜晚，虽是周身疲惫，也颇为虚弱，但李春来睡的并不踏实，一晚上接连醒了好几次。
通过这一晚的经历与见闻，李春来也更为彻底的理解了，什么叫‘屁股决定脑袋！’
诸多因素，潜移默化的逐步积累，一旦到了那个临界点，又怎是人力可以企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外如是！
好在，经过这一晚的休息，得益于强大的先天条件，李春来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心理上也早已经放下了。
不放下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要去跟刘綎陪葬吗？
他李三儿还没这么傻，拿着自己的小命，拿着诸多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去帮刘綎完成他的野心！
而李春来虽是一直呆在帐中修养，没有出去，外面的诸多事务李春来却是了如指掌。
不出意外，今天天一亮，刘綎麾下各部主力，便是都是及早开拔了，一路向北而行。
便是高丽人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速度也一下子快了许多。
到了辰时末、临近上午九点钟，原本一直笨拙的大蜈蚣般盘旋在山间的刘綎部主力，除了一些跟李春来差不多的伤病病号，主力那边连尾巴都是看不到了。
这么看起来，刘綎身上纵然有着一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把把握军心方面，俨然是真正的大行家啊。
今天竟然有太阳，而且阳光还不错。
李春来此时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很不错了，但是自己走还是有点小困难，便让俞瑶扶着，出来晒晒太阳。
满桂闲不住，已经去山里打猎了，想为李春来补补身子。
毛文龙则是也在晒太阳，却是拿着跟小木棒，在雪地上写写画画，一副苦思冥想模样。
看到李春来出来，他忙是快步过来，跟俞瑶一起扶着李春来，却是贴着李春来耳边低低道：“三儿，不知，不知怎的，我总感觉，主力那边的消息，有点不太对呢？”
“哦？”
“大哥，怎么说？”
李春来不动声色的看向了毛文龙。
此时，刘綎那边对于昨晚事.件的官方通告已经下来了，脏水自是全泼到了张云泰、杜老八、綦海斌他们身上。
按照正常逻辑来算，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破绽的。
李春来没想到，毛文龙居然会对此提出质疑。
毛文龙想了一会儿，贴着李春来耳边，低低耳语起来。
李春来刚开始还没留意，可听了没几句，眼神便是止不住的郑重起来！
第293章 阿布达里岗！
毛文龙毕竟是老江湖。
一般的事情想糊弄他，还真挺不容易的。
毛文龙此时发现的最大破绽，正是在杜老八身上！
因为，早年他与杜老八曾经有过交集的，很明白杜老八在杜松那边是什么位置。
这一来，刘綎给杜老八这个‘通敌’的定论，很大程度上，便是直接给杜松扣上了这个大帽子……
中间的矛盾便也显露出来。
“大哥，你，你想怎么办？”
李春来思虑半晌，依然是不动声色，只是看着毛文龙的眼睛。
毛文龙不由摇头苦笑：“三儿，这他娘的，这还能怎么办呢？这是神仙打架啊。”
说着，他看向李春来的眼睛道：“三儿，说句不好听的，你别生气啊。你此次受伤，怕还真不一定就是坏事。咱们此行若跟着刘军门的主力过去，恐怕，非但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要惹上一身骚腥……”
李春来面上依然保持着沉静，心底里却忍不住便要给毛文龙竖个大拇指。
这厮，不愧是学过算命的高手，是真的机警！
也无怪乎在另一个时空，他会有那么大的成就了。
成功并非是偶然那！
“大哥，现在这世道，你知我也知。咱爷们个子小膀子瘦的，还是得量力而行那。你也不要想太多，反正咱们现在已经有不少首级在手，踏踏实实的，拿到咱们的功绩就成了。”
……
安抚住毛文龙，李春来接连下了数道命令，皆是为善后做准备。
此时，前方刘綎部主力的事情，李春来已经懒得再去想了，已经开始布局‘后萨尔浒’时代。
通过此行来辽东的经历，李春来无论是身还是心，都是有着巨大的成长与进步。
虽说这种成长与进步，都是建立在诸多血腥的基础上……
傍晚。
满桂顺利回来了，收获颇丰，不仅打到了好几只傻狍子，还打到了一头小野猪。
很快，营地周边便是飘起了香喷喷的肉香气。
此时各个营地残留的人手都不多，但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不论是川军、辽阳帮、还是高丽人，李春来此时基本都一视同仁，都是分给他们不少肉食。
主要是此时这般环境，留下的伤病人手，基本都是各部里面的边缘人，但凡是有能力的，早都跟着主力去‘吃肉’了。
李春来自也不吝惜这点东西，赚个人情了。
不过，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李春来也潜移默化的表示，他身体的伤势很严重，这里条件还是太恶劣，需要回牛尾巴寨一线修养。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这些伤兵和病号，吃了李春来的，又拿了李春来不少东西，怎还会多说什么？
一个个都是说着祝福的漂亮话，祈祷李春来早点康复。
就在这帮人的祝福之中，李春来一行人，也开始连夜往回返。
而早在早上的时候，李春来已经派人去通知牛尾巴寨那边留守的洪斌，让洪斌派人去通知还在海上的小金子。
若事情顺利，想来用不了几天，就能收到小金子那边的回复了。
李春来此时也是痛定思痛，对人生和前路的感悟更为深刻！
这种东西，尽力便成了。
一旦发现不能改变，乃至还要把自己也拉入泥沼，那就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及时止损！
纵然此时不能再用刘綎的路子报功，那又如何呢？
李春来还就不信了，活人能被尿给憋死！
坐在四人抬着的简单轿子上，李春来的心神也越飘越远。
想要改变，还是要靠自己啊！
求人不如求自己！
……
一夜看似波澜不惊的过去。
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之时，刘綎部南路军主力，已经抵达了距离老寨不远、一个叫‘阿布达里岗’的地方。
这里究竟离老寨很近了，只有寥寥几十里路程，山势已经趋向于平缓，是一个比较平缓的山谷。
而山谷中，还丢弃着不少挂着后金旗号的马车、大车、鸡公车等物，许多上面，粮饷都没有来的及拿完。
显然。
这是后金军看到明军主力过来，仓惶撤退留下的痕迹。
刘綎一看这模样，心情不由大悦，老眼中的那种希冀，几乎要移山填海，得意道：“不出老夫所料，鞑子果然慌了啊！”
“帅爷英明啊，看来，鞑子已经不行了哇。”
“多亏帅爷当机立断，儿郎们连夜前行，若不然，功绩怕就要被杜黑子他们抢光了哇。”
“哈哈，这是天佑我大明，老祖宗都要保着帅爷立下这弥天大功啊……”
周围马上便是一片马屁之声。
现在在这南路军主力中能领军的，即便不是刘綎的心腹，那也都是心向刘綎靠拢、要抱大腿、求前程的‘有志将领’了。
南路军此时，基本已经只剩一个声音。
便是高丽主将、都元帅、议政府左参赞姜弘立，都是没有了前面的臭毛病，老脸笑的花一般，陪着笑用略有生涩的汉语讨巧道：“刘帅，这是天意，天意啊，后金鞑虏，气数已尽那。我高丽军便在此表态，只要刘帅您一声令下，我高丽勇士，必将勇往直前，直取奴酋努尔哈赤！”
“哈哈。”
看着身边一张张兴奋又希冀的脸庞，刘綎的心情也是大好，赞道：“大家都是我大明之栋梁，军心可用，军心可用那！不过，事已至此，咱们也无需着急，先好好吃一顿早饭，带上中午晚上的干粮，再轻装上阵，加速行军！今晚之前，必破掉老寨城墙！”
“帅爷威武！”
“刘帅威武……”
周围马屁之声不由又是连绵响起。
但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的是——
此时，就在东面山顶的密林间，有几双眼睛，已经是紧紧的盯住了他们。
一个一身宝甲、身材矮壮、满脸络腮胡子、一看便贵气逼人的汉子，冷笑着看向已经炊烟四起、正在埋锅造饭的明军，不由看向了身边几人，嗤笑道：“老五，老八，等下是你们正蓝旗和正白旗先来，还是我镶蓝旗先来！”
被称作老五的汉子，比这络腮胡子汉子还要高大一号，那种彪悍与富贵之气也是更甚。
脸上却有些奄奄的道：“老二，灭杜松部的时候，你已经占了大头，灭马林的时候你也没少吃肉，怎么着，现在，就剩这瘦儿吧唧的刘綎部了，你还不给我和老八留口肉吃？”
“老五，是什么意思？这是对我阿敏不满了？”
矮壮的络腮胡子大汉登时瞪大了铜铃般的大眼，汹汹看向比他高大一号的老五，那眼神简直要把老五撕碎。
便是那老五明显比他更强壮，一时竟不敢面对他的威势，忙是别过了目光。
“二哥，五哥，这是作甚呢？”
那白白胖胖、恍如弥勒佛一般的老八忙笑着打圆场道：“肉已经到了咱们嘴边，又何须急在这一时？咱们在前两日之役中，虽是都出力不少，可大头，显然不是咱们嘛。又岂能在这个时节，还计较这些小事？”
“这个……”
老二和老五都是陷入了思虑。
若是有个稍稍了解后金局面的人在此，必定裤子都要被吓尿了。
眼前这三兄弟，赫然是此时后金的四大贝勒之三！
老二镶蓝旗旗主阿敏，老五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老八正白旗旗主、时代之子皇太极！
“狗杂种，老八你不说我还不来气，这么一算，好处都他娘的让代善那厮赚去了
啊！”
阿敏这时也想通了什么，狠狠啐了一口，旋即看向皇太极的眼睛道：“老八，你脑子活，等下，你说咱们怎么打，才能吃到最多的肉？”
莽古尔泰也不跟阿敏争了，忙也看向皇太极。
俨然，皇太极在此时，威信已经很不错了。
皇太极看着两个哥哥都是看向他，白净的大饼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成竹在胸的笑意：“二哥，五哥，不着急！咱们既然要吃这块最肥的肉，老二又在防着李如柏，咱们还有不少时间呢。”
“可，汗阿玛怕马上也要过来了啊……”
阿敏忙是看向皇太极，原本的乖张明显消散了许多。
显然，只‘汗阿玛’这三个字，已经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皇太极却依然成竹在胸：“二哥莫慌。汗阿玛过来至少还得一个多时辰，对咱们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
刘綎这顿饭着实下了血本，说‘不过日子了’都不夸张。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便能杀到老寨，军中所有的肉食类干粮基本上都炖上了，这也使得山间到处都是浓郁的肉香气。
