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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全文阅读

作者:炭雪小蛟龙     九州风云录txt下载     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铁锅炖大鹅

    “小师弟!”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蹲在树下正在发呆的姬大墙眼神一亮,转过身去跳了起来,惊喜道:“大师兄,你可算来了!”

    宋蓝玉上前几步,看着喜出望外的小师弟,轻声问道:“怎么?在这将军府中住得不舒服?”

    姬大墙扶着大师兄的胳膊,笑着说道:“这里好是好,可没有大师兄,大墙一个人,很没意思啊。”

    宋蓝玉搂着姬大墙的肩膀说道:“走,咱们师兄弟去那边树下坐坐。”

    垂柳树下,有两块大石头,师兄弟二人就盘坐在上面。

    姬大墙晃着腿说道:“大师兄,你不在山上的时候,大墙也很孤独,不过大墙知道,你不过是去出去办事,总归会回来的,大墙有的盼,可这次随外公……”

    说到这,他看了眼宋蓝玉,宋蓝玉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身份我已经知晓了,是卫师叔告诉我的。”

    姬大墙咧嘴一笑继续说道:“师兄,别怪我瞒着你啊,我也是才知晓自己身份的,以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呢。”

    宋蓝玉轻轻摇头说道:“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弟,是需要大师兄保护的小师弟。”

    姬大墙开心地晃了晃身子说道:“大师兄最好了,大师兄啊,这次随外公下山的时候没见到你,大墙心里可难受了,若不是卢先生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肯定会哭一鼻子的。”

    宋蓝玉看着还有几分孩子气的小师弟,会心一笑,他望向远处和声说道:“小师弟,这人生总有些别离是我们必须要去面对的,你长大了,要面对的事就多了,纵是有师兄护着你,有卫师叔给你遮风挡雨,终究比不上你自己的强大,你的强大则需要你有一颗坚强的内心。”

    姬大墙点了点头说道:“师兄,我明白,外公也跟我说过,大墙不怕的!”

    宋蓝玉莞尔一笑,像大墙这般也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徒增三千烦恼。

    这时姬大墙跳了起来,蹲在石头上看着宋蓝玉说道:“大师兄,不对啊,不对,你管我外公叫师叔,那辈分不就乱了么?要按你这么排的话,我岂不是也得管外公叫一声师叔了?”

    宋蓝玉笑吟吟地看着姬大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若是敢去当着卫将军的面叫上一声,以后师兄管你叫师兄,如何?”

    姬大墙瞪了宋蓝玉一眼说道:“切~师兄,你当我傻是么,这师兄我可不当,我还是乖乖地当你的小师弟好了。”

    宋蓝玉笑了笑。

    姬大墙抓了抓头好奇道:“师兄,这辈分究竟是怎么排的啊,你为何要管我外公叫师叔?”

    宋蓝玉吃惊道:“卫将军没有和你说过他与蓬莱阁的关系么?”

    姬大墙想了想说道:“外公说过,他好像也在咱们蓬莱阁学过武艺,可师从何人我却不知。”

    宋蓝玉点了点头道:“难怪你不知晓,卫将军的师父是劳广辊劳师叔祖,在你上山之前,劳师叔祖就被卫将军给接到府上供养起来的,你不知晓也是正常。”

    “老光棍?师叔祖?这名字起得可真比我姬大墙还墙。”

    宋蓝玉轻叱了姬大墙一声,说道:“大墙,切莫这般无理,纵然你是鲁王世子,可言谈举止万不可这般无忌。”

    姬大墙吐了吐舌头说道:“大墙知道了!”

    随后他又掰着手指头算道:“我外公的师父,那我岂不是辈分更小了,这得如何称呼才合适呢?”

    宋蓝玉笑道:“别算了,你只需按照师门辈分,和我一样,唤一声师叔祖好了,至于卫将军那里,我今后也会以官职相称的。”

    姬大墙疑惑道:“师兄,这是为何啊?你不用理会我这边的关系,咱们各叫各的,还是师叔来的亲切啊!”

