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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炭雪小蛟龙     九州风云录txt下载     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桃花源

    陈岁岁站起身来,看向陶隐问道:“先生,怎么了?”

    陶隐摆摆手示意陈岁岁坐下,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缓缓开口说道:“这二人身份不俗,尤其是那位安家小姐,岁岁,你是如何见过他们二人的?”

    陈岁岁便简要的说了下自己受雇于张家商队,又把牛角山发生的事大体讲述了一番。

    听陈岁岁说完之后,陶隐沉吟片刻说道:“倒是个顽劣的小丫头,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当那山贼,不过听你方才所说,那牛角山的山贼都消失了,看来是这二人所为了,这倒是做了件有功德之事。”

    说完陶隐看向陈岁岁问道:“这么说来,送你这柄短剑的那个少年是个高手了?”

    陈岁岁点了点头道:“他叫元夕,武功应该比我厉害不少!”

    陶隐眉头一挑,自己这弟子倒是谦虚。

    随即笑呵呵问道:“厉害不少?你们交过手了?”

    陈岁岁抓了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与元大哥切磋过,虽说是平手收场,可我能感觉的到,是元大哥留手了。”

    说完他嘿嘿一笑,对着陶隐说道:“先生,是岁岁学艺不精了。”

    陶隐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这叫元夕的少年只怕有名师指点,那佘睥龙来时我仔细观察过他,气息悠长,步履沉稳,而他身上背的那张弓,也不是普通的弓,那元夕能如此避箭,还能以之反击,其对敌之胆识,眼力,身法,内力皆数上乘。”

    陈岁岁笑着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元大哥还会一种指法,据说是他自己所创,名为惊雀指,先生,元大哥这指法可是厉害的很?”

    “哦?有何厉害之处?”

    陶隐对这少年也生了一些兴趣。

    陈岁岁四处打量了一下,从树下捡起一颗石子,随后屈指一弹。

    咧嘴笑了一下,他笑嘻嘻地说道:“就是这种弹石子的功夫,却不像我这般没有准头,并且元大哥对力道的控制也是极其细微,好像一颗石子在他手中便可随心所欲。”

    陶隐点点头道:“倒是一门高深的暗器手法,也有人也修炼这种暗器功夫,不过专门练这种功夫的人还是不多,因为暗器多是以出其不意致胜,当面对敌能以此取胜的机会很小,不过这元夕能练得这手功夫,还不耽误拳脚功夫,倒是厉害得很,其师定是位绝顶高手。”

    陈岁岁想起那名叫佘睥龙之人,便问向陶隐:“先生,昨日来拜访您的这二人是谁?”

    陶隐叹了口气说道:“那名叫安小刀的小丫头,其父正是咱们荆州文臣第一人安修安大人,若是咱们荆州自立天下,这位安大人那就是相国大人。至于那位佘睥龙,师承先生不知,却是咱们荆州兵马副帅盛录浩麾下一位统领。”

    陈岁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先生,那依您所言,这二人都是达官贵人了,却又如何找到您的?难道您与他们长辈有旧?”

    陶隐摇了摇头道:“却无此事,他们寻得我来,是因为先生的一篇文章,这文章先生也给你读过,就是那篇《桃花源记》。”

    “《桃花源记》?”

    陈岁岁突然想起车三千来。

    陶隐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院中踱步,轻声说道:“对,这篇文章关系到先生的一个秘密,我以前从未与你提起,岁岁,我膝下无儿,如今只有你这么一个传人,这秘密就说与你听吧。”

    陈岁岁抬头看了看天色,在二人闲聊的功夫,日已东升,初晨之光已射入小院门楣之上,他站起身来说道:“先生,岁岁先去烧些水,给您沏点茶。”

    陶隐点了点头道:“也好,顺便把饭食也帮先生热一下吧,昨日你端过来的肉还有半碗,还有半个馒头,花生昨日先生吃光了,你再帮先生煮上一把。”

    不一会儿的功夫,炊烟袅袅升起,水开之后,陈岁岁沏好了茶,放在院中石桌之上,又端来木盆兑好了温水,端过去给陶先生洗脸用。

    陶先生擦了把脸,又用清茶漱了漱口,便坐在石凳上等着陈岁岁。

    煮好花生米之后,陈岁岁把剩饭剩菜放入锅中,盖好锅盖,添了把柴,拍了拍手走到院中说道:“先生,这饭一会儿就热好了!”

    陶隐捋了捋胡须,微微颔首。

    陈岁岁坐在陶隐对面,双手杵着下巴,等着先生开口。

    一杯清茶入喉,觉得浑身清爽的陶隐开了口,“岁岁,这篇桃花源记就是先生在桃花源中所作。”

    陈岁岁吃惊道:“先生,您的意思是,确有桃花源此地?您就是那个打鱼人?”

    陶隐笑了笑点点头道:“这做文章么,未必都是要写真的,况且先生并不想他人知晓此地,因为文中亦有虚言。当年先生也是误打误撞的进入桃花源中,在里面待了一月又余,后来被桃花源中人送出之后,就再未去过。而这篇桃花源记则是在桃花源中所著,至于文章最后两句,则是先生从桃花源出来之后所加。”

    陈岁岁想了想问道:“先生,那刘子骥是谁?”

    陶隐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感叹道:“他

    是我远房表亲,与先生私交甚好,我俩常去游山玩水,不过那次误入桃花源却是先生独自一人出行。”

    说到这里,陶隐摇了摇头道:“岁岁,保守秘密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情,先生对所著这篇文章,甚是喜爱,为了能流传于世,便在其中夹杂了许多虚言,让人读了便觉得这是假的,此事也得到了桃花源中的主事人的首肯。可终究有人深信不疑,比如我那位远方表亲,不过他多次寻访未果,就此作罢,可我二人饮酒,我酒后失言,告诉其真,他便将我的这篇文章宣扬出去,逢人便说其真,却遭人嗤笑,他心有不服,欲让我为之证实。”

    陈岁岁见陶先生突然不语,却又急着知晓后面发生的事,便小声问道:“先生,那后来呢?”

    陶隐叹了口气道:“后来,我那位堂兄疯了,得了心疾,早在十年前就离开了人世。想到他,先生心中有愧,可我不能为了他一人而不坚守这个秘密,当时我曾言辞凿凿,说此事非虚,也带领官府中人去四下寻找,却如文中所述,未果。”

    陈岁岁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有了先生此举,真的就变成假的了,只怕先生也背上了一些骂名吧。”

    陶隐笑了笑说道:“骂名也好,美名也罢,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我性子耿直,不适合身在官场,所以几番周折之后,先生毅然挂印辞官,回到这陶家堡,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好在有你,让先生的晚年还有些意思。”

    陈岁岁站起身来,去了厨房,揭开锅盖,一阵水汽过后,他从锅中端出两个饭碗放在托盘上,又把煮好的花生放在上面,端了出去问道:“先生,是在这里吃么?”

    陶隐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去屋里把先生的酒壶拿来,里面还有少半壶,早上就喝这么些吧!”

    拿来了酒壶与酒盅,陶隐自己倒上一杯,轻饮一口,夹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细细嚼着。

    陈岁岁问道:“先生,那安姑娘与佘统领来找先生做什么?桃花源的事不早就过去了么?”

    陶隐边吃边说道:“他二人来此却只是登门拜访,顺便提及了那篇桃花源记,岁岁,你说她二人千里迢迢来到咱们陶家堡,就为了拜访一下我这个糟老头子?”

    陈岁岁笑着说道:“先生可不是糟老头子!”

    陶隐瞪了他一眼说道:“这会儿可不用你来拍先生的马屁。”

    既然陶隐说过,他这篇《桃花源记》已经流传出去,那车三千能知晓也是在情理之中,可当时车三千突然当着陈岁岁的面提起这篇文章,意图很明显,他似乎看出来陈岁岁与陶隐有着某种关系。

    陈岁岁犹豫了片刻,抬头问道:“先生,我在武陵城中遇到一个人,他叫车三千,您认得此人么?”

    陶隐沉思片刻说道:“并未听过此人,怎么了?”

    陈岁岁道:“此人是武陵城之中一个叫做无敌神拳帮的帮派之主。”

    听到无敌神拳帮这个名字之后,陶隐笑了一下。

    陈岁岁没有注意先生的表情,接着讲述在无敌神拳帮发生的事情。

    当听得陈岁岁说起那五毒酒的时候,陶隐忍不住问道:“岁岁,那酒,味道如何?”

    陈岁岁想了想说道:“比起桃花酿,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儿,我也不太懂,不难喝就是了。”

    陶隐看着陈岁岁那欠揍的模样,摇头叹道:“鲸吞牛饮,暴殄天物,酒是这么喝的么?难道喝酒就是为了大口灌进去,再费力吐出来?”

    陈岁岁小声嘀咕道:“我可没吐。”

    陶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命好,连桃花酿都喝过了,只怕先生壶中这酒,你都瞧不上眼了吧。”

    陈岁岁想起了爹爹那掺了水的散酒。

    他轻声说道:“先生,这酒对岁岁来说都是一个样的,没有好与坏,喝了也就喝了,不喝也就不喝。”

    陶隐摇了摇头说道:“再过十年,你再说这句话也不晚,有道是初饮不知酒为何,再饮已是买醉人。”

    陈岁岁看着先生神态,突然有些莫名的心酸。爹爹总是羡慕先生顿顿有酒喝,可他觉得,爹爹喝上酒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是舒展开的,而先生喝了酒之后,话好似更多,叹气的次数,同样更多。

    小时候他曾问过爹爹,这酒真的好喝么?当时爹爹告诉他,好不好喝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酒啊,不容易喝。

    陈岁岁看着盛肉的碗已见底,笑着说道:“先生,我现在的想法就是,先挣馒头再挣肉,至于这酒,以后再说,此前喝酒,还是有元大哥小非他们在身边,不知怎的就喝得很痛快,很高兴了。”

    陶隐笑眯眯说道:“这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岁岁,先生原谅你糟蹋酒了,这酒啊,本来就是助兴之物,用来消愁……”

    陶隐摇了摇头,低声道:“却是不好啊~”

    陈岁岁不知如何劝解似乎有些醉意的先生,只好继续讲述在无敌神拳帮发生之事。

    当陈岁岁说起与车三千交手经过的时候,陶隐听得很仔细,随后点评道:“你这平手倒是来得取巧,真要是生死相博,只怕

    你会落得下风。”

    说到这里,陶先生夹起一颗花生放入口中笑道:“若是打不过跑就是了,岁岁,你要记住了,盲目对敌非明智之举。”

    陈岁岁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当陈岁岁讲到车三千对陈岁岁说过那些话,以及提起这篇《桃花源记》的时候,陶隐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你说他叫车三千?”

    陈岁岁点了点头。

    陶隐想了想说道:“只怕车三千并非此人本名,听得他话中之意,似乎知道你与我的关系,难道他是桃花源里的人?只是,不应该的……”

    听得一头雾水的陈岁岁问道:“先生,什么不应该啊?”

    陶隐晃了晃酒壶说道:“我吃完了,你去把碗洗了,然后带回去吧,等你有空来了,先生再给你讲个故事。”

    陈岁岁悻悻然起身拾掇碗筷。

    ——————————————

    安小刀伸了伸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噘着嘴,自己轻轻锤了捶后背,这床可真硬,就是嘱咐掌柜的多加了床褥子,可还是硌得自己浑身不舒服。

    推开窗子,安小刀看向窗外。

    习惯早起的佘睥龙已经在院子中练拳了,听得窗户打开,他抬头望去,冲着安小刀点了点头。

    安小刀冲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做了个鬼脸,结果却换来佘睥龙那比哭还难看的笑。

    安小刀召唤伙计给打了温水,梳洗完之后,佘睥龙已经点好了早餐,等着她来吃。

    看了眼桌子上的饭食,安小刀撅着嘴说道:“天天吃这个,天天吃这个,就不能换换样么?”

    佘睥龙没有理会安小刀,抓起一个馒头,慢条斯理地吃着。

    安小刀见状,气呼呼说道:“龙哥哥,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么?你这样,表姐可是不会喜欢你的。”

    佘睥龙看了一眼安小刀,喝了口碗中的稀饭,淡淡说道:“食不言~”

    安小刀瞪了佘睥龙一眼,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接过咬得太大口了,却把自己噎得够呛,夹起一根佐餐的小咸菜,放入鼓鼓囊囊的口中,她使劲嚼了几口才咽了下去,随后,忙不迭的再喝上一口稀饭。

    佘睥龙瞥了安小刀一眼。

    安小刀知道佘睥龙这眼神的意思,是在嘲笑自己一点都不淑女。

    可她安小刀就是做不来表姐盛樱那样子,明明姑父是个武将,结果表姐却生的文文弱弱的,说话温声细语,吃起饭来能急死个人。

    安小刀看着手中半个馒头,揪下指甲盖那么大一块儿,慢慢送入口中,轻轻嚼着,又抓起筷子,想了想收回支在椅子上的大腿,端坐了一下身子。

    那么点儿馒头在口中没有一点存在感,安小刀手持筷子从碗中夹出几个米粒儿送入口中。

    佘睥龙嘴角抽搐了一下,被安小刀见到,她笑嘻嘻问道:“龙哥哥,是不是你也看不下去了?就这么吃饭,还没吃饱,人先饿死了。”

    佘睥龙摇了摇头,看着已经将馒头穿在筷子上的安小刀叹了口气,这安大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呢?

    “盛樱姑娘吃饭可不是你这般。”

    安小刀撇了撇嘴道:“怎么不是了?还不是数着米粒吃饭,磨磨蹭蹭的,还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佘睥龙冷笑道:“她那是优雅,你可学不出来!”

    安小刀对佘睥龙怒目而视,佘睥龙装作视而不见,淡淡说道:“吃得慢了,可就没了哈!”

    安小刀扫了眼盘子,还有一个馒头,便快速将馒头抓在手中,咬了一口放回盘中得意地说道:“哼哼,这是我的了。”

    佘睥龙莞尔一笑,每次都说不好吃,每次却依然吃那么多,看小姐这瘦小的身子,这粮食都吃哪里去了呢?

    呼呼地喝着稀饭,安小刀问道:“龙哥哥,咱们回襄阳吧,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爹爹非把我腿打折了不可。”

    佘睥龙点点头道:“是该回去了!”

    碗中稀饭已经喝尽,安小刀手中的馒头也只剩下半个,她心有不甘地说道:“那老头儿脾气真古怪,我说了那么多好话,他只是在那里打哈哈,害的本姑娘说得口干舌燥的却无功而返。”

    已放下筷子的佘睥龙沉吟一下说道:“小姐,你确定这位陶先生当真去过桃花源么?我查过卷宗,十多年前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最终也没个结果,那刘子骥疯疯癫癫的,会不会当真如陶先生所说,是自己臆想捏造的?”

    安小刀嘴角一扬,低声说道:“龙哥哥,此事我爹爹追查很久了,翻阅了不少典籍,只怕是真的。”

    佘睥龙剑眉微竖道:“那大人为何不?”

    “把陶先生抓起来?还是请到府上细细询问?”

    安小刀摇了摇头说道:“龙哥哥,没有陶先生带路,我们是找不到桃花源的。再说了,咱们哪能随便拿人呢?”

    佘睥龙不解道:“小姐,安大人找那桃花源做什么?”

    安小刀展眉一笑,轻轻说道:“就不告诉你!”

    哼!

第九十二章 苍天已死 黄天当立

    陈岁岁带着自家的碗回了家,这碗虽说值不上几个钱,却都是娘亲的宝贝。

    陶先生的故事才讲了一半,意犹未尽的陈岁岁腹诽了先生几句,不过是祝愿先生吃花生米夹不上来,倒酒多往桌子上洒了几滴的话罢了。

    尊师重道这四个字,陈岁岁还是很懂的。

    遥望家中炊烟已经升起,陈岁岁知道是娘亲从田间归来了,便加快了步子。

    推开院门,陈岁岁直接去了厨房,陈母见其拿着一个空碗归来,用小拇指拨了拨散乱的几根头发,笑着说道:“怎么这么早就去打扰陶先生?”

    陈岁岁笑着说道:“娘,没事儿,先生起得早,这都用过早饭了,这不,我把咱家碗拿回来了。”

    陈母接碗在手,正反看了两眼,随手放回碗柜里,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嘴上说道:“昨日你给娘亲的银子不少,娘怕放在家中丢了,一直揣着身上,我一会儿给你些,你再去镇上割些肉回来,娘多做些熏腊肉给陶先生送过去。”

    从锅中端出做好的饭,陈母拍了拍衣襟转头对着陈岁岁说道:“我一会儿把饭送到田里,与你爹一起吃,你这就吃吧,吃饱了就去镇里,早些去割来的肉能新鲜一些,我跟你爹商量了一下,咱做人不能忘本,以后你要记得,一定不能忘了陶先生的大恩大德,”

    手中突然有了这么多银子,陈父陈母一夜也没睡个安稳,钱袋子就一直在陈母手中攥着,早起去田间耕作的时候,银子也是贴身携带。

    夜里,睡不着的二人琢磨了许久,最后一致认定,自家儿子一定是跟陶先生学到什么厉害的本事。

    陈岁岁盛了碗米粥,就着小咸菜吃着,陈母见状拿起一个馍递了过去说道:“别光吃稀的,你这岁数,得多吃些。”

    陈岁岁想了想,接过馍咬了起来。

    陈母把钱袋子掏了出来,捡出一小块儿碎银子递给陈岁岁说道:“吃完就去吧,娘去给你爹送饭去了。”

    陈岁岁放下碗,咬着馍接过娘亲递过来的银子,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娘,其实,我……”

    陈母笑了笑说道:“儿子,你不用说了,爹娘心里明白,你也大了,很多事自己能自己做主了,不过你千万要记得,别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就去招惹别人,咱们是小户人家,一辈子不过是求个吃饱穿暖,平平安安的。”

    陈岁岁点了点头。

    陈母笑了笑,拎起装好的食盒,对陈岁岁说道:“儿子,娘去田里了,吃完碗就放那,等娘回来时一起刷就是了。”

    放下碗筷,陈岁岁想打些水把碗筷洗了,想了想娘亲的叮嘱,便收拾好碗筷,放在灶台边上,起身走向门外。

    陈岁岁心中明白,爹娘应该是猜出了些事情。陈母那一席话,让陈岁岁心中轻松不少。

    看了眼握在掌心的银子,陈岁岁一笑,走出家门。

    安小刀瞥了眼佘睥龙,见其还是阴沉个脸,便嬉笑道:“龙哥哥,你这人也忒小气了,不就是没告诉你嘛,至于这么大火气嘛?”

    佘睥龙冷冷说道:“小姐,这饭也吃了,茶也喝了一壶了,咱们上路吧!”

    安小刀冲着佘睥龙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佘睥龙把脸转向一旁。

    安小刀嘟着嘴道:“好啦好啦,走啦,这里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了,关于那件事,路上的时候我再与你细说就是了,你这人,可真是死脑筋,看不出来本小姐是在跟你开玩笑嘛!”

    佘睥龙转头看了眼安小刀,面无表情说道:“看出来了!”

    安小刀一瞪眼,哼了一声说道:“龙哥哥,你这样,表姐可是不会喜欢的。”

    佘睥龙面皮微动,随即冷笑一声说道:“小姐说笑了!”

    安小刀冲着佘睥龙一龇牙,站起身来背着手说道:“走吧!”

    佘睥龙招呼伙计,扔给伙计几文钱,让其把马牵出来,便背起包裹出了店门,在院中等候。

    安小刀抓起自己的小包裹也跟着走了出去。

    二人牵着马走出了客栈,佘睥龙低声说道:“小姐,既然决定回襄阳,咱们就快些走,不在路上耽搁了,要不咱们换一辆马车?”

    安小刀撇了撇嘴道:“瞧不起谁呢?本姑娘这骑马的本事可是在我姑父的大营中学会的。”

    佘睥龙抬头看天。

    安小刀会骑马不假,可这一路上,骑上一会儿就停下来,喊着腿疼屁股痛的,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安小刀有点心虚地看着佘睥龙,低声说道:“龙哥哥,这次我尽量快些就是了,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好没意思的。”

    伙计把马牵了出来,二人接过缰绳,牵着马走出了客栈,安小刀深吸一口气道:“龙哥哥,在这小镇里,咱们骑马就不大合适了,等出了这龙江镇,我保证,绝不拖你后腿,咱们快马加鞭赶回襄阳。”

    佘睥龙想了想刚才安小刀吃了那么多,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希望你说话算话吧!”

    安小刀嘻嘻一笑,便牵着马四处打量,却见不远处的肉铺摊前有个熟悉的身影。

    佘睥龙也是眉头一皱,怎么今日又撞见这少年了?

    安小刀看了佘睥龙一眼,佘睥龙低声说道:“小姐,要不我去上前盘问一下吧。”

    安小刀随手把缰绳甩给佘睥龙,头也不回地说道:“就你那臭脾气,只怕两句话就打起来了。”

    佘睥龙牵着两匹马在那等着,

    远远地看着小姐走向那个正在买肉的少年。

    肉铺的老板熟练地割着肉,又用草绳捆好,称好之后递了过来,陈岁岁接过肉将碎银子递了过去,肉铺老板一看,堆笑说道:“客官得稍等下,我这就去找钱。”

    陈岁岁点了点头,在肉摊前等候,百无聊赖的他四下处看看,却见安小刀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自己心跳有些加快,陈岁岁立刻转过头来,心中默念,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岁岁转头看向笑眯眯的安小刀,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怎么就不能在这,这里了?”

    安小刀瞪了他一眼说道:“看你长得挺精神的,怎么说起话来这般?我记得那日你不是这样啊!”

    陈岁岁又偷瞄了一眼安小刀,觉得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头的小姑娘长得可真白,这么一想之后,他便想起临行前成是非对他说过的话,心不知怎的就跳得更快了。

    嗓子有点发干,他刚欲张嘴,正巧肉铺老板出来了,对着陈岁岁憨笑道:“客官,小店没有银子,只好找给您铜钱了。”

    说完递过来一个布袋子,里面是沉甸甸的铜钱。

    陈岁岁接过袋子,打开一看,仔细数了数沾满油的铜钱,数好之后对着老板笑着说道:“怎么还多找了五文?”

    肉铺老板憨笑道:“客官买了这么多肉,又拿的银子结账,多找几文钱是应该的。”

    陈岁岁扎好钱袋子笑道:“那谢过老板了。”

    装好钱袋子,拎起肉陈岁岁转身就走,安小刀见状忙追上前去说道:“哎~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不声不响地转头就走了?”

    陈岁岁站在街中看了看安小刀说道:“我买完东西了,不回家还做什么?安姑娘,你还有事?”

    安小刀盯着陈岁岁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两个人呢?”

    陈岁岁反问道:“我为何要告诉你呢?”

    安小刀气得一跺脚道:“你?哼!”

    陈岁岁见状,反倒不紧张了,看了眼脸都气红了的安小刀说道:“我叫陈岁岁,家就住在这附近,至于我那两位兄弟,都是巴州人氏。”

    “哦~”

    安小刀有些失望,其实她是想再对那个少年说一声对不起的。

    见安小刀落寞的神情,陈岁岁好奇道:“安姑娘可有事?我与两位兄弟分别的时候,两位兄弟曾言,已经原谅姑娘了,不过我不敢只身去那牛角山,却未曾想在这里遇见姑娘。”

    安小刀眼神一亮,随即摇了摇头低声道:“你肯定是骗我的,要不然刚才你怎么不说,还转头就要走。”

    陈岁岁心想,以后见到见不到还两说呢,有些话自然不必说了,再说了,小非那句玩笑话自己可没本事去做啊。

    这时佘睥龙牵着马走了过来,对着陈岁岁点了点头,冷声说道:“佘某若是没看错的话,兄台应是家住陶家堡了。”

    陈岁岁不愿看佘睥龙那副目中无人的嘴脸,只是冲其点了点头之后便转头看向别处说道:“你眼力不错。”

    “陶家堡?你住在陶家堡?那我怎么没见到你?”

    安小刀转头看向佘睥龙问道:“龙哥哥,你什么时候见过陈公子了?”

    又听有人叫自己“陈公子”,还是眼前这位可爱的姑娘叫的,陈岁岁的脸又觉得有些发烫,装作若无其事的扫了安小刀一眼,却并未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却又有些空落落的。

    佘睥龙没有注意到陈岁岁的神态,低着头看向安小刀说道:“昨天!”

    看着安小刀又在咬牙切齿,佘睥龙又补了一句“从陶先生家中出来的时候。”

    说完之后,佘睥龙突然看向陈岁岁问道:“陈公子可认识陶先生?”

    “啊?我?你是说陶先生?”

    突然被问及,陈岁岁有点慌乱,因为他与陶先生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佘睥龙瞳孔一缩。

    陈岁岁吸了一口气,看了眼佘睥龙说道:“你这话问的,跟那烂水塘一样!”

    安小刀瞪大眼睛一脸好奇道:“陈公子,此话怎讲?”

    陈岁岁脸一红说道:“叫我陈岁岁就行了!”

    随后嘿嘿一笑道:“好多鱼(余)呗,那陶先生是我们堡子里的人,你说我能不认识么?”

    佘睥龙嘴角一扬,却被安小刀见到,嬉笑道:“龙哥哥,你这人倒是有意思的很,该笑的时候你不笑,不该笑的时候你却笑了。”

    佘睥龙把缰绳递向安小刀说道:“小姐,该上路了!”

    安小刀本欲与陈岁岁多聊上几句的,闻言,一脸不情愿地接过缰绳对着陈岁岁说道:“陈岁岁…大哥,以后有机会,去襄阳城找我玩儿呀!”

    佘睥龙看了安小刀一眼,随后冲着陈岁岁点了点头,算是辞行示意了。

    陈岁岁没想到安小刀还唤了自己一声“大哥”,有些不好意思,略有些扭捏说道:“好!”

    只说了声“好”,却不是“再见”,因为他陈岁岁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与这位出身高贵的姑娘再见,虽然他很盼着能再见到她。

    看着二人的身影,陈岁岁怔怔出神,却见安小刀回过头来,冲着他摆了摆手。

    陈岁岁眼睛眨了眨,心又开始突突起来,抬起左手,冲着那笑如山花般的姑娘轻轻

    地挥了挥手,喃喃道:“再见!”

    佘睥龙问道:“怎么?安小姐是想交个朋友了?”

    安小刀没有听出佘睥龙话中之意,吐了吐舌头说道:“那天他们三人,就他没那么凶,剩下那两个,那眼神能把人给吃了。”

    佘睥龙冷笑一声说道:“因为那条狗不是他养的。”

    安小刀不服气道:“我看未必,他一定是折服于本姑娘的花容月貌,被本小姐气质所迷倒,才不忍出言伤害我的。”

    佘睥龙转头看向远处,却是不想让安小刀看见自己的笑容。

    不过看那少年神情,倒是与自己看盛樱姑娘的眼神有些相似。

    想到这里,佘睥龙又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爱慕盛樱姑娘已是痴心,那小子,只怕是妄想了。

    只是他这一身功夫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

    陈岁岁提着肉回到家中,陈母没有下田,而是在准备制作熏肉的材料。

    把肉递给娘亲之后,陈岁岁又掏出钱袋子递了过去说道:“娘,那肉摊老板找了不少铜钱,都在这里了。”

    陈母看了看陈岁岁买来的肉,点了点头道:“这肉不错,很新鲜,膘也很厚,果然还是去得早些好!”

    把肉放在案板上,陈母用围裙擦了擦手,接过钱袋子小声说道:“娘给你的银子已经是最小块儿的了,这么大块儿银子都能买一头猪了,咱们寻常百姓买些肉哪里会用银子结账的?找回这么多铜钱也好,省着娘亲发愁这银子怎么花。”

    说完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钱袋子,解开装满铜钱的袋子取出一半铜钱装好,然后把袋子递给陈岁岁说道:“儿子,你也不小了,这些钱你装着。”

    陈岁岁连连摆手道:“娘,我要钱做什么,您快收起来吧。”

    陈母往他怀中一塞,白了他一眼,边仔细系好自己的钱袋子边说道:“快装起来,以后陶先生那里缺了什么,你自己看着给添些就是了。”

    陈岁岁想了想便系好钱袋子揣入怀中。

    随后陈母说道:“你这身衣服是那张老板给你置办的吧,娘亲看料子不错,要不你先换下来搁着,等出远门了再换上,也好有件体面的衣裳穿。”

    陈岁岁笑着说道:“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换!”

    陈母已经开始处理案板上的肉了,随口说道:“快去吧,一会儿过来给娘帮忙。”

    陈岁岁提着一条熏过的猪肉走出家门,向着陶先生家走去,陈母叮嘱他一定要悬挂在灶台上方的屋脊上。

    到了陶先生的家中之后,与在院中捧书的陶先生打了声招呼便径直去了厨房。

    看着陈岁岁提着那条肉,陶先生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

    虽然自己收这个弟子并未收取束脩之礼,可自己这口福反而更多,乌鸟反哺,莫不如是也。

    陈岁岁挂好了肉走出厨房,坐在陶隐对面,笑着说道:“先生,这肉先别急着吃,熏个把月之后,滋味儿会越来越好。”

    想了想他接着说道:“先生若是口淡,我就去山中打些山鸡野兔来给给先生打牙祭。”

    陶先生笑呵呵说道:“能果腹就好,口腹之欲而已,小道尔。”

    陈岁岁笑嘻嘻说道:“先生,我可知道,你去南山的时候最喜走小路了。”

    陶先生面露尴尬神色,瞪了陈岁岁一眼道:“还不是你把先生的嘴喂刁了?”

    陈岁岁摇头晃脑道:“圣人曰,富贵不能移。”

    陶先生哼了一声,陈岁岁便立刻住了口。

    瞄了一眼先生面前的茶杯,陈岁岁很有眼力见的给添了杯茶,又拿过来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上,看向陶先生说道:“先生,我今早去镇上,遇见安姑娘和那个姓佘的了。”

    陶隐看了陈岁岁一眼,浅笑道:“好一个男女有别的称呼。”

    陈岁岁一撇嘴道:“他总是那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我不喜欢。”

    陶隐端起茶杯笑道:“那意思你喜欢那位安姑娘喽?”

    刚喝了一小口茶的陈岁岁被呛得够呛。

    陶先生淡淡说道:“心虚什么?男欢女爱,人之常情罢了!”

    陈岁岁忙道:“先生,我没有!”

    陶隐抬头看向陈岁岁,轻轻说道:“有没有你自己知晓就够了,无需在意他人知与不知,是还是不是。”

    陈岁岁沉默不语。

    陶隐好似看出弟子的心思,开口说道:“这世间万事都遵循一个理字,唯独情之一途,无理可言,只是若是谈婚论嫁,便是情与理相融交错,究竟孰轻孰重,却又只有当局者自己知晓了。但若喜欢就去喜欢,一辈子就那么长,不用想太多,不然想了一辈子,想明白了,却什么都没了。”

    陈岁岁看着陶先生,似乎在这位老人心里,也住着一位美丽的姑娘。

    陶隐瞪了陈岁岁一眼说道:“瞎想些什么呢?先生我这辈子,没有姑娘能入得我眼。”

    陈岁岁撇了撇嘴,先生说这话时,底气可没教自己学问时那般足。

    阳光已射入小院之中,只有背阴处的枝叶上还有些许露珠在随风滚动,陶隐看向院中那颗已经开始结果的桃树轻轻说道:“岁岁,你还记不记得先生与你讲过的一句话。”

    “先生,是哪句?”