而明军夜不收虽然也很尽职尽责，在仔细探查着山间的各种环境。
可惜，此时正值深冬，周围都是充满了原始性的老林子，他们探查边缘区域就已经要小心翼翼，颇为吃力，更别提是探查深处了。
加之周围区域内，并没有后金军大股力量的身影，他们也逐渐放松下来，所有的希冀，都是汇聚向了不远处的老寨方向。
辰时中，早上八点钟左右，迎着暖暖的阳光，刘綎部主力直接开始开拔。
而姜弘立此时几乎是跪.舔刘綎了，却依然没有捞到‘先锋军’的人手，他们高丽人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弥天大功’在他们眼前溜走，只能后面混个汤水喝了。
刘綎鼓舞军心着实有一手。
队伍本就兴奋的士气，很快愈发兴奋，那种炙热之感，几乎要将这白山黑水间的诸多雪势都给融化掉。
加之轻装上阵，队伍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一刻钟不到，先锋军便是都已经进入到了山谷中，最前方的部队，已经出了山谷。
到了辰时三刻出头，中军都开始往山谷里进。
整个明军四处，都是可以听到兴奋的窃窃私语声。
“嗖！”
“嗖嗖嗖嗖！”
可就在这种一片惬意的气氛中，陡变突生！
山谷两侧方向，也不知道是谁先放了第一箭，转瞬，诸多箭雨便是下雨一般落向了明军阵中。
转而便是放起了火箭雨，杂乱的火势止不住的升腾起来。
与此同时，山谷两侧，包括前后方向，都是响起了暴虐的呼喊。
“勇士们，杀明狗哇！”
“哈哈，明狗不行了，冲啊！”
“呜呜……”
眨眼之间，真的是眨眼之间，宁静的天地陡然被恐怖的暴虐所撕裂！
明军几乎是前后左右各个方向，都是遭遇到了大批后金军主力的袭击，一时根本来不及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便已经是乱作一团。
“怎的回事？”
“这到底是怎的回事？鞑子主力怎么会在这里？！！！”
刘綎这时也傻眼了，暴虐的扯着嗓子便是歇斯底里的大呼。
却是根本得不到什么回应，周围一切都是乱了，所有人都像是无头苍蝇。
“帅爷，帅爷，大事不妙，咱们被包围了，赶紧想办法突围吧！”
好在刘綎的心腹马冬、卢长远等人，就在刘綎不远处，他们反应很迅速，急急便朝着刘綎围拢过来。
但周围四处，到处都是慌乱的无头苍蝇般的红色人流，又该朝哪里突围呢？
第294章 国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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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饶命啊，鞑子老爷，我投降，我，唔……”
“快跑！！这些狗鞑子都是畜生，他们不会留活口的啊！！”
“勇士们，冲啊！哈哈，明狗已经不行了！！”
“阿泰，你这狗奴才滚开，少跟老子抢……”
“保护帅爷……”
顷刻之间，这幽深的白山黑水间，已经是一片暴虐的凌乱。
诸多鲜艳的斑驳之色，就像是一股股丑陋的臭虫，正在疯狂的蚕食着那诸多艳红色的生存空间。
若此时能开个上帝视角，便会发现，后金的用兵到底是多么精准，更多么歹毒！
也不知道他们前面到底是怎么布置的。
一开战之后，诸多两白旗、两蓝旗，包括两黄旗的鞑子精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分别从北面、东面和西面三个方向，疯狂的压榨着明军各部的空间，只留下南面一个豁口。
可问题是南面是明军的主力部队，里面有诸多骡马与大车，还有各种物资辎重。
再加之已经被吓尿、几乎失去了与中枢联络的慌乱人群——
许多明军，就算想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了。
紧紧是这凌乱中造成的拥堵和踩踏事故的伤亡，怕是比直接死在鞑子刀下的人还要多出许多。
可这些鞑子明显很有经验，看似是凶狠的往前逼，压榨明军空间，实则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他们嘴里的声音喊的牛的一批，可真正的实际动作，却是慢慢吞吞，不慌不慌，完全就是在吓唬明军，让明军自己混乱。
就算对明军发动真的攻势，也是箭雨为主，并没有太多人冲上前来贴身肉搏。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
明军偏偏还就‘吃’鞑子这一套……
很多勇武的敢拼命的明军，真正冲杀上前，死也就死了，干脆又痛快，还少了不少痛苦。
可更多的还是那些没卵子的憨货！
鞑子一吓唬他们就乱，一乱就六亲不认，啥也不管不顾了，连手里的刀枪都是不知道丢哪里去，就知道跑。
却又根本不知道往哪里跑……
他们带起来的这种恐慌，让的许多想反抗的明军都是被带没了胆子，只能跟着他们一起无头苍蝇般乱跑，然后便成为鞑子的战利品……
这时。
皇太极、阿敏他们刚才所在的山头上，一面赤黄色的大纛，缓缓竖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诸多仪仗。
不可一世的阿敏此时都是成为了陪衬，狗一般毕恭毕敬的让开了宽敞的距离，把空间留给一个一身黑袍、阴气很重的老鞑子。
这老鞑子就往那一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本来太阳出来，已经稍稍回升的温度，恍如都一下子被压制下去，让人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正是此时的后金之主，老奴努尔哈赤！
“汗阿玛，孩儿几人，已经按照您的嘱咐，把明军拉入了伏击圈。目前的态势来看，大局定矣。”
皇太极这时恭敬的深深对老奴一礼。
阿敏和莽古尔泰也忙是深深行礼，却都没有争风吃醋的意思了。
身在老奴身边，他们自是知道，老奴最近的心情有多压抑。
哪怕这几天他们已经连灭杜松部和马林部，却依然没有让老奴的心情好转多少。
此时，他们都不怎么会说话，自也不吝惜把这说话的机会让给皇太极了。
否则一旦说错了什么，轻则鞭子，重，那还不知道要面
对什么惩罚呢。
“呼。”
老奴轻轻吹了一口气，吹走了飘落到他眼前的一片落叶，脸色终于是舒缓了一些。
明军四路大军，连同此时的刘綎部，已经是四去其三了，大局终于被大金稳住了啊。
但老奴脸上这抹舒缓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很快便是又恢复了森寒的冷厉。
拿着马鞭的老手，直指已经突围到山谷出口方向、刘綎的帅旗道：“这是怎的回事？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刘綎这条老狗突围出去？！”
“这……”
阿敏和莽古尔泰忙是看向皇太极。
他们之前便是争议，先拿下刘綎中军的，但皇太极为了稳妥起见，主要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劝住了他们，想慢慢磨，让这些明军互相伤害。
谁曾想，此时竟被他们的汗阿玛问起来。
皇太极怎敢怠慢？连解释都不敢解释的，忙是深深一礼道：“汗阿玛，都是孩儿的错，孩儿马上便下令，围剿刘綎部中军！一刻钟之内，必定将其拿下！”
“嗯。那吾便在这里看着了！”
老奴淡淡的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便是抱起了膀子，把玩着马鞭，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
“呜，呜呜——”
很快，激昂的鹿角号鸣声在山间响彻，与之同时进行的，还有诸多的旗语。
本来还有些稀松、玩票兴致的鞑子各旗主力，陡然便是犹如上了弦的发条，迅速紧绷起来。
刚猛兵锋的核心，直指山谷口方向的刘綎部中军。
这让刚刚突围到这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刘綎中军众人，瞬间便是压力倍增。
特别是眼睁睁的看着，许多凶神恶煞的鞑子猛男，直接如狼似虎的从山林间冲出来，各种怪叫嘶吼着冲杀向他们这边，那等视觉冲击，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帅爷，不好！鞑子是冲着您来的哇，咱们必须得赶紧突围哇！”
本来处在中军后段，并没有深入进入鞑子包围圈的戚元功，此时却是为了营救刘綎，已经是冲到了刘綎身边。
眼见局面就要完全失控了，戚元功也急了，大声呼喊。
刘綎此时却有些木了，眼神中再没有半分之前的神采，空洞洞的，恍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并没有搭理急到要吐血的戚元功，只是很冷漠的看着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孔，没有什么表情。
恍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跟他没有关系了。
可他这种冷漠，与老奴的却又全然不同。
老奴的那种冷漠，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尽在掌控，是他不屑于在这种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再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掉了他的身份。
刘綎的冷漠却是恍如被捅穿了灵魂一般、失去生命力的冷漠，再没有什么斗志可言……
就眼下这般事态，鞑子明显是精心筹谋、已经是把他们给吃死了，就算突围出去，又能怎样呢？
他如何跟万历皇爷交代？
如何跟朝廷诸公交代？
如何跟天下千千万百姓交代？
他刘綎，就是这样报答皇爷、报答朝廷诸公、报答天下百姓的吗？
他刘綎，又有什么颜面，去面见刘家威武的列祖列宗？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过来！”
“狗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哇！”
“快，保护帅爷！”
这时，几个勇猛的正白旗白甲，已经带着几十号人，直接冲杀到了刘綎他们身前二三十步外。
戚元功急眼
了。
马冬急眼了。
卢长远也急眼了。
他们拼命呼喝，招呼各自麾下的家丁上前。
这些家丁的确勇武，真拼起来，都未必会输给这些真奴猛男，可惜，明军的气势已经败了，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空间。
说逃窜的明军是‘无头苍蝇’，那真的是高看了他们。