    宋蓝玉笑着摇了摇头,跳下石头,对着还蹲坐在上面的姬大墙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世子殿下!”

    姬大墙见状,哈哈大笑道:“师兄,还别说,你这行礼还挺像回事的。”

    宋蓝玉挺了挺身子,从腰间掏出那块儿腰牌递给姬大墙说道:“小师弟,为了方便师兄陪在你身边,卫将军给了师兄一个身份,目前是将军近卫副统领。”

    姬大墙抓着布袋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接过腰牌看了看道:“师兄,你想当官了?”

    宋蓝玉哑然失笑道:“小师弟,别忘了,你可是王世子殿下,身边怎么可能有江湖中人陪同呢?”

    姬大墙恍然大悟道:“师兄,我明白了,那我岂不是也不能喊你做师兄了?”

    宋蓝玉笑了笑说道:“你喜欢的话,在心里喊不就成了?”

    姬大墙想了想说道:“若我当上了鲁王,我想怎么叫师兄,就怎么叫,他们还能奈我何?”

    宋蓝玉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搭话,看了眼姬大墙手上拿的布袋子,便问道:“小师弟,你方才在做什么?”

    姬大墙扬了扬手中的布袋子说道:“抓知了来着,我嫌烦,便捉了些,可是这些知了好像也抓不光,到处都是。”

    宋蓝玉伸手道:“拿来!”

    姬大墙把手中布袋子递了过去说道:“抓了我也烦,这知了倒是不叫了,可我又不想把它们弄死,你看到我那会儿,我正想着怎么处理它们呢。”

    宋蓝玉笑笑说道:“此事不难!”

    说完便打开布袋子,把里面的知了都放了出去。

    姬大墙眼见知了一只只的飞到树上,又传来阵阵鸣叫,撅着嘴道:“师兄,你这样我不是白捉了么?”

    宋蓝玉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了,捉了知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它们,又不愿弄死它们,那就放了它们好了。小师弟,这蝉鸣让你烦心,你想到了捉的方法,可你心怀善念,最后反倒因为如何处理这几只小小的知了而发愁,在师兄看来,你何不放手,再想想其他方式呢!”

    姬大墙想了想说道:“师兄说得是,这知了叫也烦人,我捉了它同样烦,捉不如不捉,要不我就狠下心来弄死它们,可我又不忍,算了算了,师兄,方才与你聊天的时候,我并未觉得知了吵闹,此前烦躁,怕是因为我一人苦闷无聊所致,与知了无关。”

    宋蓝玉点了点头,看着那清风拂柳,轻声说道:“小师弟,在以后的日子,只怕让你烦忧的,可远比这些知了多得多,到那时,就看你的决心与善念了。”

    姬大墙随手拽了一根柳条在手中,随便比划几下子说道:“

    师兄,你说明日会下雨么?”

    宋蓝玉抬头望了望天说道:“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只怕不会有雨。”

    姬大墙又问道:“那十日后有雨么?”

    宋蓝玉摇了摇头说道:“师兄可没这本事,猜得到十日之后之事。”

    姬大墙将手中柳条绕成一个圈随手戴在头上,笑着说道:“这柳条可挡不了雨,可我有伞,还有蓑衣,至于这十日后有没有雨,我是不怕的,师兄,你来了之后,我更不怕了。”

    宋蓝玉面带微笑,看着姬大墙,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似乎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天真。

    姬大墙摘下头上柳枝编的帽子,随手一扬,柳枝横飞而出,打在这棵老柳树某处,“啪”的一声,一只蝉掉了下来。

    姬大墙笑嘻嘻说道:“哎呀,失了手了,就算它倒霉吧!”

    说完他看向宋蓝玉说道:“师兄,外公说了,等你来了,我就能出去逛逛了,其实我觉得我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可外公却不放心,就让我在园子里待着,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走,咱俩出去逛逛。”

    宋蓝玉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方才将军大人交代下来,你的身份如今还不能暴露,咱们出去的时候,还是要谨慎些。”

    姬大墙笑道:“师兄,我听你的就是了,再说了,咱们去逛街,还会有什么意外?”