    陶隐放下茶杯,仰望天空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九十三章 太平经

    陈岁岁抓抓头说道:“先生,我记得的,这不是前朝末年黄巾军起义的口号么?”

    陶隐笑了笑说道:“当年那张氏三兄弟揭竿而起,从众多达数十万人,虽说最终没能完成改朝换代的壮举,却也成为史书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陈岁岁不解道:“先生,您突然提起黄巾军做什么?”

    陶隐拿起蒲扇慢慢摇着,缓缓说道:“这桃花源内之人,就是张氏后代族人。”

    陈岁岁吃了一惊,随后问道:“先生,您那篇《桃花源记》里写的不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

    陶隐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这做文章又不是史书,自然虚实结合,先生我说得虚了些,那么信之人不就少了么?”

    陈岁岁想起先生昨日与他讲的有关刘子骥之事,点了点头,又问道:“可史书中不写到张氏三兄弟尽数被诛么?”

    陶隐笑着看了陈岁岁一眼,轻轻喝了口茶道:“岁岁,凡是都讲究留条后路,当年他张氏三兄弟能如此举事,自是头脑聪颖之辈,妥善安排家小寻得一处净地避世也是不难的。”

    陈岁岁若有所思。

    陶隐继续说道:“这张氏兄弟也是能人,凭借一部《太平经》便能将大汉王朝搅得天翻地覆,除了汉王朝气数将近之外,这三兄弟的本事亦不可小觑,只是这治国安邦可不是仅凭武艺就能成功的。”

    陈岁岁好奇道:“先生,这《太平经》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史书中曾有提及,却说得却不甚详细。”

    陶隐笑了笑,对着陈岁岁说道:“这是一本奇书,在张氏兄弟眼中,这就是一部武功秘笈,所以张氏兄弟才可凭借一身武艺引得众人追随。可这本书中,所记载之内容却远不止这些。”

    陈岁岁问道:“先生,你是如何得知的?”

    陶隐拿起放自己放在石桌上的书说道:“因为我有幸亲眼见过这部奇书。”

    陈岁岁想明白了,便向陶隐求证,“先生可是在那桃花源中见得此书的?”

    陶隐笑着点点头。

    陈岁岁沉思片刻,抬头看向陶先生,复问道:“先生,那您教我的武功?”

    陶隐站起身来,背着手对着陈岁岁说道:“岁岁,先生倒是很久没考量你的功夫了,来吧!”

    陈岁岁咧嘴一笑,抬头看了陶隐一眼,单手一按石桌,便已腾身而起,以双腿攻向陶先生。

    陶隐笑道:“小子,若是打碎了院中之物,你可要赔的。”

    嘴上说着,却已腾身而起,右腿向上踢去,正迎上横踢过来的陈岁岁。

    陈岁岁眼见陶先生直取自己脚踝之处,丹田下沉,在空中一转身形,右腿向下一甩,左腿却砸向陶隐右腿小腿处。

    双腿相交。

    别看陶隐已年过花甲,可这腿上之力却并不小,硬生生接下陈岁岁这一腿,却是不动分毫。

    当然,除了腿之外,还有一条右臂也挡在了陈岁岁的腿上。

    陶隐一笑,变拳为爪,顺势抓向陈岁岁小腿,陈岁岁却不给其机会,借双腿相撞的反震之力已收回左腿,一个大转身却又直取陶隐下盘,来了一个老树盘根的招式。

    陶隐双瞳一缩,竟是不避,右腿发力,直接砸向已经半蹲的陈岁岁。

    而此时陈岁岁却是背向陶隐,直觉背后有冷风袭来,陈岁岁双掌按地,半蹲的右腿伸开,一字骑在地上,人已抬头后仰,双掌架于胸前向上一举,接下陶隐这一腿。

    陶隐嘴角挂笑,不给陈岁岁机会,右腿借陈岁岁掌力向上腾身而起,气运丹田,又一脚向下踩去。

    陈岁岁双掌轻推地面,向后滑动数寸,双腿一剪,正夹住陶隐攻下来的那一脚。

    陶隐一脚被陈岁岁双腿夹住,另一条腿却是提膝在前,便一脚向着陈岁岁的小牛牛踩去。

    躺在地上的陈岁岁惊得一身冷汗,双腿一松,迅速踩地发力,双掌一拍已是腾身而起,噘着嘴看着一脚落空的陶隐说道:“先生,不打了,不打了,您出手还真是一点也不留情,真要是中招了,我可就成了陈貂寺了。”

    陶隐瞥了眼陈岁岁,嗤笑一声道:“你倒是好志向,还貂寺?你当貂寺这么好当的么?没点本事,撑死是个小太监。”

    陈岁岁咧嘴一笑,

    反正自己的小牛牛好好的,管他什么太监貂寺的。

    陶隐坐回石凳之上,喝了口茶,陈岁岁忙给先生杯中添了些茶水,自己抓起杯子也喝了一大口问道:“先生怎么突然考校其我的修为了?”

    陶隐双目微闭,沉思片刻睁开眼睛说道:“岁岁,这《太平经》主要记载的是内功修行法门,而先生所教授给你的内功,就是这部《太平经》上的内功。”

    “什么?”

    陈岁岁吃了一惊,忙开口问道:“先生,不对呀,您去桃花源的时候……”

    陶隐笑了笑说道:“我又没说我修行的是《太平经》,这拳法武技多是靠习武者自己练与悟,唯独内力,却是要靠功法认真修行,循序渐进,先生所练内力却是咱们荆州紫阳阁的功夫,叫做紫霞功。”

    陈岁岁疑惑道:“先生,这紫阳阁我倒是知晓,是咱们荆州第一大派,位列天下九大派之一,难道您曾是紫阳阁的门人?”

    陶隐摇了摇头道:“我的武学却是祖传,只不过先祖曾是紫阳阁出身。”

    陈岁岁不解。

    陶隐看了看他说道:“传授你功夫其实是先生不想荒废了你读过的这些书,也不想先生白白给你讲了这么多书。岁岁,若是先生我没回到这陶家堡,你小时候没有误入先生的这道宅门,只怕你这一生就和你爹陈富贵一样,只能轮着锄头求得一口饱饭。”

    陶隐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岁岁,先生此言并非说当一个农民不好,可当你有能力去为自己,为他人多做些事,让这世上的道理更通达一些,让这道理触及的人多一些,何妨不去多做一些事呢?这书你读到心中去了,你的想法会因为你读的书多了,你知道的多了,而发生改变,其实不用先生多言,到时候你自己心中就已经不甘于过这种种田的生活了。”

    陈岁岁想起了此次出行的所见所闻。

    点了点头,他问道:“先生,那这与我习武又有何关系呢?而且您为何传授我的是《太平经》而不是紫阳阁的武功?”

    陶隐捋了捋胡须说道:“这文人,或者说读书人,除非出身望族世家,是很难在庙堂立足的,寒门书生很难有一番作为,岁岁,你可知为何?”

    陈岁岁摇了摇头。

    陶隐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敲动说道:“这书与典籍可不是谁家都有的,先生这半屋藏书却是我陶家先祖历经几代才收集来的。所以即便寒门之子天资聪颖,却囿于外力所限,读不起书,便难有出头之日。便是好不容易去了学院,读了书,可若无人举荐,依然入不得庙堂,最多被人赏识,当个清客罢了。到那时,一身凌云之志最终换得几杯美酒罢了。”

    陈岁岁沉默了片刻,低头轻声说道:“先生,可我不就是出身寒门么?”

    陶隐笑了笑说道:“所以先生才教授你武艺啊,让你多了一条入得庙堂的机会。”

    陈岁岁眼神一亮,抬头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从戎?”

    陶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是也不是,岁岁,如今这天下,却和汉末很相似,你的机会远比先生多得多,先生这一生,想太多却一事无成,最后只能在这南山之下躬耕,却连个庄稼也侍弄不明白。”

    陈岁岁眨了眨眼睛说道:“先生,以您的本事,到哪里不是座上宾啊?”

    陶隐苦笑了一下说道:“先生这性子,却是不讨人喜的,若是早些年还能改上一改,如今都快入土之人了,多过几天舒坦日子吧。”

    笑了笑他又说道:“不还有你呢么!”

    陈岁岁抿了抿嘴唇。

    陶隐继续说道:“至于为何传授你《太平经》,却是为了一个神秘二字。这天下,能人异士颇多,当你施展一门他人不知晓的功夫时,便会引起众人的注意。这紫阳阁身为我荆州第一大门派,嫡传门人就有多少?不说别人,咱们荆州的两位兵马大将军,可皆是出自紫阳阁,若是你习得紫霞功,一个非正统出身之人非但不能建功立业,只怕还会招来杀身之祸。”

    陈岁岁皱了皱眉。

    陶隐笑了笑说道:“岁岁,将来你就会明白,很多人喜欢说一个词,正统。而先生这紫霞功在紫阳阁眼中,就非正统了。”

    陈岁岁叹了口气,趴在石桌之上,抬眼看向陶先生。

    陶隐笑了笑说道:“这就无精打

    采了?”

    陈岁岁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您什么都好,就是爱长篇大论,说到现在了,您也没说这《太平经》是怎么来的,明明是桃花源内张氏遗民之物,您怎么就可以拿来传授给我了呢?”

    陶隐轻咳两声,端起茶杯,又看了眼陈岁岁。

    陈岁岁拎起茶壶晃了晃,嘟囔道:“先生,您不说完,我不去烧水。”

    陶隐轻轻摇了摇头,面露缅怀神色,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这桃花源内比咱们陶家堡人还多些,却并非人人皆习武,庄内壮丁不过是练些拳脚罢了,而这部《太平经》一直掌握在张氏一族嫡传手中。岁岁,你可知为何?”

    陈岁岁想了想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桃花源能一直避世不出,必然与这一族之主有关,可若是一族之主没有些镇压众人的手段,单靠曾经原本就不是很紧密的从属关系,只怕这桃花源就算不出世,也会在内部分崩离析了。”

    陶隐点了点头道:“这就是力之所在的重要性,不然没有力量在维护与巩固,是没人愿意安心坐下守规矩,讲道理。”

    陈岁岁坐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

    陶隐大笑两声说道:“这人老了,话就多了,当年先生我误打误撞的进了桃花源的山门前,却并非真的就进入了桃花源之内,这《太平经》之中记载着奇门遁甲之术,张氏一族为了避世,在山门入口处利用天然地形弄出一个八卦幻阵,进入这阵中之人绕来绕去最后也只能绕出去,却是找不到桃花源的真正入口。”

    陈岁岁瞪着眼睛好奇道:“先生,那您是怎么进去的?”

    陶隐感慨道:“我是被人带进去的,当时我只觉得那处诡异,以为是上天的鬼斧神工早就如此奇特之地,便在内四处寻觅,兜兜转转,结果饶了两日之后,身上干粮全无,却又不甘放弃,这时一个人出现,把我带入了桃花源内。”

    陈岁岁疑惑道:“先生,你可是个外人,就这么把您带进去了?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陶隐竟然有些害羞神色,干笑了两声说道:“此人却是桃花源内一族当代族长之女,名叫张瑜,她见我快昏迷,便一时恻隐,引我入桃花源内。”

    陈岁岁好奇道:“先生,那文字所言桃花林却又在哪里?”

    陶隐笑了笑说道:“却是在桃花源之内,而非之外,不然偌大一片桃林,找起来岂不是很容易?”

    对于男女情爱一事才有些懵懂的陈岁岁却未见到陶先生提及张瑜之时,那眼神之中的一丝异样。

    陶隐继续说道:“毕竟是避世不出几百年,突然有生人进入,庄内之人自是好奇,好在有族长张汉遗护着,先生我才免去日日被人围观的下场。”

    陈岁岁咧嘴笑了笑。

    陶隐瞪了一眼,接着说道:“我在桃花源内住了月余,不想真的就在这世外桃源渡此一生,便向族长请求,离开了这片净土。”

    陈岁岁噘着嘴,不满道:“先生,这《太平经》呢?”

    陶隐看了看茶杯,叹了口气道:“唉,先生说了这么多话,口渴得紧!”

    陈岁岁拎起茶壶去了厨房,烧水的小泥炉中还有余火,他添了把柴,轻轻吹了几下,火苗星星点点,又有青烟腾起,复猛吹几下,火苗便忽地起来,放了两块儿木柴,他将烧水壶坐在火炉之上,来到厨房门口,冲着陶隐说道:“先生,这水还得烧上一会儿,您就快说吧,说完了我刚好去给您泡茶。”

    陶隐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院中踱步,陈岁岁歪靠在厨房门口等着先生开口。

    踱了几步之后,陶隐摇了摇头,看来这陈岁岁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岁岁,这《天平经》是张族长拿给我看的,不过后来能让我记住此书的,却是张瑜这位姑娘,至于其中的内情,先生就不说与你听了。”

    陈岁岁张了张嘴,看先生似乎真的不愿提及此事,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

    陶隐想起陈岁岁提及那个车三千,思忖片刻说道:“这张氏族长除了有女张瑜之外,还有一子,名叫张轩,当时我见他的时候,他却还只是你这般大的少年。算起来,这年龄倒是与你说过那车三千相仿。”

    陈岁岁没想到先生突然提及车三千,刚欲继续问,不料陶隐却说道:“岁岁,水开了。”

    陈岁岁转身去了厨房。

第九十四章 宫内失火

    平南城,松竹馆内,阚画子在提笔作画,而在一旁为之研磨的,却是小丫头字字。

    康姨本欲亲自为阚画子研磨,却被他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让康姨面色绯红,娇嗔瞪了一眼,便扭着腰走出了阚画子的屋门,字字却被康姨留了下来。

    字字在那里撅着嘴。

    因为阚画子对康姨说的那句话是,你在那晃来晃去的,本画师还作不作画了?

    阚画子提笔蘸了蘸墨随口说道:“字字莫急,你还小,再过几年就长大了!”

    字字轻呸一声,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能画出那样画的人,骨子里都是下流胚子。

    阚画子没有抬头,却好似知晓字字心中所想,头也不抬,边画边说道:“有人看似言谈无忌,嘴上轻佻,却未必敢踏入那俗馆一步,有人道貌岸然,只怕是心中却已经住满了无数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抬头一笑,补上一句,“还是不穿衣服的。”

    字字虽说在松竹馆待上几年了,却从未踏足过俗馆,而那男女之事,是她无意间听见安云歌与康姨在屋内弄出的动静而知晓的。

    字字轻嗤一声说道:“想必画大人心中也住了不少吧!”

    墨已磨好,无所事事的她拿起案头摆着的笔筒细细打量,不想和这言谈之中总是习惯性说些荤话的画大人多说上一句话。

    只是此人脸皮如此之厚,却让她忍不住怼上一句。

    阚画子不以为意,好似他眼中只有那片白纸世界。

    本大人的境界,你们不懂的。

    将手中中楷紫毫搁置笔架之上,阚画子抬头看了眼字字,伸手道:“等下再看,我换一支笔。”

    字字一吐舌头,将把玩在手中笔筒放回案头,绝不把递过去,不然那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碰自己的小手一下,还得恶心人的来上一句,真滑啊!

    阚画子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从笔筒之中捡出一根小楷在砚台蘸了蘸说道:“想不到字字你这磨墨的手法这般好,就冲你这握墨条的手法……”

    阚画子啧啧两声,看向字字笑道:“要不你去跟我那三个丫头做个姐妹可好?她们三人对你可是喜爱得很。”

    字字一看就这知道这人脑子里肯定又想那些让人脸红的事情了,瞪了他一眼。

    想起风花,雪月,秋香这三位姐姐,字字轻哼一声说道:“三位姐姐本来就拿我当妹妹看,又何须画大人赏光呢?画大人若是真看得上字字,那就去跟康姨说好了,反正我自己又做不了主。”

    阚画子就喜欢字字这股带刺儿的劲儿,家中那三位红颜就是太喜欢自己了,连句顶嘴的话都不说,果然啊,这男人太过优秀了,也是一种烦恼。

    阚画子伸出左手,捋了捋头发。

    扫了眼宣纸之上那朦胧的美人,阚画子一笑,这还有一个更带刺的呢,情主培养出来的人,也就属康姨的眼光最好了。

    就是这脑子差了些。

    阚画子沉思片刻,将笔轻搭砚台之上,没有继续作画,这薇薇姑娘不在眼前,光凭自己想,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丝神韵。

    字字见状问道:“画大人,您怎么不画了?”

    阚画子叹了口气道:“你说我心中住了不少姑娘,可眼下这位,却是没住进来的。”

    字字想起薇薇姑娘对画大人的态度,掩口浅笑,双肩微颤。

    阚画子扫了一眼,果然只有肩在颤。

    字字见状背过身去。

    阚画子一乐,对着字字说道:“后面也不大,还是掉过来吧。”

    字字一跺脚,横眉怒道:“画大人,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阚画子面露错愕表情说道:“正经?我怎么不正经了?我可是最正经的人了,倒是你心心念的那位,未必是正经人。”

    字字白了阚画子一眼,知道他说的是谁,可那位大人长得好看,在她眼中,就是个正经人。

    阚画子突然抬头看向字字问道:“字字,我问你一事。”

    字字无所谓道:“画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阚画子背着手走向窗前,轻声问道:“康姨待你如何?”

    字字冲着背向自己的阚画子做了个鬼脸说道:“画大人就别枉费心思了,我是不会去你那的。”

    阚画子没有回头,继续说道:“若是情主同意呢?想必我跟她要一个小丫头,这点面子她还是会给的。”

    字字低头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不会的,主上一定不会的。”

    阚画子转头笑道:“康姨与安云歌之事,你为何要告诉情主?”

    字字一惊,看向阚画子默不作声。

    阚画子摆摆手说道:“字字,你也不用紧张,我又不会去告诉康姨,情主的事儿,我可不愿掺和,我只是好奇罢了,你不愿说也就算了。”

    字字咬了咬嘴唇,抬头看向阚画子问道:“那画大人问我做什么?”

    阚画子已掏出了自己的小镜子,见发型保持的还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小镜子揣入怀中,转头问道:“帅不帅?”

    字字一愣,随口说道:“帅?”

    阚画子好似没听出字字这略带疑问的语气,点了点头说道:“你果然很有眼光。”

    拿起小楷,他继续作画,薇薇姑娘是不会来她

    这里的,而他在薇薇姑娘的房中,每次都喝不完一杯茶,就被她赶出来了。

    自己不过是要她把衣服向下拉一拉而已,至于么?

    却好似没有问过方才的话,而此刻字字的心中却不如之前那般平静。

    是情主的命令,她一个小丫头又能如何?而她心中,却也从未想过自己此举究竟有没有对不起康姨。

    只是好像什么都瞒不住这位画大人。

    终于画毕,阚画子摇了摇头,终究还是画成了自己心中的柳薇薇,而非真正的柳薇薇。

    字字探头看去,惊叹道:“画大人,怎么这般像?就好像薇薇姑娘进入画中一般。”

    阚画子待墨迹干了,阚画子将画轻轻卷起,递给字字说道:“像与不像,薇薇姑娘说了算,字字,你去拿给她看,她若是说不像,撕了便是,然后告诉她,我说了,人不在眼前,画不出来的。”

    字字接过画,转身离去。

    阚画子走到桌旁,倒了杯茶,边喝边想着何向风从荆州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他竟然要只身去见江陵王,这倒是让阚画子很是意外,若是说服不了江陵王,他何向风未必能全身而退。

    何向风告诉阚画子,他能不能说服江陵王,可就指着巴州这边的态势了。

    才从子阳城回来的阚画子皱了皱眉,此行不是太顺利,那两人却是不愿以身犯险,按自己的计划行事。

    看来快的动作是不成了,就只能慢些了。

    阚画子想起了那个名叫元夕的少年,老笪从王季那里得来消息,此人已被吕一平收入麾下。

    而关于元夕的信息,阚画子同样派人打探得一清二楚,此人倒是可以作为一步妙棋。

    阚画子给何向风的回信只有一个字,等。

    ——————————————

    何向风看着信中这个等字,随手一揉,再一扬,一张纸便碎如微尘,消失在何向风的眼前。

    等?

    他阚画子倒还是那般慢性子,既然主上把巴州交给了他,自己就等着好了。

    叹了一口气,何向风站起身来,推开窗,冲着窗外某处微微点头,一人悄然离去。

    主上已经去了洛月城,荆州这边,势在必行。

    若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神秘少年,自己这计划早就成了,他何向风岂能咽下这口气?

    此人必除!

    这时敲门声传来,有人在门外问道:“何先生在么?”

    何向风转身去开门,门外之人抱拳说道:“何先生,我是步将军麾下,奉将军之命来请先生。”

    何向风点点头道:“好,我这就下来。”

    拿起佩剑,何向风下了楼,却见郑锡丁与易中原已在下面等候,便对着二人点了点头。

    郑锡丁开口说道:“何先生,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是要动身前往襄阳城了。”

    何向风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弟子办事倒是好快!”

    郑锡丁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江陵王是这么好见的?”

    何向风瞥了易中原一眼,却是没有再言,而是径直向外走去。

    步吉安准备了两辆的马车,何向风自己登上了一辆,郑锡丁与易中原共乘另一辆马车。

    马车直接去了步吉安军中大营。

    三人步入军帐之后,步吉安起身上前说道:“师父,师叔,何先生,魏帅已派人送信过来,请几位与我一同去襄阳城。”

    何向风点了点头道:“有劳步将军了,不知王掌门兄弟二人何在?”

    步吉安笑道:“我已派人去请了,这两日却是辛苦王掌门了,想必魏帅见了王掌门打的兵器也会心喜。”

    说完解下腰间佩剑说道:“我倒是先徇了个私,给自己换上一柄,这佩剑确实比我们分发的佩剑要好上三分。”

    何向风笑了一下说道:“看来王掌门今后是要飞黄腾达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何先生此言可是折煞我了,不过是门打铁的手艺,上不得台面。”

    正是王师北兄弟二人。

    进门之后冲着众人拱了拱手,王师北对着步吉安说道:“步将军,刀,剑,枪头各打成两个已装车,老朽说句实在话,这都是按照精品手艺打造的,若是给兵卒们配备,质量可能会略差一些。”

    步吉安点头说道:“有劳王掌门了!”

    说完看向众人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吧!”

    此行步吉安没有骑马,而是乘坐自己的马车,与他同乘的,还有他的师父郑锡丁。

    何向风却与易中原共乘一辆马车,而王氏兄弟共乘一辆。再加上两路亲兵,一行人离开了南郡城。

    马车内,郑锡丁看向步吉安问道:“魏帅是如何说的?”

    步吉安给师父倒了杯茶,回道:“王上的心思揣摩不透,不过魏帅在信中明言,安大人却是很有意想见一见这位扬州来的何先生。”

    “安大人?”

    步吉安点点头道:“安大人是王上身前第一谋臣,在王上面前说话很有分量。”

    郑锡丁若有所思。

    步吉安继续说道:“师父,你有所不知,这安大人与盛副帅关系却很紧密,其妹正是盛副帅的正妻。”

    郑锡丁抬头看

    向步吉安问道:“如此说来,盛录浩岂不是比魏帅势大?”

    步吉安笑了笑说道:“师父,这安大人的妻子却是魏帅的小女儿。”

    郑锡丁吃了一惊。

    步吉安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盛副帅本来就是魏帅亲自培养起来的,据我所知,当初魏帅是想将小女儿许配给盛副帅的,却不知为何,安大人却成了魏帅的女婿,而盛副帅又与安大人妹妹喜结连理。”

    郑锡丁疑惑道:“那王上……”

    步吉安轻轻摇了摇头道:“为将者,所听的自是王命,魏帅虽是兵马统帅,可虎符却一直在王上手中,各城守将自然要听从王命。”

    郑锡丁点了点头道:“那盛副帅在襄阳城可有兵马?”

    步吉安摇了摇头道:“盛副帅原本是辛陵城守将,被王上提升为副帅,人去了襄阳城,这辛陵城的兵马自然由新的守将掌控。”

    郑锡丁端起茶杯,思忖片刻又放下,不解道:“如此说来,盛副帅手中并无多少兵马?”

    步吉安笑了笑说道:“魏帅毕竟年事已高,这襄阳城的兵马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交给盛副帅了,此外,这王城护卫统领目前也归属盛副帅麾下。”

    郑锡丁点了点头道:“看来盛副帅这个副字,很快就要没了。”

    说到这,郑锡丁又问道:“吉安,那我们到了襄阳之后,是不是要见一见盛副帅?”

    步吉安摇了摇头说道:“按照魏帅的安排,到了襄阳城之后,王掌门兄弟二人还有易师叔将在魏帅大营之中等候,而您与何先生都将会去面见王上。”

    “还有我?此前魏帅不是说?”

    步吉安摇了摇头说道:“其中内情我也不晓,师父,兴许是王上要见您呢?这样一来,对咱们紫阳阁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郑锡丁笑着点点头道:“此话不假!”

    后面那辆马车之中,何向风抱剑闭目养神,而易中原虽是在打坐,却是在心中埋怨步吉安,怎么会如此安排?

    是步吉安发现了什么?还是师兄郑锡丁的意思?

    何向风睁开了眼,淡淡说道:“怎么,与我同乘一辆马车,委屈你了?”

    易中原笑了一下说道:“何先生说笑了,能与何先生同乘,是我的荣幸,毕竟何先生代表的可是扬州。”

    何向风看了易中原一眼,继续闭目。

    而易中原的背脊却已湿透。

    ——————————————

    洛月城,大殿之上,

    司马文德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孙貂寺却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相国袁世信拱手说道:“陛下,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与他孙貂寺一点干系都没有?那这后宫的安危还能靠谁?陛下,臣可是为陛下的安危考虑的。”

    袁世信说完,一甩袖子,转头说道:“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便有许多人站出来说道:“相国大人言之有理,还请陛下三思。”

    司马文德气得站起身来对着殿下众人说道:“让朕三思,好,朕问问你们,这后宫失火,就一定要治孙貂寺的罪么?我且问你们,若是这洛月城中哪个楼着了,是不是还要治府尹的罪?”

    这时洛月城府尹站出身来俯身说道:“陛下,这城中建筑怎能与皇宫相提并论呢,依臣看,这孙貂寺定然图谋不轨,意图加害陛下,还请陛下将孙貂寺交予我审理。”

    孙貂寺不住地磕头道:“陛下,老奴冤枉啊,奴才日夜在陛下身前伺候,怎会生出加害陛下之心,还望陛下不要听信谗言,还老奴一个清白。”

    司马文德刚欲张嘴,袁世信却冲着孙貂寺冷哼道:“你一个阉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胆敢在这儿胡言乱语。”

    霍星纬轻咳了一声,袁世信看了他一眼。

    司马文德看向霍星纬,却见他并未开口。

    心中暗叹一口气,他想起父皇对他说过的话,便站起身来说道:“后宫不过是间别院失了火,离朕的寝宫远着呢,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小题大做?”

    袁世信背着手看向司马文德道:“陛下认为臣这是在小题大做了?”

    司马文德面色一紧,随后笑道:“相国会意错了,这孙貂寺治下不严,才致使后宫失火,此事不假。不过这火救得及时,亦无人员受伤,就治孙貂寺一个渎职之罪,降为内务副总管,这总管一职暂由赵貂寺担任。”

    袁世信微微拱手道:“陛下倒是慈悲为怀,不过陛下为何要命赵貂寺担任内务总管一职?”

    司马文德道:“赵貂寺不仅追随父皇多年,还伺候过皇爷爷数载,我看这后宫之中除了他无人能担起此重任,虽说他曾勾结外臣赵俅,却也因此受责罚多年,想必已有悔过之意,如今又有相国大人统领外臣,想必也无人敢做出这种私通内宦之事。”

    说完他看向霍星纬说道:“国师意下如何?”

    霍星纬起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司马文德微微点头,有了国师的支持,这底气也足了,便对着众臣说道:“就这么定了,退朝吧!”

    袁世信看了眼霍星纬,背着手向外走去。

    霍星纬摇了摇头,看来袁氏是按捺不住了,只是这司马皇族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第九十五章 天子 世子

    “啪”的一声,

    孙貂寺忙跪在地上去捡被摔的稀碎的茶碗。

    一个不小心,手指还被碎瓷片割了道口子,还好不深,只渗出几颗血珠儿。

    怒气冲冲的司马文德见状叹了口气道:“孙貂寺,还是喊外面的小太监来收拾吧。”

    已将大块儿碎瓷片拾在手中的孙貂寺冲着门口站立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弓着身子站在那里,好似在鬼门关走上一遭的孙貂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这位自小由他服侍长大的帝王,还是第一次这般发火。

    当时跪在大殿上的他真的以为自己纵是难逃一死也免不了重重的责罚,谁料却是这样的结果。

    在他看来,这与没处罚没什么区别。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他曾觉得十分懦弱的帝王竟然会为了他而跟相国大人翻脸。

    摔了个杯子,司马文德的气也消了些,坐在龙椅之上看了眼孙貂寺说道:“你也别往心里去,此事相国就是冲我来的,若是朕连自己身前之人都护不住,那这张龙椅只怕朕也坐不住了”

    孙貂寺心中一惊,忙跪倒在地说道:“陛下息怒,说到底还是老奴治下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奴有负圣恩。”

    司马文德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朕身边也就你这么一个能信得过的人了,孙貂寺,你以为你手底下那些小太监都是你的人么?只怕那纵火之事就是他袁世信让人搞出来的。”

    孙貂寺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难怪那个小太监投了井,原本老奴还以为他是畏罪自杀,如此想来,只怕是被人灭了口。”

    司马文德点点头道:“孙貂寺,朕知道你与赵貂寺之间有罅隙,可他的手腕却是你所不能比的,朕趁此次机会把他提升为内务总管,你要记得,不要恃宠而骄,定要与赵貂寺把这后宫给朕看住了。”

    孙貂寺忙跪下俯首说道:“陛下,只要老奴能服侍陛下,就是免了老奴这内宦之职,老奴也绝无半点怨言。”

    司马文德笑了笑说道:“看来朕的处罚还是轻了些啊。”

    又见孙貂寺连连叩首,司马文德接着说道:“快起来吧,朕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我欲以仁政治天下,只是如今光有好脾气似乎不太够的。”

    这时有小太监禀报,赵貂寺求见。

    已站起身来的孙貂寺看了司马文德一眼,司马文德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说完对着孙貂寺说道:“给朕倒杯茶来!”

    孙貂寺面色一喜,转身去给司马文德倒茶,归来的时候赵貂寺正跪在殿前叩首,老泪纵横的在那高呼皇恩浩荡。

    把茶轻轻放在桌上,孙貂寺很自然地站在司马文德身后一侧。

    司马文德喝了口茶,对赵貂寺说道:“赵貂寺,刷了这些年的马桶了,你可心有怨恨?”

    赵貂寺做梦都未想到自己还能有出头之日,双眼有些浑浊的他抬起头来,哆哆嗦嗦地说道:“陛下,老奴岂敢,都是老奴罪有应得。”

    司马文德转头看向孙貂寺说道:“屏退左右,去把门关上。”

    随后他对着赵貂寺说道:“赵貂寺,你先后侍奉过朕的皇爷与父皇,执掌后宫多年,朕的心思只怕你也能猜出一二,朕只问你,愿不愿意帮助朕?”

    赵貂寺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后又面露糊涂神色道:“陛下,老奴如今老眼昏花,又是个阉人,如何能堪得如此大任?”