因为他们显然认识鞑子！
这就导致，他们逃难冲过来，一看到鞑子，下意识就避开，直接冲向艳红色的明军人流。
可怜戚元功他们麾下好多精锐家丁，刚大喊大叫的冲杀出去，却是还没碰到鞑子，便是已经被同伴给湮灭了士气。
更甚者，直接被撞倒，然后活活踩踏而死……
便是苍天都不敢再看这一幕了，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悄然躲入了云层里面。
关键刘綎此时也是相当不靠谱，简直是不靠谱中的不靠谱！
他一把年纪了，已经是存了必死之心，可周围，还有无数正值当年的核心骨架啊。
依照他们的手段，依照他们现在的齐整程度，是完全有机会冲杀出去的。
但刘綎就是不说话，石头人一般装死！
这导致很多人就算想突围，此时却根本无法突围，只能是被动的等待着最宝贵的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那恐怖的最后一刻……
“苍天啊，苍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啊！难道，天都要亡我大明吗！！！”
戚元功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悲怆的仰天长啸。
周围许多猛男也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好好的局面，怎么，怎么突兀间就变成这个模样了呢？
“哈哈，斩杀刘綎者，赏银五千两！”
“勇士们，随爷我冲啊！”
“宰了刘綎……”
这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鞑子精锐冲杀到近前，已经不只是正白旗的猛男了。
正蓝旗，镶蓝旗，包括正黄旗、镶黄旗，都是有猛男逼临。
这俨然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诸多刘綎身边的亲随家丁们拼死抵抗，奈何刘綎已经失智了，实在是无法做出太多反应，就是呆呆不动，更不说话。
这只能让悲剧更加悲惨！
无数血气方刚的汉子，要么是看着战友悲怆的倒在血泊中，要么便是己身生生被鞑子当成了战利品，任由那温热的鲜血，将整个世界都侵染上血色……
戚元功这时终于想起来，李春来对他说过的那句‘鞑子狡诈’！
现在来看，鞑子何止是狡诈？简直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啊！
饶是对刘綎很尊重，可此时，戚元功也想明白了，这绝对是刘綎贪功冒进了啊！
他虽一直在向刘綎靠拢，却究竟不是刘綎的嫡系，特别是李春来前面告诉他的鞑子首级之事，也给了他诸多的信心。
他不想再给刘綎陪葬了！
抓住一个心腹家丁，低低耳语几句，让他知会他们的人，便是在不动声色间，悄然随着大流往后退。
而等他们拼了性命退到了二三十步之外——
刘綎这边，已经彻底被鞑子团团包围……
戚元功亲眼看到，那个叫马冬的汉子，脑袋活脱脱被一个拿大锤的正白旗白甲兵给砸成了肉泥……
戚元功哪还敢再多看？
忙是转过头又迅速低下，憋着嗓子大吼道：“跑啊，快跑啊，跑出去才能活命哇……”
身边亲随也同时喊起来：“跑啊，跑出去才能活命哇……”
第295章 败军之将！
“什么？”
“刘军门的主力败了？狗东西，你他娘的没睡醒呢？！再敢胡言乱语，本官亲手割了你的舌头！”
午时中出头，睡了一个早上的李春来状态已经好了许多，正在与毛文龙、满桂一起吃饭。
这时，前方忽然有毛文龙麾下的夜不收，狗一般带着哭腔急急来报。
毛文龙心情正好呢，哪想到这夜不收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满嘴‘胡话’，登时便气的跳着脚大骂，就要上前抽这夜不收的大耳刮子。
这种东西，能是乱放炮的吗？
“大人，这是真的，千真万确的事情啊，小的怎敢胡言乱，哎哟……”
这夜不收见毛文龙不信也急了，忙是拼命磕着头解释，却还是没躲过毛文龙狠狠的一脚。
可此时他也来不及思虑其他了。
忙翻个身爬起来，急急道：“大人，前方溃兵已经到了咱们几里之外，至多一刻钟，咱们这边必定能收到准确消息。大人若是还不信，小的，小的愿意以死明志……”
“那你就去死吧！”
“大哥，你先别急，先消消气！“
毛文龙抬脚又要踹这夜不收，却被李春来制止。
毛文龙登时看向李春来，声音却都有些颤抖的道：“三儿，你，你该不会相信，这，这狗杂碎说的是真的吧？”
满桂也是一个机灵，忙看向李春来。
李春来心里自是心知肚明，面上却不会表露出半分，忙道：“大哥，这种东西，这位兄弟都以性命保证了，咱们不能儿戏啊。反正很快就会知道消息了，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绝真不了！咱们还是先稳住，提前做好打算才是！”
“这……”
毛文龙终于从颤抖中回过神来，忙道：“三儿说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现在就这点人，必须得提早准备啊！”
李春来也不再墨迹，直接让众人赶紧准备，收拾营地。
须知，败军的洪流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蝼蚁过境怕也绝不为过，根本就没有什么敌我的！
李春来此时的底子究竟摆在这里。
他就算想收拢溃兵，却也绝不可能在此时，必须要等最恐怖的那股恐慌乱流先过去了。
只有先保全自己，后面才会有发挥的机会！
……
还不到一刻钟，前方满桂部的夜不收便带回来确切的消息，刘綎真的大败了，溃兵已经犹如洪流，一路向南逃遁。
李春来、毛文龙、满桂、俞瑶他们，此时站在这边的小山坡上，已经可以隐隐看到北面逃窜而来的溃兵先头。
当然，这批人大概率不是战场上直接退下来，而是主力屁股后面的伤残病号之类。
“三，三儿，怎，怎，怎么办？”
毛文龙都有些傻眼了，一时根本没了主意，急急看向李春来。
便是比陈六子还要猛一号的满桂腿，肚子都止不住的哆嗦着，想说些什么，此时却根本说不出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
李春来的心神也是极为压抑，脸色阴翳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即便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等这玩意真正发生了，李春来心下还是很不好受！
刘綎就算功利心重了些，有些时候也独了些，但依然不能否定的是，他绝对是这个时代排的上号、而且排在很前列的将星了。
谁曾想……
就这短短工夫，竟说败就败了……
稍稍缓了一口气，李春来直接道：“大哥二哥，咱们肩膀小膀子瘦，决不能直面这种颓势，传我军令，全军即刻开拔！先回牛尾巴寨再说！”
“好！”
……
因为昨夜已经赶了大半夜路，李春来一行人此时的位置，距离阿布达里岗大概五十多、不到六十里。
这般天气，寻常状态，若要赶过去，至少要两天。
但此时究竟非正常状态！
溃兵逃难的速度，跟严整的行军显然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帮溃兵怕是裤子都已经跑掉了，速度岂能不快？
队伍开拔之后，李春来也很果决丢弃掉一些没用的东西，包括一些没什么力气了的老骡马，全军加快速度，轻车快行。
可饶是李春来一行人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到了傍晚时分，还是有溃兵追了上来。
并不甚宽阔的董家江江面上，看着北面至少逃过来近百人，李春来他们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谁也顾不上其他了，都是急急的招呼结阵。
“兄弟们，兄弟们别开火，大家自己人，自己人啊！我家将军是辽阳游击郑春华……”
这帮溃兵此时武器都不多，一看到李春来他们严阵以待，一时也不敢乱动，有人忙是大声呼喊。
“郑春华？”
毛文龙一个机灵，忙是看向李春来：“三儿，是那个管后勤辎重的郑春华不成？”
李春来此时已经是看到了郑春华的身影，他原本一直当宝贵的头盔都不知道丢哪去了，披头散发的，满脸满身尽是狼狈。
前面时，因为这郑春华管物资的关系，李春来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但结果显然是显而易见的。
不曾想，这大乱过后，第一个跑出来的居然是这厮！
不过换位思考也就不难理解了。
得益于他的位置，郑春华当时的位置应该是很靠后的，九成要脱离开战场区域，所以此时他才能最先跑出来。
“三儿，没错，应该是郑春华，我看到他了……”
这时，满桂低低对李春来道。
他此时正值巅峰鼎盛年纪，眼睛比毛文龙要好使很多。
毛文龙也忙看向李春来，等待着李春来的决断。
“六子，去招呼他们，让郑春华过来，但只能带五个亲兵过来！”
李春来已经稳下来，招呼陈六子道。
“好！”
陈六子忙大步上前，扯着嗓子对郑春华他们喊话。
“将爷，那小李三儿好猖狂，居然让咱们过去？他是不是想死了？”
“将爷，干他娘的吧！这小李三儿部中明显有不少粮草，干了他们，咱们就有吃的了哇……”
“干他娘的吧，将爷……”
郑春华身边，已经一片躁动，每个人的眼睛中，都是露出了饿狼一般的光芒。
他们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一个个肚子早就饿瘪了。
郑春华眼睛里也止不住的躁动着。
他是个四十出头的汉子。
家里虽是有点关系，却只是小关系，能熬到现在很不容易，因此人生阅历比一般人要丰富许多，城府也更深许多。
片刻，他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低声啐道：“狗东西，都给老子闭嘴！你们他娘的一个个都是恶鬼投胎吗？你们他娘的连刀都没了，能干过小李三儿这边二百多号人？”
“这……”
他麾下众亲随顿时语塞。
饶是他们很看不起李春来这帮‘土包子’，但他们一路逃窜过来，都累成狗了，跟阵容严整的李春来部搞正面，还真没有太多底气的……
见稳住了军心，郑春华低声道：“我先带人过去看看，若这小李三儿懂事，给咱们吃食，咱们也不为难他们！若是他们不懂事！”
“呵呵。”
郑春华笑了一下，嘴角边露出一抹森寒的冷冽：“那也就不能怪咱们弟兄不讲情面，要拿他们下手了
！”
……
郑春华很快带了五人过来，陪着笑讨着巧、跟李春来他们外围的弟兄套着近乎。
别看他们此时都很狼狈，可郑春华身边这五人，明显是家丁中的精锐，体型、神态、气势，一看便都是好手。
李春来此时和毛文龙、满桂也是有了一致，对两人使了个眼色。
毛文龙两人都是会意，微微点头。
李春来这才招呼道：“让他们进来！”
“是！”