    宋蓝玉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出去逛逛,你可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姬大墙摇了摇头说道:“师兄,我随外公到了将军府之后,就没出去过,这琅琊城有多大,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啊,咱们就随便闲逛吧!”

    宋蓝玉拍了拍姬大墙的肩膀说道:“好,那咱们走吧,正好我来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去拜会一下师叔祖,空手上门总是不妥,我去看看,给师叔祖买一包上好的茶叶。”

    姬大墙摸了摸身上才发觉自己并无银两,撅着嘴道:“外公可真是的,连个铜钱都不给一个,我出去逛街还不是过眼瘾去了么?”

    宋蓝玉拍拍怀中说道:“无妨,无妨,师兄这里还是有些银两的,你要买什么,师兄给你买就是了。”

    姬大墙想了想说道:“师兄,没事的,我想起来了,等会我去问问卫姑姑,她是我这里的管家,外公说了,我要什么只管跟卫姑姑说好了。”

    宋蓝玉一想,以姬大墙如今的身份,若是短了银子,这不是打将军府的脸么,便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卫棠不太喜欢姬大墙,在她看来,这位世子,当不起殿下二字。连婢女们给沐浴更衣都害羞,还要一个人自己来,一点贵气都没有。

    初来园子那会儿,她还以为这位世子殿下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接触几日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活脱脱的一个土气,什么都不懂。

    虽然她恨卫虎,可她却不得不承认,就是卫虎身上那种气质,吸引了她。

    若不是那位高贵的妃子今日来到这个园子,她甚至怀疑,这位所谓的世子殿下,是不是将军从哪里找来的,假的世子了。

    卫棠在园子中转悠着,望着水中游鱼摇头笑了笑,自己想这么多做什么,伺候谁不是伺候呢。

    她曾从卫虎大人那里听来一句诗,毕竟几人得真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真鹿她已经不敢想了,可这水中的游鱼儿却好似比她更自在些呢。

    梦为鱼又如何呢?

    水边的她一声叹息,水中那道倩影,极美。

    若非自己这相貌,她又如何会做那飞上枝头的白日梦呢,又如何会选择接受卫老夫人的好意,来到将军府中继续做她的婢女呢。

    她恨自己长得美,因为她总会想得更美些,而她想象的这些美好,却又成为一个个美丽的泡沫,在她面前发出绚丽的光彩,飘向空中,消失不见。

    姬大墙与宋蓝玉向外走去,远远看见池塘边的卫棠,姬大墙对着师兄笑道:“师兄,那位就是卫姑姑,没想到这般巧,倒是省得我去找她。”

    卫棠已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二人,她秀目一缩,这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又是何人,这气质,看起来却比那位世子更像一位殿下。

    从池塘边起身,她双手叠于腰间,站在路旁等候。

    姬大墙其实有些怕这位卫姑姑,因为这位姑姑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他初见这位姑姑的时候,他那春风般的微笑就像遭受了寒冬暴雪,让他的心冷了好几日。

    待二人临近,卫棠身体微弯,低着头行了一礼说道:“见过世子殿下!”

    姬大墙点了点头说道:“卫姑姑,不必多礼!”

    他见卫棠面色似乎不像之前那般冰冷,便对着宋蓝玉说道:“师兄,这位就是卫姑姑,我的管家!”

    宋蓝玉不留痕迹的扫了卫棠一眼,笑着说道:“在下宋蓝玉,忝为卫将军麾下近卫副统领,如今负责护卫世子殿下安危,倒是与卫姑娘职责相当了。”

    卫棠正在心中揣测“师兄”这一称呼的来历,听闻宋蓝玉介绍,心念一转,这不是与卫仲,卫叔二位大人一样的职位么,忙对着宋蓝玉行了一礼说道:“卫棠,见过宋大人。”

    宋蓝玉面带微笑抱拳还了一礼说道:“卫姑娘无需这般客气!”

    姬大墙在一旁瞥了眼师兄,怎么回事,这姑姑见了师兄好像也没之前那般冰冷了,难不成是因为师兄的官职?