    司马文德冷笑了一下说道:“那朕就遂了你的意,你还是回去刷马桶吧!”

    赵貂寺惊得一身冷汗,不住叩首道:“陛下,老奴刷马桶多年,在这后宫之内威信全无,只怕是难以服众,误了陛下大事,孙貂寺虽说因过受陛下责罚,降为副总管,可在老奴看来,这后宫之事还是需要孙貂寺来负责,老奴又何必占一个内务总管的虚名呢?”

    司马文德笑了笑说道:“你想得到的,朕难道就想不清楚么?你起来吧!”

    已经站回司马文德身侧的孙貂寺心中微微得意,这老家伙倒是识相得很。

    赵貂寺慢慢站起,晃了几下身子,站定后俯首说道:“谢陛下,那陛下此举是何意?”

    马文德轻声说道:“是父皇念及旧情!”

    赵貂寺闻言不禁又老泪纵横,口中不住说道:“是老奴当年糊涂,对不住太上皇。”

    司马文德叹了口气,赵貂寺立即收了声。

    “赵貂寺,你心里明白就好,朕就给你个机会,你去服侍父皇吧!”

    赵貂寺身形微颤,随后躬身道:“谢陛下,老奴定当悉心服侍太上皇。”

    司马文德点点头道:“朕既然说了你是内务总管,那这内务总管就是你的,你大可放手去做就是了,朕只有一个要求,朕不希望这皇城大内,有别的人,你明白么?”

    赵貂寺沉默片刻,又看了眼孙貂寺,俯身道:“陛下,老奴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司马文德看着赵貂寺那瘦如柴蒿的身子,弓在那儿好似被风吹折一般,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那你下去吧!”

    “老奴告退!”

    待赵貂寺走出之后,孙貂寺忍不住问道:“陛下,太上皇可是嫌服侍他的小太监不懂事?只是这赵貂寺如今年事已高,腿脚不利,又如何能伺候好太上皇?”

    司马文德双目微闭,摇了摇头道:“孙貂寺,你什么都不要问,赵貂寺做什么都由着他去做,想必你心里也清楚,这赵貂寺的手段可比你狠多了,有些事,朕不能去做,你不方便去做,总需要有人出来,替咱们去做。”

    孙貂寺思索一二之后问道:“可是相国大人那里?”

    司马文德冷哼一声说道:“朕就是要让他看看,朕才是这大晋的天子,他若有胆子作出那谋逆之事,朕就坐在这龙椅之上等着他。”

    孙貂寺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第一次觉得,这才是大晋王朝真正的天子。

    ————————————————

    马车停在府邸前,满怀心事的卫龙走了下来,进了府中之后直接奔向姬大墙的院子。

    卢先生还未准备给姬大墙授课,只是听着姬大墙说些下山之后的所见所闻以及心中所想。

    毕竟如此之大的身份转变,对任何人来说都有一段心路要走。

    在卢先生看来,姬大墙不愧是自己的学生,不骄不躁,不急不馁,随遇而安。

    世子身份又如何?他还是姬大墙。

    这令卢先生很欣慰。

    卢先生对姬大墙笑了笑说道:“殿下,世子只是您的身份,却并非您,将来若是殿下可继承王位,这鲁王依然只是您的一个身份,世子也好,鲁王也罢,或许谁都可以做,但姬大墙却只有一人,先生希望名垂青史的是姬大墙这个人,而非殿下的身份。”

    姬大墙一如先生授课时那般正襟危坐,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大墙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卢先生捋了捋胡须,刚端起茶杯,就听楼下有人说道:“见过将军!”

    姬大墙一听,这不是阿离的声音么,便起身向着门外迎去。

    卫龙迈着虎步上了楼,见到姬大墙在楼梯口处迎接,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来,冲其笑道:“大墙啊,在做些什么?”

    他没称呼世子殿下,可姬大墙却不敢直呼外公。

    “是卫老将军来了啊,刚巧卢先生也在,本世子正与卢先生请教学问。”

    卫龙已上楼来,拍了拍姬大墙的肩膀低声说道:“孩子,鲁王快不行了,明日你随我去王府。”

    姬大墙脚步一怔。

    快不行了?那自己见到这位生身之父之后还能否与他说上一句话呢?

    卫龙握住他的胳膊,“走,屋里说!”

    姬大墙被卫龙半拉着进了房间。

    卢先生见姬大墙神色不定,心有疑惑,卫龙却先开了口:“士隐已经过来了啊,那边如何了?”

    卢士隐点了点头道:“自古以来便有那长幼有序的说法,世子殿下为长,继承王位理所应当,我与几位好友都谈及此事,大家皆是这个意思,只是众人对世子殿下的身份却有些怀疑。”

    卫龙点点头道:“毕竟当年王上为了自己的声誉没有声张此事,而知晓内情之人皆被王上想办法给堵住了嘴,这时间一久,很多真相便让人忘了,况且如今大墙的身份还未得到王上的证实

    ,他们有所怀疑也是常理。”

    卢士隐点点头道:“那边似乎已准备好攻讦将军了。”

    卫龙冷笑一声说道:“无外乎是说些本将军狼子野心,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人来冒名顶替世子身份,争夺王位的话,老夫倒是要看看,到最后究竟是打谁的脸?”

    姬大墙已回过神来,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卫龙看了眼自己的外孙儿,叹了口气道:“今日王上亲自问我你回来了没有,大墙,王上心中还是惦念着你的。”

    姬大墙眼中含泪,默不作声。

    卫龙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重情得很,如此甚好。

    卢士隐问道:“将军,王上怎么说?”

    卫龙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毕竟另一位世子是在王上身边长大的,若你是一州之王,你会选择把王位传给仅仅见过一面的人么?即便是他自己的儿子,可他又如何相信与放心?”

    卢先生皱了皱眉。

    这时姬大墙轻轻说道:“卫将军,王位什么的我不在乎,现在我只想见爹爹一面。”

    卫龙摸了摸姬大墙的头,轻声说道:“孩子,能见到的,至于这王位,该争还得争,别忘了,你还有你的母亲。”

    姬大墙想起了那个搂他入怀的妇人,那个他感到很温暖的怀抱,那个他刚刚习惯开口叫的娘亲。

    卢先生看向姬大墙说道:“殿下,先生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青州由你来做一州之王更合适?”

    姬大墙问道:“卢先生,这是为何?齐德隆就不合适么?”

    卢士隐摇了摇头说道:“咱们那位王世子的德行可是连你一半都不及!”

    姬大墙看向外公。

    卫龙点点头道:“大墙,不是我卫龙偏袒于你,而是你这个胞弟,确实顽劣不堪。你有所不知,王上遇刺之后,他竟然还偷偷饮酒作乐,如此品行,如何堪得大任?”

    姬大墙低着头,指尖扣着桌子,低声说道:“他难道一点都不伤心么?”

    卫龙嗤笑了一声道:“你那弟弟在王上面前哭得可是很伤心!”

    卢先生对着姬大墙轻声说道:“大墙,圣人有云,德薄而位尊,必有灾殃,此事关系到我青州的未来,不可儿戏,卫将军选择你,亦是为我青州万民着想。”

    卢士隐何曾想到,姬大墙会是卫龙的亲外孙儿。

    卫龙点了点头,想起一事问道:“大墙,你师兄宋蓝玉呢?”

    姬大墙想起师兄来,心情好了些,笑了下说道:“我与师兄出去逛了逛,后来遇到了些意外,我们便回来了,师兄说去找将军禀报此事,却未曾想师兄没回来,将军却来了。”

    “哦?发生何事?还需禀报于我?”

    卢先生开口道:“将军,此事我却是知晓,方才我与三统领到了府上之后正巧遇见蓝玉找你,他便将此事告知于我。”

    卫龙点了点头说道:“士隐,那由你来说吧!”

    卢士隐便将宋蓝玉与他交谈的经过复述了一遍,随后说道:“说起来他二人也去了有一段时间了,也该归来才是。”

    卫龙冷笑一声说道:“此事无妨,理在咱们这里,老夫倒要看看谁敢来咱们将军府讲理?”

    说完他看向姬大墙道:“大墙,过了明日之后,你的身份便能昭告天下了,到时候你就站在那里,看看谁还敢胡言乱语!”

    姬大墙乖巧地点了点头。

    卫龙看向卢士隐问道:“士隐,这位宁先生可还在城中?可否将其请到府上,老夫倒是想领略一下‘书圣’风采!”

    卢士隐笑道:“此事不难,由我去请即可。”

    卫龙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完看向姬大墙道:“大墙,天色不早了,用过晚饭后就早些休息,明日需要早些随我去王府,我安排人来叫你。”

    姬大墙说道:“要不将军与先生都在我这用膳好了!”

    卫龙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卢先生还有些要事要谈!”

    姬大墙神情有些失落,师兄怎么还不回来。

    站在窗前看卫龙与卢士隐离去的背影,姬大墙心中一酸,有些害怕明日的到来。

第九十六章 孩儿是大墙啊

    从姬大墙院中归来,卫龙与卢士隐刚到厅内落座,茶刚倒上,还未喝上一口,卫叔与宋蓝玉就回来了。

    与卢士隐对视一眼,卫龙笑道:“这倒是说丞相,丞相就到啊!”

    端起茶杯轻吹几下,他对着二人说道:“方才在殿下那里,卢先生已与我说过茶楼之事,老三,你来说说,护城军那边是如何说的?”

    卫叔拱手行礼道:“启禀将军,我与宋统领去了茶楼,却见护城军参将崔护正带人在那细细盘问,而众茶客不明所以,皆言世子殿下当街行凶,打了那崔家的崔朝,见到我与宋统领之后,那崔朝便指着宋统领说他是案犯之一。”

    宋蓝玉在旁对着卫龙拱手道:“将军,是我修心不够,原本是可以避免此冲突的。”

    将茶杯墩在桌上,卫龙虎目一瞪说道:“够!我看你修心足够好的了,若是我在,不打得那两个小畜生满地找牙不可,他们算什么东西,竟然口出狂言辱没世子,我呸!”

    一州之大将军的威势尽显。

    卢士隐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此举看似仗势,实则是在维护王上的尊严。

    可在卢先生眼中,那郑靖与崔朝确实该骂。

    哪里有不知者不怪的道理?便是平常人,他们就可以如此轻贱了?

    卫龙吐了出那片不巧进入口中的茶叶,看向卫叔,“老三,你接着说!”

    卫叔点点头,继续说道:“想必是报官之人知晓崔朝与崔护的关系,不然这般小事何须他一个参将亲自出马。那崔护见我与宋统领一同前来,便瞪了崔朝一眼迎了上来,随后我与宋统领便请崔护喝了壶茶,茶喝完我二人就回来了。”

    卫龙点了点头道:“这崔护脑子可比那崔朝灵光多了。”

    卫叔想了想说道:“将军,令人意外的是,那崔护竟然只字未提世子殿下。”

    卫龙笑了一下说道:“他若是不知晓殿下随我入的城,那他那个参将就不用当了,你的出现已经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自是没有必要再提,况且提了也是自讨没趣,难不成他们还能到我府上拿人来不成?”

    卢士隐在一旁笑了两声说道:“有卫将军在,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那帮读书人的嘴,就由老夫来负责堵一堵吧。”

    卫龙点点头,冲着堂下站着的卫叔与宋蓝玉说道:“老三,你下去吧,蓝玉,你去殿下那里吧,明日殿下去王府面见鲁王,你也陪着一起去!”

    “是!”

    “是,属下告退!”

    二人行礼离去。

    卢士隐思忖片刻,说道:“将军,这护城军若是不能控制在手中,只怕我们还是无法在这琅琊城之中立足,除非将军敢冒大不韪,遣军入城。”

    卫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断然不可,此举只会把大墙推到风口浪尖,就算是强行坐上王位,也是无源之水,无根之萍,而我卫龙的一世之名只怕也会葬送于此。”

    喝了口茶,他继续说道:“从职权上说,那护城军统领亦听从老夫将令,但是王上却握有虎符,这虎符一出,老夫的话就不管用了。”

    卢士隐想了想问道:“难不成这虎符给了谁,谁才是真正的继承人?”

    卫龙点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如此。”

    卢士隐疑惑道:“听将军之意,王上已是人命危浅,朝不虑夕之状,如此重要之物,会不会落入小人之手?毕竟那郑氏可一直住在王府之中。”

    卫龙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别忘了王上身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陈貂寺。”

    “陈貂寺?那个阉人?”

    卫龙看了眼卢士隐笑了笑说道:“士隐啊,你还是这般性子,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还是如此看法?”

    卢士隐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毕竟洛月城那位赵貂寺给这帮阉人抹了黑,老夫这心中便对他们都没了好印象。”

    卫龙轻叹道:“你什么都好,只是喝了这么多年的清茶,也没冲淡了你骨子中的那股傲气。”

    卢士隐浅笑一下,喝了口茶,缓缓说道:“老夫心中明白,这人有千般活法,万般抉择,那是一个人的命,方才士隐之言确实有失偏颇了,咱们青州的王上不是昏聩无能之辈,自然不会有奸佞霄小之辈乘虚而入。”

    卫龙看了卢士隐一眼,大笑两声说道:“你这话适合当着鲁王的面说。”

    卢士隐面色一变,不悦道:“将军这是将我当成溜须拍马之辈了?”

    卫龙摆摆手笑道:“本将军绝无此意,不过这为王者,还是喜欢听一听他人的肺腑之言的。”

    卢士隐轻哼一声说道:“老夫可以说,却不会当着王上的面去说,正所谓满招损,谦受益,上位者还是多听听谏言才好,若是殿下继位,只怕老夫再也不会是那个和颜悦色的卢先生了,只会是一个处处挑毛病的谏官卢士隐。”

    卫龙朗声大笑道:“那可是大墙的福分。”

    卢士隐看了眼卫龙说道:“将军可是有些恃宠而骄了!”

    “哦?此话却又是从何说起?”

    卢士隐看了卫龙一眼说道:“鲁王大限之后,卫将军可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只是这礼不可废,将军一口一个大墙,可是有违礼法的。”

    卫龙看向一脸正色的卢士隐笑着问道:“士隐莫不是忘了王上与我的关系?”

    卢士隐愣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道:“将军莫怪,是我小人之心了。”

    卫龙叹了口气道:“虽说王上不是我姐所出,可我却一直将其视为自己的亲外甥,他在位这些年,我亦是尽力辅佐,不负我那先王姐夫的重托,你所言礼法,我又岂会不知?只是今日,王上却又唤了我一声‘舅舅’,这声‘舅舅’却叫得本将军心烦意乱?”

    卢士隐闻言,思索片刻说道:“王上似乎看透了将军的心思。”

    卫龙心中暗叹,自己与姬大墙这关系,鲁王可是心知肚明的,他岂会猜不透自己的选择。

    卫龙长叹一声说道:“就看明日吧!”

    宋蓝玉与卫叔二人出门之后,卫叔说道:“宋统领身负护卫殿下要职,有什么需要卫叔去做的,宋

    统领只管言语。”

    宋蓝玉拱手道:“有劳三统领了,若是有事,蓝玉自不会与三统领客气。”

    卫叔笑着点了点头,这位突然被将军任命的三统领,倒是很合他卫叔的脾气。

    宋蓝玉接着说道:“三统领,我去殿下那里了,咱们就此别过!”

    “宋统领且去忙!”

    姬大墙趴在窗前,盼着大师兄早些回来,只是瞪得眼睛都发酸了,也未见大师兄的身影,这时却看见阿离与阿花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此前阿花撞见阿离与殿下那羞人的一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只恨自己穿衣太省布料,与阿离的话都少了些。

    阿离却又哪知阿花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小妮子有心事,不太爱说话。

    姬大墙都是在楼下厅堂中吃饭的,卫姑姑吩咐伙房多备些膳食,阿离与阿花便多走了两趟。

    姬大墙从窗口向下望去,不经意间却瞥见了阿离与阿花的不同,这一见到之后,那眼神就挪不开了,裆下某处不听使唤了,他面色一红,转身进屋,刚好桌上有杯凉茶,他也顾不得,一饮而尽。

    茶水凉透心,正好败火,这头脑也不发热了。

    姬大墙心中疑惑,自己怎么会有这般奇怪的反应,等师兄回来之后,得好好问问他。

    这时,姬大墙听得有人上楼来,他心中一喜,忙出门去迎,却与叫他下楼用膳的阿离刚好撞了个满怀。

    姬大墙一愣,手情不自禁地抓了两下。

    “呀!啊~”

    阿离羞得满脸通红,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双手猛地一推姬大墙,毫无防备的大墙被推得向后一退,脚磕在门槛上,身不由己,向后倒去。

    阿离一见自己失手给世子殿下推了个大跟头,慌乱之间忙伸手去拉,不料被姬大墙的腿一拌,人也脚底一个踉跄,向前趴去。

    其实以姬大墙的身手,是无论如何也摔不到的,可方才掌心处传来那般、股柔软,让他忘了一切,只是半张着嘴发楞,眼看就要着地了,他才回过神来,赶忙双手向后按去,原想按地弹起,不料阿离这个小丫头却又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若是躲开,阿离一定会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刹那间,姬大墙面带春风般的笑容说道:“有我呢,哎呦~~”

    话音未落地,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阿离又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而让他觉得疼痛难忍的,不是背后那点伤痛,而是阿离仓促间护在胸前的双肘给了他下三路一记重击。

    姬大墙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哪里还顾得上跪在地上的阿离。

    阿离慌乱道:“殿下,您怎么了?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双手死死捂住下半身,姬大墙蜷缩着身体不断地抽搐,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疼过,那一刻,他想起了炒蛋。

    阿离急得快哭了,忙爬过去按住姬大墙的手说道:“殿下,您有没有事儿啊,您快说句话啊!”

    不断吸着冷气的姬大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你,嘶~快离我远些,我,嘶~没,没事儿!”

    阿离哪里相信姬大墙的话,见其面色发白,额头竟然渗出细细的汗珠,忙爬上前去,俯身用衣袖帮着他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擦一边小声抽泣道:“殿下,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阿离就死定了,我才十五呀,呜呜~”

    阿离越想越伤心,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蜷着身子低着头的姬大墙,一抬头,却正好看见阿离趴在身前,为自己擦汗,先前自己在窗前远观的那道风景如今就近在咫尺,还有股自己从未闻过的香气在逗弄他的鼻孔。

    一时间,他竟忘了疼,而那疼的要死的地方似乎也在告诉他,没事儿了。

    “殿下,你们?”

    一道惊呼声传来,惊了姬大墙的梦,他又开始不住地吸着冷气,好在疼痛感稍减,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股诱人的香气也被他吸入肺腑之中。

    “阿离,我,我没事儿了,你,你快起来,嘶~快!”

    撞见二人这一幕的阿花却已奔下了楼,她分明瞧见殿下的裤子紧了。

    宋蓝玉见阿花满脸通红,下了楼来不说话,疑惑道:“阿花姑娘,殿下呢?”

    阿花捂了捂发烫的脸,也不说话,只是害羞地摇着头。

    宋蓝玉愈发好奇,便起身亲自上楼。

    “哎~宋统领,别上去!”

    阿花见状,忙转身去拉宋蓝玉的衣服,已走到一半的宋蓝玉低头看向阿花说道:“怎么了?”

    这时阿离脚步有些慌乱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见宋蓝玉站在那,行了一礼,便仓促下楼,拉着瞪眼看她的阿花向着门外走去。

    宋蓝玉分明见那个小丫头目光中含着泪花。

    姬大墙单手按着栏杆,对着宋蓝玉高兴地说道:“师兄,你回来了啊,正好开饭了,走,咱们吃饭去。”

    宋蓝玉分明瞧出小师弟身体某处的不自在,已是成年人的他想起阿离姑娘方才的状态,还有阿花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有了些猜测,说是猜测,其实他已经笃定,小师弟只怕是对阿离姑娘动手动脚的了。

    若是没被阿花撞见呢?这阿离姑娘是不是就会被……

    想到这,宋蓝玉心中有些不喜,他从未想过,小师弟会是这种强人所难之人,难道变成世子之后,他的性情就变了么?

    还是他原本的性情就是如此呢?

    已走到宋蓝玉身旁的姬大墙一拍宋蓝玉肩膀说道:“师兄,想什么呢?下楼吃饭去啊,难道是咱俩茶楼的事有什么意外了?”

    宋蓝玉回过神来,冲着姬大墙低声说道:“没什么事的,有卫将军呢,顶多是那郑靖会拉拢些人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罢了,听卫将军说,明日你就要去王府觐见王上了,到时候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他们自会闭嘴了。”

    二人下得楼来,姬大墙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却见宋蓝玉站着,便说道:“师兄,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吃饭啊!”

    抓起碗准备盛饭的他,发现了酒壶,笑着说道:“师兄,我倒是沾了你的光了,平日里卫姑姑可是不许我喝酒的,

    我也没尝过这酒是何滋味,正好你来了,我悄悄尝上一点。”

    说完抓起酒壶,看了眼桌子,仔细看了半天撅着嘴道:“怎的这般小气,才给了一个酒杯。”

    宋蓝玉见姬大墙与在蓬莱阁时没什么两样,吃饭还是这般模样,原本想保持上下之礼的他想了想便坐在了姬大墙的身旁。

    正忙着找酒盅的姬大墙没注意到宋蓝玉的神色变化,把酒杯倒满,轻轻闻了闻,便觉得有种特殊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忽然想起先前闻到的那股香气。

    不一样的香气,一样的醉人。

    嘿嘿而笑,姬大墙转头对宋蓝玉说道:“师兄,卫姑姑千算万算,却未想到自小我就爱从你碗中抢吃的,这酒杯咱俩就用一个就行了。”

    宋蓝玉伸手把酒杯抢了过来,又拿过酒壶,板着脸说道:“闻过味儿就行了,想喝的话,等将军同意了,师兄再陪你喝。”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馋得姬大墙直砸吧嘴。

    宋蓝玉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这么多好吃的,还不抓紧吃?师父他老人家可也不能天天吃上这般美味佳肴的。”

    姬大墙想起了那个管自己要山鸡肉吃的师父,叹了口气道:“难怪小时候师父总是惦记我的鸡肉,原来他老人家这般可怜。”

    想了想他转头看向宋蓝玉说道:“师兄,要不我也学外公供养师叔祖那般,供养师父吧,我现在是世子,应该可以养得起师父吧?”

    宋蓝玉莞尔一笑,难得小师弟还惦记着师父,想到这,他心情略有好转,把酒杯倒满,本欲给小师弟尝上一口,却又想起那位卫姑姑,手中的酒杯便画了个弧度,倒了自己的唇边。

    又是一饮而尽。

    姬大墙已经抓了一根鸡腿啃了起来,而宋蓝玉的碗中,已经被他放了一根鸡腿。

    宋蓝玉觉得自己应该和小师弟说上一说,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是他的师兄。

    师弟若是有了过错,师兄若是不指出来,还有谁会去说呢?

    酒杯放在桌上,宋蓝玉斟酌一二之后开了口:“小师弟,师兄有一事要与你说上一说。”

    啃完了一根鸡腿的姬大墙,又抓起了一根烤羊排,慢慢撕咬着,听师兄说话,他端起碗喝了口盛好的汤,他一抹嘴道:“师兄,你说呗!”

    姬大墙吃饭不习惯有人伺候着,他觉得有人看着他吃饭,他吃不香。

    他心里想着,凭什么我吃饭给你们看?又不给我钱。

    宋蓝玉想了半天,却不知从何开口,事关男女一事,他不过也是道听途说,又未曾实践过,只是一知半解罢了,张了张嘴,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姬大墙看着师兄,撇了撇嘴道:“师兄,你这是馋我呢?”

    也许是有酒的刺激,宋蓝玉心中一横,一脸正色对姬大墙说道:“小师弟,你那般做可是对不起阿离姑娘了,虽说你贵为世子,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婢女,可若是她不愿,你又怎能强迫于她?如此行径,师兄,师兄……”

    “替你感到羞耻”这几个字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来。

    姬大墙满脸疑惑道:“师兄,你在说什么啊?阿离?阿离她怎么了?我没把她怎么啊?”

    宋蓝玉看着好似无辜的姬大墙,心中有些生气,冷声说道:“小师弟,莫不是你眼中没有我这个师兄了?师兄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你还不承认?”

    姬大墙被问得莫名其妙,见师兄言语这般生气,他抓了抓头,想起方才自己与阿离发生的那一幕,好像阿花那丫头也看见了,试探地问道:“师兄说的是方才那事?”

    宋蓝玉见姬大墙面不改色,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兄希望你以后要善待阿离姑娘,切勿因为此事而记恨在心。”

    姬大墙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她不过是给我推了个跟头,我可没这么小心眼。”

    “推了个跟头?”

    宋蓝玉一听,怎么和自己想得不是一回事儿呢?

    姬大墙便把楼上发生之事原原本本的对宋蓝玉说了一遍,包括自己那双手触及的柔软,已经自己身体某处莫名奇妙的梆硬。

    宋蓝玉满脸尴尬,自己想得尴尬,而姬大墙这般毫无忌讳的聊天,他同样有些尴尬。

    面色温和,他拍了拍姬大墙的肩膀说道:“我的小师弟长大了啊,哈哈,哈哈哈!”

    见师兄莫名其妙的笑,姬大墙有些恼羞,瞪了师兄一眼说道:“师兄,我好言向你请教,你却是取笑于我,不理你了,哼!”

    宋蓝玉把酒杯倒满,轻轻推了过去说道:“小师弟,来尝尝这酒的滋味吧,师兄做主,你可以喝酒了!”

    “真的?”

    “真的!”

    “那我问你的问题呢?”

    “额,小师弟,酒还是还我吧!”

    “我不!”

    姬大墙抓起酒杯,学着宋蓝玉的样子一饮而尽,却被呛得够呛,也辣得够呛。

    “这破玩意儿,闻起来挺香,怎么喝起来这般苦辣呢?”

    宋蓝玉笑了笑说道:“小师弟,这酒啊,得细品,你咂咂嘴,是不是有一种甘甜与清香?”

    姬大墙轻轻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叹道:“哎呀,还真是,这可真有意思,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儿?”

    宋蓝玉笑了笑说道:“师兄也是不知,大概喜酒之人都喜欢这种苦过之后带来的那丝甘甜吧!”

    姬大墙看了看那空了的酒杯,想了想说道:“算了,我还是吃肉吧!”

    宋蓝玉笑着抓起了酒杯。

    这男女一事,看了还得找个名师说给小师弟听听。

    次日天刚刚亮,卫龙便派人叫姬大墙起床,没有用早饭,就去了鲁王府,随行之人是卫仲与宋蓝玉。

    几人候在鲁王寝宫外。

    陈貂寺给开了门,卫龙轻声对姬大墙说道:“孩子,去吧!”

    姬大墙进了门,在陈貂寺的带领下,见到了那位躺在床上的人,他那传说中的爹爹。

    姬大墙迈着小碎步快步上前,伏于鲁王床榻前,轻声说道:“爹爹,孩儿是大墙啊!”

第九十七章 血脉相融

    陈貂寺看了眼在那含泪的姬大墙,轻轻说道:“殿下,王上还在睡着,待老奴唤醒他。”

    姬大墙愣了一下,仔细瞧了瞧躺在床榻上的鲁王,见其确实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心中涌出莫名酸楚,姬大墙轻轻地抓了抓一角被子,抬头看向陈貂寺,低声说道:“陈貂寺,要不等一等吧,让爹爹再多睡会儿吧!”

    说完他转身背靠床榻,双臂抱膝,将头埋在膝盖中。

    面无表情的陈貂寺内心亦有一丝动容。

    看着在那静静抽泣的姬大墙,陈貂寺静候了片刻,上前两步轻声对他说:“殿下,王上嘱咐过,你来了,就让我唤醒他。”

    姬大墙深深吸了几口气,侧过脸去,用袖子轻轻擦了几下站起身来,对陈貂寺说道:“那就有劳陈貂寺了。”

    说完侧立在旁,静静等候。

    陈貂寺点点头,蹲在鲁王床头,俯身轻轻唤道:“王上,王上,世子殿下来了!”

    鲁王的眼皮动了动,搁在被子外的手指微动,姬大墙见状忙上前一步,跪坐在床榻之前,向前探身。

    鲁王的嘴张了张,一道微弱的声音传出,“是墙儿来了么?”

    姬大墙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按捺住错综复杂的心绪,轻轻说道:“爹爹,孩儿大墙在这呢!”

    鲁王的眼睛终于睁开了,“爹爹”这个称呼是那样的遥远,却又这般亲切。

    这一刻,只有父子二人。

    鲁王的眼角竟然留下一滴泪水,陈貂寺见状掏帕巾,却见这位初次见面的世子殿下已经用自己的衣袖为王上轻轻擦着。

    “墙儿,我的孩儿!”

    鲁王喃喃道。

    姬大墙握住鲁王的手,嘴唇抿了抿,轻吸一口气说道:“爹爹,孩儿在这。”

    鲁王的拇指按在了姬大墙的手背之上,微微动了一下,姬大墙一时忍耐不住,紧紧攥了一下手中那只虚弱无力的手,随即又松开,只是轻轻握着,怕一个不小心,伤了鲁王。

    只是这么一下,却敲在了两个人的心上。

    鲁王轻咳了两下,嘴角溢出些口水,陈貂寺转头对着又伸出胳膊的姬大墙说道:“殿下,还是由老奴来吧!”

    擦完之后,鲁王对他微微点点头说道:“陈伯,扶我坐起来,本王的儿子回来了,我要与他说上一会儿话!”

    陈貂寺微叹一口气,坐在床头,右手探入鲁王背后,按住后心,默默运功,输送一股内力过去,然后顺势扶着鲁王坐起。

    坐起之后,鲁王冲着陈貂寺挥了挥手,陈貂寺点了点头,转身去门前候着。

    说是坐起,不过是歪靠在厚厚的垫子上,鲁王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想不到你我父子二人见面竟是这般场景。”

    说完他问了姬大墙曾经回答过的一个问题,“孩子,你怨恨我么?”

    姬大墙已半坐在鲁王的床榻之上,重新握住鲁王的手,低着头说道:“曾经不曾想过,外公告诉我真相之后也曾有过,如今得见爹爹,却什么都不再想了,只盼爹爹能好起来,便是要孩儿再去那深山老林之中避世也无所谓。”

    鲁王摇了摇头,看着姬大墙,左手反握住大墙的手想要用力抓住,却是力不从心。

    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说道:“孩子,抬起头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王侯世家的鲁王,从未叫过先王“爹爹”,而那位小儿子齐德隆也从未叫过他“爹爹”。

    这一刻,他只想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纵是十多年未见,这血脉亲情,却不会因此而消散。

    姬大墙抬起头来,看向鲁王。

    鲁王看着姬大墙红红的眼睛,食指轻敲,以他如今的状态,想拍一拍儿子的手背都已是奢望。

    “墙儿不哭,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姬大墙吸了两下鼻子,用手背一抹,挤出些笑容说道:“爹爹,我这些年过得很好,一点都不委屈。”

    鲁王微笑着点点头,“那你就跟爹爹说说,这些年都有哪些有意思的事!”

    门外,卢绿波也来了,见到卫龙在门前等候,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卫将军。”

    卫龙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大墙已经在里面了,给他们父子一点时间吧!”