片晌，郑春华便急急的冲到了李春来面前，一看到李春来，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李兄弟，惨，太惨了啊。帅爷和咱们的主力，就，就真么没了啊……”
说话间，他眼泪已经是止不住的掉下来，一下子扑到了李春来身上。
这让周围本就紧绷的情绪陡然更加紧绷，所有人的心都是提到了极限！
只要这郑春华敢有丝毫不妥帖的动作，大家便会一拥而上，直接把这帮人剁成肉泥！
李春来忙是一只手扶住郑春华，另一只手已经绕到背后，打手势示意众人别冲动。
郑春华这厮，显然是个戏精！
不过，到了此时，李春来的演技也不算弱。
忙是双手扶住郑春华，满眼惊悚的道：“郑将军，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大军数以万人，皆是各方精锐，怎的，怎的会败了呢？”
郑春华此时直恨不得一口把李春来整个人都吞掉，他肚子里都咕咕叫了，可眼前的形势究竟不允许，毛文龙、满桂、陈六子、马五，包括俞瑶，都如狼似虎的盯着他呢。
忙带着哭腔道：“李兄弟，具体怎的，哥哥我也没明白哇。好像是帅爷和主力中了鞑子的埋伏，后金之主老奴也亲临了。从今天一大早开始，没一刻钟，他们便把咱们冲散了。帅爷都，都……”
“什么？”
“帅爷他，他老人家竟……”
李春来忙是更用力的扶住了郑春华，满脸激动。
“哇！”
郑春华长拗一声，“李兄弟，帅爷他老人家……好多好兄弟，他们都，都随帅爷一起去了哇……若不是老哥哥我处在后队的后队，跑得又快，怕是你也见不到老哥哥我了哇……”
“哇！”
“天塌了哇，帅爷，帅爷啊，您老人家怎的就，怎的就……”
李春来登时也滔滔大哭，满脸鼻涕眼泪，搞的郑春华只能先反过来安慰李春来了。
旁边，毛文龙、满桂、陈六子他们，一个个都是看的目瞪口呆。
这事儿，竟还能这么玩的？
不过，他们转而看向郑春华，不由都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说一千道一万，不还是贪生怕死吗？
能把贪生怕死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姓郑的，脸皮怕是都快比上城墙厚了。
这边，看李春来一副‘不经世事’的模样，郑春华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稍稍酝酿片刻，他终于是抛出了正题：“李兄弟，哥哥和弟兄们现在是遭难了哇，从早上一直到现在，别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呢。李兄弟，哥哥看你这边有不少物资，能不能，匀给哥哥和弟兄们一点呢？”
说着，他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李兄弟你放心，只要此时你能帮哥哥一把，哥哥绝不会忘了你的恩义的！以后你到辽阳，一切都算哥哥我的……”
郑春华的脸皮俨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满嘴跑火车的同时，还一片冠冕堂皇，直到说到口干舌燥，这才咽了口唾沫，看向李春来的眼睛道：“李兄弟，如何？”
周围瞬时安静下来。
仿若连空气都不再流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汇聚到李春来的脸上！
第296章 被人讹了粮草，还能大赚特赚？
李春来本来是不打算给郑春华物资的。
毕竟，李春来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找刘綎报功，物资本身带的便不多。
而且。
郑春华这厮很不地道！
当初，他身为后勤主管之一的时候，对李春来便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哪怕李春来并没有想从他哪里真搞多少物资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却也没少被他奚落。
再加之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几乎从各个维度来说，李春来都不应该给他一粒米。
但李春来的思绪，显然没有被此时这一时一地所禁锢！
片晌，笑道：“郑将军您是豪杰之辈，您能看得上卑职，那是卑职的福分。这样，大哥，把咱们的粮草，匀给郑将军一半，直接给他们留下便是！”
“这……”
李春来此言一出，不只郑春华有点懵了，毛文龙、满桂、陈六子、包括俞瑶等人，全都是懵了。
谁能想到，这般时候，粮草必定价值千金，李春来竟然说给就给了郑春华这憨货？
“三儿，咱们的粮草也不多了哇……”
毛文龙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劝一劝李春来。
毕竟，很大程度上，这些粮草，他毛文龙也算有份的。
“大哥，不用多说了，执行命令！”
李春来却干脆果决的喝到，不再给毛文龙反驳的机会。
“……”
毛文龙一时直要炸了，都想跟李春来翻脸了，但看到李春来果决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叹息道：“按，按李大人说的办！”
“是。”
周围人赶忙开始忙活起来。
郑春华这时才反应过来，忙是用力握住了李春来的手，眉开眼笑：“李兄弟，李兄弟，你的情义，老哥哥我记住了哇。废话老哥哥我便也不多说了。以后，李兄弟你但凡有用得上老哥哥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
给郑春华部留下一半粮草，李春来一行人没有丝毫停留，顶着昏沉的暮色继续赶路。
毛文龙本来还很生气，但此时，再看李春来的时候，他非但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是充满了畏惧，颇有些深不可测的模样。
满桂倒是还跟以前差不多模样，但，他偶尔看向李春来的时候，也是保持着深深的恭敬之意。
显然。
不论是毛文龙还是满桂，到此时，都有些摸到李春来给郑春华粮草的深意了。
可俞瑶究竟‘傻白甜’了点，还没有转过弯来。
待到队伍顶起了火把、速度逐渐平稳，她忙悄悄来到了李春来身边，俏脸上满是纠缠的道：“三儿，三儿，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那郑春华是个什么东西啊。说他是个杂种都不为过！你怎能信他说的话啊。咱们的粮草本就不多，却还分给了那帮杂碎一半……”
俞瑶说着，直忍不住气的跺脚：“憋屈，太憋屈了啊，呜呜……”
看着俞瑶就快要掉出眼泪来，李春来的心情却是极好，揶揄道：“姐，这才到哪儿，你这就扛不住了？再说，这位郑将军，毕竟是个体面人，说话总不能跟放屁一样吧？咱们现在没了刘军门支撑，以后，报功的时候，保不定就能用到他呢？”
“三儿，你……”
俞瑶不由更气，简直要炸了，一把抓住了李春来的大手，直接贴在了李春来
的身上，近乎是咬着李春来的耳朵道：“三儿，你平日里那么精明，怎的，怎的这关键时候反而犯浑了啊。这种人的话能信吗？怕一个字都不能信啊！他们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看俞瑶真的生气了，李春来不由笑着揽住了她的纤腰，贴着她耳边低低道：“姐，你想啥呢？我李三儿难道是傻子吗？若不出我预料之外，郑春华这帮人，估计，很难活到明早上了！”
“嗳？”
俞瑶登时一个机灵，猛的看向李春来：“三儿，你，你什么意思？”
她隐隐已经摸到了李春来的线，但究竟还是差着一层窗户纸，这种感觉，直让她又是刺激又是着急。
李春来一笑，继续贴着她的耳边道：“姐，这么说吧。若这会儿不是这郑春华追上来，怕是也会有什么马春华，李春华追上来！他们一个个都狗一样，不照样惦记咱们的粮草吗？咱们把这些粮草拿在手里，看着是心里踏实了，怕也要成为那些饿狼眼里的肥肉啊。”
说着，看俞瑶瞪大了美眸，樱红的小嘴诱人的张开来，满脸惊愕。
李春来笑着拍了拍她的小娇.臀道：“姐，几石粮米几块肉而已，若是能用这，给咱们争取一些宝贵时间，让弟兄们能更从容的赶路，及早离开这危险区域，何乐而不为呢？呵呵，咱们不需要跑的多快，只需要跑的比郑春华这狗杂种快就足够了！”
“咱们不需要跑多快，只需要跑的比郑春华快就足够了？”
李春来已经大步走向前方十几步之外，俞瑶这才是回过神来，小嘴里却止不住接连念着李春来刚才这句话，终于是将一切都串联起来。
对啊！
如果没有郑春华这种‘肥肉’在后面殿后，怕是他们就要直面更为凶狠精锐的溃兵们了。
那样，怕是睡觉都没法睡，而且要改变路线，绕到山里去。
此时，李春来只用这么点粮草，便是给己方创造出了这么大的空间和时间……
按说李春来的计算方法，这笔买卖，已经不是赚的事情了，这是超级大赚特赚啊。
“这个坏蛋，他，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俞瑶再看李春来，美眸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来，忙是快步去追寻李春来的脚步。
纵然她很多时候都有点跟不上李春来的节奏，但有一点她很久之前便是断定了。
即便现在来看，那个断定依然是非常正确的！
——就像是此时这种凌乱又恐怖的环境，若有人能活着出去，并且还名利兼收的，怕只有李春来这等人物啊！
庆幸的是，她跟李春来是一帮的……
而且，极大的可能，他们的关系还会更为亲密……
想着，俞瑶的心情瞬间美丽起来，只觉这讨厌的天气、阴森的白山黑水，都变的可爱起来。
……
一路直接赶到了子时末，弟兄们实在是走不动了，李春来这才是下令在董家江畔的一处空地上扎营，大家赶紧抓紧时间休息。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算明知道诸多弟兄都是已经极为疲惫，疲惫不堪，李春来却还是要这么做！
否则。
怕就要进入‘人间炼狱’节奏了……
虽说在这种节奏里，李春来倒并不是太虚，有着很
大把握能活下来，但这显然就落入了下乘。
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能有提前跳脱出这个‘烂局’的机会，李春来为何不提早布置呢？
而且，此时并不只李春来他们报功这一队人马要急急赶路，在牛尾巴寨那边驻扎的洪斌部，同样要急急赶路！
而且要比李春来这边更急切！
因为那边是主力，有着诸多战利品，还有不少女人，速度肯定是快不起来的。
这般状态，别说是在宽甸的深山里了，便是到了宽甸李春来都不放心！
刘綎部已经失败了。
杜松那边，有着杜老八等人的痕迹，李春来至少有九成可以确定，他们也是失败了。
如此，马林那边也应该差不多……
四路明军主力。
三路已经大扑街……