    不对啊,自己可是世子殿下啊。

    想了一下,姬大墙就想通了,一定是因为自己这殿下身份太高贵了,卫姑姑不敢对着自己笑,怕坏了规矩,一定是这样的。

    大墙在心中暗叹,本世子其实很平易近人的。

    卫棠冲着宋蓝玉点了点头,随后双手扣在一起,横于胸前,低头对着姬大墙说道:“殿下可有何吩咐?”

    姬大墙想开口要钱,却又觉得不太好意思,犹犹豫豫的不敢张嘴。

    宋蓝玉见状,在一旁说道:“殿下欲出去逛逛,我来陪同。”

    卫棠点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说道:“殿下,这里有二十两银子,若是不够,殿下还请稍等片刻,我去府上账房那里支取一些,将军大人有言交代,殿下所需银两,只管取用,不过若是殿下得空,还请殿下给奴婢写一张字据,奴婢好与大管家报账。”

    姬大墙接过荷包塞入怀中笑着说道:“够了够了,本世子不过是与师兄闲

    逛,用不了多少银钱的,这字据待我回来之后便写与姑姑。”

    卫棠见自己的荷包被姬大墙塞入怀中,本欲张嘴,又想到宋蓝玉在一旁,便只是说道:“谢殿下体谅!”

    姬大墙怀中有了银两,喜上眉梢,便扯着宋蓝玉的袖子说道:“师兄,咱们走吧!”

    宋蓝玉冲着卫棠点了点头,随着姬大墙向外走去。

    卫棠摇了摇头,这位殿下方才拿钱那劲儿,真跟没见过钱似的。

    这姬大墙还真没见过钱,至于这二十两纹银究竟能买多少东西,他也不知晓,只不过是他不想麻烦卫棠再去取钱,他与师兄还得等着。

    ————————————

    数日奔波,元夕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安驿镇。

    陈岁岁已经归家而去,这两日,成是非的兴致有些不高,便是到了安驿镇,他也没嚷嚷着要姐夫弄些好吃的。

    到了安驿镇,这一路凶险总算是过去了,张仲谦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到了自己家乡的地盘了。

    底下的人由老贾张罗着,不用事事亲为的他对着元夕点点头道:“元少侠,此行,当真多亏有你了。”

    说完对着元夕长长一揖。

    元夕搀住张仲谦的胳膊说道:“张公子客气了,元夕拿人钱财,自当与人消灾,本是分内之事,况且此行可不光是靠着我元夕一己之力。”

    在一旁的成是非往元夕身旁靠了靠对着张仲谦说道:“对,对,元大哥说得对,姐夫,还有我呢,这礼就免了,回头那辛苦银子多给我一些就好了。”

    张仲谦盯着成是非笑道:“要不姐夫多给你行一礼,这银子省下可好?”

    成是非撇了撇嘴道:“姐夫,你可真是位商人,这账算得可真精明。”

    张仲谦不以为意,背着手说道:“这话,回家与你姐说去。”

    成是非抓了抓头道:“那还是算了,我姐非把我耳朵拧下来不可。”

    张仲谦想了想问道:“小非,要不姐夫再送你一条狗如何?”

    提起狗,成是非想起了逗非,他情绪有些低落,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算了吧,我怕我想逗非。”

    元夕在旁拍了拍成是非肩膀说道:“没事,以后我多带你去狗市逛逛,小非,一个逗非没了,大哥我可以给你培养出许多条逗非来。”

    成是非见元夕的笑中带坏,气急败坏地说道:“哼,我现在不怕狗了!”