    卢绿波点点头,亦在门外候着,这时又有人来,卢绿波远远见着,心中不喜,却挪动脚步上前迎去,待来人走近之后,站在路旁行了一礼道:“见过王妃。”

    正是王妃郑清雪带着儿子齐德隆来了。

    郑清雪面带忧色,上前拉住卢绿波的胳膊叹了口气道:“妹妹,以后只怕是要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了。”

    说完竟是悲由心生,低声抽泣了起来。

    卢绿波拍了拍郑清雪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轻声说道:“姐姐莫哭了,王上会好起来的。”

    这时站在郑清雪旁的齐德隆哼了一声说道:“你又在这里瞎说什么胡话?父王马上就殡天了,你还不赶紧多挤几滴眼泪,让父王心有宽慰,还在这与我母妃乱言,是不是这些年遭受父王冷落,你心生怨怼呢?”

    不等卢绿波开口,郑清雪转身一巴掌打在齐德隆头上,厉声骂道:“你胡说些什么?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一点礼数都不懂,卢妃同样是你父王的妃子,你的姨娘,怎可如此出言不逊?快给卢妃道歉!”

    说完郑清雪对着卢绿波轻声道:“德隆这孩子还小,因心

    中挂念王上安康,最近常说些胡话,妹妹莫怪。”

    卢绿波低着头说道:“我一个失了宠的人,如何敢怪世子殿下呢?能再见王上几面,已是得偿所愿,若王上殡天,绿波自是不敢苟活,亦会随王上而去的。”

    郑清雪眼中异色一闪,随即拉着卢绿波的手慢慢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可怜妹妹对王上痴情一片了,姐姐倒是也想随王上就这般去了,可德隆年幼,这么重的担子落在他的肩上,我又哪里放心得下。”

    至于这齐德隆给不给卢绿波道歉,她并不在意,自己训斥一句,已是看着门前那位卫老将军的面子上了。

    郑清雪在心中冷哼一声,她卢绿波倒是有了个好“亲爹”!

    挨了一巴掌的齐德隆撅了撅嘴,这两天净挨巴掌了,不就是喝喝酒听听小曲儿么?本世子都快当鲁王的人了,这点小事都不让做?

    母妃可真是,竟然因为这个女人又打了自己一巴掌,齐德隆眼中满是愤恨之色,扭着头看向一旁,慢腾腾地在后面跟着。

    到了门口,郑清雪松开了卢绿波的手,微微行礼道:“见过卫将军。”

    卫龙点点头,背着手看向摇头晃脑的齐德隆,面露不悦神色。

    齐德隆的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郑清雪见状,招呼齐德隆过来,扶着他的双肩对卫龙说道:“卫将军,这孩子忧思成疾,得了失心疯,最近行为怪异,举止无常,我已找名医给开了些静心安神的方子,这才有所好转。”

    说完对齐德隆说道:“德隆,还不赶快见过卫将军?”

    齐德隆撇了撇嘴,双手随便比划一下说道:“见过卫老将军。”

    卫龙面色威严,点了点头道:“见过殿下。”

    说完看向郑清雪道:“王妃,如今事态紧急,殿下这里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郑清雪刚欲张嘴,那齐德隆便开口道:“我没病,谁说我有病了?本世子身体好着呢,能吃能喝,喝什么药?”

    郑清雪瞪了齐德隆一眼说道:“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不是?”

    齐德隆不服气道:“娘,你怕个什么?本世子马上就是鲁王了,到那时不都得听我的?现在他们还能拿我齐德隆如何?”

    说完就要推门而入,口中不住叨叨着:“怎么都不进去呢?万一父王咽气了,我可看不上最后一眼了。”

    卫龙怒喝道:“怎么如此混账?”

    郑清雪眉头一皱,有些后悔带这个孩子来了。

    齐德隆自小天天跟一群只会溜须拍马的玩伴们鬼混,养成了这么个混不吝的性格,郑氏那位德高望重的郑士伯郑先生,也被齐德隆气得经常吹胡子瞪眼的。

    不过郑氏族长倒是很喜欢齐德隆这般。

    当他与郑士伯私下谈过之后,这位原本想认真授业的郑先生便自顾自教自己的书,至于这位世子殿下学与不学,他便不再操心。

    而这位郑妃,却是很放心把儿子交给这位族伯。

    门开了,陈貂寺走出来,转身关上门,看了齐德隆一眼说道:“殿下还是不要在门外喧哗的好!”

    齐德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面白无须的陈貂寺。

    他知道,就算自己当了鲁王,这位陈貂寺也是保护他的,若是惹得此人不喜,万一哪天偷偷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子,自己可就死于非命了。

    自己能换了这位陈貂寺么?显然不能,没了他的保护,自己只怕会死得更快。

    齐德隆很怕死,所以他很老实地闭上了嘴巴,只是怯生生地问了一句:“陈貂寺,父王他可是睡着?”

    屋内有人说话,是个陌生的声音,他想知道是谁。

    陈貂寺沉默了片刻说道:“王上醒了,大世子在陪王上说话。”

    齐德隆眉头一皱,抬头问道:“大世子?什么大世子?本世子不是在这里呢么?”

    郑清雪也是吃了一惊,她本以为卫龙与卢绿波见过王上之后再将那位不知从哪里找回来的贱种领到鲁王面前。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鲁王已命不久矣,到那时,她就算落下脸皮闹上一闹,这小杂种的身份未必能被证实了,就算鲁王临终前承认了又如何?谁还会听信一个死人的话呢?

    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忙对陈貂寺说道:“陈貂寺,就算你是王上近臣亦不可乱说话,哪里有什么大世子?这青州只有一个世子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只有此人在王上屋中,若是王上有什么闪失,你陈貂寺只怕是难辞其咎。”

    陈貂寺淡淡说道:“王妃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听王命行事而已。”

    站在郑清雪身侧的卢绿波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姐姐倒是好记性,别忘了妹妹可还为王上诞下一子,按年龄,可比你这位小世子大上一岁的。如今我儿正与王上倾诉思父之情,你这般言语却是在质疑王上?”

    关于姬大墙一事齐德隆却是不知,他转头看向郑清雪问道:“娘,她说得可是真的?”

    郑清雪转头看向卢绿波狠声说道:“你那孩子不是早夭了么,如今又从哪里找来个野小子,也敢冒充世子?王上如今这般病重,头脑已是不清,你这么做是何居心?”

    卫龙冷哼一声道:“王妃还请慎言,大世子殿下是本将军奉王上密令寻回来的。”

    此刻郑清雪也不管不顾了,转头看向卫龙怒道:“卫老将军莫不是要晚节不保?想借此机会夺我齐氏王位?”

    卫龙一甩袖子,此刻

    与她多言,实非明智。

    陈貂寺皱了皱眉,门外如此吵闹,这可就是他失职了。本欲开口,这时听得动静,便回头看去。

    是姬大墙开门走了出来。

    外面的吵闹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在屋内,他给鲁王讲述这自己小时候在山上的生活,鲁王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听着鲁王便有些累了。

    看出鲁王有些倦意的姬大墙便没有继续说。

    鲁王轻叹一声说道:“去倒杯茶来,你也口渴了吧,记得给自己倒一杯喝。”

    姬大墙起身去倒茶,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有些渴了,初见鲁王时那种复杂的心情已趋于平静,他自己先喝了一口,又给鲁王倒了一杯之后端了过去,这时便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鲁王苦笑了一下说道:“墙儿,你去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看着跪在自己床榻前痛哭流涕的郑清雪与卢绿波,鲁王皱了皱眉说道:“哭什么哭,本王还没死呢!等本王死了你们再哭也不迟。”

    郑清雪擦了擦好不容易才挤出的眼泪,而卢绿波却是真的哭得痛不欲生。

    十几年的冷落带来的委屈之情在此刻终于迸发。

    鲁王轻声说道:“墙儿,快把你娘亲搀起来了,再这么哭下去,只怕会伤了身子。”

    郑清雪闻言更是心中不喜。

    而卢绿波似乎什么都未听见,只是堆在地上,哭得几近昏厥。

    姬大墙忙口中唤着“娘亲”搀起卢绿波。

    儿子的声音唤醒了卢绿波,她长长吸了一口气,止住了哭声,却依然不由自主地小声啜泣。

    姬大墙拍了拍偎在自己肩头的娘亲,却又不知如何相劝,只是不停地低声说着:“娘,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鲁王微微抬眼,扫视了一下众人,却见齐德隆干愣在郑妃身侧,便开口说道:“隆儿,你过来!”

    齐德隆见到姬大墙的时候便开始出神,自己突然多出这么一位哥哥,这是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在鲁王面前,他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因为自小,他就怕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

    他一刻不闭眼,他就多怕上一刻。

    陈貂寺都听命于他,他齐德隆如何不怕?

    上前两步,他跪在床榻之前低着头。

    鲁王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倒是顽劣得很,父王都这般了,你还能喝酒听曲儿,你是真的开心么?”

    鲁王此言一出,不仅郑清雪吃了一惊,便是卫龙也皱了皱眉头看向陈貂寺。

    陈貂寺双眼微闭,好似什么都没见到。

    卫龙的心突然定了下来,鲁王的为人他很清楚,断然不会做出有损齐氏百年基业之事的。

    齐德隆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父王,您病重,孩儿自是伤心欲绝,可孩儿的眼泪就这么多,哭着哭着就没了,您让孩儿再挤出来,孩儿也挤不出来了,这日子一天天的过,伤心也是这么过,开心也是这么过,孩儿是想自己开心些,便可以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儿。”

    鲁王听完,莞尔一笑,轻轻点头道:“父王并未怪你,你这话也很有道理,不过父王还是希望在父王终去之后你能再给父王哭上一次。”

    齐德隆伸手蹭了蹭鼻子说道:“父王,孩儿不敢保证,不过想必孩儿一定会哭得很伤心的。”

    鲁王抬眼看了郑清雪一眼,再叹一口说道:“你倒是比你母妃实在些。”

    郑清雪面露尴尬神色,开口说道:“王上,我……”

    鲁王摇了摇头说道:“你无需多言。”

    说完看向陈貂寺说道:“陈伯,拿过来吧!”

    众人不明所以,皆看向陈貂寺。

    陈貂寺转身走向一个柜子,从上面取下早已准备好的瓷碗,碗中盛着大半碗清水。

    鲁王看向卢绿波与卫龙说道:“舅舅,绿波,非是本王信不过你二人,而是本王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说完又转头看向郑清雪说道:“本王劝你还是收了那些心思吧!”

    郑清雪面色阴晴不定,却又猜不透鲁王心中想的是什么。

    “王上,都准备好了。”

    鲁王稍稍动了动身子,对着跪在榻前的齐德隆说道:“隆儿,你起来吧!”

    齐德隆站起身来不解问道:“父王这是要做什么?”

    陈貂寺将碗放于鲁王手边,抬头看向齐德隆道:“殿下,王上要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

    屋内一片寂静,齐德隆的话却无人再理会,众人的眼睛都盯着陈貂寺的手。

    同样不知陈貂寺要做什么的还有姬大墙。

    陈貂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匕首,轻声对鲁王说道:“王上,这就开始?”

    鲁王点点头。

    也许是身子太弱,鲁王的指尖被划破之后却靠着陈貂寺运功催动下才有血珠渗出。

    轻轻将血珠滴入碗内,陈貂寺对着姬大墙说道:“大殿下,烦劳过来一下。”

    卫龙一拍姬大墙的胳膊说道:“快过去,把手给陈貂寺。”

    姬大墙上前一步,蹲在榻前,把手放于碗上。

    指尖划破,并未觉得很痛的姬大墙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滴入碗内,与碗中那颗血珠渐渐融在一起。

    陈貂寺把碗端给鲁王看,鲁王点点头,随即说道:“去把隆儿的血也滴进来。”

    郑清雪闻言面色大变。

第九十八章 西凉来信

    郑清雪面露愤恨之色,又带着一丝凄苦,盯着鲁王一字一顿说道:“王上又何必如此羞辱臣妾?”

    鲁王轻轻摇了摇头道:“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陈貂寺看向齐德隆,“殿下,来吧!”

    齐德隆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陈貂寺上前一步,手起刀落,齐德隆“哎呀”一声,看向自己中指指尖,已经被陈貂寺割了一个细细的口子。

    看着血流了出来,自小锦衣玉食的他忍不住咧着嘴轻吸着冷气。

    陈貂寺手脚不慢,端碗过来,捏住齐德隆的中指挤了一滴血滴入碗内,便松了手。

    齐德隆忙将中指放入口中轻吮,用牙齿咬着那已经流不出血来的伤口。

    以陈貂寺的手段,取一滴血,绝不割出滴两滴血的口子。

    郑清雪忙召唤齐德隆到自己身旁,低声问道:“隆儿,疼么?”

    齐德隆看了看不再流血的手指,悄悄瞄了一眼陈貂寺,小声说道:“不怎么疼了。”

    鲁王没有看陈貂寺手中的碗,这齐德隆自然是他的儿子,根本无需这般滴血认亲。

    也许是说了许多话,鲁王有些气力不支,便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陈貂寺把碗放在一旁,单掌抵住鲁王后心。

    鲁王微微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对着陈貂寺说道:“最后一粒药也给本王服了吧!”

    陈貂寺看了看鲁王的眼睛,知道其意已决,便用左手从怀中掏出那个装药的小瓷瓶,单指拨开瓶塞,送至鲁王唇边低声说道:“王上,药!”

    鲁王微微张口,陈貂寺将药送入其口,而乖巧的姬大墙已经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

    陈貂寺接过姬大墙递过来的水杯,点了点头道:“殿下有心了。”

    陈貂寺这药入口生津,鲁王微微嚼动几下借着口中唾液吞咽而下,缓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墙儿倒的水,本王还是要喝上一口的。”

    轻轻喝了一口水,鲁王又闭上眼休息片刻睁开眼说道:“墙儿,隆儿,你们兄弟二人都过来,坐在父王的身旁!”

    姬大墙走了过去,看了眼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

    齐德隆没有看姬大墙,而是一屁股坐在床榻之上。

    药力已经产生了作用,鲁王的脸上多了点血色,气息稍匀,便对身旁的陈貂寺点了点头。

    陈貂寺低声说道:“王上,只怕撑不过两个时辰了。”

    虽然已经料到这般结果,鲁王的心还是微颤了一下,随即叹道:“也够了,该见的,见到了,该说的,也快说完了,本王便是无憾了。”

    陈貂寺站起身来,鲁王轻轻拍着身旁位置对着姬大墙说道:“墙儿,坐这来。”

    郑清雪见状,神色又变,而卢绿波却是心中一喜。

    姬大墙坐了过去,鲁王握住姬大墙的手轻声说道:“墙儿,隆儿,你二人看看这碗中的血滴,里面有父王的,也有你们兄弟二人的,此刻,三颗血滴却相融在一起,这是什么?这就是我齐氏的血脉。原本墙儿也无需做什么滴血认亲的,当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这么做,无非是要堵一堵某些人的嘴罢了。”

    说完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郑清雪,又对着卫龙微微点头道:“我青州多亏有舅舅了。”

    卫龙张了张嘴,可见鲁王这般,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虎目盈泪,悄悄侧身,没有出声。

    鲁王继续对两位嫡子说道:“至于隆儿这滴血,本王就是要告诉你们兄弟二人,我们才是一家人,你们是至亲兄弟,血脉相融的兄弟,我齐氏的后人。父王走了之后,你兄弟二人一定要兄友弟恭,携手并肩,把我齐氏在青州的基业给延续下去。”

    说到这里,他看向齐德隆说道:“隆儿,你虽说比墙儿年幼,不过是差上半年而已,却不及你大哥乖巧懂事,你虽一直在我身边长大,却因有父王庇护而行事无所顾忌,少了些沉稳,以后要多听听你大哥的话。”

    齐德隆看了眼姬大墙,心中倒是觉得自己突然多出这么一位大哥来也挺好,只要是这鲁王之位是自己的就成。

    见鲁王再无叮嘱,齐德隆低声说道:“孩儿明白了!”

    此时郑清雪却有些站不住了,鲁王这话语似乎是要将这大位传给那个小子。

    而卫龙此刻却是在皱着眉。

    鲁王看向姬大墙,面露欣慰笑容,轻声说道:“墙儿,你这般懂事,倒是让父王可以含笑九泉了。”

    姬大墙面色戚戚,抓住鲁王的手,忍住泪说道:“卢先生给孩儿讲过,子欲养而亲不待,爹爹,大墙舍不得你。”

    鲁王抬起手来,摸了摸姬大墙的头说道:“墙儿,这就是命,没人能逆天而为,你比德儿年长一岁,自小虽未在我身边长大,却比他懂事得多,以后要多多照顾帮助隆儿才是。”

    姬大墙轻轻抽了抽鼻子,咬着嘴唇点点头。

    鲁王拍了拍姬大墙的手背,随后笑着问道:“在蓬莱阁可是学了一身好武艺了?”

    姬大墙没想到鲁王突然问起这个,轻轻点了点头道:“师父说过,我有习武天赋,下山之时,师父也曾言道,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弟子的了。”

    鲁王笑了笑说道:“有机会可以与陈貂寺切磋切磋。”

    齐德隆听了鲁王与姬大墙的对话却是在心底一颤。

    陈貂寺在一旁低声说道:“老奴怎敢对大殿下出手!”

    鲁王摇了摇头叹道:“可惜本王是无法见到墙儿这般风采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众人说道:“本王的决定已在昨日拟下,交予陈貂寺,你们不要急,待我走了之后,陈貂寺自会把本王的遗命给你们看。”

    说完之后,鲁王突然呼吸急促,身子一软,便向姬大墙歪去,陈貂寺见状赶忙上前,替下扶住鲁王的姬大墙,单掌按住鲁王后心之处,另一只手已搭在鲁王脉搏之上。

    姬大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陈貂寺身侧。

    鲁王重睁开眼,看了眼齐德隆,却未见到姬大墙,便转了转头,陈貂寺忙转头对姬大墙说道:“大殿下,快过来!”

    姬大墙直接跪在鲁王榻前,低声说道:“爹爹,孩儿

    在这!”

    鲁王嘴巴张了张,竟然连说一句话都费劲,只是不住地喘气,喘了半会儿功夫才喃喃道:“你们兄弟俩一定要好好活着,给我齐家留后,留后……”

    说完,鲁王身子一歪,就此气绝。

    卢绿波身子一软,被站在她身旁的卫龙扶住,而哭过很多次的郑清雪并未像往常那般撕心裂肺,只是转头看向了陈貂寺。

    失声痛哭的只有两个人,齐德隆与姬大墙。

    卫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后事比悲伤更重要。

    听得遗命是昨日留下的,郑清雪心中便松了一口气,而卫龙则暗叹不已。

    陈貂寺见卫龙与郑清雪都看向自己,便伸手入怀,掏出了鲁王交给他的那道遗命。

    ——————————————

    巴州,子阳城,蜀王府。

    蜀王范景天慢慢喝着茶。

    魏天罡放下了手中那封书信,抬头看向喝茶的蜀王。

    信中字数不多,魏帅却看了许久。

    自然不是魏帅不识字,而是这信中所言,让这位巴州兵马统帅思索许久。

    蜀王放下了茶碗。

    “魏帅,你以为如何?”

    魏天罡沉吟片刻说道:“若信中所言属实,臣下以为可以与之一谋,只是,这会不会是凉州的一个阴谋?”

    蜀王微微点头道:“本王也是这般想法,没想到啊,上官青云这老匹夫还有这脑子,当初他高举清君侧大旗,本王还在笑话他脑子不灵光,想不到他却是在盯着吐蕃那块儿肉。”

    摇了摇头,他自嘲般一笑,“本王倒是小看了咱们这位西凉王了,小看了他,便是高看了自己。”

    魏天罡端起了茶碗。

    蜀王继续说道:“此信确实是西凉王亲笔手书,上面的印信同样是他西凉王的印信,以本王对上官青云的了解,这信中所言应当不假。”

    魏天罡闻言,微微佝偻的身子挺了挺,转头看向蜀王道:“王上的意思是,打?”

    蜀王笑了笑说道:“打,为何不打?”

    魏天罡思忖片刻说道:“王上,可我巴州出力,却并无半点好处。”

    蜀王摇了摇头道:“魏帅,若是本王有心争霸天下,又何须这些年一直按兵不动?原本我以为他上官青云要做这出头之鸟,如今想想,他上官青云是最精明的那一位,魏帅,我且问你,若是他把吐蕃拿下,是何功绩?”

    魏天罡微微点头道:“自古以来,蛮夷之祸一直是咱们中原的心腹大患,我大晋能无恙百年,皆是因为西凉,北雍,东北冀这三州在那坚守,若是凉州能把吐蕃拿下,这可是造福我中原亿万子民的莫大功绩。”

    蜀王微微颔首道:“本王这些年所求得,不过是我巴州子民的安宁,打,本王不会主动去打,毕竟打仗一事最是劳民伤财,可防却又不得不防,这些年咱们一直都在防着凉州,如今看来,咱们的兵马倒是可以换个位置了。”

    魏天罡闻言,看向鲁王问道:“王上的意思是云上城?”

    蜀王点了点头道:“自从上次一平过来,他闺女被人刺杀一事出现之后,本王便觉得我们要小心荆州那边,虽说他谢良辰给了本王一个答复,可这个答复并不能令本王满意,不过是死了几个江湖人士而已,这不是杀人灭口么?况且他荆州旁边,可是扬州。”

    魏天罡不解道:“王上,正因为如此,荆州不才与我巴州结盟的么?”

    蜀王笑了笑说道:“既然凉州能给我巴州送信,想必扬州也会派人去拉拢荆州的。魏帅,徐州已经乱了,我猜扬州已经盯上徐州这块肥肉了,那么为了转移荆州的注意力,魏帅,你说他扬州会如何去做?”

    魏天罡放下手中茶碗,沉声说道:“自是要给荆州一些好处了,对荆州而言,只怕咱们巴州,便是扬州的大礼了。”

    蜀王点了点头道:“若我是他袁世信,也会这么做。”

    魏天罡疑惑道:“可江陵王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么?”

    蜀王摇了摇头道:“他谢良辰看得比谁都透彻,就看扬州给他的诚意有多少了,魏帅,我会修书一封派人秘密送到凉州,咱们就配合西凉王好好演上这一场大戏,正好也试探一下荆州那边的反应。”

    魏天罡点点头道:“王上,那云上城这边是不是也要增派一些人手?”

    蜀王点了点头道:“我已派人去叫一平来子阳城一趟,他离云上城近,到时候一旦云上城有急,他就可迅速驰援。魏帅,你从子阳城再暗中调派一路人马去云上城。”

    魏天罡起身拱手道:“老臣这就去安排,王上,如今局势不明,您这府上是否需要再增派些人手?”

    蜀王摆摆手道:“王府中人手已足够了,况且还有青云宗两位高手在此护卫,本王这里,你就放心吧。”

    魏天罡点了点头说道:“那老臣就告退了!”

    “魏帅慢走!”

    魏天罡离去之后,蜀王去了自己的书房。

    半日后,一个小商贩离开了子阳城,而蜀王的亲笔密信便藏在他的怀中。

    ————————————

    吕一平又拎着酒去了董府。

    世侄马上就要成家了,他身为叔叔的,自然要好好恭贺一番。

    这次上门他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若不是董相林,也许他至今还蒙在鼓里,而他那宝贝女儿关关,也没有机会去和心上人见上一面。

    纵是吕一平心中千般不愿,他也明白,吕关雎迟早是要嫁人的。

    再说了,元夕这小子他看着还挺顺眼的。

    如今吕关雎外出,皆由元夕护卫。

    便是这般安排,吕一平也觉得小关关的心中越来越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想找人喝酒,能真正与他好好喝上几杯的,也只有董士贤了。

    董士贤看着有些日子没登门的吕一平笑道:“你怎么今日得空,又上我这蹭酒喝来了?”

    吕一平一拍放在桌上的两坛子酒道:“老子可是拎酒来了,别说得这么难听,世侄呢?他大喜将近,我这当叔叔的过来道一声贺不为过吧。”

    董士贤笑道:“他去书

    院了,还未归来,这孩子也不知是脑袋开窍了还是怎么的,读书却比以前用功了许多。”

    吕一平笑了两声说道:“相林是个好孩子啊,可惜我家关关没这个福分。”

    董士贤轻笑道:“一平兄,你不也钓得金龟婿了?”

    吕一平一板脸,瞪眼说道:“诶~事关小女清白,你这当叔叔的可不能乱言啊!”

    董士贤大笑两声说道:“我说一平兄,云德武馆的教习武师元夕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咱们镇南军的统领,还经常随吕大小姐出行,这平南城人尽皆知的事,你何必在这与我藏着掖着呢?”

    吕一平面露尴尬神色,佯怒道:“都是些爱嚼舌头的妇道人家胡说八道的,那元夕不过是本将军的一个统领,武功高些,人长得好看些罢了,若是想娶我家关关,还差了些!”

    董士贤笑道:“差了些什么?有你这样的好丈人在,他还能差什么?”

    吕一平瞪了董士贤一眼说道:“那元夕是凭本事入我镇南军的,不瞒你说,他那身功力可是我亲自考量过的,这小子,确实厉害!”

    董士贤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确实有些此地无银了啊。”

    吕一平哼了一声道:“毕竟他那么年轻,又是名不见经传的这么一个人,突然就被安排如此要职,难免有人会说本将军以权谋私。”

    董士贤点了点头道:“尤其在军中,若没些真本事,确实难以服众,我倒是想知道,你当时让着他没有。”

    吕一平嗤笑了一声道:“笑话,我若不留手,这小子只怕早已重伤了,我可不想天天见关关那埋怨的眼神。”

    董士贤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吕一平道:“当真如此?我怎么听说那元夕与你平分秋色呢?”

    吕一平一瞪眼道:“你这是又听谁胡说八道的?”

    董士贤笑呵呵说道:“却是小儿从世侄女口中听来的。”

    吕一平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董士贤道:“我说士贤兄,你这有些待客不周了啊,我坐这儿可是有一会儿功夫了,怎么连杯茶都没有么?这水也该烧开了吧?”

    倒不是董士贤待客不周,而是吕一平的习惯,来董府喝酒,从不饮茶。

    用他的话说,老子是来喝酒的,灌这么多水,酒往哪装?

    董士贤不理会吕一平的打岔,继续追问道:“说真的,真有那么厉害?”

    吕一平见躲不过去了,便开口说道:“与我只差那么一点点。”

    他却未明说,是高上一点,还是低上一点。

    那次切磋之后,吕一平曾仔细研究了一下,后来又找元夕悄悄地比试了一下内力,然后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比他还厉害那么一点点。

    董士贤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么厉害?他如今还不到弱冠的年纪,便有这般身手,看来你是真钓得金龟婿了。”

    见瞒不住了,吕一平便不再隐瞒,嘴角不禁上扬,摇头笑道:“山野小子,不过是会些武功罢了,哪里算得上金龟婿了!”

    董士贤见吕一平这一脸得意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倒是并未亲眼见过元夕,哪日得空,一平兄可否让我也认识认识这位名满平南城的元少侠。”

    吕一平道:“士贤兄是咱们平南城一城之主,倒是我疏忽了,明日我便让他到府上来拜会你。”

    董士贤笑道:“不必如此正式,要不我差人把他寻来,就借今日这机会,咱们一起饮上几杯?”

    吕一平古怪地看了董士贤一眼。

    董士贤不明所以,开口问道:“一平兄,可有什么不妥?”

    吕一平摇了摇头道:“士贤兄,我劝你还是先把世侄请回来吧,就你这酒量,只怕我喝得不够尽兴。”

    董士贤道:“那把元夕请来岂不是刚好陪你?”

    吕一平想起元夕的酒量,笑了笑说道:“我看还是免了吧,改日我做东,再安排元夕陪你喝上几杯。”

    董士贤点点头道:“也好,那今日就咱们二人好好喝上几杯,你酒量好,多饮些就是了。”

    吕一平笑了笑道:“到时候你趴到桌子底下,嫂夫人别怪我就是了。”

    董士贤站起身来说道:“走吧,今日我就舍命陪陪你!”

    这时董相林一头闯了进来,刚欲张嘴,一抬头,却见吕一平也在,便尴尬地笑了笑,喊了声:“吕叔叔!”

    吕一平笑道:“是相林回来了啊,我来找你爹喝酒,你却不在家中,叔叔正遗憾呢,是不是被叔叔这酒香给引回来的?”

    董相林欲言又止,董士贤见状问道:“你不是在书院么?可有事?”

    董相林瞥了眼吕一平,吕一平瞪了他一眼道:“怎么,还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

    董相林想了想说道:“爹,吕叔叔,方才在书院可气死我了,那付昕翰在那胡言乱语,竟然还有不少人为之附和,我听不下去,与他们吵了一架。”

    吕一平眉头一皱,问道:“输了?”

    董相林气呼呼道:“吕叔叔,非是我说不过他,而是他们人多口杂,七嘴八舌的,我们这边却只有三人,所以,所以……”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你输得不冤,不过是学问一事可不是谁嗓门高,说的人多,道理就在他那,还是得听夫子的。”

    董士贤也劝慰道:“你吕叔叔说得对,你也无需与他们较真,有时间自己多读读书,多请教一下书院里的先生,若是有什么疑问,请教爹爹也行,有些道理虽说是吵出来的,可像你刚才说的这般吵法,却得不出什么好结论的。”

    董相林一跺脚道:“爹,吕叔叔,要是书本上的道理,我就不与他们吵了,是那付昕翰大放厥词,说爹爹与吕叔叔的坏话,我听了气不过,才去与他们争论的。”

    “什么?老子行得正,坐得直,护得一方安宁,竟然还有小瘪犊子在书院中乱嚼我的舌头?”

    吕一平一拍桌子。

    董士贤站起身来,走到吕一平身边低声说道:“你先息怒,听一听到底是何事?”

    说完对着董相林说道:“相林,你倒是说说看,他们是如何说为父与你吕叔叔的?”

第九十九章 虎父无犬女

    南麗书院,学堂外的小园内,

    张天苟忧心忡忡地对还在与众人笑谈的付昕翰说道:“昕翰兄,那董相林带怒离去,该不会是告咱们的状去了吧!”

    不等付昕翰开口,便有人笑着说道:“张兄,你入书院较晚,却不知这董相林与许一白、柳元卿三人最不喜欢做的事儿就是告状了。”

    付昕翰闻言,看了那人一眼,面露一丝不喜之色。

    都跟了自己这么久了,脑子怎么还那么不灵光。

    那人见付昕翰看向自己,尴尬地笑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便马上收了声。

    付昕翰拍了拍张天苟的肩膀笑道:“张兄莫怕,咱们这平南城中不比你家,是讲礼法的,咱们不过是就事论事,言谈并无不妥之处,有何不可?况且此事事关他爹与吕将军的名声,他又岂会去夫子那里告状?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张天苟还是有些担忧,叹了口气说道:“可那董相林的爹爹毕竟是城主大人,我们这样当着他的面说城主的不是,是不是有些过了?”

    付昕翰看了看张天苟,心道,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可怜人,就这点小事都怕成这样,将来定然难堪大任,倒是真对不起自己唤他一声张兄了。

    毕竟是自己身边之人,面子还是要给些的,付昕翰向前走出几步转身看向众人义正言辞道:“张兄莫怕,一切由我付昕翰担着,我就不信了,咱们读书人说上几句真话还能惹下什么祸事不成?”

    张天苟连连说道:“昕翰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付昕翰背着手冷哼一声说道:“我又岂会怕他董相林告诉城主?诸位,我付昕翰今日所言本就是说给城主大人与吕将军听的,奈何我不过是一介布衣,只好靠这点取巧的手段说给两位大人听,不为别的,只为我平南城万民说话。”

    “好,不愧是我南麗书院第一才子!”