怕‘独苗’李如柏那边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这般形势下，整个辽地进入‘群魔乱舞’状态，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李春来此时‘个子小膀子瘦’，脑袋秀逗了才会在这种时候以卵击石，掺和到这恐怖乱流中。
只要跟洪斌部主力汇合，李春来便会一路向东，直接转到滚滚鸭绿江上，再沿鸭绿江的冰面南下。
哪怕是从高丽找出海口，也不会在大明找。
前面李春来之所以要带着金允泰这个棒子，也是在为此时留条后路！
众人安顿完毕，李春来直接来到了金允泰的小帐篷这边。
金允泰身边只有不到十人，还个个都瘦儿吧唧、非洲难民一样，但这已经是他拿的出的最优秀的力量了。
这么大的变故，简直堪称惊天之变，金允泰就算累的狗一样，此时却没有丝毫睡意。
看到李春来过来，他登时一个机灵，忙急急爬起来，“李，李大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大军，怎的，怎的就……”
“怎么？”
“允泰老铁，你害怕了？”
李春来拿出一个小酒壶，自己先喝了一口，又丢给金允泰，笑吟吟的看着他。
金允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接过小酒壶，‘咕咚咕咚’便是灌了一大通，这才意犹未尽的看向李春来，哭丧着脸道：“李大人，实不相瞒，我，我很害怕。大明都败了，我们高丽该怎么办，我，我又该怎么办……”
“没出息！”
李春来没好气的踢了金允泰一脚：“允泰老铁，我大明是何等模样，你心里没点数吗？就算一时败了又如何？我大明，人口千千万，沃野万里，人才辈出！你难道还愁着我大明打不过鞑子？
你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咱们有这么多首级在手，等你回了铁山老家，该怎么发展，重新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来！”
说着，李春来嫌弃的白了他一眼，“若允泰老铁你是这般扶不起的烂泥，那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各奔前程吧！”
“别，别走啊李大人，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有点明白了……”
眼见李春来说完便转身要走，金允泰哪还顾得上其他，忙是一把抱住了李春来的大腿。
忙道：“李大人，你是说，大明还没输，咱们还没输，咱们的这些首级，依然可以得到封赏？我，我也能往上走一步吗？”
第297章 ‘优秀’的高丽人
次日一大早，李春来一行人虽天未亮便急急赶路，但仍是有不少溃兵追了上来，哀求让李春来给他们一口吃的。
这帮溃兵与郑春华他们便不一样了，都是零散的散兵游勇，各个身体素质明显都不错。
显然，他们是凭借着各人能力，连夜赶路而来。
对这帮人，李春来自不会吝惜，只要追过来的，李春来都会给他们一些粮草。
而从这帮溃兵口中，李春来众人也得知，郑春华那厮，果然是没有活到今天早上！
昨晚的时候，有不少溃兵去跟他们要粮草活命，可郑春华的性子，怎会给别人一口？
结果，许多溃兵都串联起来，半夜的时候，直接杀入到郑春华的营地里。
可怜郑春华也是个体面人，到最后，却直接被剁成了肉酱。
那些溃兵甚至用郑春华的‘肉酱’，去引诱野兽上钩，再来搞野兽吃……
“呕，呕……”
“三儿，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恶心啊。野兽吃了那郑春华的肉，他们再去吃野兽，呕……”
俞瑶虽是强撑着把事情听完了，可等几个溃兵千恩万谢的离开，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早饭吐了个干净。
看着俞瑶这模样，李春来手上忙帮她捶背顺气，心里却是止不住的苦笑。
这才到哪儿？
将将开始而已啊！
这些溃兵这时候还没饿急眼呢，等再过上一两天，乃至就今天，怕是世上就要多了一种叫做‘两脚羊’的美味佳肴了……
安抚完俞瑶，李春来招呼毛文龙和满桂，让队伍继续加快速度！
现在赶上来的溃兵虽还不多，却已经很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毛文龙这时却带给李春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他低低道：“三儿，这帮人都想跟着咱们，看模样，是认上咱们了哇。”
李春来刚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本来还没太在意，可毛文龙这么一说，李春来不由陡然警惕起来！
“大哥，有人找上你了？”
李春来忙是看向毛文龙的眼睛。
毛文龙点头道：“已经有好几人了，都是身手很不错的好手。三儿，你的意思是……”
看毛文龙明显有点动心的模样，李春来不由疲惫的揉起了太阳穴。
说实话，这般状态，绝对是收拢人心的好时候！
而且是用最低廉的价格，收拢到最精锐好手的时候！
但李春来肯定不会这么做！
倒不是说这些溃兵里的好手不够精锐，而是这跟李春来的理念不符，乃至有很大冲突。
毛文龙这明显是‘有容乃大’的野路子，而李春来这边，则是按照戚继光《纪效新书》的路子来。
若是论一时的效率，肯定是毛文龙这种路线更好。
就现在这般行情，依照毛文龙的能力，搞个三两千的精锐家丁怕都不是问题。
但！
有得必有失！
这其中，显然也是有着巨大的隐患。
这帮溃兵精锐，真能喂的熟吗？
一旦遇到麻烦，他们却火上浇油的搞事情，找谁说理去？
毛文龙此时对李春来已经很了解，只看李春来的表情，他便是有点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
却还是有点不甘心，再次试探道：“三儿，这，这可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若是咱们多收拢些好手，莫说游击了，怕是参将都不是梦啊……”
李春来这时也不墨迹了
，缓缓却坚决的摇头道：“大哥，我的意见是，时未至矣！不过，大哥你若想收拢这帮人，我也会支持你，并且给你留下足够的粮草！但是，咱们必须分开而行！”
“这……”
毛文龙顿时语塞，有点搞不明白，李春来为何会放弃这等天赐良机。
但他也不傻！
尤其是到了此时，他对李春来的能力，已经是相当的信任。
虽说毛文龙自信，这般状态，就算没有李春来，他也未必会吃太大的亏，但毛文龙也明白，他怕是远做不到李春来这般潇洒自如的。
乃至，一个不留神间，怕就能出什么可怕变故。
“哎。”
“三儿，既然你不愿意，那这事情便算了，我这便去告知他们，反正咱们弟兄时间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见李春来明显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毛文龙也果断改变了方略，放弃了这个念头。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毛文龙很明白，李春来这厮，这才是头潜龙，此时若生了间隙，那才是真正亏大了。
李春来都没想到毛文龙居然会做出这种选择，放弃这么大的肥肉，不由笑道：“大哥，这事情，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是现在不让你把这帮人收拢到麾下，没说，以后也不让你把他们收拢到麾下啊。咱们营地那边还有不少粮草，我也有路子能从镇江和高丽买粮。等下，你去把这人情做好了！等事情过去，想来应该会有不少人去投你的。”
“这……”
毛文龙一时直目瞪口呆。
他早就知道李春来聪慧，远超越常人，却是也没想到，这事情还能这么玩的……
其实这事情并不复杂，稍微冷静下来，他毛文龙也能想到，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就是比李春来慢一拍。
而且，李春来这话，也让毛文龙有了一种很深的畏惧之心。
倘若，刚才他没有做出正确选择，李春来后面这番话，怕是就不会说出口了啊。
忙道：“三儿，此计甚妙啊。不过，怎能让我一人赚这名声呢？以后，你虽不在辽地发展，但看目前的局面，想来，以后你还少不了要来辽东啊。多赚点情分，肯定不是坏事！咱们弟兄，还是得标着膀子往前走哇。”
看着毛文龙真切的模样，李春来不由一笑：“也成！大哥，就这么办了！”
“好来！”
毛文龙大喜。
……
李春来和毛文龙达成了一致，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
诸多溃兵，都是得到了明确的指令：
从李春来他们这里得到粮草可以，但是，得到粮草后，必须各自离开，不得同行！
否则，便没有粮草。
这事儿顿时让许多溃兵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他们这等好手，主动投效，此时竟然被拒绝了……
这还是大明的天下吗？
但此时，李春来他们已经这么抉择了，溃兵们也没什么办法，想活下去，便只能服从了。
很快，有些凌乱的局面便开始步入到正规中。
当然，李春来也没有忘记满桂。
满桂此时虽只是‘打手’，也很少说话，存在感不高，但李春来依然不曾忘记他，也让的他的名声逐渐流传开来。
一传十，十传百。
几乎是眨眼之间，李春来、毛文龙、满桂三人的名字，便是已经在诸多溃兵中流传开来，逐渐被无数人所熟知。
……
一路赶路之间，诸多事务都是开始走上正规，距离洪斌他们，也只有半天多的路程了，但李春来却并没有多少开心。
乃至，时而便是愁眉紧缩。
因为眼前的‘逃命之计’虽是趋向于稳妥，可报功的事务，还是有些飘渺！
最核心的一个原因，李春来此时根本就得不到关于戚元功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位爷是死是活。
另外，李春来‘留的那一手’，原刘綎部中军游击张云泰，此时虽还活着，还能叫活人，但之前受到的创伤着实有些重了。
这般环境又是缺医少药的，他正处在严重高烧状态，能不能活下去，活过这个难关，还是未知数。
甚至，就算这厮就算能挺过来，依照这般高烧状态，怕是也得烧个傻子模样了……
不过，事物都是相对的，有坏消息，便也意味着会有好消息。
三月初五傍晚，李春来一行人已经顺利赶到了牛尾巴寨附近，得到了洪斌留下的不少粮草的补充。
这一来，他们再去拉拢人心，便更为游刃有余了。
另外，有刘綎部中军的亲随，也逃到这边来了。
而且逃出来的还是散兵游勇，是一个副把总和他的几个把兄弟，他们皆是刘綎陨落时的见证者。
李春来当即让火兵炖了一锅好肉，接待了他们。
等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个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出来。