    元夕淡淡笑道:“也不知是谁,在辛陵城买剑的时候,被狗吓得直哆嗦。”

    成是非哼了一声,向着客栈里面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俩真坏,不理你们了,姐夫,你要是不给我哄开心了,你看回家之后,我怎么跟姐姐说你的‘好话’。”

    这好话二字,成是非咬得格外重。

    张仲谦冲着元夕笑了笑。

    元夕看着成是非说道:“应该是没事儿,小非比我们想得要坚强得多,他只不过是不想自己忘了这个好伙伴而已。”

    张仲谦点点头道:“小非,是个重情义之人。”

    元夕说道:“走吧,去找掌柜的问问,有什么好吃的吧,不然你回家之后,可是当真要被嫂夫人关在门外了。”

    张仲谦没想到元夕还会开玩笑,便笑着说道:“元少侠,有些时候,被关在门外也是一种幸福的。”

    元夕古怪地看了张仲谦一眼,这话又是何意?这是欺负他元夕没娶妻呢?

    张仲谦才想起元夕尚未娶妻,不明白自己话中之意也是正常,现在不懂,将来就会懂了。

    并未多言,他笑着说道:“走吧,看看掌柜的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不用别的,有只鸡给小非吃,他保准开心。”

    不凑巧的是,店中的鸡都卖光了,掌柜的搓搓手赔笑道:“张老板,您看巧了不是,不过店中倒是有几只山兔,还有一些风干腊肉什么的。”

    成是非嘟囔道:“掌柜的,你这店可算白开了,你说这银子摆在你面前都花不出去,你还赚什么钱呢?”

    掌柜的知道是这位小少爷爱吃鸡肉,便试探道:“不知这位小少爷吃过大鹅没有?小店刚好有两只大鹅,要不我让后厨给宰了,给几位尝尝鲜?”

    张仲谦倒是吃过大鹅,这鹅肉若是做不好,异味儿较重,他不太喜欢。便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这大鹅只怕是没有客人喜欢吃,才留下的吧!”

    老掌柜的尴尬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张老板不愧是走南闯北见识广,这鹅肉发腥,确实没有客人喜欢,是我们这位厨子从乡下带来留着下蛋的,可这大鹅吃得多,蛋却没下几个,这不,寻思着给卖肉吃了算了。”

    成是非在一旁惊道:“大鹅?这我可没吃过。”

    说完他转头问向元夕道:“元大哥,要不要尝尝?我可听爹爹说过,当年他在冀州的时候,可是吃过大鹅的,用大铁锅一炖,很好吃的!”

    元夕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吃过,就是见都没见过。”

    若是元夕见过,那他就吃过了。

    王李庄的老母鸡他就吃过,拿几只山兔子,就能换来,只是王李庄内没有人家养大鹅。

    张仲谦看着二人那眼神,便对着掌柜的说道:“那宰上一只尝尝吧,好不好吃可就要看你们后厨大师父的真本事了。另外按照老样子,给我们这桌再来只兔子,我的那帮伙计们多搁些肉,把菜炖得好吃些,再给他们弄些下酒小菜,酒就听我管家的安排就是了。”

    掌柜的笑着说道:“好嘞,张老板,您就放心吧。”

    张仲谦看向成是非问道:“小非,岳父大人当真提及过想吃大鹅?”

    成是非点点头道:“说过啊,我小的时候,爹爹总爱给我讲些冀州的事,爹爹说冀州那边就爱做这个铁锅炖大鹅,说是可好吃了,可咱们巴州没人卖这大鹅,爹爹想吃也吃不到。”

    张仲谦点了点头道:“有些时候,便是家乡的一碗水,也让人怀念的,我在荆州的时候,也总怀念咱们巴州的饭食。”

    元夕此时却有些想天虞山上的飞禽走兽了,他想着有机会要回王李庄去看一看。

    等了小半个时辰,一位大汉端了一大盆子肉上了桌,正是客栈的大厨。

    这位大厨放下盛满大鹅的盆子说道:“感谢几位客官信得过我的手艺,几位快来尝尝。”

    成是非已经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鹅肉放入口中,不顾烫,边嚼边说道:“真香!”