    “昕翰兄大才,又忧国忧民,将来定是国之栋梁。”

    “以付兄家族底蕴,想必用不了多久,昕翰兄就可身居庙堂,平步青云了。”

    “诸位所言甚是,只望那时付兄可不要忘了咱们这些同窗。”

    沉浸在众人溢美之词之中的付昕翰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好轻,这是一种要飞的感觉。

    “张兄,小心!”

    张天苟说得太晚了,见来人之后他更是紧紧闭上了嘴巴,而其他人也是一脸惊惧的表情,愣在那里不敢吭声。

    来人正是关魔巷女魔头,吕关雎。

    在座的,除了张天苟,可都挨过这位大小姐的铁掌。

    而张天苟却不识得吕关雎,让他闭上嘴巴的,是一身戎装的元夕。

    想到付昕翰方才还振振有词,如今却被人一脚踹飞,张天苟便又不自由地向后缩了缩脚步。

    两个像风一样的人,一阵风吹飞了付昕翰,而另一阵风却接住了付昕翰。

    飞起来的付昕翰被元夕拉了一把,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元夕瞥了眼面带怒色的吕关雎,又松开了手。

    惊魂甫定的付昕翰直挺挺墩坐在地上,捂着屁股不断地“哎呦”。

    元夕看了眼对他怒目而视的付昕翰,抱以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我没抓住!”

    说完不再理会付昕翰,走向吕关雎对她低声说道:“方才你下手有些狠了,他又没习过武,若是真让他摔在地上,摔出伤来事情就大了。”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倒是便宜他了!”

    元夕无奈地笑了笑,按照他的性子,那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自己不听就是了。

    已经跳起来的付昕翰一手按住屁股,一手指着吕关雎说道:“你,你,怎么这么,这么……”

    吕关雎看向气得说不出话来的付昕翰冷冷一笑,随即瞪着眼问道:“这么什么?恶毒还是狠毒?本姑娘倒是想听付公子给我讲一讲什么是三从四德。”

    就是这么一笑,便让付昕翰忘了屁股上的疼,一时间竟是没有说话。

    张天苟却在悄悄地问旁人:“这是谁啊?怎么那位官大人好似还这么听这位小姐的话?”

    被问之人像看傻子一般看向张天苟说道:“连吕大小姐都不认识?张兄,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家吧,可别在这丢人了。”

    张天苟被那人噎得满脸通红,怒道:“我又没见过吕大小姐,不认识她又有何过?”

    吕关雎转头看向张天苟,皱着眉想了想,开口问道:“钟宵,此人是谁?本姑娘怎么没见过?”

    钟宵正是张天苟所问之人,见吕关雎问向自己,便赔笑道:“吕姑娘,他名张天苟,是去年才来咱们书院求学的,姑娘不识得也是正常。”

    吕关雎点了点头道:“也是,本姑娘离开书院有三四年了。”

    “准确来说,是三年零七个月!”

    已经回过神来的付昕翰竟然面色恢复如常,笑着对吕关雎说道。

    元夕看了付昕翰一眼。

    吕关雎转头看向付昕翰,有些诧异他对自己的态度,自己可是刚踢完他一脚的。

    “付公子倒是记得很清楚,怎么,是惦念去夫子那里告刁状的日子么?”

    付昕翰面带微笑摇了摇头道:“吕姑娘误会了,与姑娘同窗的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最难忘的时光,昕翰一直都记在心上,不敢忘记。”

    元夕看着此人的笑,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出手了,扫了眼付昕翰,不屑道:“你一辈子就这么长了么?现在就敢言最难忘时光?”

    付昕翰面色有些尴尬。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不过是小时候欺负你几次而已,你倒是挺能记仇的。”

    见吕关雎这副轻描淡写的表情,付昕翰心中一阵抽搐,却是依然面挂笑容说道:“看来吕姑娘对在下误会颇深,其实是昕翰对姑娘仰慕得很,因此才不敢忘了曾经的同窗之谊。”

    吕关雎看着付昕翰那笑得都快僵硬的脸,踢了踢腿说了句令众人都吃了一惊的话,“仰慕我?仰慕我你怎么不找媒婆去我家提亲呢?”

    元夕一扭头看向吕关雎,吕关雎冲他吐了吐舌头。

    付昕翰却为之语塞,面露尴尬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我,婚姻大事乃,乃,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岂能儿戏?”

    吕关雎嗤笑了一声说道:“那意思是你家中人看不上本姑娘喽?”

    付昕翰此时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合适。

    吕关雎见状,掩口浅笑,看着元夕说道:“元大哥,咱们走吧!”

    付昕翰一听,心头一急,忙说道:“且慢!”

    自己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挨上一脚吧,自己的屁股这会儿又疼了起来。

    吕关雎冷眼看去,“你还有何事?”

    付昕翰看了眼元夕以及他腰上的佩剑,心中暗道,在这书院之中,只怕此人也不敢逞凶,便朗声说道:“这位兄台无缘无故打伤了在下,就这么走了,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元夕眉头一皱,此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吕关雎刚欲开口,元夕按住她的胳膊说道:“让我来!”

    众目睽睽之下被元夕抓着胳膊

    ,吕关雎虽说心中欣喜,却也有些难为情,轻轻拨掉元夕的胳膊,她低头轻“嗯”了一声。

    众人不是瞎子,这女魔头何曾有过这般娇羞模样过?

    元夕看向付昕翰淡淡问道:“你莫非眼神不好?”

    付昕翰轻哼一声说道:“本公子眼睛明亮得很!”

    元夕继续问道:“既然眼神好为何要说瞎话?”

    “你?”

    付昕翰怒道:“本公子是被人从后面偷袭的,如何看得清?在场这么些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你是军中之人,也是赖不掉的。”

    倒不是付昕翰存心污蔑元夕,在他看来,背后偷袭自己的,自然不会是吕关雎,而元夕之所以又拉了自己一把,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是以此来羞辱自己一番。

    说完他对着众人说道:“众位同窗一定要为我作证,此人在我书院如此猖狂,一定不能让此人逍遥法外。”

    令他意外的是,众人出奇的安静,竟然无人说话。

    付昕翰一见,以为众人是因元夕官身而不敢言,便急切说道:“你们怕什么?我伯父是咱们书院的院长,城主与吕将军都给上几分面子的,咱还怕他一个小小的统领?”

    张天苟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付昕翰说道:“昕翰兄,你别说了,不是大家不帮你,确实不是这位大人动的手。”

    付昕翰愣了,木木地转头看向吕关雎。

    吕关雎转头看天,假装没看见。

    付昕翰懂了,以前吕关雎欺负完他之后,便抬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未发生。

    元夕见状,不再理会,转身对吕关雎说道:“咱们走吧!”

    踢了付昕翰一脚之后,吕关雎心情就已好转,初听许一白与柳元卿二人讲起那付昕翰说过的话,她当时火冒三丈,拉着元夕便向着书院走去。

    许一白原本是想要去看热闹,却被柳元卿拉住,直言快去城主府告诉董相林去。

    二人谁都想跟回来看热闹,结果却是一起朝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元夕与吕关雎离开了书院,元夕笑着问道:“怎么?这下不气了?”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我早就想打他一顿了,算算看,已经有好些年没打过他了,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不少,敢在背后说我爹爹的坏话了。”

    说完偷偷瞄了元夕一眼,其实付昕翰之言,与元夕倒是有很大关系。

    元夕却是在想方才众人见吕关雎的眼神,与天虞山那些小兽见自己的眼神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不禁嘴角上扬,怪不得小非如此怕她。

    吕关雎不知元夕在想些什么,好奇道:“你笑什么呢?”

    元夕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那付昕翰,觉得此人好笑罢了。”

    吕关雎狐疑道:“真的?我怎么觉得不像?”

    元夕心中一惊,忙说道:“难道他不好笑么?对了,关关,为何不见学院的夫子先生?”

    与吕关雎相处数日之后,这“关关”却是叫得异常顺口了。

    吕关雎笑道:“这时辰,夫子们早就授课完毕要么归家,要么去喝茶了,而仕子们放学之后都不急着归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谈天说地,指点江山,倒是牛气得很。”

    元夕点了点头道:“我还怕遇见夫子们,毕竟咱们这般闯进书院,倒是有些不好。”

    吕关雎笑道:“没什么的,我与很多夫子都熟得很!”

    元夕欲言又止。

    吕关雎见状问道:“怎么了?”

    元夕轻叹一口气说道:“其实那付昕翰说的话有些还是有道理的。”

    吕关雎眨了眨眼睛问道:“哪些话啊?”

    元夕想了想说道:“毕竟我就这般进入军中当了一个统领,他们质疑也是应当的。”

    吕关雎轻哼一声说道:“他们怎么想本姑娘管不着,但是说出来就是不行?什么时候军中之事需要轮到他们胡言乱语了?要是爹爹在这,一样骂得他们大气不敢出!”

    元夕笑了笑说道:“果然虎父无犬女啊!”

    吕关雎二指攻向元夕腰间。

    元夕哀嚎一声,只怕腰间又要多出一片青紫了。

    众人很没义气地悄悄地回家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只剩下在书院留宿的张天苟陪在付昕翰身旁。

    付昕翰心中多了一丝莫名的感动,看来自己眼光不差,选择张天苟当自己的跟班倒是很明智的决定。

    张天苟低声问道:“昕翰兄,要不咱们告诉夫子去吧!”

    付昕翰摇了摇头,随即咬牙切齿道:“不能去,去了说什么?本公子被吕姑娘打了?我这身上连个伤都没有,说这种话只会自取其辱。”

    付昕翰叹了一口气,遇见吕关雎,他只能自认倒霉,自小那女魔头就是这般狡诈,欺负了自己却不留痕迹,自己去告状反倒被先生们笑话,说自己堂堂男儿天天去告一个小姑娘的状。

    如今先生们还爱拿小时候的事打趣他,说他什么都好,就是爱哭鼻子。

    张天苟想了想,又问道:“昕翰兄,你可是怕吕姑娘?”

    付昕翰没有理会张天苟,到底是脑子不灵光的家伙,竟会问出这种白痴的问题。

    张天苟自顾自的说道:“我若是昕翰兄,方才可就答应吕姑娘了。”

    “答应她?答应她什么?”

    付昕翰没明白张天苟的意思。

    张天苟满脸遗憾道:“提亲啊,这么漂亮的女子,又是将军独女,怎么看都配得上昕翰兄了吧。”

    付昕翰看了张天苟一眼,方才那丝感动便荡然无存。

    他懒得跟张天苟解释,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些什么!”

    张天苟倒是犯了倔脾气,一本正经地对付昕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方才吕姑娘踹你那脚我可是看得真切,人突然就闪你身后去了,那一脚的劲儿可真大,你飞得可真是高!”

    付昕翰有些不想听张天苟说话了。

    张天苟继续说道:“不愧是将军的女儿,昕翰兄,你听我说,这女子会武又能怎样?娶回家,到了床上,还不得任你摆布,乖乖地喊上一声夫君?我爹可说了,没有什么婆娘能在床上征服不了的,若是征服不来,那是爷们儿自己不行。所以我说啊,这吕姑娘有什么可怕的?先娶到手再说呗。再者说了,她爹可是大将军,你们付氏一族在咱们平南城又是望族,如此门当户对,能娶得吕姑娘的,也只有昕翰兄你了。你再想想,若是结下这门亲事,就凭你这人脉关系,前途不可限量啊!”

    付昕翰听张天苟这么一说,仔细琢磨琢磨,好似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没想到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张天苟竟然能有这番见解,付昕翰轻咳一声说道:“张兄此言倒是有些道理,不过你也见到了,吕姑娘可如传言那般钟情于姓元的那个小子了。”

    张天苟一脸惊愕的表情看向付昕翰,捶胸顿足道:“付兄,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这般不开窍呢?你方才不是说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吕姑娘喜欢谁又是如何?我可不相信她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能作出苟且之事来,既然如此

    ,你还是有机会的!”

    “机会?什么机会?”

    张天苟好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长处,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说道:“付兄,据我分析,这吕姑娘可能是真的喜欢元大人,可吕将军未必喜欢啊,吕夫人更是未必喜欢啊,毕竟元大人只是吕将军手下一个小小的统领,按照身份,他又如何能配得上吕家大小姐?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可听说之前这元大人不过是武馆的一个武师而已。”

    付昕翰疑惑道:“你是说吕将军看不上姓元的那小子?”

    付昕翰笑道:“看来昕翰兄是当局者迷了,你想想看,哪有将军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下属的?你就不一样了,你大伯可是咱们书院的院长,族中亦有不少叔伯在巴州为官,比起家世来,那元大人可比你差远了,再加上你这书院第一才子的名号,你想想看,这吕夫人会中意谁呢?”

    付昕翰细细一想,愈发觉得张天苟说得有道理,自己以前不曾想过此事,除了惧怕会武的吕关雎之外,还因为董相林。

    董府公子与吕府千金之间的婚约一事,此前也被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后来来了这么一位元少侠,人们便更喜欢说些富家女下嫁给穷小子的故事了。

    如今许府已经放出话来,他家千金要许给城主府的公子为妻,聘礼都收了。

    原本付昕翰也曾中意过许思思,只是他还未来得及与家人张口,便被董相林捷足先登了。

    知道此事的时候,他还曾暗自惋惜,只恨自己只想着立业却忽略了成家一事。

    这吕关雎若是他再把握不住,那可就真是怨自己了。

    付昕翰站起身来拍拍张天苟的肩膀说道:“张兄,说这么多也口渴了吧,走,咱们喝茶去!”

    张天苟摇了摇头说道:“天已不早了,昕翰兄还是早些归家吧,我还得打扫书院,喝茶一事就免了,天苟谢过付兄好意了。”

    付昕翰自然知晓张天苟还要做工,喝茶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他的零花钱就那么点,哪里舍得请张天苟喝茶,要知道去松竹馆听曲儿,可都是其他人拉着他去的,想请自己撑撑场面而已。

    他对着张天苟笑了笑,便向外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张天苟一笑。

    ——————————

    吕一平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他娘的,什么时候老子镇南军中之事轮到他们这群小兔崽子说三道四的了?”

    董相林被吓了一跳,说起来,他与付昕翰吵起来,却非此事。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条帕巾,上次之事付昕翰耿耿于怀,觉得这董相林仗着是城主公子,处处与他作对,要知道,自己可是除了城主之外,第二位薇薇姑娘以面示人之人。

    今日放学后董相林又在学堂显摆那条丝帕,当时他眼尖,那条丝帕上所绣之诗,正是自己为薇薇姑娘所作,心念一闪,这条丝帕只怕是薇薇姑娘准备送与自己的,如今落入董相林之手,那真相只有一个。

    以薇薇姑娘的身份,又是如何能拒绝的了城主公子呢?

    他一时气不过,便出言讥讽了几句。还是那套说辞,不过是董相林仗势欺人罢了。

    当时董相林并不想理会他,准备离去,谁知这付昕翰见董相林没有反驳,以为是其心虚,便得寸进尺,捎带说起城主的不是了,什么吏治不清,很多地方都存在问题,堂堂官员竟然去逛青楼,城主还带头。

    说到这里的时候付昕翰还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只怕那薇薇姑娘已经迫于城主的淫威,作出了有损清白之事。

    董相林一听,这谁还能忍得住,挥拳就要上,被人拉住,而付昕翰那边人多,七嘴八舌的,吵得董相林晕头转向。

    占得上风的付昕翰话锋一转,又把矛头指向吕一平,说起他的不是来。

    董相林学话的时候可不敢跟爹爹说得那么详细,那条丝帕就被他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仅吕一平发怒,这董士贤也沉着脸说道:“一平兄,看来是这群书生太清闲了。”

    沉吟片刻他又说道:“只是一群没长大的孩子胡言乱语,咱们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吕一平看着一脸委屈的董相林说道:“小时候让你跟叔叔学些本事吧,你不乐意,这回好了吧,说不过也打不过,回家告状可没出息的。”

    董士贤瞥了眼吕一平哼了一声说道:“是我不同意的!”

    吕一平笑了一下说道:“要是我家关关在,准保没人敢胡言乱语,算了算了,咱俩也是这平南城最大的官了,他们爱说些什么就说吧。”

    说完拎起酒坛子对着董相林说道:“别生气了,一会儿陪叔叔多喝几杯就是了。”

    这时许一白与柳元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相林,相林~”

    这二人入得董府之后,听说董相林在会客厅,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喊完之后却见董士贤与吕一平在场,忙对二人行礼。

    董相林小声道:“你俩不是回家了么?”

    许一白偷瞄了吕一平一眼小声说道:“我俩在路上遇见吕姑娘与元统领了,她们二人上书院去了!”

    “什么?”

    董相林吃了一惊,却见吕一平已拎着酒坛子站起身来。

    许一白声音不大,但在座之人却都听得真切,董士贤见状问道:“一平兄这是要走?莫不是挂念世侄女?”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走?士贤兄,都坐这么久了,我自然是要喝完酒再走啊!”

    董士贤问道:“你就不担心世侄女?”

    吕一平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说有元夕在,就光凭关关一人,在这平南城中,又有谁欺负得了她?”

    说完看向许一白与柳元卿二人说道:“你俩来得正好,也陪我喝上几杯如何?”

    许一白与柳元卿吓了一跳,这吕将军的酒可不是那么好陪的,董相林可曾多次与他二人大倒苦水,就怕吕叔叔拎酒上门。

    柳元卿连连摆手道:“感谢将军美意,只是我俩还小,不擅饮酒,家父还等着检查课业,我俩这就告辞了。”

    说完二人对着吕一平与董士贤行了一礼,转头就走,假装没有看见连连使眼色的董相林。

    董士贤问道:“当真无事?”

    吕一平傲然笑道:“不仅无事,只怕小女还能替相林出一口恶气。”

    董士贤见吕一平镇定自若,想一想吕关雎在这平南城之中的名号,点点头道:“世侄女确有你的风范。”

    吕一平得意道:“相林贤侄倒也是随你,哈哈,哈哈哈~”

    董士贤面色一沉,不悦道:“一平兄,你这是瞧不起我董士贤了?”

    吕一平笑道:“士贤兄息怒,我方才说得是好话,好话,儿子随爹,那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你若是因这句话不喜,让嫂夫人知晓,怕是要睡冷床的。”

    董士贤到底是读书人出身,有些无奈地看了眼吕一平,有些荤话自己是说不出口的。

    他对着董相林道:“儿子,走,喝酒去,让你吕叔叔知道知道什么叫上阵父子兵。”

    这父子二字,他咬得特别重。

    吕一平面色为之一尬。

第一百章 你是我的兄弟

    (ps:一百章了,幸好有你们,我的故事才会越走越远!)

    鲁王的身后事早已安排妥当,他咽气之后,王府之内并没有慌乱,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灵堂内,姬大墙与齐德隆披麻戴孝,分跪在鲁王棺材两侧。

    而郑清雪与卢绿波领着王府众女在一侧哭丧。

    姬大墙有武功在身,便是跪了这么久,因有内力护体,仍不觉得累,他只是在那独自黯然伤神。

    见过鲁王之后,他才知道,父亲这二字的意义。

    只是这父子温情却这般短暂。

    纵是膝下垫了好几层垫子,齐德隆还是有些跪不住了,在那左摇右晃的,身体上的不适,让他早已顾不上内心的忧伤,他微微转头,偷瞄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

    见姬大墙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齐德隆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位大哥没说假话,当真会武。

    摇摇晃晃的他又开始在心中胡思乱想起来。

    父王那封遗诏究竟是何意?是自己与鲁王之位无缘了么?

    陈貂寺打开鲁王遗诏之后,本欲宣读,扫了一眼之后看向了卫龙与郑清雪二人。

    郑清雪急切问道:“陈貂寺,王上遗诏中说了什么?可是让隆儿继位?”

    陈貂寺微微摇了摇头。

    郑清雪身子一软,堆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的,不会的,这王位一定是隆儿的。”

    卫龙对着陈貂寺说道:“陈貂寺,可否把遗诏给老夫一观?”

    陈貂寺点了点头,将鲁王遗诏递了过来。

    卫龙却看出了似乎有些不太对,若是鲁王这遗诏之中明确了传位于谁,陈貂寺第一件事要做的应该是认新王为主,并将之护住,可陈貂寺却什么都未做。

    打开遗诏,卫龙快速扫了一遍,心中了然,对着有些失心疯的郑清雪说道:“郑妃,你还是起来吧!”

    说完之后,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王上却是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老夫。”

    陈貂寺俯首低声说道:“卫将军是我青州肱骨,追随过两代先王,又是王室外戚,这青州上下,能担得如此重任的也只有老将军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书信以及虎符递给卫龙说道:“这是昨日王上安排我转交给老将军的。”

    见得虎符,卫龙仰天长叹道:“老夫定当不负王上所托。”

    郑清雪眼睛通红,却不是因为哭的,她爬过去拉住正趴在鲁王身上痛哭的齐德隆说道:“隆儿,快,快,快将虎符抢过来,抢来这青州之主就是你了。”

    齐德隆虽说不大,人却不傻,以他这瘦弱的身子,又怎么能从气势威严的卫龙手中抢过虎符呢?自己不挨打才怪。

    此刻的他有些怨恨他娘,还信誓旦旦地说些什么鲁王之位一定是他的话。

    已经醒过来的卢绿波也伏在鲁王尸首前细细哭着。

    卫龙低声对姬大墙说道:“墙儿,你先别哭了,劝劝你娘亲,别哭坏了身子。”

    到底是自己亲生骨肉,见她这么歇斯底里地哭着,卫龙亦是有些心疼。

    姬大墙止住了哭声,在那小声劝慰卢绿波。

    郑清雪看向卫龙,冷哼一声说道:“好你个卫龙,竟然作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这遗诏是不是你昨日偷偷要挟王上写下来的?还是你偷偷给换了?我不信王上没有传位给隆儿,昨日王上连他都没见过,又如何会传位于他?”

    说完郑清雪像仇敌般盯着她手中指着的姬大墙。

    陈貂寺面无表情说道:“王妃还请慎言,这遗诏是老奴昨日见王上亲手所书,这虎符亦是王上亲手交予老奴,让老奴转交于卫老将军。”

    郑清雪看着陈貂寺冷冷说道:“陈貂寺,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卫龙串通好了?”

    陈貂寺皱了皱眉说道:“王妃这是质疑我陈貂寺了?”

    郑清雪也是豁出去了,站起身来指着陈貂寺骂道:“你一个阉人,六根不全,王上如何能将如此之大事托付于你?只怕这些日子是你从中作梗,要不然王上也不会这么快就殡天,我可是亲眼所见,王上是吃了你喂的药才气绝的。”

    陈貂寺面色阴骘,冷冷说道:“本貂寺在王府这么多年,以守卫王上为己任,连王上都对本貂寺礼遇有加,唤本貂寺一声陈伯,你不过是王上的一个妃子,也敢如此大放厥词,当真以为本貂寺不敢动手打你么?告诉你,本貂寺只忠于青州的王,亦只听从于王命,老奴是阉人不假,可这颗忠心侮辱不得。”

    卫龙沉声道:“郑清雪,你够了,王上刚刚殡天,你又在这里闹些什么?”

    站在郑清雪身侧的齐德隆见陈貂寺面色冰冷,吓得不敢说话,只是轻轻拉一拉郑清雪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郑清雪胸脯一鼓一鼓地说道:“好你个卫龙,这就开始逞威作福了?又能耐你派人把本宫抓起来,还有隆儿,你不是视他为眼中钉么?连他一起抓起来好了。本宫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堵住我青州子民的嘴。”

    卫龙皱了皱眉,懒得理会这胡言乱语的郑清雪,转头看向齐德隆说道:“隆儿,你过来!”

    齐德隆看向卫龙,竟是躲在郑清雪身后,不敢上前。

    卫龙叹了口气,随后又对姬大墙说道:“墙儿,你也过来,王上的遗诏在这,你与隆儿一起看下。”

    原本以为卫龙要抓自己的齐德隆闻言看了眼已经起身的姬大墙,从郑

    清雪的身后走了出来。

    郑清雪说道:“隆儿不怕,你过去看看,看仔细了,是不是你父王的笔迹,这遗诏到底是怎么写的?”

    冷静下来的郑清雪也明白过来,若是姬大墙继位,卫龙不该如此才是,并且按照惯例,陈貂寺应该立刻认主新主,就算他陈貂寺不甘心,卫龙也不能坐视不管的。

    齐德隆咬了咬嘴唇,看向卫龙,却迎上了姬大墙的目光。

    姬大墙嘴巴张了张,轻轻唤道:“弟弟,过来一起看啊!”

    “弟弟?”

    齐德隆觉得这个称呼是这样的陌生,可他又觉得有一丝丝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天塌了,有个人对他说道,“弟弟,别怕,有哥哥在。”

    鲁王的离去,对于齐德隆而言,就是天塌了。

    他没有应声,也没有开口叫上一声“大哥”,却挪动脚步,站在卫龙另一侧,与姬大墙一同看着鲁王遗诏。

    看完之后,姬大墙与齐德隆共同看向卫龙,姬大墙率先开口道:“卫老将军,今后大墙该如何去做,还请多多指点。”

    齐德隆看了眼姬大墙,随后说道:“卫将军,德隆顽劣,此前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说完对着卫龙行了一礼。

    屋内之人,只有齐德隆不知卫龙是姬大墙外公的身份,既然鲁王在遗诏之中并未确定真正的继承人是谁,那他齐德隆就是有机会成为这青州的王的。

    行礼之后他退回到郑清雪身旁。

    按照礼制,郑清雪纵使是王妃,也无权观看鲁王遗诏,所以她至今也不知晓鲁王的遗诏究竟写的是什么。

    “隆儿,你父王遗诏究竟是怎么写的?”

    齐德隆看了眼几近疯狂的母亲,方才母亲那般言辞彻彻底底的得罪了卫龙,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了父王临终前对母亲说过的那句话。

    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总不能连这个一心为自己争夺王位的母亲也不要了,他齐德隆是混了些,却也不傻。

    若是他再做出不认生母之事,那就真的将这王位拱手让给他这位哥哥了。

    曾经他以为世子只有他自己一人,王位唾手可得,才那般骄纵蛮横,可当这位比自己还年长大半年的哥哥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所依仗的一切便都变得支离破碎。

    他竟然真的还有一个哥哥!

    齐德隆看向自己的母亲,有些愤怒,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为什么从小就告诉他,自己将来是这青州的王。

    当理所应当与顺理成章都变成二选一的时候,齐德隆只想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不告诉自己一个真相。

    他苦笑了一下,喃喃道:“父王命卫将军暂且接管我青州一切事务,我与齐大墙……”

    他看了姬大墙一眼,

    “我与他随卫将军共治青州,鲁王之位,暂时空缺。”

    “大哥”二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郑清雪一阵恍惚。

    原来如此,只是他作出这种决定来不同样是偏袒那个小杂种么?

    他娘亲的身份不清不楚,卢氏都因此而蒙了羞,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凭什么能与我的孩子争夺这鲁王之位?

    想到这里郑清雪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神色,死死盯着已经没有气息的鲁王。

    卫龙似乎知道郑清雪心中所想,冷哼一声道:“本将军先后追随两代鲁王,一身赤胆忠心,何须你一个妇道人家来质疑?若非德儿自小因你宠溺,又岂会是如今这般顽劣模样?如此不成体统,又如何堪得大任?王上留下如此遗诏亦是无奈之举,当年若非你言语挑拨,墙儿又何须只身一人在那山中度过十多年的时光?卢妃又岂会一人守着空阁,终日以泪洗面?若是现在隆儿继承大位,只怕你也不会放过卢妃与墙儿的,郑妃,说句不客气的话,王上临终之言你难道听不出来么?王上在乎的是齐氏百年基业,是齐氏血脉的延续,老夫深受王上信任,自是要护住墙儿与德儿,至于这鲁王将来由谁来继承,你就不必费心了。”

    卫龙说完对着陈貂寺说道:“陈貂寺,安排发丧吧!”

    郑清雪有些站不稳,摇了摇头,凄苦道:“十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心中始终没有我的位置,我郑清雪比她卢绿波又差在哪里了?”

    卫龙叹了口气对着齐德隆说道:“德儿,先扶你母妃下去歇着吧,你也趁机歇息一会儿,以你这身子骨,待会儿只怕是熬不住的。”

    齐德隆悄悄地揉了揉双膝,自己已经快熬不住了,这都跪了多少个时辰了?除了吃饭,喝水,出恭,就一直这么跪着。

    身为世子的他,第一觉得平常最常做得那几件事如今是最舒服的几件事。

    卫龙不愧是青州兵马统帅,况且他又手执虎符,城内城外两支人马皆听他调遣。

    鲁王驾薨,举州发丧,却并无什么波澜。

    已改回齐姓的大墙世子身份已昭告众臣,而鲁王的遗诏同样已昭告天下,却在众臣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这青州王位又岂能一直这么空着?

    便有人斗胆问向卫龙,究竟何时可立新王?而两位世子究竟谁能继承大统?

    卫龙没给众臣答复,他只说了一句,到时候就知道了。

    便有人心中怀疑,是不是卫龙要借此机会,取而代之。

    身为文官的卫龙之子卫虎一时间竟成了众矢之的。

    可卫虎自己却又什么都不

    知晓,只好以“我亦不知”答复众臣。

    鲁王留给卫龙另外一封书信便是托孤之言了。

    展信见到抬头是“舅舅”这个称呼的时候,周身无人的卫龙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这封托孤之言好似一封家书,鲁王细数卫龙为他齐氏所做的一切,最后言辞恳切,请卫龙无论如何要保住齐氏基业,同时要看住齐大墙与齐德隆兄弟二人,将来无论是谁继位,都不要出现兄弟反目,祸起萧墙之事。

    这位因为自己姐姐而为齐氏奉献一生的老人仰天长叹。

    难,难,难!

    若是之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辅佐齐大墙为鲁王,而以大墙的性格,同样不会做出弑杀亲兄弟之事,只是事情若是如此简单就好了。

    卫龙自己心中明白,单凭齐大墙,是撑不起青州这片天的,这孩子就好像一片叶子,飘来飘去,突然飘到了鲁王府,便是变成金叶子,他也只是叶子。

    齐大墙没有根基。

    在此之前,卫龙曾认为自己就是大墙的根基,是大墙的后盾,当大墙登上王位之后,大墙便不再是浮萍,而是一颗种子,在这鲁王府中扎根。

    可如今,他却不能只顾着齐大墙了,齐德隆同样需要他。

    鲁王在留给卫龙的私信中给了一个期限,一年,只有一年,青州的新王必须上位。

    鲁王最后还有一个请求,他死前唯有一憾,大仇不得报!

    卫龙一拍桌子,这该杀的割鹿楼!