为首的这副把总姓向，名叫向天，名字有点霸道的。
他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大军从遭遇埋伏到溃散的过程，一一对李春来等人叙述起来。
“什么？”
“刘军门，刘军门那时竟没有指挥的？你，你是不是在信口雌黄？”
等说到这个环节，毛文龙就算还想强忍着，却着实是忍不了了，当即便是猛的起身来厉声呵斥。
向天被吓坏了，忙是跪地磕头：“大人，大人，卑职此言，句句属实，若胆敢说半句假话，今晚便让鞑子射死啊……”
“大哥，你先别着急，让向兄弟把话说完。”
李春来这时也对毛文龙使了个眼色。
毛文龙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下来。
等到向天这次流畅的说完，所有人都是陷入了沉默状态，恍如连空气都不再流动了。
还能说什么呢？
这他娘的，分明就是个局啊！
可惜！
刘綎那时完全被功利蒙蔽了眼睛，一错再错，害的数万儿郎，魂洒他乡……
但刘綎地位究竟很高，人又已经没了，谁又能评判他呢？
毛文龙这时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了，嘶哑道：“那，那些高丽人是什么情况？他们没有顶一顶吗？”
一听到‘高丽人’，向天登时便有点炸毛，压都压不住，痛苦又愤恨的道：“大人，您就别提那帮高丽人了！狗东西，狗东西啊！在临战之前，那姜弘立哭着喊着的求帅爷要当先锋！可，真等溃败了，没有比他们跑得更快的！”
说着，向天咬牙切齿，简直要把牙根子都咬断：“最可恨的是，鞑子并没有攻他们的阵，反而是放过了他们！卑职听后来的弟兄说，他们，他们好像已经得到了鞑子的册封……”
“什么？”
“册封？！”
毛文龙一时也要炸了，忙是看向李春来。
一直沉默的满桂都是一个机灵，也急急看向李春来。
第298章 死人沟
高丽人的怂包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号称是两万大军，也的确是有差不多两万人，可真正能战的，五千人都是往多了说的，给他们脸了。
所谓‘上行下效’。
作为深受大明影响的番邦小国，高丽人在军事上，大明的优点没咋学到，毒瘤倒是学到了不少。
尤其是抗倭援朝之后。
此时姜弘立部的能战之兵，也就是各级将领麾下的亲卫们，这个人数，两三千已经了不得了。
但，高丽人能不能战是一回事，接受后金的‘册封’，俨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经意间，众人都是沉默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变的略有复杂起来。
便是毛文龙这种老江湖，老脸上也挂着一层满是风霜感的落寞。
“呼。”
李春来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没有着急说话，一一扫视过众人，将众人的脸色收入眼底。
此时，包括李春来在内，在场每个人的心里，真的是都有点不太好受……
这是个什么感觉呢？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恍如原来一直有暧.昧、并且有一些利益牵扯的绿茶，突然之间，投向别人的怀抱了……
纵然这对大局并不能造成质的影响，但那种恶心，那种由内而外的不妥帖，一般人谁又能扛得住？
“三儿……”
见局势再沉闷下去就有点丧军心了，毛文龙忙小心提点了李春来一句。
李春来这时也回过神来，笑道：“姜弘立这条老狗，不地道啊。不过大家都不用担心，我大明此时虽是略有小挫，可我大明万里山河，人才辈出，怎会被这一时一地影响？都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想来，皇爷和朝廷马上就会有后手招下来了！”
看李春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众人止不住低低议论。
很快，大家虽还是有些不爽，可那种压抑却逐渐消散开来。
李春来自不会让这种情绪再进一步的扩散，对毛文龙使了个眼色，让毛文龙驱散人群，招呼大军继续前行，自己则是又安慰了向天他们一会儿，把他们先安定下来。
……
牛尾巴寨能成为大明与后金的边界，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里不只是地形险峻，易守难攻，地理位置也很优越。
从牛尾巴寨往南不到二十里，便可以绕过董家江，走山间的小路退往鸭绿江一线。
此时这般状态，锅已经被踢翻了，李春来根本就没有从这种局面里渔利的心思，自是不会有丝毫犹豫，直接令众人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一夜兼程。
次日一大早，李春来一行人终于是转过了小路的拐角，由往南转而向东，在一片小山谷中与洪斌部主力汇合起来。
这一来，他们差不多再有个两三天的路程，便是能赶到鸭绿江畔，从而直接沿冰封的鸭绿江南下了。
可惜，直到此时，李春来也没有收到戚元功那边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位老哥到底是死是活。
而幸运的是，昨日后半夜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纷纷洒洒的，到现在都没有停，前几天太阳很好、已经稍稍融化了一些的雪势，再次变成了真正的白山黑水。
这也将隔绝李春来他们的踪迹，让后续溃兵分不清南北。
不过，对于数以万计的还流落在宽甸山区的明军溃兵们来说，这场雪，俨然就是噩梦级别了……
接下来这段时间，怕是老天爷也要对这片区域别过目光了…
这也不能怪李春来残忍！
有多大的饭量，便吃多大的饭。
李春来此时虽是有点小实力，可无论是本身的实力、官职、威望，都远远不够！
此时就算不忍心，却也必须要狠下心来了。
想想吧。
倘若李春来圣母心发作，非要去收拢溃兵，暮然再来一个甚至几个郑春华这种模样的游击，乃至是参将、副将的——
你要不要听他们的指挥？
不听又该怎么办？
先贤把这方面的道理已经说透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做。
在原有的轨道上，有人不仅做了，而且做的很好很优秀，直接便是‘起来了’，奠定了基业。
比如，当年辽阳失守后的赵率教。
正是因为在前屯那边抓住了机会，才使得本因怯战逃跑要被处斩的他，一下子抓住了机会，扶摇直上九万里。
再比如，奇袭镇江后、又拿下了皮岛的毛文龙。
那时真的是辽东各方好汉，自备干粮，纷纷来投！
但这两个例子，都得有个前提，而这个前提才是所有核心中的最核心！
赵率教是什么出身？
那是名门之后啊，本身经历、底蕴也都是极为雄浑。
在当时辽阳、沈阳、广宁全都失守的状况下，他稍稍有点正向作用力，便是矮子里拔将军，被孙承宗看上了，从而便是扶摇直上。
毛文龙就更不用说了。
那时的他，已经成为辽地汉人反抗鞑子的旗帜，已经成为一种政治正确的效应了。
而此时的李春来，不过只是无名小县城沂源的一个个小小副千总，还不是正的，拿命去收拢溃兵啊。
在这边的小山谷内休整了一上午，果然，再没有任何溃兵走这条路过来。
毛文龙此时也领略了李春来的思路，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笑着解释道：“三儿，你别看这山里，前些年被李大帅移民来不少人，可头几年来回折腾，人早就被折腾干净了。要么去给鞑子当包衣，要么早就逃难了。现在这天气，若是山里没有人家，找不到吃食，别说溃兵了，大罗神仙也出不去哇……“
李春来缓缓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毛文龙已经说了，李春来自不会掉毛文龙的面子，笑道：“大哥，既是这般，也是好事，那咱们便赶紧赶路吧。否则，若是鸭绿江化冻了，那才是大麻烦啊。”
听到这个问题，毛文龙脸色也迅速凝重起来，忙是重重点头。
此时天气虽是极寒，又处在三月初，理论上还不到大江化冻的时节，可这玩意谁又能保证呢？
简单休整，一行人继续上路。
只是相比于之前，现在所有人手都汇聚，规模就有点大了，加上那些年轻的鞑子女人，队伍都快一千五百人了。
千人如林。
这个规模想要无声无息，哪怕是这种鬼天气，也是绝无可能的。
李春来只能是让毛文龙和满桂麾下的夜不收弟兄，加倍小心，一旦发现有敌情，哪怕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也立刻回来报告。
毛文龙看李春来这般谨慎，稍稍觉得有些过的同时，心下里却又止不住的踏实起来。
暗暗感叹：‘李春来这种人，真的是神仙都压不住啊。谁想从他手里占便宜，那得先看看，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啊！’
……
一路颇为顺利。
到了天色将黑之时，大队人马已经走出去三十几里路，算是彻底的远离了危险区域。
主要是这条小路有一些人为痕迹，也比较平整，都是当年移民到这边的汉人休整的。
只是后来李大帅反反复复间，很多上不的台面、要被万夫所指的事情，也是在这片区域内发生。
大几万户的老百姓，几十万人口，说没了就没了，这你敢信？
饶是朝廷摄于李大帅的威名，帮他掩饰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恶行，可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毛文龙麾下一个当地向导解释，这条小路，统称‘死人沟’。
好多年前，高丽来大明做生意的生意人，还会走这条路，但自前几年开始，这条路鞑子自己都不走了……
周围看似安静祥和、郁郁葱葱的白山黑水之间，根本就不知道埋藏了多少枯骨与亡魂！
李春来对此还能多说什么呢？
只能保持沉默。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
很多东西，都不是没有根由哇！
而让李春来有些诧异的是……
那些……那些明显被折腾的不像样的鞑子女人，就算得到的吃食极少，也基本都是残羹冷炙，却是没有一人掉队的……
特别是她们一个个坚强着彼此鼓舞的模样，让李春来看了也很受触动。
罪不及妻女啊……
这事情，究竟是他李三儿不地道了。
此时，李春来也了解了许多女真人的习性，对他们的女人而言，这种‘被易主’的事情，其实是很正常的。
游牧民族的女性，大多数皆是如此。
而但凡是不如此的，一定是被汉化过的。
因为她们的生存条件太过恶劣了，活下去始终才是第一诉求，又岂能跟汉人一般，坐拥千里沃野？
仓禀实而知礼节啊。
吃饭都吃不饱，活都活不下去，又哪来那么多的矫情？
思虑片晌，李春来一边让人扎营，一边让洪斌给这些女人加点饭食，另外，没有得到他李春来的允许，任何人不能再欺负她们！