第七十七章 观星台上两盏茶

    撩着马车的门帘,张仲谦望着越走越近的城门,眉头舒展,可算是平安归来了。

    叫停了马车,他从车上跳了下来,示意车队继续前行,他快走几步追上最前面的元夕与成是非。

    成是非正满脸兴奋地与元夕闲聊,张仲谦上前来说道:“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成是非闻言忙回头,见是姐夫走了上来,扮了个鬼脸说道:“没说什么,不过是快到家了,心里高兴罢了,姐夫,说实在的,我还真的很想爹爹的。”

    张仲谦目视前方说道:“陈岁岁归家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诗,鸟倦飞而知还,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比不上家叫人心安。”

    成是非古怪地看了眼张仲谦,一脸鄙视道:“姐夫,你放心吧,昨晚那顿大鹅我不会白吃的,不至于在这发什么感慨!”

    说完他嘿嘿笑道:“还外面的世界精彩?什么精彩?是姑娘们好看啊,还是大爷们常来玩儿啊这句话好听啊?姐夫,你这话要是当着我姐面说出来,我敢保证,你得到的不是感动,而是那句‘先把话给我说清楚’。”

    张仲谦不可思议地看着成是非,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之后才问道:“小非,你这一套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成是非边走边从路边捡起一颗石子弹向路边大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说力道如何,这准度也没有啊。

    听姐夫这么问他,他背着手昂着头迈着方步,也不看向张仲谦,只是淡淡说道:“想学么?车上带着那只大鹅送给我,我就告诉你。”

    张仲谦看着这个没个正形的小舅子,无奈地看了眼在一旁看笑话的元夕,开口说道:“小非,那只大鹅本来就是买给岳父大人的,我连如何做都详细的记了下来,想必到了家中之后,岳父大人也能吃上一口类似家乡的美味。”

    成是非转头咧嘴一笑,吐了吐舌头说道:“姐夫,我逗你玩儿呢,这我还猜不出来么?不过我想着,若是家中炖大鹅了,得把姐姐也叫到家中来吃。”

    张仲谦问道:“那我呢?”

    成是非双眉一扬,“你不是吃过了么?”

    张仲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非,我很痛心啊,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把姐夫我当作外人。”

    成是非一时语塞,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没有的事儿,姐夫,我可跟你说啊,你别总说我看那些所谓的粗枝烂叶的小说,人家写书的可明白着呢,这如何哄女子开心,婚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里面学问可多着呢!我问你,有哪本书教你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了?那圣人就会说一句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在我成是非看来,这女子和男人一样的。”

    成是非这话一出,不仅张仲谦吃惊,连元夕都对成是非另眼相看了,敢说出如此违背常伦的话语,先不说究竟对与错,能有这份心思与胆子,就已经惊世骇俗了。

    张仲谦瞪了一眼成是非说道:“小非,休要胡言乱语,这要是给外人听了去,只怕会给爹爹招惹是非的。”

    成是非不服气地说道:“这有什么?”

    元夕倒是想起师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山居士曾经可不仅仅对“士农工商”如此划分颇有微词,更是曾说过和小非类似的话。

    “男人,女人,哈哈哈哈,这天下人,难道不应该是一样的么?”

    那是师父酒后之言,他记在心里了。

    元夕看着有些愤愤的成是非,狐疑道:“小非,这话,你是从哪儿看来的?”

    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的成是非听元夕这般问道,便泄了气,噘着嘴说道:“元大哥,你怎么知道这话不是我说的呢?”

    元夕笑道:“在你成是非眼中,某位女子是不是比男子还要厉害呢?你还会说出这种话来?”

    成是非一听,向着旁边跳了一步,指着元夕说道:“元大哥,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啊,当真是有了姑娘忘了兄弟,这吕魔头真要是被你娶了去,我成是非去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元夕白了他一眼说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成是非一听,抓抓脑袋说道:“也是,有元大哥在,关关姐又怎好再欺负我了?”

    元夕满脸无奈,自己的话哪里是这个意思。

    张仲谦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问道:“原来元少侠中意的女子是吕大小姐啊,那可要恭喜元兄弟了,张某厚着脸皮作长,这礼我可得备好了,将来兄弟别忘了请哥哥喝上一杯喜酒才是。”

    元夕看着说得跟真的似的张仲谦,无奈地说道:“张大哥,你可别听小非胡说,没有的事儿,我原本是打趣他来着,这回可倒好了。”

    成是非笑嘻嘻说道:“元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也不知是谁跟我说过什么白沙湖畔,美人相伴,这关关姐都主动约你见面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讲的?”