    连续几个时辰的守灵,齐德隆终于熬不住了,他的双膝再跪下去就站不起来了,可还有漫漫长夜需要他去守。

    他不仅膝盖疼,他还怕守夜。

    用膳期间齐大墙便瞧出了齐德隆的不适,一只手不断地在按揉膝盖,跪在棺材另一侧的大墙,在神伤之余还一直留心自己这位弟弟的状况。

    在鲁王气绝之后,齐德隆没有主动与齐大墙说过话,而齐大墙也不知该如何先开口,兄弟二人双目仅有的几次交汇,却又都面露尴尬之色而错开。

    夜已深,灵柩前只剩下守灵的两兄弟。

    一阵风吹过,累得昏昏欲睡的齐德隆打了个冷战,一下子清醒不少,虽说殿外有诸多守卫,可这空荡荡的大殿之上,白布飘飘,身边又是棺材,齐德隆便觉得有些怕。

    撸起袖子,胳膊上已生起密密的鸡皮疙瘩,齐德隆转头看了齐大墙一眼。

    觉察到旁边的动静,齐大墙也转过头来,见齐德隆看向他,便冲着自己这个弟弟轻轻笑了一下。

    爹爹走了,好在自己还有个弟弟。

    齐德隆愣了一下,随即略带羞涩地冲着齐大墙点了点头。

    齐大墙见状轻声说道:“膝盖很疼吧?”

    齐德隆点了点头,随即小声问道:“你不疼么?”

    齐大墙摇了摇头。

    齐德隆轻叹一口气。

    齐大墙四下看了看,见殿中只有他兄弟二人,便压低嗓子说道:“弟弟,你过来!”

    齐德隆神色一紧,惊道:“啊?你,你要做什么?”

    齐大墙说道:“哥哥我会武功啊!”

    齐德隆哭丧着脸看向齐大墙道:“你,你会武功也不能打我啊!我可告诉你,殿外可是有人把守的,我,我可是会喊人的。”

    齐大墙一愣,知道自己这位胞弟误会了,便继续小声说道:“想什么呢,傻弟弟,你过来,大哥给你揉揉腿。”

    “当真?”

    齐德隆面露不信之色。

    齐大墙一板脸道:“我骗你做什么?快过来,要不然明日你站都站不起来了。”

    齐德隆将信将疑,龇牙咧嘴的慢慢挪到齐大墙身旁。

    齐大墙让齐德隆躺在蒲团之上,平伸着腿,他双掌轻按齐德隆膝盖,齐德隆吃痛,嘴角不禁抽搐几下,眉头一皱,想骂一句,却见齐大墙面色认真,好似在运功。

    如今的他可是真真的落在齐大墙手中,心道一声好汉不吃眼前亏,齐德隆咬着下嘴唇不断倒吸着冷气。

    齐大墙温声说道:“弟弟,你先忍一小会儿,我这按摩手法不太纯熟,以前都是大师兄帮我按摩,你是不知道,当年在山上练功的时候,我这身上淤肿之处可多了,都是师兄给我按摩,师兄手法可好了,一点都不疼,你是不知道啊,有一次……”

    齐德隆渐渐觉得自己的膝盖好像不那么疼了,而自己这位哥哥还在那说着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知道齐大墙说了几个“你是不知道啊”,齐德隆竟昏昏睡去。

    齐大墙见其酣睡,便停了手,安静地跪坐在哪里。

    齐德隆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父王离他而去,他哭着,哭着,便有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轻轻说着,弟弟,起来!

    这声音,很亲切。

    齐德隆睁开了眼睛,是齐大墙在他耳边轻唤。

    “弟弟,快起来吧,天快亮了,待会儿来人见到就不好了!”

    齐德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惊讶地感觉到双膝已经一点都不疼了。

    他看向齐大墙,轻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帮我啊!”

    “哦,你是说这点小事啊!”

    齐大墙面带春风,轻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啊!”

    这兄弟二人不知,一直藏在殿中某处的陈貂寺,难得一笑。

第一百零一章 海底针

    初晨,叶子还未被日光唤醒,小光头邢云旗却已开始了每日的早课。

    师父告诉他,以他的资质,的确不适合修行释空门的明王诀,不过,他的性子倒是适合修行佛法。

    邢云旗当时就不开心了,怎么总是提起这件事呢?他可是要娶媳妇儿的。

    师父就笑着揉了揉已经长得寸许的脑袋,告诉他,佛法在心,未必需要出家,有空多陪慧远大师聊聊。

    提起慧远大师,邢云旗便十分开心,已经知晓大师真实身份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曾经的那点善意而自惭,因为即便是在西凉王府里,慧明大师依然用他亲手扎制的那柄扫把打扫庭院。

    这座清幽的小院子是西凉王特意给慧明大师居住的,在新的寺庙建成之前,慧远大师会一直住在这里,诵经念佛。

    此院名曰静观斋,是释远大师自己起的名字。

    静观万物长生道,坐等花开几落时。

    西凉王倒是常去静观斋作客,与慧远大师共研佛理,而暂时还居住在王府之中的霍弃疾却是在忙另外一件事。

    轻呼一口浊气,邢云旗睁开了眼睛,破晓时分他便出来打坐练功,如今晨光已照射在院中树上。

    打坐近一个时辰,体内太玄真气已运转一个大周天。

    师父告诉他,他的资质算不上出众,修行这太玄功不会有他那从未见过的师兄那般成就,他虽然不争强好胜,却也有些失落。

    师父便又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师父收你为弟子可不是为了培养一个武林高手的。

    当时他不解,师父便笑了笑说道,是因为你是你,所以师父才收了你啊!

    真烦人,又是他听不懂的话,不再是小光头的他又撅了撅嘴巴。

    我本来就是我啊,这又是什么理由?

    独自打坐的邢云旗有些不开心,最近师父不像之前那般盯着自己练功,而是当了一个甩手掌柜的,天天去陪郡主姐姐练功。

    郡主姐姐不让自己叫她姐姐,说乱了辈分,说完之后她偏偏又红着脸跑开了,可姑姑也是她不让叫的啊,那自己该叫什么?

    打坐完毕的邢云旗叹了口气,还得回房去认字和抄书。

    说起认字与抄书一事,霍弃疾却极其认真地告诉邢云旗,不许松懈,字认得越多越好,字可以写得不漂亮,但是一定要字迹工整。

    邢云旗悄悄算过,自从师父教自己识字开始,自己已经认得近千字了。

    不过他的字还是写得歪歪扭扭的。

    霍弃疾便告诉他,写字一事急不来,要静下心,慢慢去写,一边写,一边记,就好像你在帮助这些个方块儿字从一本书上搬到另一本书上,再搬到自己的心里,那么这个字就是你的了。

    霍弃疾这句话邢云旗听明白了,以后自己不抄书就能写出来的字便是自己的字了。

    邢云旗倒不是不喜欢抄书,只是有些太无趣了,还不如在释空山上的时候,与师兄们一起砍柴担水有意思,他也努力地想与书中那些文字做好朋友,可它们一个个的都好似离他太远,跑进他心中的没几个,所以,他很孤单。

    邢云旗看出来了,师父可一点都不孤单。

    除了内功之外,霍弃疾每天还抽出两个时辰亲自指导邢云旗练武,说是指导,不过是邢云旗在那扎马蹲裆,霍弃疾在一旁捧着一本书看,手中还拿着一根小竹鞭。

    刚开始的时候,邢云旗的腿上,胳膊上没少挨鞭子,霍弃疾用力拿捏及其恰到好处,邢云旗每挨一鞭子,都是钻心的疼,可到晚上他查看自己胳膊手臂的时候,却只留下一条浅痕,睡一觉起来就全消了。

    霍弃疾告诉邢云旗,这是习武的基础,每个习武之人都要经历这一步,就是天纵奇才也不例外。

    邢云旗便有些迷糊,既然都不例外了,又如何算得上天纵奇才呢?

    霍弃疾便告诉他,天纵奇才是可以把基础的东西做到极致,然后将之延伸,再变成自己的东西。以习武一事而言,天纵奇才将来是能够开宗立派的,而常人之资便是孜孜不倦,练拳百万,也不过是强身健体,小有所成罢了。若是以学文一事而论,同样是抄书万卷,你也许就是多读了些书,多认识了几个字罢了,而天纵奇才呢,是能够出书论著的。

    邢云旗便有点小小的失落。

    霍弃疾笑了笑告诉他,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天纵奇才的,与其想些虚无缥缈之事,还不如踏踏实实多认几个字,多打上几拳。

    虽不能成为鸡群之鹤,却可成为众鸡之首。

    邢云旗又仰着小脑袋问道,师父可是天纵奇才?

    霍弃疾便笑了笑,说,你这孩子,不仅命好,这眼力也不错!

    那天邢云旗出奇的少挨了两鞭子。

    邢云旗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瓜儿,浓密的短发有些扎手,他忍不住又多揉了几下,长头发的感觉,真好!

    看了看天色,还有些早,他便不急着回房,趁机再扎一会儿马步。

    多练会儿,便少挨些竹鞭子,他不是怕疼,是觉得丢人,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自己做了这么久都做不好,将来见到自己那位大师兄,岂不是要被笑话死。

    师父可是说过,从武道一途来说,大师兄是当之无愧的天纵奇才。

    紧握双拳,双拳收于腰间,邢云旗横跨一步,轻喝一声,便蹲了下去。

    为了练好这个马步,他连去茅房大解的时候都是趁机练上一会儿的。

    全身绷紧,双腿用力牢牢扎在地上,邢云旗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这时一道声音从

    身后传来,“心神合一,摒弃杂念,紧是为松,松即是紧”

    却是霍弃疾不知何时已到了邢云旗的身后。

    邢云旗来不及想师父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而是听从师父之言,抱元守一,认真扎马。

    一条小竹鞭如青蛇般落在邢云旗的大腿上,而已是物我两忘之态的邢云旗竟然毫无知觉。

    霍弃疾笑了笑,看来自己这个脑袋总有些奇怪想法的小弟子倒是很有灵性的,这般境界却是不太容易进入的。

    看来这小子的太玄功已到了入门境界了,这般速度,倒是超乎了他的意料。

    嘴角挂笑,霍弃疾手中小竹鞭又是一抖,便抽在邢云旗的屁股上,一声倒吸冷气声音传来,霍弃疾知道,这小子被自己一鞭子给抽醒了。

    捂着屁股跳了起来,邢云旗也不再扎马步了,转过身来一脸愤愤之色看向霍弃疾,委屈道:“师父,我自己练习您也抽我,况且方才我也没犯错啊!”

    霍弃疾笑呵呵道:“师父想抽,没忍住,便抽了!”

    邢云旗一听,气得一时语塞,便转过头去,蹲在地上生闷气。

    霍弃疾走上前去,蹲在小弟子身旁,轻声说道:“是不是因为师父扰了你方才的状态,心中有些遗憾,所以才生气的?”

    邢云旗转头看向师父,眼神满是疑问。

    霍弃疾笑了笑继续说道:“不用遗憾,以后你进入这种状态会越来越容易的,师父方才是故意唤醒你,是怕你在这种状态下陷入太深,迷失自我。”

    “迷失?师父,我方才突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以前我扎马步的时候,总是想把每一处都做到尽善尽美,心中总是在想,腿是不是又动了,身子是不是又颤了,越想,这马步反而扎得越不稳,尤其是蹲的时间久了,更会如此。可刚才,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在打坐练功,并没有扎马步,可又好似时刻能知道,自己依然在那安安稳稳地蹲着。就好像,就好像我自己同时在做两件事一样。”

    霍弃疾拍了拍邢云旗的肩膀说道:“起来吧,咱们边走边说。别耽搁了用早膳。”

    邢云旗转头悄悄撇嘴,还不是因为吃过早饭郡主姐姐就来找你。

    霍弃疾假装没看到。

    他有些无奈,元夕那小子可从来不敢这么对自己。不过若是元夕在身边的话,只怕是会直愣愣问自己,是不是想娶上官子陌给他当师娘。

    邢云旗却不敢。

    轻咳一声,霍弃疾接着邢云旗的话说道:“你自己能悟到这一层,很好!这练拳之初在意动作很好,只有在意了,你才能会用心去做,但是要做好,就要做到收心,让你的身体练到能够自然的达到你想要的动作,而非刻意。而你所练的太玄功可不是只有打坐的时候才能练,当你初窥门径之后,每时每刻都可以练功,当然,打坐吐纳自然是效果最好的。”

    邢云旗思索片刻,抬头看向霍弃疾笑嘻嘻问道:“师父,师父,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我太玄功已经入门了呗!”

    霍弃疾点了点头,将左手置于邢云旗左肩之上,半搂着这个小弟子向前走着,缓缓说道:“方才师父叫醒你,是防止你太过沉浸在这种境界之中,造成物我两非的局面,换句话说就是走火入魔。到那时,你会分不清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幻的,人就会变得疯疯癫癫的。所以师父那一鞭子,你说该不该打?”

    邢云旗吓得一吐舌头,拍拍胸脯道:“嗯嗯,多亏师父了!”

    霍弃疾倒不是危言耸听吓唬邢云旗,一般而言,练功走火入魔便是这般出现的,不过以邢云旗如今这点微末功力,距离因练功而发狂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之遥。

    走了几步之后,邢云旗便开始疑惑,抬头看向师父:“师父,弟子想起一件事来!”

    霍弃疾左手向上,揉了揉已经扎手的“小光头”,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打着商量的语气说道:“云旗啊,要不你先把头发剃光了得了,正好慧远大师在,他肯定能把你这个头剃得光亮光亮的。等你将来遇见喜欢的姑娘,再将头发留起来就是了。”

    邢云旗冲着霍弃疾一龇牙,摇着头说道:“不成不成,我不要再剃了,就是师父叫我剃也不行。”

    “可师父想再摸一摸啊,光溜溜的,多好!”

    霍弃疾却未意识到,曾经在元夕面前的他,却从未如此与弟子打趣过。

    邢云旗一撇嘴,嘴里冒出一句话来,屁股上却又挨了一鞭子。

    “郡主姐姐的手不光溜么?”

    霍弃疾有些无奈,这小子,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呢?

    挨了一鞭子的邢云旗吐了吐舌头,突然想起一事,抬头看向霍弃疾道:“师父,您方才分明是故意的!”

    “哦?什么故意的?”

    邢云旗哼了一声说道:“故意岔开话题,因为你用小竹鞭打我,就是故意的,哼!”

    霍弃疾笑吟吟道:“我不是说过了么?”

    “说过什么?”

    “我想啊!”

    “想什么?”

    “就是想打你一下啊”

    “哼!”

    “那你还谢谢师父么?”

    听霍弃疾这么一问,邢云旗想也没想便说道:“谢啊,我知道,便是师父打我,也是为我好,况且师父大的又不疼!”

    “不疼啊,看来下次要多加些力气了。”

    说完,霍弃疾还顺势挥舞了几下手中的小竹鞭。

    邢云旗便向前跑去,边跑边说道:“疼,疼死我了,我要去看看屁股有没有红肿!”

    弃疾笑了笑。

    师徒二人还未吃完早餐,便来人了,却不是王府的小郡主,而是老管家宋伯。

    霍弃疾放下筷子,笑着问道:“宋伯,可是王爷找我?”

    宋伯点点头道:“王爷邀先生道书房一叙。”

    霍弃疾站起身来,对着还未吃完的邢云旗说道:“你别急,慢慢吃,一定要吃饱了哈!”

    正喝着羊肉汤的邢云旗点点头道:“师父放心吧!”

    宋伯问道:“霍先生吃好了?”

    霍弃疾点点头道:“嗯,宋伯,咱们走吧,别让王上久等了!”

    上官子陌刚放下碗,还未离座,西凉王便笑呵呵地看着她说道:“我说女儿啊,你就那么着急么?你看看你,最近陪父王说话的日子可少了不少啊,都说女大不中留,父王如今才深有这般体会。”

    上官子陌只好又坐了回来,看向西凉王撒娇道:“父王~我这不是每日都陪您用早膳么!”

    西凉王笑呵呵道:“你这丫头,快来与父王说说,你们二人如今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上官子陌面色微红,冲着西凉王嗔道:“哪有像您这般做父王的,怎么什么话都问,羞死人了!”

    西凉王朗声大笑道:“我西凉王的女儿,还有什么可怕羞的?要不是贤侄要征得其父同意,本王早就把你们二人的婚事给办了。”

    上官子陌瞪了西凉王一眼,“父王,您要是没什么说的,我可就走了!”

    西凉王见面若桃花的女儿,啧啧称赞道:“我那贤侄倒是好福气!”

    上官子陌站起身来。

    西凉王笑呵呵说道:“陌陌啊,父王一会儿有要事与我那贤侄相商,我已让老宋过去请他了,你将他借我半日如何?”

    上官子陌这才明白西凉王为何叫住自己,转头看向西凉王,她嘟着嘴说道:“我又没天天看着他,父王又何须跟我说。”

    说完转身而去,却依然拐去霍弃疾与邢云旗住的院子那边。

    宋伯在前面带路,打眼一看,却见小郡主迎了过来,便快上几步迎了过去说道:“小郡主,王上请霍先生去书房议事。”

    上官子陌笑道:“宋伯,父王告诉我了,我去找小光头玩儿去!”

    宋伯点了点头,却是很识趣地向前走了十多步,在那等候霍弃疾。

    小郡主与霍先生之事,王府上下,人尽皆知,不过这霍弃疾的身份,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霍弃疾对着上官子陌笑了笑说道:“吃饱了?”

    上官子陌低了头看向鞋尖,怎么如此有才华的他每次开场白都这么接地气呢?

    霍弃疾温声说道:“一天之计在于晨,朝食吃好有益于养生,你可别为了身材而缩食啊!”

    上官子陌想了想自己腰,好像从石昆城归来之后,自己心情大好,这胃口好像也好了许多,这腰上都有一丝赘肉了,他这般言语,可是嫌自己胖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开心。

    今日早上她还吃了一大块儿胡饼,喝了一大碗的羊肉汤。

    霍弃疾有些奇怪,怎么平日里话不少的她今日怎么这般寡言呢?

    上官子陌却抬起头来冲着他一顿埋怨:“还不是你,非要教我练什么拳,害的我总是饿,吃得就多,我都长肉了!”

    霍弃疾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便笑着说道:“能吃是福啊,再说了,你也没胖多少啊,如今多健康?”

    可这话听到上官子陌耳中却是另外一层意思,这是嫌自己又能吃又胖了。

    想到这里,便觉得心情不美丽了,本想和他甜言蜜语几句,开开心心地去看着小光头抄书,可现在,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

    霍弃疾抬头看了眼远处,偷瞄二人的宋伯赶紧抬头看天。

    像自己小郡主与霍先生这般的,他老宋可从未见过,按照世俗礼法,哪家姑娘出阁前能这般与人打情骂俏的,好在是在王府之内,要是在外被人看见,少不了要遭人白眼。

    霍弃疾轻拉起上官子陌的小手,几根青葱玉指柔弱无骨,攥在手中当然比小光头的头滑溜多了。

    看着有些不开心的上官子陌,霍弃疾却是不知她为何会不开心,好在玉手在他手中并未挣脱。

    就这么被他拉着手,上官子陌的不开心早就没了,只不过她想看看,从他口中又会说出什么打击自己的话语来。

    霍弃疾柔声说道:“虽然你生气的样子很美,可我却是舍不得!”

    上官子陌肩头微颤,霍弃疾有些不知所措,怎么还哭了呢?

    这时上官子陌抬起头来,冲着他展颜一笑,甜甜一笑道:“那你会心疼么?”

    霍弃疾摇头道,一本正经地看向她说道:“不会的!”

    上官子陌刚欲噘嘴,霍弃疾又说道:“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心疼呢”

    上官子陌眼睛眨了眨明眸,想了一小会儿才明白他话中之意,瞪了霍弃疾一眼,她抽出自己的玉手说道:“油嘴滑舌的,你快去找父王吧,我去找小光头玩儿!”

    霍弃疾笑看上官子陌离去,一阵失神,方才上官子陌的眼中,却真的有几滴泪没有落下。

    身为男子的他,却不曾知晓,女人可不只是伤心时才会落泪的。

    上官子陌觉得今日的阳光,真好!

    西凉王书房,霍弃疾推门而入,宋伯将门轻轻带上。

    见霍弃疾走了进来,西凉王招呼道:“贤婿,哦,不对,倒是老夫心切了,是贤侄,贤侄,范景天派人给我回信了,看来咱们这第一仗可以打了。”

第一百零二章 蜀王有请

    子阳城,蜀王府邸,吕一平在陪蜀王下棋。

    二人落子如飞。

    蜀王笑呵呵道:“一平啊,你这棋艺可比上次强了不少啊,下了两盘,却只输得本王一颗半子而已。”

    二人已下完两盘,各胜一局,第一局吕一平为先,终盘小胜三子,而第二句为先手的蜀王,却是胜了四子半。

    自从上次吕一平陪蜀王下完棋后,蜀王再与人下棋,论胜负再不按盘论,而是按子论。

    如此一来,竟然有不少人是愿意陪蜀王多手谈几局,而蜀王的棋艺好像更拔一筹,大有横扫巴州棋坛之姿。

    吕一平手捻一颗白子,在棋盘落定之后抬头说道:“是王上让着臣下了。”

    蜀王哈哈大笑道:“不是本王让你,而是因为此次换作是本王有些心神不定罢了!”

    吕一平忙起身拱手俯身道:“愿为王上排忧解难!”

    蜀王摆摆手道:“莫急莫急,快坐回去,接着下,本王不是说了,你我先对弈三局再说。一平啊,你有所不知,本王发现,子阳城中这群文臣棋艺见长,以前与本王下棋,总是举棋不定,磨磨唧唧的,如今下棋,落子倒是快上不少,不过比之你我二人,还相差不小。”

    说话间,蜀王一子又落,吕一平眼皮一跳,蜀王这棋艺倒是有所提高,都学会设陷阱了,只是这挖坑的手段不太高明,自己一眼都能看得出来,城中那些精通对弈之道的文臣们又岂会看不出来?

    蜀王轻咳一声,提醒道:“可都三息了啊!”

    吕一平尴尬一笑,一子落定之后说道:“臣下如何能与王上相提并论。”

    眼见吕一平没有看出自己设下的埋伏,蜀王心中有些得意,捻起一颗黑子迅速落下,开口说道:“一平啊,虽说本王棋力提高不少,可你也不差,在本王看来,这巴州棋坛名手,唯你与本王二人。”

    吕一平面皮微红,好在今日对弈并无人在旁观战,不然他可就真坐不住了。

    不假思索,他随手捻起一颗白子,按在棋盘之上,抬头笑道:“王上过誉了,臣下也就是落子稍快些罢了。”

    话音刚落,却见蜀王眉头微皱,手中那颗黑子却是迟迟未落,见吕一平看向自己,蜀王尴尬一笑,捻棋二指在棋盘上犹豫片刻,终于选择一处落下,口中是道:“一平,你方才这一记神仙手,倒是破了本王辛辛苦苦设下的局。”

    吕一平一愣,低头看向棋盘,自己还真是没被蜀王牵着鼻子走,可若说自己一子就破了蜀王的局,可就有些言之过早了。

    再见蜀王落子的位置,吕一平心中暗叹,这王上学棋路真是学的太认真了,认真到一点变通都不会。

    至少他吕一平还知道些,当董士贤给他讲这些棋理的时候,他将武学之道套入其中,就大体明白这些棋理了。

    无论是习武,还是学棋,除却天赋因素,没有人能上来就是高人圣手,都是要勤学苦练,精研此道方能达到至高之境。

    只把对弈当做消遣一事的吕一平在棋盘上过招自然不如出拳那般随心所欲,可这些棋理,他都明白。

    他心中明白,蜀王下棋,同样不过是为了寻个开心罢了。

    这上位者寻开心又有两种,一种是寻求身心放松,而另一种,则是寻求**带来的快乐感受。

    当年司马相乐之所以被废,就是因为过分纵欲,恣意妄为,如此上位者便是万民之祸。

    吕一平同样知道,是因为没人愿意,也没人敢对一州“名手”的蜀王认真的去说一说棋理,毕竟对弈一事,不过是消遣,远不如在家国大事上多些谏言来的有用,过分投君王所好,离奸佞二字就不远了。

    捻子沉思片刻,吕一平惊讶道:“王上,您若不说的话,我还真未看出来,原来这是您设的局,倒是被臣下给误打误撞地破了。”

    说完,随手落子,至于胜负,听天由命吧。

    蜀王没有继续捻子,笑道:“这倒是无心算有心了,说起来世侄女那次刺杀案,不也是出了一记神仙手般的意外么?”

    吕一平见蜀王已无心对弈,便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罐之中,点头应道:“也多亏了那次意外,不然只怕我现在可是无法安心坐在这与王上对弈了。”

    自己悉心设下的局被吕一平这么胡乱一子给搅了,蜀王的确没什么兴致继续接着下了,将手中黑子同样放回棋罐之中,他说道:“不下了,不下了,是本王心不够定,有失水准了!”

    吕一平笑道:“王上何必过谦,若非王上出言点拨,臣下其实并未看出此局个中奥妙。”

    蜀王摇头叹道:“一方棋盘,子在你我手中,都有如此变数,这天下大势,风起云涌,变幻莫测,更是难以预料。”

    收拾棋盘的吕一平边拾着棋子边说道:“我巴州有王上在,便是晴天可见,一切安好。”

    蜀王笑呵呵说道:“一平啊,你这马屁拍得不错,本王虽说不是喜阿谀奉承之辈,可这等好话听在耳中,也是心情舒畅。”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王上慧眼识人,知我吕一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方才之言,乃臣之肺腑,绝非为了取悦王上。”

    蜀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一平,你知道本王最欣赏你哪一点么?”

    已收拾好棋盘的吕一平也站起身来微微低头道:“臣下不知,不过臣下却是知晓王上不喜欢臣下哪一点!”

    “哦?”

    蜀王一笑,“说来听听!”

    吕一平一本正经地说道:“王上不喜臣下说假话,不仅不喜臣下说假话,谁说假话王上都不喜。”

    “哈哈,哈哈哈!”

    蜀王仰天大笑几声,指着吕一平说道:“好你个吕一平,本王倒是最欣赏你这点,敢说真话!”

    吕一平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下棋的时候不算。

    蜀王走了两步说道:“本王此番召你过来,确有要事,近凉城那边

    要用兵了!”

    吕一平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西凉打过来了?”

    蜀王摆摆手道:“是也不是,是快要打过来了,却非真打!”

    吕一平听得一头雾水。

    蜀王向面露不解神色的吕一平,继续说道:“不久前,本王收到西凉王送过来的密信,他在信中明言,他有意西取吐蕃,要我配合他演上一场戏。”

    “演戏?”

    蜀王点了点头道:“高阳城中有一支吐蕃人马,这不是什么秘密,当初本王打探到有吐蕃人马到了高阳城,还曾骂过上官老匹夫,想不到他上官青云此举却是惑敌之计。他在信中明言,会向我方之人泄露吐蕃人马行踪,给我们一个伏击吐蕃人马的机会。”

    吕一平皱了皱眉,问道:“王上,会不会是凉州计谋?”

    蜀王笑道:“终究我们才是自家人,吐蕃不过是外族,以我这么多年对他上官青云的了解,此事应当不假。”

    吕一平想了想又问道:“这支吐蕃人马远在高阳城,西凉王若是想吞并吐蕃,为何不直接动手,又何须假借我巴州之手?”

    蜀王微微一笑道:“这便是我高看他上官青云一眼的地方,这十多年来,他上官青云可没闲着,他派兵助如今的吐蕃王扎鲁多金一统吐蕃,那吐蕃王视他上官青云如兄长,而当下,他西凉依然对吐蕃进行帮助。一平,你想想看,若是当初凉州没有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我大晋还是当初那个大晋王朝,他吐蕃人敢借凉州之手么?”

    吕一平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可西凉王既然在帮助吐蕃,却为何对其兵戎相见?还要借我巴州之手出掉吐蕃这支兵马呢?”

    蜀王叹道:“这才是上官老儿最高明的地方,我甚至怀疑他身边有高人助他谋事,一平,若要吞并吐蕃,光靠武力攻打是不够的,不然强若前朝武帝时期,也为真的把吐蕃匈奴等蛮夷纳入我中原统治。除了地域优势之外,这胡人生活习性与我大晋皆有不同,可胡人为何要犯我中原?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我中原之物要比他们胡人好的多,可若是愿意帮助吐蕃人,教他们,把我们中原的物产送到吐蕃,再换回吐蕃的物产,让吐蕃人见到,原来不用打打杀杀的一样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平,没有人愿意打生打死的!”

    吕一平沉默片刻,问道:“王上,那西凉王有何必要灭了高阳城中那支人马呢?”

    蜀王笑了笑说道:“把虎喂饱了,它有了力气,反咬你一口怎么办?所以说,它的利爪还是要剪一剪的,这鞭子也该抽几下!”

    吕一平若有所思,点头道:“看来我巴州要替凉州背一背锅了。”

    蜀王点点头,正色道:“既然西凉要完成这前人未完成的基业,我范景天帮他一把又如何?”

    吕一平单膝跪地,拱手过头道:“王上高义!”

    蜀王搀起吕一平,笑了笑说道:“又来了不是?好话说一遍就够了,说得多了反而不美。”

    吕一平沉声问道:“王上,那我该做些什么?还请王上示下!”

    蜀王点了点头道:“一平,你除了守好平南城之外,还要随时做好准备,策应云上城!”

    “云上城?王上的意思是荆州?”

    蜀王走到桌前坐下,示意吕一平同坐之后,继续说道:“自从上次世侄女出事之后,本王便有心防着荆州了,一平,你想想看,若是凉州剑指吐蕃,那我巴州西部无忧,你说他谢良辰会作何想?况且上次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吕一平给蜀王倒了杯茶,随即自己也为自己倒上一杯。先喝了口茶之后,他说道:“王上,臣下亦是这么觉得,可这荆州,我们是防还是打?”

    蜀王沉默片刻,先喝了口茶,放下茶碗,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事再议,等近凉城事毕之后再做商议也不迟。”

    吕一平明白蜀王此话何意,若是巴州先动手,只怕这逆反的罪名就要落到蜀王的头上了,毕竟如今这天下,还姓司马。

    蜀王随后问道:“救世侄女之人可曾调查清楚了?”

    吕一平点点头道:“是一个不大的少年,名叫元夕,与其师曾在我平南城天虞山隐居,才下山便遇见小女遇袭一事,便仗义出手。”

    蜀王一愣,“你是说是个少年?不是其师出手的?”

    吕一平一笑道:“王上,确是元夕所为,我已亲口问过他,也曾出手试探过他的武功,说起来汗颜,别看元夕年不过十七,这一身武艺却已直追臣下,我与其交手不过是略占上风而已。”

    蜀王惊愕道:“竟会如此厉害?其师是谁?你师门青云宗可识得此人?”

    吕一平摇摇头道:“说来惭愧,这元夕下山之后,其师也离开了天虞山,至于其人踪迹,我却不得而知,我曾写书信询问过师门,师门那边也不知此人跟脚来历。那元夕自幼随师父上山,却只知其师自称山居士,而其所学内功,说来好笑,叫做高深内功。”

    蜀王朗声笑道:“倒是个很响亮的名字,想必其师不想泄露自己的底细。”

    吕一平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王上放心,元夕此人,为人坦荡,行事光明磊落,又重情义,不是宵小之辈。”

    蜀王看向吕一平,总觉得有些不对。

    吕一平见蜀王看向自己,忙接着说道:“王上,是属下疏忽了,这元夕如今已投入我的麾下,还未来得及向王上禀报。”

    蜀王笑道:“一个下属而已,你又无需事事皆向我汇报。”

    吕一平欲言又止。

    蜀王看了吕一平一眼说道:“又犯老毛病了不是?”

    吕一平说道:“王上,臣下此番来子阳城,把元夕也带来了。”

    蜀王瞥了吕一平一眼,吕一平心虚,拿起了茶杯。

    蜀王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要重用此人喽?”