洪斌显然不会违背李春来的命令，忙去忙活。
李春来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稍稍放松的伸了个懒腰。
纵然前路依旧充满迷惘，危机四伏，一时也根本找不到报功的头绪，可不知怎的，看到洪斌、张黄他们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孔，李春来心里便止不住的踏实。
只要有这帮最熟悉的老弟兄在这，就算事情再难，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远处，俞瑶已经在招呼火兵收拾晚饭了。
看着她熟悉的窈窕倩影，李春来嘴角边也止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李春来刚想过去招呼俞瑶一声，逗逗她开心，只歇了半天、便是跟诸多夜不收出去探路的向天，忽然急急而来。
看着外面的弟兄拦住了他，不让他进来，他急的直要吐血。
好在他也看到了李春来，忙是喊了一嗓子：“大人，卑职有紧急要务，要向您禀报哇！”
只看他的表情，李春来心头便蒙上了一层阴云，片刻，招呼值守弟兄放行。
向天却来不及跟值守的兄弟谢礼，便是急急奔着李春来而来，低低说了些什么。
“什么？”
饶是李春来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暮然听到了向天的消息，整个人还是有点炸毛一般！
第299章 地狱模式！
“你说，你发现了上百人鞑子的踪迹，那其他人怎的没消息传回来？还是说，你跟鞑子有私通？！”
大帐内，毛文龙如狼似虎的盯着向天。
“这，这……”
向天直接被毛文龙怼懵了，傻傻不知所措。
他哪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而且有着不少幸运加成后才得到的消息，到了毛文龙这边，竟然被倒打一耙，成了罪过了。
忙急急辩驳道：“毛大人，卑职怎会私通鞑子啊。卑职之所以查探到鞑子的踪迹，是因为卑职饶了条小峡谷，想看看有没有近路，正巧碰到了那股鞑子的营地！卑职……大人，卑职绝没有半句虚言那，请您为卑职做主啊……”
向天口才明显不是太好，他似是还想仔细解释，却害怕越描越黑，忙是不再说了，拼命对李春来磕头。
毛文龙这时微微看向了李春来，对李春来使了个眼色。
李春来自明白毛文龙的意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道：“向兄弟，你不要太激动。有兄弟已经过去探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只要事情属实，我李三儿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说着，李春来亲手把向天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向兄弟，你也不要想太多。现在这般状态，咱们必须得小心再小心，毛大人这边并没有什么针对你的意思。”
“哼。”
毛文龙这时却又轻蔑的冷哼一声。
向天委屈又感激的看向李春来，忙是重重点头：“大人，卑职相信您……”
……
待向天出去，毛文龙微微苦笑：“三儿，我这恶人演的还像吧？不过，看这向天这模样，这消息似不是假的哇。百多人的鞑子啊，事情怕是不太妙哇……”
没错。
毛文龙之所以这般刁难向天，俨然是李春来故意而为之。
这般状态，李春来接受向天等人、让他们跟在了队伍里，很大程度上其实是违背了李春来的初心的。
却又有着理由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若戚元功也阵亡在这次的乱局中，刘綎麾下逃出来的其他人，再使使绊子之类，李春来他们还怎么玩？
怎么证明他们不是逃兵？
看着愁眉紧缩的毛文龙，李春来也是重重点头。
别看李春来此时有一千五百人，人数十倍于这百多号人的鞑子，但这账肯定不是这么算的。
那百多号人的鞑子，尽是好手，至少得多半是战兵。
可李春来此时这，能战之力也就二三百人，而且都是相当不规范、且混杂的杂牌军。
怎么跟这百多号人的鞑子玩呢？
若是一步没走好，可能这股鞑子只需要一个冲锋，李春来这点基业就要玩完了。
“大哥，他们跟咱们还隔着好几座山，现在天都黑了，他们想来也不会上山查探什么。咱们先稳着点，等等具体消息吧！若他们是过路的，最好！若不是过路的……”
李春来虽是没有说完，毛文龙又如何不明白李春来的意思？
若这股鞑子不是过路的，乃至跟他们的路线有冲突，那，必将又是一场直关生死存亡的大血战啊。
……
向天这消息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多时之后，便是有夜不收弟兄传回来消息，在前方三四里外、两座山的背后，有一股百多号人的鞑子已经扎营了，点燃了很多火光。
只是晚上这般状态，看不清到底是哪个旗的鞑子。
而说是两座山，其实只是一座大山一座小山相隔，那股鞑子现在就在小山里的山谷里扎营。
他们距离
李春来等人营地的直线距离，超不过五六里地！
更恐怖的是——
他们再往前走两三里，李春来这边再往前走个四五里，便是有一个交叉路口，双方人会相遇的……
“三儿，怎么办？现在已经戌时了，咱们直接带人过去，还是咱们先过去……”
毛文龙亲自跟向天道歉、安抚住他的情绪后，便是急急来到了李春来这边。
满桂也是一脸凝峻的坐在一旁。
眼下这般状态，时间就是生命了！
若是想做掉这股鞑子，现在便得抓紧准备了，因为李春来他们能获胜的唯一选择，便是夜袭！
因为山里路况极为复杂，李春来他们是要穿山过去，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情况。
一旦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别忘了，此时老奴已经解决掉了明军的四路大军的三路，又安抚住了高丽人！
纵然还有叶赫部的人在那边吊着，却已经是有不错的时间和余力，来清除诸多杂质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已经这般，咱们还有的选吗？大哥二哥，现在你们便召集人手吧，把家伙什都带上！若是有机会能干一票，必须干他娘的！若是没机会，那再另说！”
李春来沉吟片刻，便是果决的下定了决断。
前面时，军备物资，特别是炸药包虽是消耗很大，但还是有着一部分存留的。
已经这般，李春来也可能再留手了。
“好！”
毛文龙和满桂不敢怠慢，忙是急急去忙活。
李春来也迅速招呼洪斌、张黄等人召集他本部人手。
……
戌时初刻，晚上七点半左右，李春来一行人集结了三百多人的队伍，悄然朝着幽深的夜色中进发。
为了避免被鞑子发现，此时营地这边都不再生火了，所有人吃喝拉尿都得在帐篷里。
谁要是敢在这种状态出帐篷，那便直接死罪！
也由不得李春来这般小心！
纵然他在这场浩劫中残存了下来，甚至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却是又有什么试错资本了？
一旦出现问题，便是满盘皆输！
谁敢拿身家性命来玩笑？
不多时，李春来一行人便是抵达了向天说的那道峡谷。
却真他娘的是‘峡谷’……
宽度也就一人多宽一点点，简直就像是‘一线天’，横亘在两座白山之间，里面也是积雪密布。
虽是有向天他们的脚印，算是探过了一遍路，却依然让人很不踏实。
看到这般环境，众人都是有些沉默。
李春来心里也是直庆幸不止。
若不是向天他们侥幸走了这条路，提前发现了这恐怖消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其他夜不收，根本不可能会走这种玩意的……
此时，这么多人直接过去肯定不合适。
这‘一线天’两边的山势看着是稳固，可上面的落叶层和积雪都不少，一旦出现变故，那就是真的‘灭顶之灾’了。
想了片刻，李春来道：“大哥二哥，你们各带几个亲随，跟我一起过去先看看情况再说！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毛文龙和满桂都是重重点头。
此时这般，李春来的选择俨然是最稳妥的。
很快，一行人便是直接钻入了这‘一线天’里头。
穿行在这数百米高山势的最低端，切实的感受着这等落差感，李春来心里也止不住的感慨万千。
大自然千变万化，叠伏之间
，何尝又不是人生呢？
像是杨镐那种站在顶端的人，会低头看一眼处在这夹缝中蝼蚁般的李春来等人吗？
答案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那种‘大象’，难道会听李春来这等蝼蚁的心声？
这段‘一线天’，足足近一里长。
待到走出来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在里面，真太压抑了。
而一出来，李春来他们也看到了向天所说的那座小山，竟真的是座小山，小土包一样，也就不到百米出头高。
此时，风声掠过，已经依稀能听到土包后面的肆意说笑声。
俨然，那股百多人的鞑子，就在土包后面！
“大人，鞑子应该不是靠着这座土包扎营，而是靠着对面的那座山，咱们小心点，不出声响，鞑子应该是不会发现的……”
这时，情绪已经平稳的向天也低低过来跟李春来解释。
李春来缓缓点了点头，想了想，示意来过这边的向天在前面带路。
向天不由大喜，一时激动的眼泪都要留下来，忙重重点头道：“大人，您几位跟卑职来。”
说是‘小土包’，可爬起来依然不容易。
因为这并不是后天的人造小土包，而是先天的，山上依然是长满了各种老树，都枝繁叶茂的。
这也导致山间落叶层极多，深一脚浅一脚的，根本就没数。
好在李春来三人身边都是精锐，向天本身也是夜不收出身，此时又打起了精神，便是舌头咬断了此时也不会出声，问题并不是太大。
但即便这般，待攀上这座小土包，李春来等人也用了一刻钟还多。
站在小土包上的一颗老树之下，已经是可以隐隐看到下面的鞑子营地了，足有几十堆各式火堆，风声吹的鼓鼓作响的帐篷里，还时而便传来肆意的说笑声。
但受制于山林间茂密的树木，就算到了这里，依然是看不清敌情！
正如向天之前所说，鞑子的营地是背靠对面那座山而建，跟这小土包还隔着至少半里的距离。
没有更高的高度，根本看不清状况。
李春来的爬树绝技都没用了。
刚才向天已经爬过一次树了，却还是看不清。
所有人的目光，止不住又看向了李春来。
李春来此时俨然压力巨大！
纵然瞧不起鞑子，认为他们茹毛饮血、原始人一般，可，不得不去承认的是——
他们的军事素养，包括他们对这片白山黑水的适应程度、了解程度，都远不是李春来他们能比。
或许选择在这里扎营，只是那鞑子头领看了片刻的选择，可这等片刻，显然是需要着诸多时间和经验来累积的。