    元夕一脸黑线,这小非也太口无遮拦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那件事了。

    成是非得意的说道:“看看,没话说了吧?元大哥,不怕告诉你,方才那男子女子都一样的话,就是关关姐说的,将来你可得给咱们男人争口气啊。”

    元夕瞪了成是非一眼,不再理会成是非,而是对着张仲谦说道:“张大哥,小非胡言乱语的,还请切勿当真,若元夕将来真的有缘娶得贤妻,自是会请张大哥喝上一杯。”

    元夕两次称呼自己为“张大哥”,这让张仲谦很是意外,虽然他先前之语是打趣之言,可在他心里,却是真的想要与元夕兄弟相称。只是他,觉得自己未必可以。

    本想多言几句,最后他只是笑着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对于元夕而言,这一路相处下来,他觉得张仲谦为人处世很合他的脾气,不过途中张仲谦对他礼遇有加,便无形之中给二人之间加了一道隔阂,让元夕觉得自己与张仲谦不过是在做一场生意罢了。

    所以当张仲谦说了那句“我厚着脸皮作长”的时候,元夕便顺着张仲谦的意思改了称呼。

    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很多时候都会因为一个自以为而错过,当然,也有很多自以为是而惹人不喜。

    这其中的道理是非,看似难以把握,其实旨在交心一事上。

    常言道,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交心一事,却又成了另一门很深的学问、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前,张仲谦上前,掏出当时离开平南城时备好的文书,待一一盘查对应之后,众人便进了城门,这时一位守城士卒跑了过来问道:“哪位是元夕元少侠?”

    元夕一愣,开口说道:“这位大哥,我是元夕,请问何事?”

    那名士卒说道:“奉吕将军将令,在此等候元少侠,还请元少侠随我到镇南军大营走一趟。”

    元夕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松果山的那件事?

    他没有应下,只是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将军可有言,找我所为何事?”

    那士卒摇了摇头说道:“元少侠,此事小的并不知晓,少侠若是疑惑,去了便知晓了。”

    成是非与张仲谦也是满脸的疑惑,哪有还未到家,便在城门口截人的?

    成是非上前一步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外出快两个月了,这才刚回到咱们平南城,舟车劳顿的,让我元大哥回家喝上一口热茶,换身衣服去见吕将军可好?”

    那士卒打量了元夕一番,随后对着成是非抱拳说道:“成少馆主,对不住了,小的职责所在,还请不要让我为难。”

    成是非扯了扯元夕袖子贴在他跟前低声说道:“元大哥,该不会是松果山那件事吧,这吕将军算账可有点晚啊。”

    元夕低声回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若是因为那件事,也许刚好赶上咱们出门了,所以吕将军便下了命令,等着我回来。”

    成是非咬了咬嘴唇说道:“元大哥,要不我也去吧,那天又不光你一个人,我也在场的,或许吕将军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能听我一言呢?”

    元夕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先回武馆吧,离家这么多日,成世伯一定会担心你的,也许不是咱俩想的那样呢,毕竟吕将军是请我过去,又不是抓我。”

    成是非目露忧虑神色,看了元夕一眼说道:“怎么的?还真以为吕将军让你去给他当女婿啊!元大哥,以你的本事,我问你,吕将军得派多少人来才能抓住你呢?你说是请你去好呢,还是抓你去好呢?”

    一旁士卒见二人在哪里嘀咕,虽然方才收了张仲谦递过去的一块儿碎银子,可职责在身,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说道:“元少侠,走吧,您再不走,我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元夕歉意地冲着那士卒笑笑,说道:“让大哥久等了,我马上就走。”

    说完对着张仲谦成是非二人道:“张大哥,小非,吕将军有请,咱们在这先行别过,小非,替我给成世伯问安。”

    说完转身随着那名士卒离开。

    张仲谦说道:“小非,走吧,快回到家中将此事告诉岳父大人,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

    成是非点点头道:“对,姐夫,你这车队走得太慢了,我先回家了哈!”