    吕一平尴尬一笑,“王上慧眼如炬,不过臣下保证,此人可堪大

    任。”

    蜀王道:“既然如此,本王若是不见一见这个元夕,你吕一平是不是就不会说些肺腑之言喽?”

    吕一平忙正色道:“王上,臣下诚字当头!”

    蜀王大笑道:“好一个诚字当头,那本王就见一见这元夕,究竟有何能耐,能让你如此看重!”

    吕一平心中一叹,若不是为了自己那宝贝闺女,自己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蜀王喝了口茶随口问道:“世侄女芳龄几何?本王记得似乎该有二八年华了吧!”

    吕一平道:“想不到王上记得如此清楚,小女今年刚好十六!”

    蜀王笑了笑说道:“你得女甚晚,本王因此记得清楚些,本王倒是有些意外,你为何不再多要几个?”

    吕一平面露尴尬神色。

    蜀王哈哈大笑,拍了拍吕一平肩膀道:“单凭这点,你可就不如本王了。”

    吕一平赶紧给蜀王添了些茶,蜀王有两子,大世子范建功,小世子范立业。

    自己膝下无儿,这话茬却是接不下去了。

    蜀王喝了口茶道:“下次再来子阳城,把世侄女也带来逛逛,本王记得你上次带她来王府还是五年前呢吧!”

    吕一平心中暗叹,脸色却笑道:“王上,我这闺女顽劣得很,一点女儿样都没有,女工一事什么都不会,天天就会舞刀弄棒的,臣下嫌丢人,便不再带她出来了。”

    蜀王呵呵笑道:“本王记得,当年小关雎可是在王府把我那业儿给打哭了。”

    吕一平觉得还是与蜀王多下一盘更好些。

    “是臣下教女无方!”

    蜀王见吕一平面色有些不自然,拍拍吕一平胳膊说道:“你紧张个什么?本王是如此记仇之人么?说起来,本王倒是挺喜欢世侄女这性格!”

    吕一平叹道:“王上,若非她如此贪玩儿,又岂会发生此前刺杀一事,如今臣下只让她在家中好生待着,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了,总出去疯疯癫癫的也不像话!”

    蜀王笑道:“只怕世侄女坐不住吧!”

    吕一平苦笑道:“王上倒是对小女了解得很,坐不住了在城内逛逛也无妨,在这平南城内,臣下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可就对不住身上这副甲衣了。”

    蜀王点点头道:“还是小心些为妙,前几日业儿还提起你家小关雎来着。”

    吕一平疑惑道:“小世子如何会提起小女呢?莫非是……”

    蜀王笑道:“倒不是业儿记仇,只是这少年郎嘛,都有些争强好胜之心。青云宗两位高手在王府内,业儿他与功儿不同,不喜读书,自小尚武,本王又不舍得将他送去青云宗,况且,为了将来不生出意外,本王也不能送他去习武,就让魏帅找位拳脚功夫好的师父应付一下业儿得了。”

    当年吕关雎打哭王府小世子一事却让吕一平名声大噪,蜀王众属臣皆知道这位才当上平南城守将不久的吕一平生了一个好女儿。

    而吕一平却不知吕关雎为何与小世子范立业交手,只当是小孩子家的打闹,如今听蜀王说起小世子练拳一事,似乎有些明白了。

    蜀王继续说着,“当年业儿在院中练拳,被小关雎给撞见了,便随口说了句话,业儿不服气,所以才有业儿被打哭一事,说起来业儿哭倒不仅仅是因为挨打落了面子,更是觉得本王骗了他,没给他找到一个真正的高手教他。”

    至于吕关雎说句什么话,吕一平不用想都知道。

    吕一平嘴巴张了张,憋了半天又只好再说一句:“是臣下教女无方!”

    蜀王白了他一眼道:“这可是句违心话了啊,本王没在这跟你翻旧账,这不是府中来了两位青云宗的高手,业儿终于逮到机会,认了其中一位做了个记名弟子,练了些时日,自觉长进不少,这不,有了点本事便想起小时候自己吃的那点亏,才提起小关雎来。”

    吕一平随口说道:“那他依然打不过啊!”

    蜀王轻咳一声,吕一平回过神来,忙站起身来躬身说道:“臣下的意思是,是,是……王上恕罪,是臣下教女无方!”

    蜀王无奈地看了吕一平一眼道:“你看本王是不是要下一道王命,命你日日在家教女可好?”

    吕一平脑子灵光一现,岔开话题问道:“王上,不知王府来的青云宗高手是哪两位?小世子又是拜谁为师?”

    蜀王笑道:“是青云宗副掌门贾南风与其弟子宁冱。”

    “想不到是贾师叔亲自下山了啊,这个宁冱我有些印象,但不熟,我下山的时候,他应该才拜入贾师叔门下不久。”

    蜀王点点头道:“本王也未曾想到青云宗会命贾掌门亲自下山,看来各大门派对这个割鹿楼重视得很,只可惜到现在也没人能查出这割鹿楼究竟藏在何处。”

    吕一平面色沉重,点点头道:“此事确实棘手,那割鹿楼行刺鲁王之后又销声匿迹了,叫人查无可查。”

    蜀王叹了口气道:“这江湖还是太自由了,当年我大晋立朝,太祖还是对各大门派太过仁慈了,这百年来身怀绝技之人越来越多,其中难免会有些心术不正之辈,算了,不说这些了,此事现在说了也不过是些牢骚话罢了。”

    吕一平点了点,随后说道:“既然是我师门长辈在王府之中,我理应拜会一下,王上,不知可否?”

    蜀王笑道:“这有何不可?正好,你派人把那个叫元夕的也叫来,正好贾掌门也在,刚好可让他试一试元夕师出何门!”

    吕一平笑道:“如此甚好,臣下这就派人!”

    元夕没料到将军会带自己来子阳城,到了子阳城之后,将军去了王府,而他在驿馆之内等候。

    元夕本欲出去逛逛,吕一平却叫他在驿馆等候,百无聊赖的他也只好在房间中打坐练功。

    练功之余,还要想一想某人。

    最后却变成了想某位姑娘之余,练一练功。

    这时有人敲门。

第一百零三章 岳父大人

    此番来子阳城,吕一平轻装简从,只带元夕一人。

    听得有人敲门,元夕开门一看,是一位面生之人。

    门外之人对元夕微微行礼道:“请问阁下可是元夕元统领?在下奉吕将军之命,请元统领随我去王府,这是吕将军的令牌。”

    元夕接过令牌,确认无误之后欲将令牌归还,那人摇头道:“元统领,吕将军有言,令牌交由元统领保管即可。”

    元夕点点头,将吕一平的令牌别入腰间,又掏出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说道:“这位大人,这是元某腰牌,还请查验。”

    那人一愣,随即接过令牌看了看又交还回去,低声说道:“元统领有心了,小的不过是王府内的一个內侍,不是什么大人,在下名叫叶北,元统领称呼我为小叶子就行。”

    说完,他对元夕做了个请的手势。

    元夕对其笑笑说道:“那就有劳叶北兄弟带路了。”

    听得元夕这般称呼,微微躬身的叶北身形一颤,随即恢复正常,轻声说道:“元统领,咱们走吧!”

    说完便在前面带路。

    叶北十岁入王府,净身之后,这兄弟二字再未听过,如今听得元夕这般称呼于他,叶北心中却是百般滋味。

    元夕觉察出叶北的异样,他同样觉察出这位名叫叶北之人似乎与他有些不同。

    元夕没见过宦官,所以他不知道叶北身上已经没了男人最宝贵的东西。

    出了驿馆,叶北站在一辆马车前对元夕说道:“元统领请上车!”

    元夕点点头道:“叶北兄弟先请!”

    叶北面皮微动,低声说道:“在下要驾车,元统领还请上车。”

    元夕眼皮微闭,上了马车。

    “元统领还请坐稳了,咱们走了!”

    元夕“嗯”了一声,心中想着方才叶北的神色变化。

    只是想了一会儿,他也未想明白自己方才之言有何不妥之处,就不再费脑子想了,还是想某位姑娘要紧。

    听说吕一平要带元夕去子阳城,吕关雎其实很想跟着来,只是任凭她如何撒娇,吕一平都当没看见,而且下了死命令,在他回来之前,吕关雎不许出去胡闹。

    吕关雎噘着嘴应着,心中却已经盘算着要出去找谁去玩儿了。

    不过在吕一平与元夕走了之后,吕关雎却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又拿起了针线,与吕夫人继续学习刺绣女工之术。

    只因吕一平笑着对她说了句,关关啊,爹爹活了这么多年,才听说有对鸭这种鸟儿,倒是长了见识了。

    元夕从怀中掏出绣着“对鸭”的荷包,轻嗅一下,淡淡清香入鼻。

    荷包内的香草是吕关雎亲自为他挑选的,这味道他很喜欢,虽说不及天虞山上草木香那般清新自然,但是他依旧喜欢。

    因为是她送给他的。

    但元夕最喜欢闻的,还是吕关雎身上的味道。

    手握荷包,元夕怔怔出神。

    当知道荷包中装的是香草的时候,他先闻了闻自己的荷包,随后转头问向吕关雎,“关关,你身上也有这种装着香料的荷包么?”

    吕关雎笑颜如花回问道:“自然有呀!怎么?你也要送我一个?”

    元夕抓抓头道:“要说缝缝补补衣服,我还能做,这刺绣一事,我可不在行。”

    吕关雎小口微张,惊讶道:“你竟然会缝补衣裳?”

    元夕随口说道:“这不很正常么?”

    吕关雎脑海中浮现出元夕手捏着绣花针翘着兰花指的样子,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元夕不明所以,怎么就笑得这么开心了呢?

    吕关雎边笑边说道:“元大哥,你可是男人啊,这男人捏绣花针,不好笑么?”

    元夕轻笑了一下说道:“你觉得好笑就笑吧,那时候山上就我和师父,我又调皮,天天在山中跑,衣服难免被树枝什么的划破,总去山下麻烦赵大婶也不好,我就学着自己缝补衣服了。”

    吕关雎才想起来,自己这位看起来卓尔不凡的元大哥从小到大身边可没什么下人。

    想到这,她便再笑不出来,轻轻说道:“你师父对你也太严厉了吧,我记得你说过,你师父可不缺银子,何必让你过这么苦的日子?”

    提起师父,元夕心中有些惆怅,他叹了口气道:“师父对我已经很好了,他有他的道理,而我自然也很相信他的道理。”

    吕关雎见元夕神色黯然,知道他是想念师父了,便往元夕身前微微凑了凑,轻声说道:“元大哥,你还有我,将来我陪你一起去找师父。”

    元夕看了看面色已染上一抹红晕的吕关雎,心中一暖,手臂抬起,却又悄然放下。

    师父虽然没教过他如何谈情说爱,却告诉过他什么是“发乎情,止乎礼。”

    他鼻翼微动,开口说道:“关关,你把你的荷包给我看看可好?”

    吕关雎不知元夕何意,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说道:“我这个是从布庄买来的,可没我送你的那只好看的。”

    元夕笑而不语,接过荷包细细闻了闻,皱了皱眉,复闻一遍,然后摇了摇头,把香囊递了回去。

    吕关雎见状说道:“元大哥,这男女不同,所佩戴荷包中的香料也不同,所以我这个荷包的香气和你那个是不同的。”

    元夕笑了笑说道:“我闻的不是这个!”

    吕关雎绣眉微皱,想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拿起荷包自己闻了闻,又抬起自己胳膊闻了闻,疑惑道:“没有什么其他味道啊!”

    元夕点点头道:“有一丝,但因为荷包中香料的原因,这丝味道被掩盖住了,不仔细闻是闻不出来的。”

    吕关雎又闻了闻,还是未闻出什么味道,好奇道:“元大哥,你究竟在闻什么啊?”

    元夕轻轻蹭了蹭鼻尖,笑着说道:“你的味道啊!”

    “我?啊!”

    吕关雎一听,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娇羞道:“元大哥,你,想不到你也这般轻浮!”

    “啊?我,什么?什么轻浮?”

    吕关雎转过头来轻哼一声说道:“说,你还闻过谁?”

    元夕被吕关雎问得一愣,随口答道:“我自小鼻子好使,所以对气味儿比较敏感,这山上的各种野兽的气味儿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吕关雎一瞪眼,怒道:“你,元大哥,你太坏了,人家不理你了!”

    元夕叹了口气,这关关什么都好,就是爱生气,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她。

    上前一步,他终于鼓起勇气,轻扶吕关雎双肩,微微低头,吕关雎的发丝清晰可见,那股熟悉的体香不断地撩拨他的鼻子。

    又转过身去背对元夕的吕关雎娇躯微颤一下,却没有挣脱,而是在心中嘀咕,若是元大哥做出僭越之举,自己到底要不要给他一掌呢?

    可是自己也打不过他呀,难道就这么……

    自己这般是不是太轻浮了?元大哥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吕关雎胡思乱想的事没有发生,轻扶她双肩的元夕只是低头轻声对她说道:“在初见你的那一刻,我就记下你的味道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人生幸好有初见。

    手中香囊没有吕关雎的味道,却不耽误元夕想她,思她,念她。

    “元统领,快到王府了,还请移步下车,按照规矩,以大人的官职不可直接乘车到王府门前。”

    好梦又被叶北给打断了,元夕收起香囊,起身下了马车,对着叶北拱了拱手说道:“有劳了!”

    叶北笑着微微躬身还了一礼说道:“职责所在,元统领客气了!”

    元夕想了想此前与叶北对话,却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何以此人先前心中似乎有些波动,便开口问道:“叶北兄弟,此前我可有什么出言不妥之处?还忘兄弟告知一二!”

    叶北见元夕目光堂堂正正,并无任何羞辱之意,便苦笑一下说道:“是小的小人之心了,元统领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元统领直呼我名即可,叫我小叶子也行,这兄弟二字还是不要再提了,小的不配。”

    元夕不解道:“在我眼中,叶北兄弟与我一般,又何来不配一说?为何你还因此不喜?难道王府规矩如此森严,连相互之间的称呼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么?”

    叶北叹了口气道:“元统领,这以下呼上以敬称,理所当然。却不是王府规矩森严。不过在下那句不配却不是此意,难道元统领真的不知?”

    “知道什么?”

    “在下是个阉人,如何当得起元统领兄弟二字?”

    元夕愣了一下,随后对叶北拱手道:“元夕无意冒犯,言语有失,还望见谅。”

    叶北没想到元夕还给自己赔礼,连连摆手道:“元统领,这可使不得,这是折煞小人了,我都净身十年了,早就习惯了!”

    元夕轻声说道:“在我眼中,你我皆一样!”

    叶北心中一动,面带感激之色看向元夕,低声说道:“元统领快请进吧,别让吕将军等急了。”

    十年了,从未有人如此看待他,连他自己都觉得,少了那物件之后,自己也就只剩下一条烂命了。

    这种感觉,真好!

    叶北眼眶有些微湿,这位很年轻的统领大人,他记住了!

    元夕点点头,随叶北进入王府。

    迈入王府的大门,元夕才知道,原来一座王府可以比一座村庄都大,里面的人比王李庄也多了不少,跟随叶北走了不少的路,元夕觉得这王府之大,都快赶上自己在天虞山常玩耍的那几个山头了。

    叶北突然停住了脚步,靠在路边低头,小声对元夕说道:“元统领,还请稍等一会儿再走。”

    元夕便站在叶北身后等候,却没有低头,而是继续四下张望,打量着这个偌大的王府。

    元夕心神微动,有高手的气息,他向前望去,只见一名穿着与叶北相似之人引着三人从前面的路横行而过。

    而高手的气息,就存在那三人之中。

    为首是为青年男子,身着锦衣华服,元夕目测此人比自己略矮寸许。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一位老者,大袖飘飘,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老者身后紧随一位中年,步履沉稳,气息悠长。

    元夕微微凝视,似乎他的目光被人觉察,那名老者转头看向他,他心中一惊,此人的气息,很危险。

    蜀王小世子范立业正在自己的院中习武,所练武学,正是青云宗绝学,流云手,一旁指点之人,正是其新拜的记名师父,贾南风。

    这记名师父的说法,是贾南风提出来的,理由是范立业身份尊贵,他承受不起,就挂个记名二字。

    这时有人禀报,说王上请青云宗两位高人过去一趟。

    贾南风招呼了一下坐在屋顶上的宁冱,起身前去,范立业好奇,也随之而去。

    流云手这套掌法,范立业练得有小半年了,终于打得有模有样。

    也仅限于有模有样而已。

    他没有内功在身,这掌法的威力就大打了折扣,虽说他自小习武,一身气力不小,可比起内功来,就犹如湖边的小水塘了。

    范立业哪里满足这点功夫,便请求贾南风传授自己内功。

    贾南风禁不住他的苦苦请求,又碍于其世子身份,只好先教他一些内功心法口诀,让其试上一试,毕竟范立业已近弱冠之年,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将来成就,就看范立业自己的造化了。

    叶北小声提醒道:“元统领,不要张望,前面是小世子,小心扰了殿下。”

    元夕收回目光,略微低头说道:“我第一次来王府,不懂规矩,是我唐突了!”

    宁冱随师父目光看去,疑惑道:“师父,您在看什么?”

    贾南风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能遇见一个有趣的人,宁冱,此人可比你厉害!”

    宁冱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贾南风笑道:“别不服气,你看不出来他深浅,那就说明他比你深,我观此人面相,倒是年轻得很,咱们巴州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少年高手了?这又是谁的弟子呢?”

    已经转过头来的范立业闻言

    道:“贾师父,你是说站在小叶子后面那个少年么?真有这么厉害?”

    贾南风笑了笑说道:“老夫只是远观,与那少年对视一眼,心中有所猜测罢了,若要探清此人底细,还需出手试探。”

    范立业笑道:“这还不好办么?此人既然身在王府,就得听从王府号令,我命人将其叫过来,贾师父你试探一番不就好了?我见那少年不大,不见得有这么厉害吧!”

    贾南风摇了摇头道:“王上有请,耽搁不得,此人既然身在王府,还怕他跑了不成?老夫身负保护王上安危重任,此人若是来历不明,老夫亦有责任查清他的底细。”

    范立业点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咱们走吧!”

    贾南风瞥了元夕一眼,向前走去。

    叶北偷瞄了一眼,见几人离去,才抬起头来说道:“元统领,这就是王府的规矩了,见到大人物,咱们得静候让行,若是大人物迎面而来,咱们得马上止步行礼。”

    元夕叹了口气道:“虽说礼制如此,但着实让人不爽。”

    叶北心中一惊,这位年轻的统领怎么这般愣头青,若是自有心为难于他,单凭这句话,他这个统领的位置只怕就保不住了。

    还好周身无人,叶北低声说道:“元统领还请慎言,王府内人多眼杂,元统领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可别因此误了前程。”

    元夕不再说话,二人向前走去。

    离开了蜀王的书房,安排人去请元夕之后,吕一平就在王府客房中喝着茶,等待元夕的到来。

    敲门声响起,一道声音传来,“吕将军,元统领已请到!”

    吕一平一笑,放下手中茶杯,“进来吧!”

    元夕对着叶北点点头,轻声说道:“多谢叶北兄弟带路,元夕又学到了不少的,规矩!”

    叶北笑了一下,他有些喜欢“兄弟”这个称谓了。

    点头还礼,他转身离去。

    元夕推门而入,吕一平已站起身,迎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元夕啊,我见了王上,可说了你不少好话,待会见了王上,可得给我长长脸!”

    元夕不解道:“将军,我为何要见蜀王?您为何有要给我说好话?”

    吕一平一阵头大,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直,脑筋也太直。

    拉着元夕到桌前坐下,元夕给吕一平的茶杯添了水之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吕一平点了点头,还好,还好,该有的礼数,元夕样样不差,。

    端起茶杯,放到唇边,想起方才元夕所问,吕一平又将茶杯放下,瞪向元夕说道:“我说元夕啊,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啊?这次我带你来子阳城是何意你没想过么?”

    元夕喝了口茶道:“啊?没想过啊!我该想些什么?我是将军的部下,听命行事就行了啊!”

    吕一平单手扶额头,微叹了口气,元夕此言,当真言之有理。

    想了想他低声说道:“元夕,你为何加入我镇南军?”

    元夕面露狐疑目光,看向吕一平,不解道:“将军此问是何意?不是将军邀我加入镇南军的么?”

    吕一平有些后悔了。

    事已至此,他的老脸已经不重要了,只盼将来这位女婿能看在闺女的面子上说话别这么噎人。

    “元夕啊,你想想看,我不是威胁你加入镇南军的吧,那么一定是因为加入镇南军有好处你才离开武馆的,对吧!”

    元夕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吕关雎,脱口说道:“我可不是为了关关加入镇南军的。”

    说完忽然觉得不对,连连说道:“不对,不对,是,啊,不,不是,与关关没关系的!”

    吕一平瞪了一眼语无伦次的元夕,轻哼了一声说道:“你可想好了再说,关关?关关也是你叫的?”

    元夕心虚,低声说道:“我,当初将军邀我加入镇南军,我并未多想,成世伯说在军中要比在武馆当一个教习武师强得多,不负我所学,我就答应了。”

    吕一平看向元夕语重心长道:“这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尤其是你,习得一身好本领,更应该如此,而我们习武之人建功立业之地,不就是马革裹尸,征战沙场么?元夕,要说你能饿死,我吕一平可不信,那么填饱肚子一事根本不会占了你多少精力,至于成家一事,我就明说了吧,你与关关之事,我早已知晓,关关心有所属,我这个当爹爹的也为她高兴,只盼你能真心实意,好好待她。”

    元夕此时却是异常紧张,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被人抓住一般。

    吕一平看着接连喝了两杯水的元夕笑道:“怎么?这会儿怎么紧张了?”

    元夕结结巴巴说道:“将军,我,我,我不知道到什么叫好好待她,我只知道,我想她每日都很开心,我可以保护着她不受伤害。”

    吕一平点点头道:“你有此心就够了,我是过来人,这情爱一事,本来就不是什么豪言壮语,海誓山盟,而是二人两情相悦,能够携手走完一生,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元夕面色严肃,仔细听着,吕一平见其这般模样,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有感而发多言几句而已,又不是给你说些什么大道理。”

    元夕郑重其事道:“将军,师父教了我许多东西,唯独没教我男女情爱一事,今日听得将军一席话,元夕茅塞顿开,自是应该认真对待!”

    吕一平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很好学!”

    喝口元夕倒的茶,润润喉咙之后,吕一平继续说道:“只是你要想娶我吕一平的女儿,仅仅靠两情相悦却是不够的。”

    元夕心中一惊,忙问道:“将军,那我要怎么做?”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还称呼我将军?”

    元夕闻言,犹豫了片刻,试探地开了口,“岳父大人?”

    这“岳父大人”的称呼,还是他去张仲谦新的宅子道贺的时候学来的称呼,当是成是非与他打趣,以后他就该称呼吕将军为“岳父大人”了。

    吕一平手一抖,茶杯险些掉在桌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一百零四章 一招

    被吕一平瞪了一眼,知道一定是自己叫错了的元夕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吕一平眼见元夕那副犯错的模样,暗自发笑,却假装没听见那“如雷贯耳”的称呼,稳了稳心神,喝口茶压压惊之后,他轻咳一声说道:“元夕啊!以后私下里唤我一声吕叔叔就成了。”

    元夕尴尬地笑了一下。

    见这小子吃瘪,吕一平心情大好,继续说道:“叔叔我不是迂腐顽固之辈,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不假,可要我家关关喜欢才行,要不然你以为我吕一平的女儿会嫁不出去?想跟我吕一平攀亲家的人多了,这媒婆都快把将军府的门槛踏破了。”

    说到道这里,吕一平的脸一点都不红,在他看来,很多媒婆是应该来的,只是他的关关太过优秀,加之将军府门槛太高,那些人很有自知之明罢了。

    其实吕一平很想说一句,媒婆该来也得来的,咱不答应就是了。

    好在元夕在这平南城孤家寡人一个,他一个愣头小子又岂会知晓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

    元夕想了想成是非曾经告诉自己的话,疑惑道:“吕将~叔叔,我怎么听说没有媒婆踏足将军府呢?”

    吕一平虎目一瞪,“谁说的?这种事儿叔叔还能骗你么?那些登门的都遭了拒,面上无光,谁还会大肆宣扬去?你不知晓也是正常。不说别人,咱们平南城城主的大公子董相林,自小就惦记我家关关,可关关嫌他少了些男子气概,我也只能落了城主的面子,事关关关一辈子幸福的事,叔叔就关关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你明白吧!”

    元夕点了点头。

    吕一平哼了一声,“你明白个屁!”

    元夕抓抓头,咋就一言不合了呢?

    吕一平继续说道:“关关喜欢谁,我心中便向着谁,当然,无论关关喜欢谁,也得先能入得我眼才行,你小子不错,叔叔很喜欢,所以叔叔自然就向着你了。”

    元夕心中颇为感动,能被吕关雎喜欢,自己可真幸福。

    看了眼在那好似傻笑的元夕,吕一平说道:“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方才也说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元夕,你读书不少,相信也知道门当户对这四个字的意思吧。”

    元夕闻言,心神微动,低头沉思起来。

    他与吕关雎二人情投意合不假,可元夕却从未认认真真地去想过婚姻大事。不是他没有责任心,而是身边没有一个长辈的他,还没有把婚姻真正的与感情联系结合在一起。

    按照世俗常理,大多数人都是先娶亲,两个陌生人洞房花烛夜之后,才开始心灵交织的旅程。

    对于很多女人而言,她们是没得选的。

    幸好,吕关雎有一位宠爱她的父亲,一位身居高位,不在意他人眼光的父亲。

    元夕才习惯于与吕关雎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他想天长地久么?自然是想的。可如何天长地久?可不是简单的一句“嫁给我,好么?”

    掏心窝子说出这句话也没有用,婚姻可不只是掏心窝子。

    见元夕若有所思,吕一平继续说道:“关关开心,我这个当爹爹的自然乐见,不过这一辈子的幸福可不是一时一刻能见得到的。”

    说到这里,吕一平拍了拍元夕肩膀说道:“元夕,叔叔说这些不是对你有什么成见,恰恰是叔叔认可你这个人,至少在对关关的感情上,我相信你,可你们还都太年轻了,没有人可以对将来做出保证。”

    元夕嘴唇动了动,“叔叔,我……”

    吕一平笑了笑,握住元夕的胳膊继续说道:“孩子,你的身世如今还是个迷,不过叔叔不会因为这个原因阻止你与关关的。”

    吕一平的大手握得很紧,元夕感受着这只大手带来的温度,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平稳。

    吕一平松开手,轻拍两下,含笑接着说道:“元夕,既然暂时没有你家中长辈替你想一想你的未来,叔叔我就多费些心神,替你想一想。叔叔我就明说吧,你虽说身手不凡,可还不至于要我吕一平降下身份主动邀请你来我镇南军供职。叔叔这么做的用心想必你也能猜出一二。”

    元夕此刻才想明白,为何加入镇南军之后,他除了熟悉军中事务之外,吕一平命他去保护吕关雎,而不再是周伯昌兄弟。

    吕一平是在给他创造与吕关雎在一起的机会。

    元夕看向吕一平,诚心诚意地说道:“吕叔叔,谢谢您!”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元夕,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她幸福,对不对?”

    元夕点了点头。

    吕一平又问道:“那我问为你,什么是幸福?”

    元夕看向吕一平认真的目光,沉思片刻说道:“吕叔叔,元夕阅历尚浅,我就把心中所认为的幸福说一说可好?”

    吕一平微微点头。

    元夕斟酌一下说道:“所谓幸福,是我们身心的一种感受,拿那我来说,从小在山中长大,识文习武,与山中百兽打大闹脑,无忧无虑,总是觉得很开心,这就是我小时候的幸福,后来下山了,离开了师父,只身来到平南城,到了武馆,认识了成世伯,小非,我没有为自己的吃喝发愁,每天过得很充实,我觉得这种踏实的日子也是一直幸福。后来我去荆州走了一趟,又结识了新的朋友,与大家携手对敌,虽说其中有些凶险,可我觉得,能有人并肩作战,这也是幸福。”

    说到这里,元夕不再说话,看了眼吕一平。

    吕一平眉毛微动,“没了?”

    元夕有些赧然,小声接着说道:“还有关关,我觉得每天能见到她,就是最大的幸福,就算见不到她,可以想她,也是很幸福的。”

    吕一平莞尔一笑,说道:“你说得不错,可你说的得幸福都是眼下的幸福。儿时的欢乐,衣食无忧的安定,朋友之间的信任互助,还有与心上人的朝朝暮暮,这些都是你心中最舒服的感受,是你的幸福。元夕,叔叔且问你,若是要你给关关幸福,要如何去做?是把你的幸福分享给她么?”

    元夕欲张嘴说是,可仔细一想,却又闭了口。

    吕一平很满意元夕这种虚心的态度,喝口茶,他缓缓说道:“分享自己的幸福,当然是一种方式,不过可不仅仅是这些,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慢慢不由自主地的先去考虑想对方的感受如何。她心中所想,自己能不能给呢?元夕,你和关关眼下都只看到了当下,是因为你们都还太年轻,可叔叔作为你们的长辈,身为过来人,自然要想得长久些。”

    元夕点头道:“让叔叔费心了!”

    吕一平笑了笑,“你也不用跟叔叔客气,叔叔也是为了关关。让你进入镇南军,除了让你有机会与关关相处之外,还是为了给你创造一个机会,一个立业的机会,一个在世人眼中你能配得上我吕一平女儿的机会,你懂么?”

    元夕神色微动,开口问道:“吕叔叔,这就是您方才说的门当户对的意思么?”

    吕一平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元夕

    ,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这‘士农工商’一说自然不会陌生,虽说叔叔我对谁都没有偏见,可叔叔却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商人,这就是现实,所以你要在军中立足,凭自己的本事,证明给叔叔看,我吕一平没有看错人。”

    元夕挺了挺胸,沉声道:“吕叔叔,您放心,元夕定会不负所望。”

    吕一平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叔叔相信你,元夕,这大丈夫建功立业,除了自己要有本事之外,还要有机遇,光有叔叔的认可是不够的,所以叔叔才带你来见王上,能得到王上的赏识,你小子才能获得更多的机会,这下你明白叔叔的一片苦心了吧!”

    元夕低头沉默片刻,抬头道:“吕叔叔,我明白了,那我该怎么做?”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王上还是很平易近人的,见到王上之后,王上问些什么,你就答什么就好,另外,我师门青云宗高手也在王府之中,王上应该会安排你与其比武,刚好你可趁机展示一下,毕竟我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如王上亲眼所见。”

    元夕想起那位看向自己的高手,看向吕一平问道:“吕叔叔,我在入府之后偶遇世子与另外二人,那二人应该就是您所说的青云宗的高手了。”

    吕一平一愣,随即问道:“你与他们打了照面了?”

    元夕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远观而已,吕叔叔,我觉得那位老者很厉害。”

    吕一平笑道:“那是自然,他名为贾南风,是青云宗的副掌门,你说厉害不厉害?”

    元夕一笑。

    吕一平又问道:“你可看清小世子了,有没有做出什么无礼之举?”

    “没有,带路的內侍告诉了我世子身份,怎么了?吕叔叔!”

    吕一平没有向元夕解释,端起茶杯轻声说道:“没什么,元夕啊,叔叔与你接触这么久,知道在你眼中,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人总有高下之分,叔叔希望你能懂!”