这一来，这座小山包不但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像是一根刺一般，卡在了李春来的喉咙里。
如鲠在喉！
关键这小山谷比之李春来他们扎营的那个要宽敞很多，路口也是极为宽敞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李春来他们动手了，想要封死两边路口，把鞑子卡在里面的几率是很低的……
如此，一旦有鞑子跑出去了，呼叫援军，那……
便是李春来都不敢再往下想……
这他娘的，完完全全的地狱模式啊。
本来他李三爷就很艰难了，不曾想，老天爷还嫌他李三爷压力不够大，要再加上一点的……
可惜。
吐糟归吐糟，事情还是得去做！
调整了没片刻，李春来便低低招呼众人道：“走，下山去看看！”
第300章 超级大鱼！
三连发万字求订阅和月票，船多谢。
~~
‘帐篷里没有女人声音，至少得有二百多匹马，还有十几辆大马车，七八辆鸡公车，这还只是目前能看到的……’
又是近一刻钟之后，已经戌时三刻了，李春来等人这才是下了小土包，缩在边缘，小心的查看着鞑子那边的动向。
李春来的脸色也是愈发凝峻，心里仔细的盘算着。
向天他们是天色将黑的时候看到的这股鞑子，那时候还只有百多人，向天刚才也跟李春来解释过，他们那时是绝没错的，都粗略数过的。
可此时……
鞑子明显不是百人规模，至少得翻个两三番乃至更多啊！
看这营地的模样，没有四五百人怕也差不多了。
这他娘的还怎么玩？
如果说地形不合适，李春来他们还可以调整，费些力气，跑到对面的山上来布置。
可此时鞑子的规模有点吓人了，明显是后面又来人了！
李春来现在的底子，一时半会的怎么可能吃的下这等庞然大物？
“三儿，情况不妙哇……”
毛文龙此时脸色也是凝峻到了极限，低低对李春来道。
现在这般，已经不是‘如鲠在喉’的问题了。
——而是，鞑子的刀锋，就跟他们的脖颈隔着一层窗户纸了，他们暂时还没发现而已……
满桂此时都是坐立不宁，不断的抓耳挠腮，又时而看向李春来。
他也慌了。
“三儿，你看，这，这像不像，像不像鞑子在运送什么货物之类啊？要把这笔货物运到别处，跟咱们没有冲突呢？”
这时，俞瑶忽然低低对李春来耳语几句。
“嗯？”
李春来登时一个机灵，忙是看向俞瑶。
俞瑶被吓了一跳，呆萌道：“三儿，我，我说错话了吗……”
“姐，没。是我想歪了。”
李春来忽然笑着握了握俞瑶的手，转头对毛文龙和满桂道：“大哥二哥，咱们或许有点自己吓自己了，鞑子此时这么多大小车辆，怕是要运什么东西的。想来，应该不会跟咱们有冲突！”
“额，这……”
毛文龙和满桂都有些无言。
李春来这，显然有点掩耳盗铃了，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现在鞑子这模样，明天恐怕还会有人手赶过来，他们此时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
这种天难道一直不生火了吗？
但这时毛文龙和满桂都是看到了李春来的眼色，也回过神来。
毛文龙道：“应该有这般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弱。但若鞑子不来，咱们也得做好应对准备才是。”
满桂也忙重重点头。
身边众人听到此言，原本一直被提在嗓子眼上的心肝，终于是稍稍放松了些，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见稳住了身边众人的情绪，李春来又补充道：“不过鞑子就算不来，咱们也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还是得过去看看才成！”
有着前面的小双簧，这时众人纵然还是紧张，可那种紧张感已经消散了很多。
很快，便是借着这幽深的夜色，小心朝着土包外面饶过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成也大雪，败也大雪。
前面时，大雪虽是挡住了溃兵追寻李春来他们的脚步，却也在这天地间留下了诸多圣洁的银装。
这般状态，只要踩上一脚，
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现在又没法确定动手不动手，一旦到了明天，被人发现了……谁敢想那等后果？
李春来也从未发现，时间竟然这么值钱的。
关键是，就算心里再着急，表面上却还是得强撑着，别提多压抑了。
还好，土包子边缘地势平缓，许多地方落叶层都不密，地面也被冻住了，让的李春来他们的速度快了不少。
来到山谷出口这边，鞑子虽是未在这边布置值守，可与对面的山势至少隔着五六十步的距离。
而这已经是窄的出口了，北面那边还要更宽。
众人止不住又犯了难。
李春来此时也是眉头紧皱，想了片刻道：“已经这般，都过去也不合适。这样，大哥二哥，我带几人过去看看，你们在这边留守！一旦我出现意外……”
李春来顿了一下，“你们别犹豫，往回走也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三儿，这，这……”
毛文龙登时语塞。
他倒不是不想帮李春来，可他的年纪究竟摆在这里，身体条件也不行了，肯定无法完成李春来这般高强度的活动。
满桂这时道：“三儿，我陪你一起过去，若有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毛文龙忙是点头：“三儿，让二弟陪着你，也能放心点。真有事情，咱们便分散突围，总归是能把骨架保全下来的。”
李春来想了想，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
很快，李春来、满桂一行十几人，继续往前饶了一段路，绕出了一里多之外，终于找到了合适过去的地方，这才是搭起绳索攀过去，又迅速折回到这边的山上。
而饶是众人尽是精锐，做完了这般，却都是大汗淋漓，止不住疲惫的模样。
李春来却没有太多时间鼓舞军心，继续往前、往山势深处而行。
就恍如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
这一回，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之后，李春来等人终于是获得了极好的视野，可以清晰的俯瞰鞑子的营地了。
果然。
这鞑子营地至少四五百人，是要押送什么货物的。
不过，他们人数虽多，但却不都是战兵。
看三百多匹战马的数量来分析，战兵也就一百五六左右，鞑子一般都是一人双马的。
可惜，在这边视野是好了，却还是听不到底下鞑子的说话声，不知道他们在鬼扯什么。
而此时，时间已经略有些晚了，许多鞑子帐篷里都是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的几个帐篷里，还在传出说笑声，明显在喝酒。
“三儿，你，你有没有发现，这些鞑子的战马有点不太对？”
满桂这时忽然低低道。
“战马不太对？”
李春来一个机灵，看了眼满桂，又忙看向下面的战马群。
战马群都是拴在了打进地里的桩子上，周围还有奴才在巡守值守，似乎是汉人奴才，一丝不苟的。
仅从这个细节也能看出来，鞑子的那种新兴之感。
这些汉人奴才投靠鞑子之后，简直一个比一个责任心更强！
显然，‘奴才’这个称呼虽然不好听，可他们在鞑子那边得到的利益，却是在大明这边比不了的。
可惜，李春来着实不太了解战马，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三儿，这些战马，这些战马果真不太对！”
俞瑶这时忽然也低低道。
旋即看向李春来仔细解释道：“三儿，你看，这
些战马一个个都好漂亮、好高大的，这都是好马啊。寻常鞑子出门，就算有这种好马，怕也不会多。但现在，这里竟有这么多好马的……”
随着俞瑶的解释，李春来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眉头紧紧皱起来。
后金此时虽是很强盛了，跟蒙古人也有不少勾连，但他们此时可还没有征服‘铁奴才’科尔沁部。
大明也没有失去广宁，依然对周边蒙古部落有着很大影响力，后金的战马也是不宽裕的。
可现在，居然搞的这么光鲜靓丽的……
不对！
这事情不对！
李春来心里忽然一个机灵。
俞瑶和满桂这时也同时看向了李春来。
“嘶！”
李春来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么多大车。
漂亮优秀的好马。
前往这个方向。
这几个因素全都被条理出来，汇聚在一起，答案便也逐渐清晰了！
狗杂种的，这，这是想去高丽耀武扬威啊！
此时就算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鞑子给高丽人的这十几大车、各种小车的东西，肯定不会差了，必定是好东西！
而且，此时这鞑子营地里，必定是有鞑子大员存在的！
否则，够不上级别、怎能显示老奴的威严，怎么去高丽装逼？
“你们谁懂奴语和高丽话？”
李春来忙是询问周围众人。
“我倒是懂奴语，可，高丽话就不懂了……”
俞瑶有些忧伤，这种李春来最需要的时候，她竟然帮不上忙。
满桂他们也都是摇头。
满桂本身是蒙古人，虽然汉化已久，但还是能听说些蒙古语的，他麾下的人也差不多。
毕竟宣府那边时常与蒙古人接触。
却又怎的懂女真奴语和高丽话了……
这一来，李春来就算想窃.听一下这帮鞑子说的什么，也是不可能了。
“不对！”
“三儿，二哥，你们仔细听，他们说话，好像不是说的奴语和高丽话，而是说的咱们汉话呀。”
这时，俞瑶忽然一个机灵，低低道。
“嗯？”
李春来忙是竖起了耳朵仔细仔细的听。
果然。
随着风声掠过的声音里，时而传来一个字半个字的汉语。
李春来这时也回过神来，用力的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这他娘的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局者迷啊！
大明此时是何等影响力？
之前李春来便是听毛文龙麾下的当地人当笑话聊过，女真人与高丽人的贸易交易，都是说汉话的，汉话才是官方语言！
这是老祖宗们一代代人，在无数铁与火的征伐下、无数白骨的积淀下，这才是积累下来的荣耀啊！
“走！下去！”
通透了这个关节，李春来哪还有半分疲惫？浑身都是充满了干劲与斗志，快步便是往山下而去。
不多时，一行人便是来到了紧邻鞑子营地的树林边缘。
可到了这里又出问题了。
这边有一个战马营地，不仅马粪很臭不说，战马现在都还没睡，时而便是发出嘶鸣。
干扰之下，还不如在山上飘渺的听的清楚……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只要胆子大，老师休产假！
李春来很快便对满桂使了个眼色，盯上了不远处一个落单的马厩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