    当蜀王提起吕关雎的时候,吕一平就有种猜测,可他不喜欢这种猜测。在吕关雎出生之后,他就从未希望过自己的女儿嫁入王侯世家。

    他教吕关雎习武,未尝不是多了个别的心思。

    元夕脑中突然想起叶北来,这位在王府之中恪守规矩的內侍。

    敲门声响起,有人问道:“吕将军在么?”

    ————————————————————————————

    范立业入殿之后,见是蜀王设宴,便不满道:“父王可真偏心,设宴却不叫我!”

    “你这孩子,父王怎么偏心了?你大哥不在,何来偏心一说?再说了,父王没叫你,你不也来了?”

    来人正是蜀王。

    贾南风与宁冱向对蜀王行了一礼,“见过王上!”

    蜀王笑道:“二位无需多礼!”

    说完看向贾南风道:“贾先生,一平刚好在王府,听闻你也在,便向本王请求,要见一见你这个师门长辈,本王一想,干脆设个宴,大家一起坐坐,岂不更好?”

    贾南风惊道:“是一平啊,我与他确实多年未见了,南风在此谢过王上!”

    蜀王抬手,示意贾南风免礼,说道:“都坐吧!”

    又转头对范立业说道:“业儿,你就坐父王边上吧!”

    范立业行了一礼道:“父王,这不合规矩吧?”

    蜀王摆摆手道:“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家宴而已,你是本王的儿子,与我同席有何不可?”

    说完问向左右,“一平还没到么?”

    “王上,我来了!”

    吕一平迈入殿来,元夕跟在其身后,按照吕一平的叮嘱,微微低着头。

    蜀王回身笑道:“来了就快坐!”

    吕一平上前一步,对蜀王行了一礼说道:“属下吕一平,见过王上。”

    元夕紧随其后,学着吕一平的样子,对蜀王同样行了一礼说道:“末将元夕,过王上。”

    蜀王看了眼元夕,对吕一平说道:“一平,无需多礼,快坐吧!”

    吕一平对着贾南风拱了拱手说道:“见过贾师叔!”

    贾南风点头还礼道:“一平快坐吧,咱们待会儿再好好叙旧吧!”

    说完不留痕迹地的瞥了眼元夕。

    蜀王已坐上了自己的王座,范立业待其落座后,小心翼翼地半坐在蜀王身旁。

    不怪他如此小心,此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传到他大哥的耳中,只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大哥范建功,如今人在近凉城。

    坐稳之后,范立业扫了眼随吕一平落座左侧下首的元夕,转头低声问向蜀王:“父王,那人是谁?怎么还能入席?”

    蜀王笑了笑,双手扶于案桌上对在座众人说道:“今日本王设宴,不是什么重要场面,诸位无需拘礼。,说起来,除了本王,你们都可以算得上是江湖人士,一平虽是我麾下将军,却也是青云宗嫡传高足出身,贾先生与宁冱都是青云宗高手,至于业儿,这不缠着贾先生,认了个师父,也算是个江湖中人了。那么,咱们就按照江湖上的方式喝酒就是了!”

    说到道这里,他看向吕一平说道:“一平啊,你来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少年才俊吧!”

    吕一平看了眼元夕,对其点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蜀王一拱手道:“王上,那我来给诸位介绍一下。”

    说完看了眼范立业、贾南风、宁冱道:“此人名叫元夕,是我麾下一名统领,如今年不到十七,却已习得一身好武艺!”

    说完对看向元夕说道:“元夕,来,见过王上!与大家认识一下!”

    元夕心中不喜,明明都已给蜀王行过礼了,碍于吕一平的面子,他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对着蜀王再次行礼道:“元夕见过蜀王!”

    说完又对范立业,贾南风拱了拱手道:“元夕见过诸位!”

    吕一平已重新落座,见元夕打完招呼,刚要招呼他坐下,不料范立业却先开了口:“吕将军,你说他有一身好武艺?本世子为何看不出来?我见他不过是长得高大些罢了。”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世子殿下,元夕的武艺是我亲自考核的,以我的功力,元夕与我交手不落下风,算得上是少年高手了称其为少年高手,并不为过。”

    范立业眼睛微瞪,明显吃了一惊,将信将疑道:“吕将军会不会有些夸大其词了?”

    吕一平微微摇头道:“王上面前,我岂敢口出诳语!”

    这时宁冱轻哼一声说道:“吕将军离开青云宗多年,也许功力有所退步了。”

    宁冱正坐在元夕对面,一见对面落座之人,竟是此前师父所说言中的那个少年高手,他心有不服,便忍不住开了口。

    元夕见无人理会自己,就自己坐下,一抬眼,正好碰见宁冱的目光。

    他有些不解,怎么这人目光中有一丝敌意呢?可自己又不认识他。

    吕一平心中不喜,看了眼宁冱,淡淡说道:“你又是谁

    ?竟敢在这质疑本将军的功力?”

    贾南风看了眼宁冱,轻叱一声道:“怎么如此无礼?按照辈分,一平可是你师兄!”

    说完转头看向吕一平道:“一平啊,他叫宁冱,是师叔的弟子,当年你下山的时候他才上山没多久。”

    吕一平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师叔高足,难怪如此目中无人了。”

    贾南风面色一紧,想不到他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转念想到吕一平的身份,确实是自己这个弟子说话不过脑子。

    宁冱见状,刚欲开口,却被转过头来的贾南风瞪了一眼。

    殿下众人之状蜀王尽收眼底,轻笑一下,对着身侧的范立业说道:“业儿,你觉得呢?”

    范立业看了眼自行坐下的元夕说道:“也许行真如吕将军所说,是个高手吧,孩子没有这般功力,却是看不出来此人底细。”

    蜀王端起酒杯说道:“这元夕有没有真本事先不急着去说,既然是本王设宴,最重要的是喝酒,来,先干了此杯!”

    待蜀王一饮而尽之后,众人举杯。

    元夕干了杯中酒之后,轻轻咂嘴,这酒还真是不错,倒是不虚此行了。

    待众人放下酒杯之后,蜀王继续说道:“贾先生,你有所不知,这元夕可是一平家中女儿的救命恩人。”

    贾南风惊讶道:“还有这等事?老夫好奇,怎么还有歹人敢对吕将军的女儿动手呢?”

    蜀王摇了摇头道:“一平身为一城守将,自然有歹人怀恨在心,此事已了,倒不必细说。”

    范立业在一旁问道:“父王,你是说有人对关雎妹妹行凶?关雎妹妹如何?可有受伤?”

    闻言,元夕眉头微微一皱。

    蜀王笑道:“自然无碍,不然一平岂会安心坐在此处饮酒了?”

    说完看向元夕道:“元夕,本王听一平说你有一手弹石子的功夫,使得出神入化,当初你就是凭借这手功夫救下的吕关雎?”

    见蜀王问向自己,元夕只好再次起身躬身行礼道:“回王上,是末将打鸟练出来的功夫,叫做惊雀指。”

    蜀王点了点头道:“惊雀指,倒是个好名字,本王且问你,你师父是何人?你所习又是哪一门高深的武功?”

    元夕道:“回王上,末将自幼随师父在山中隐居,师父自称山居士,并未再告诉我其他名讳,师父教我内功,名叫高深内功,至于掌法拳脚,并无名称。”

    蜀王笑道:“看来你师父倒是位隐世高人了,不知你师父现在何处?”

    元夕道:“师父已以离开天虞山,我却不知他去了何处,下山之前师父告诉我,让我自己去讨生活,幸得吕将军赏识,末将才可在军中混口饭吃。”

    蜀王看了眼元夕面色,见其神色自然,言语坦荡,微微颔首道:“你师父倒是个奇怪的高人,方才你有句话说得却确实不对,在我军中,自然不是混口饭吃,元夕,你好好干,干得好,本王自然给你机会。”

    元夕拱手行礼,“谢王上!”

    蜀王点点头道:“元夕,你先坐吧!”

    说完看向贾南风之后说道:“贾先生,你可曾听说过山居士此人?”

    贾南风摇了摇头道:“倒是老夫有些孤陋寡闻了,未曾听过此人”

    蜀王叹道:“贾先生可是青云宗的副掌门,却不知我巴州内有如此隐士?”

    贾南风拱了拱手道:“王上,听元夕所言,其师行踪飘忽不定,未必就是我巴州人士,不过老夫倒是可以与元夕切磋一二,看一看他的武学到底属于哪派!”

    蜀王惊讶道:“贾先生可试探出来?”

    贾南风道:“王上,老夫年轻时曾有幸代表青云宗参加武道大会,后来也曾带弟子参加过。这武道大会不仅是弟子们之间比武,带队的师长们之间也会相互切磋,按照天下武学同出九大派的说法,想必我能大体试探出元夕的武功来历。”

    蜀王看向元夕。

    吕一平见状问道:“元夕,贾师叔要指点一下你武学,你可愿意?”

    元夕点头道:“求之不得!”

    此话倒是元夕的真心话,能有机会与高手过招,不是一件坏事。

    元夕站起身来,对着贾南风拱手道:“请贾先生赐教!”

    这时宁冱站起身来说道:“杀鹅焉用牛刀?想要我师父指点于你,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元夕看了眼宁冱,没有理会,见贾南风没有开口,便又坐下。

    宁冱见状,不顾在蜀王面前失礼,绕过案桌,走到元夕面前,微怒道:“你这是何意?看不起我是么?”

    元夕抬头看了一眼宁冱,淡淡道:“你打不过我,我不想让你丢人罢了。”

    原本元夕对此人并无什么好坏之感,可当他开口质疑吕一平的时候,元夕心中就有些厌恶此人了。

    “你!”

    宁冱指着元夕气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一甩手,转身对着蜀王拱手道:“王上,请恕在下无礼,实在是此人说话太过气人,我一时忍不住,才会如此失态。”

    蜀王笑道:“无妨,江湖中人,谁还没点傲气了?”

    宁冱再一拱手道:“王上,我自幼拜师青云宗,随师尊学艺二十余载,自问从不懈怠,一身武学小有所成,却被元夕小看,心有不服,恳请肯定王上恩准,命我与他切磋一二。”

    元夕跟谁切磋,对蜀王而言并没什么分别,便看向元夕问道:“元夕,你可愿意与宁冱切磋一二?”

    元夕沉默片刻,瞥了眼吕一平,见其微微点头,站起身来对着蜀王说道:“王上,我愿意。”

    说完看向宁冱说道:“你想怎么打?”

    宁冱见元夕应下,冲着蜀王行了一礼,“谢王上成全!”

    说完转头看向元夕说道:“刀剑无眼,只怕伤人,你我切磋拳脚如何?”

    元夕淡然道:“随你!”

    说完走出案桌,站于殿下,负手而立,看着宁冱道:“来吧!”

    宁冱看着元夕这气定神闲的模样,便在心中暗道:“一会儿定要让你好看!”

    对元夕一抱拳,宁冱说道:“元统领,请了!”

    元夕微微点头,却并未摆出拳架应敌。

    宁冱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一掌向着元夕拍去。

    元夕见状,心中暗自好笑,原来这宁冱上来所用的招式,正是风起云涌一式,此招在宁冱手中虽说比吕关雎要强上太多,可比之吕一平却又逊色不少。

    宁冱眼见元夕不动,心中冷笑,此人竟敢如此托大,双掌不断蓄势,临近元夕身前,他突然变招,一式黑云摧城便推向元夕。

    贾南风捋了捋胡须,突然面色一变,站起身来。

    宁冱已半跪在地,捂着胸口,死死咬住嘴唇,说不出话来。

    元夕淡淡说道:“别忍着了,吐出来没什么大事儿,憋着才容易受伤!”

    “噗!”的一声。

    宁冱一口鲜血喷出,死死盯住着元夕。

第一百零五章 少侠好指法

    吕一平同样吃了一惊,按照宁冱这般攻势,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蜀王看了眼身旁的小世子范立业,低声问道:“业儿,你可看清是怎么回事儿了?”

    范立业微微皱眉道:“父王,就凭孩儿这点微末功力,哪里看得出来!”

    吐了一口血的宁冱,微微运功,果然如元夕所说,这口淤血吐出去之后,自己并无大碍。

    既然如此,

    贾南风喝到,“宁冱,败就败了,技不如人还逞匹夫之勇,为师就是这般教你的?”

    本欲再次出手的宁冱被贾南风喝住,盯了元夕片刻,拱手抱拳道:“谢元统领手下留情。”

    元夕点了点头,算是还了一礼。

    宁冱所用这两式他很熟悉,不过他一招击退宁冱却不是因为此。

    元夕还不至于如此托大,见过流云手就认为自己一下就可破了此招,若是如此,那天下武者就不用真的交手了,站在那里比一比内力,报一下自己出什么招式就好了。

    同样的招式,不同之人用处出来,威力都会不同,而招式只有用得恰到好处才是取胜之本。

    别看元夕站在那一动不动,其实他一直在盯着宁冱的动作,在寻找自己出手的机会。

    先发制人不假,可也容易露出破绽。

    宁冱那一招风起云涌使得规规矩矩,元夕要破此招,也是对掌拆招的手法,可宁冱及至元夕身前,却认为自己蓄势已足,便变招为更为霸道的黑云摧城。

    就在他变招这一刻,元夕瞅准机会,一掌拍出,按在了宁冱的胸口之上。

    元夕这一掌,打得也快,撤掌也快。

    宁冱在变招的时候,出现了一丝凝滞,好似在换一口真气,元夕抓住的就是这丝机会。

    而他那一掌,所求的不过是个快字。

    贾南风看向元夕,点了点头道:“想不到元统领这般年纪,就有如此眼力,出手如此恰到好处,不过这般出手却不是切磋,而是厮杀对敌才会用到的手段。”

    蜀王闻言问道:“贾先生,你这话是何意?方才元夕与宁冱打斗,本王还什么也没看清呢,这宁冱就吐了一口血,然后就认输了,是他的功力比元夕差了太多么?”

    宁冱脸色有些难看,这般比试,在蜀王这种外行人眼中,确实是自己差了太多。

    先出手却被人一招击败,这理由很足。

    深吸一口,他刚欲开口辩解两句,却见贾南风给自己使了个眼神。

    这时吕一平转头看向蜀王,却替宁冱说了句公道话,“王上,依臣下所看,这宁冱虽说一招落败,本身实力却与元夕差不了多少。”

    蜀王一抬眼,“哦?此话怎讲?”

    吕一平看了眼贾南风,继续说道:“王上,臣下同为青云宗弟子,对青云宗的武学再熟悉不过了,这宁冱无论是内力与掌法都可以称得上不错二字,至于元夕为何能一招取胜,贾师叔所言虽是有理,却不是关键。”

    贾南风眉头皱了一下,问道:“一平,你这话是何意?是在偏袒元夕么?方才他那出手的方式,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吕一平看了眼语气有些不满的贾南风,笑了笑说道:“贾师叔莫急,听我把话说完。”

    说完吕一平看了眼宁冱,接着说道:“元夕与我曾切磋过几次,对咱们青云宗的流云手以及内功都有所了解,而宁冱却不知元夕底细,他这般出手却有些操之过急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二人对战亦是此理,所以宁冱若是再与元夕切磋,想必就不会是这般结果了。”

    蜀王点点头道:“一平,你这么说倒是挺有道理的,可宁冱都被打吐血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吕一平看向宁冱说道:“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

    宁冱见蜀王看向自己,站起身来,吸了口气沉声说道:“王上,不是我宁冱输不起,方才的确是如吕将军所言,是我在切磋前就占了劣势,要不然即便是我武功真不如元统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至于方才那口血,是我在转换真气的时候恰巧被元统领抓住机会打了一掌,体内真气失控所致,并无大碍,静养两日就好了。”

    说完他看了眼已经坐回去喝酒的元夕,轻哼了一声道:“不过这般切磋,我宁冱还是不服的。”

    蜀王笑眯眯地看着宁冱与元夕,没有说话。

    贾南风负手而立,也看向了元夕。

    元夕看了眼宁冱道:“你服不服与我何干?现在我没兴趣与你切磋了!”

    “你?”

    宁冱气急,一屁股坐下,拿起酒壶,开始喝闷酒。

    蜀王见状,大笑两声说道:“这比武毕竟不比下棋,宁冱你虽说无碍,可也受了点伤,以后机会有的是,何必在意这一时呢?”

    喝了两杯闷酒的宁冱对着蜀王拱了拱手道:“王上所言甚是,是宁冱执着了。”

    这时贾南风开了口,“元统领,莫非是在等老夫邀请你不成?”

    元夕放下手中酒杯,再次走向前去,对着贾南风行了一礼道:“元夕请贾先生赐教!”

    不是元夕忘了与贾先生切磋一事,而是宁冱突然跳出来,贾南风并未阻止,而在他一击击败宁冱之后,他那般说辞令元夕心中不喜,才坐那不动。

    吕一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此前吕一平说过,元夕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贾南风点了点头道:“老夫身为长辈,自然不能欺负你一个晚辈,你来说说看,要如何切磋?”

    元夕淡然道:“既然贾先生名明言熟知天下武学,那还请先生先与我比拼一下内力如何?我也想知道,我所习得的这高深内功究竟是哪一派的神功。”

    贾南风笑道:“就按你说得的来!”

    说完前脚点地,负手而立的贾南风已飞掠至元夕身前一丈。

    蜀王轻叹道:“贾先生好飘逸的功夫,犹如仙人。”

    范立业在旁说道:“父王,那是您见得少,真正的高手哪个不是点草而飞,踏雪无痕的,就咱们王府那高墙屋顶,贾师父与宁先生一点脚就上去了。”

    蜀王含笑看了眼范立业,没有说话。

    王府之中,除了不仅有贾南风与宁冱两名高手护卫外,除了日常巡逻的士兵,各处还埋伏着不少弓箭手,此外还暗藏着十几名从军中选出来的好手。

    元夕盯着贾南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连吕一平都没给过他这种感觉。

    他忽然很兴奋,骨子里有一种冲动,一种与贾南风一决生死的冲动。

    贾南风盯着元夕的眼睛,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丝渴望,笑道:“元统领,若是想让老夫用出真本事,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了,来吧!”

    元夕没有托大,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功,一掌平推而出。

    贾南风一笑

    ,大袖一甩,单掌接住元夕的手掌。

    一时间,大殿之上有些安静。

    蜀王看着対掌的二人,打了个哈欠,对着吕一平说道:“一平啊,他们二人这是开始切磋了么?怎么就这么不动了?”

    一直盯着対掌二人的吕一平闻声转头道:“王上,元夕与贾师叔在比拼内力,与咱们军中将士们掰手腕比力气相似。”

    蜀王“哦”了一声,转头对范立业说道:“业儿,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范立业微微摇头道:“父王,我这内功才修行不足月余,入门都算不上,贾师父与元夕这般比拼,孩儿可看不出什么。”

    吕一平笑了笑对着蜀王说道:“王上,毕竟贾师叔与元夕是在切磋,这比内力不比拳脚,一个不慎,就容易受了很重的内伤,他们二人看似在那毫无动静,待臣下做个动作您就明白了。”

    闻言,蜀王好奇道:“什么动作?”

    吕一平举起手中的筷子,对着贾南风与元夕二人说道:“两位,小心了!”

    说完将手中筷子抛向二人。

    这双筷子还未近得二人身前,便“啪”的一声,碎成了齑粉。

    蜀王倒吸一口冷气,惊道:“这,这么厉害么?”

    吕一平说道:“王上,高手之间比拼内力,若是内力低者或是无内力者不可近身,不然容易会被二人的内力所震伤。”

    这时贾南风笑道:“果然是少年英侠,这般年龄能有如此深厚功力,实属罕见,元夕,我看咱俩也别藏着掖着了,你有多大功力都使出来吧,让老夫看看,你究竟到了何种境界。”

    元夕低声说道:“好,贾先生小心了。”

    说完元夕左手一抖,叠在了自己的右掌之上。

    原本还神态自若的贾南风神色一紧,霎时间后脚一顿,止住要退步的趋势,体内青玄功由右掌喷涌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吕一平按住了自己身前的案桌,而元夕与贾南风的案桌却被震得弹起,桌上的盘碗震得杂乱,也得亏是银制器皿,不然都会震得粉碎。

    蜀王只觉得一阵大风吹来,忙抬起胳膊,以衣袖遮面。

    一旁范立业忙问道:“父王,您没事儿吧!”

    一阵耳鸣之后,蜀王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咋舌道:“怎会有这么大的声响?”

    大殿之下,贾南风盯着元夕看了一瞬,随后笑道:“不错,不错,宁冱输的得不冤,元夕,你很不错!”

    元夕拱了拱手道:“贾先生功力深厚,元夕佩服。”

    蜀王已站起身来,对着二人说道:“方才究竟结果如何?本王并未看清,谁来与本王说说?”

    贾南风转身拱手道:“王上,老夫不过是凭借着多活几年积攒下来的内功,略胜一筹罢了。”

    元夕也行了一礼道:“王上,元夕输得心服口服。”

    吕一平看了元夕一眼。

    方才他看得真切,最后贾南风内力喷涌而出之后,元夕却是自己主动多退了好几步,而贾南风也退了两步。

    在他看来,元夕不至于退出十来步之远。

    蜀王大笑,对着吕一平说道:“一平啊,你倒是捡了一个宝贝啊!”

    吕一平笑了笑对着蜀王一拱手道:“臣下是托王上的福了!”

    这时范立业好奇道:“贾师父,您可试探出元夕的功夫出自哪门哪派?”

    贾南风思忖片刻说道:“元统领的内功古怪的得很,老夫推测,其师武学传承未必局限于一门一派。”

    蜀王已重新落座,闻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其师之武学不是出自九大派?”

    贾南风微微摇头道:“王上,老夫的意思是,元统领的师父可能不止精通一派武学。”

    听得贾南风这般说,吕一平都坐不住了,起身问道:“师叔,此话当真?”

    贾南风微微点头道:“元统领这内功不简单,他才多大,就有这般功力了,将来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说完看向元夕道:“元统领,你这内功名为‘高深内功’可谓实至名归,尊师定是位世外高人,能教出你这等弟子,老夫仰慕的得很,将来若是有机会见得尊师,可否转达一下老夫的敬意,我青云宗诚邀尊师去山门一坐。”

    元夕心道,师父在巴州十三年都没去过青云宗,你一邀请就去了?

    不过当面此话却不能说,他拱了拱手笑道:“谢贾先生抬爱,若是还能见到家师,我一定转述先生的话。”

    贾南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元统领,老夫倒是对你那个惊雀指法很感兴趣,不知可否为大家展示一二?”

    本就没看过瘾的蜀王闻言笑道:“元夕啊,说来本王也好奇的得很,你就给本王开开眼。”

    元夕原本不想再展示什么功夫了,上面坐着那位蜀王,什么武学都不懂,还跟看猴子一样看着自己。

    此刻元夕倒是很理解成云德的选择了。

    他转头看向了吕一平,吕一平看出元夕眼中似乎不太愿意,便对蜀王说道:“王上,这惊雀指名字说起来好听,不过是一门暗器功夫而已,元夕方才也说了,这是他在山中打鸟抓兔子练出来的功夫,没什么好看的。”

    不料蜀王却已站起身来问道:“一平啊,你也知道,本王甚是喜欢狩猎,元夕这手功夫是不是比弓箭还厉害?”

    这时贾南风笑道:“以元统领的内力,如此指法弹出去的石子,威力定然要比弓箭还厉害。”

    元夕一看,自己若是不再露一手这惊雀指的功夫,只怕是不能坐这安安稳稳地喝完这壶酒了,便对贾南风说道:“贾先生,这不过是弹石子的功夫,元夕不知如何给诸位展示。”

    贾南风沉吟片刻说道:“元统领,老夫倒是有个建议,你且听听?”

    元夕点头道:“贾先生请说!”

    贾南风转身对蜀王行礼说道:“王上,你可命人在殿外抛水果,元统领在殿内打这些水果。”

    范立业闻言笑着说道:“父王,儿臣自以为箭法不错,倒是可以和元夕比试一下。”

    蜀王抚掌而笑,点头道:“如此甚好,业儿,既然有比试,就设个彩头如何?”

    “好啊,父王,不知父王拿出什么好宝贝当彩头?”

    蜀王随手解下腰间玉佩说道:“这块儿玉佩本王佩戴有几年了,就拿它做个彩头吧!”

    范立业笑道:“父王这是要送份大礼给元夕啊!”

    蜀王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还未比试就泄气了?这比的是准头,又不是内力,你自幼练箭,这点信心都没有?”

    已经起身的范立业说道:“有,孩儿有信心!”

    说完对着元夕说道:“元夕,方才父王可说了,你要是赢了本世子,父王那块儿玉佩可就是你的了。”

    元夕远远看着

    蜀王手中那块儿玉佩,心里盘算着应该能值不少钱,自己就当是打猎卖钱了,便拱了拱手说道:“那元夕就先谢过世子殿下了。”

    范立业笑道:“你还真不客气,这比试还未开始,你就把这玉佩当成你的囊中之物了啊!”

    说完转头看向吕一平说道:“吕将军,给我二人当个判官可好?”

    吕一平笑道:“殿下,为何不请贾先生当判官呢?”

    范立业看了眼含笑的贾南风说道:“贾师父是我师父,公平起见,还是将军来吧!”

    吕一平点了点头道:“既然殿下这般信任我,那我就来当这个判官!”

    说完转头看向元夕问道:“元夕,这石子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元夕想了想说道:“给我拿一把花生米吧,我用这个就成。”

    “花生米?”

    范立业惊愕道,随后说道:“既然如此,本世子也不用铁箭头的箭了!”

    元夕道:“殿下随意!”

    见元夕还不领自己的情,范立业微微摇了摇头,轻笑道:“元统领倒是很自信!”

    一切准备就绪,元夕与范立业并立于殿中,殿外五十丈开外已经安排人在那边抛水果。

    站在门前的吕一平看了眼已经做好准备的二人,轻喝道:“都准备好了吧!”

    已弯弓搭箭的范立业看了眼手攥着几粒花生米的元夕,点了点头。

    吕一平对殿外做了一个手势。

    蜀王与贾南风并肩而立,眼睛盯着殿外。

    殿外水果飞起,殿内一声惊弦。

    元夕笑了笑,而眼见自己射出的箭却失了准头的范立业皱了皱眉。

    他不服气道:“再来!”

    说完对着吕一平说道:“吕将军,烦劳让外面一次多抛几个水果。”

    吕一平点点头。

    殿外飞起了三个水果,范立业迅速抽箭,连发三矢。

    射完箭之后,他不等吕一平说结果,便跑向殿外。

    吕一平见状说道:“殿下,还是别比了,你的箭都被元夕弹出的花生米给打飞了。”

    蜀王转头看向贾南风,贾南风点了点头。

    范立业觉得难以置信,问道:“三支箭都给我打飞了?那他可有打中水果?”

    吕一平点了点头。

    范立业转头看向元夕一脸吃惊地问道:“元夕,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发了六颗花生米?”

    这时贾南风拍了拍手掌道:“元少侠好指法!”

    此时的他,已经改了称呼,少侠之称足以说明这位青云宗的副掌门对元夕的认可。

    说完他对着范立业说道:“殿下,元夕只弹出了三颗花生米,不仅打飞了殿下的箭,还命中目标,如此指法,当真是天下无双,在老夫看来,能与你这指法相媲美的,恐怕只有蓬莱阁的灵犀指了。不,灵犀灵溪指随虽说也是指法,但是这种暗器功夫,还是元少侠这惊雀指更胜一筹。”

    元夕不知灵犀指又是何种武学,听得贾南风这般说道,便对贾南风点头说道:“贾先生谬赞了,元夕愧不敢当,不过是我自幼练得多了,熟能生巧的技巧罢了。”

    贾南风摇头叹道:“元少侠无需客气,老夫猜测,少侠此番应该是留手了!”

    “留手了?”

    已经走道到蜀王身旁的范立业又吃了一惊,半张着嘴看向贾南风,“贾师父,这还是他留手了?”

    贾南风笑着点点头,接着说道:“没想到元少侠如此年纪,对内力的掌控已经达到如此境地,老夫佩服,更佩服尊师,能调教出如此高徒。若是老夫猜测不错的话,就是这么小小一颗花生米,在元少侠手中只怕可以碎金裂石。”

    蜀王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贾南风道:“贾先生,真有这般厉害?”

    贾南风一拱手,对着蜀王行礼道:“王上,不仅如此,元少侠此指法最为惊人的地方就是,但凡有石子般大小的东西,只要不是软的,在元少侠手中,皆是杀人利器。”

    已经站在元夕身旁的吕一平闻言皱了皱眉,轻笑一声说道:“贾师伯这么说,可是有些高抬元夕了,他还年轻,可听不得这么多好话,不然容易骄傲自满,小觑天下英雄豪杰的。”

    说完胳膊肘轻轻撞了元夕一下。

    正想着蜀王为何还不将玉佩给自己的元夕神色微动,对着蜀王行礼道:“王上,元夕已胜了世子,这彩头?”

    蜀王愕然,随即笑道:“你倒是率直得很,倒是少年心性。”

    说完将手中玉佩抛了过去。

    元夕一伸手,将玉佩抄入手中,细细翻看,甚是欣喜。

    吕一平小声道:“还不快谢过王上?”

    蜀王摆摆手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吧,这是元夕应得的。”

    这时贾南风对蜀王道:“王上,老夫也曾练过几年暗器功夫,虽说不及元夕这般炉火纯青,却也想班门弄斧,与他比试一二。”

    刚将玉佩塞入怀中,准备回去之后送给日思夜想的她,却听见贾南风又要比试,元夕叹了口气,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蜀王点点头道:“也好,毕竟你和元夕就比了一场内力,虽说威力不小,却没什么看头,那你俩就比一比吧,不过要怎么比?”

    贾南风看向元夕说道:“元少侠,就用你手中的花生,你我对战如何?老夫明说了,你我都有内力在身,那种软绵绵的攻击就算了,谁先中招就算谁输,可好?”

    除了此前黑凤梨那记暗器之外,元夕第一次见他人用自己这种弹石子的功夫,听得贾南风此言,他有些跃跃欲试。

    吕一平侧头低声问道:“能行么?”

    元夕轻声说道:“我想试试!”

    贾南风从怀中掏出一个棋罐说道:“不知元少侠可会对弈?”

    元夕一愣,怎么突然又要下棋了?心有不解,面带疑惑道:“会,只是下得不怎么样!”

    蜀王闻言点点头,倒是个实在少年。

    贾南风笑着说道:“这罐云子是老夫心爱之物,此罐之中是白黑字子,老夫就拿此云子作为彩头如何?”

    元夕恍然大悟,随后摸遍全身,却没拿出什么能作彩头之物,最后只好掏出刚刚迎来的玉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贾先生,我只有这个。”

    贾南风笑道:“你那玉佩是王上之物,可比我这云子珍贵多了。”

    蜀王在旁笑道:“贾先生客气了,有道是有钱难买心头好,这罐云子那玉佩都是心头好,依本王看,就这样吧!”

    贾南风微微行礼道:“那就依王上所言。”

    为了能让蜀王看得清,二人依然在殿中对立,出于安全考虑,吕一平与宁冱分列蜀王与范立业两侧,且身形靠前。

    紧紧盯着二人的吕一平眉头一动,轻声说道:“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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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介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之一生都是一个寻求的过程。看少年元夕,在他的人生旅程之中,他得到了什么,他错过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灯火阑珊处,真的就是终点么?九州风云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