    张仲谦点头道:“去吧!”

    成是非没有耽搁,向着云德武馆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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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有云无星。

    本是宵禁时刻,皇宫一处偏门,却被人悄悄打开,门外骑马等候之人,正是禁军统领,曹宁。

    见有马车出来,曹宁翻身下马,迎上前去,跪下行礼道:“末将曹宁,见过陛下。”

    马车内正是大晋王朝的天子,司马文德。

    孙貂寺撩开马车门帘,司马文德说道:“曹将军免礼,可都安排妥当了?”

    曹宁沉声道:“陛下还请放心,末将确保万无一失。”

    司马文德点点头说道:“曹爱卿辛苦了,咱们走吧!”

    孙貂寺放下了门帘,曹宁起身,护送着马车向着国师府方向走去。

    马车内,司马文德面带担忧神色,对着孙貂寺说道:“孙貂寺,宫里当真无事么?”

    孙貂寺看着这位谨小慎微的帝王,暗叹一声自己的命也是不大好,轻轻说道:“陛下放心好了,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小太监乱嚼舌头,老奴自有本事收拾他。”

    司马文德忧心忡忡道:“可朕怕宫里有相国的人。”

    孙貂寺眯缝着眼,看着自己手中提着的灯,尖着嗓子说道:“陛下,老奴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宫里有相国的人又如何?您是咱们大晋皇帝,除非相国他敢造反,不然您就是当着他的面出宫,他还敢说个不字?”

    司马文德眼中精芒一闪,盯着孙貂寺片刻,低声问道:“孙貂寺,朕如今的处境你是知晓的,朕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相国的人?”

    孙貂寺闻言,将手中的灯轻轻搁在一旁,对着司马文德跪下俯首道:“陛下明鉴,老奴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此心可昭日月。”

    司马文德叹了口气,对着似乎老泪纵横的孙貂寺说道:“孙爱卿快起来吧,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毕竟如今朕身边可信之人不多了。”

    孙貂寺爬起身来,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说道:“谢陛下!”

    说完他拎起灯笼,半坐在马车一侧,低声说道:“陛下,不还有国师大人呢么?”

    司马文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沉思片刻,淡淡说道:“原来伺候父皇那位韩貂寺,刷了这么些年的马桶,想你心中的那口恶气也早就出了,过几日你安排一下,让他继续去伺候父皇吧。”

    孙貂寺低头行礼道:“陛下仁慈,老奴明日就去安排。”

    司马文德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宫中原本记录父皇的那个小太监哪里去了?”

    孙貂寺思索片刻问道:“陛下问的可是那位宫姓记事者?”

    司马文德说道:“貌似是这个姓宫的,朕记得父皇还曾赐名于他,哦,朕想起来了,叫做宫矩人。”

    孙貂寺笑道:“陛下真是好记性,您瞧老奴这脑子,确实是叫宫矩人,现如今他应该是在太史令的手下,若是老奴记得没错的话,还是国师大人亲自安排的,那时陛下才刚登基,这等小事陛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司马文德微微点头道:“原来已经算不得内臣了啊,如此说来,朕欲把他送回父王身

    边,还得问问国师的意思了?”

    孙貂寺斟酌说道:“陛下,此事还是交给国师去办更为妥当,不然您突然提及一位小小的史官,难免会让相国生疑。”

    司马文德又问道:“如今记录朕言行的记事者是哪位?”

    孙貂寺低头道:“是一名叫做夏弥的小太监,陛下这是?”

    司马文德摇了摇头说道:“朕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国师府其实算得上紧邻皇宫,不过皇宫与国师府都太大了些,所以马车还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国师府大门前。

    曹宁扣了门之后,门开了,见是曹宁,点了点头道:“曹将军,国师大人在观星台上等候陛下,快请陛下进来吧。”

    司马文德在孙貂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国师府。

    曹宁紧随其后,国师府的大门被关上。

    司马文德是第一次亲临国师府,那座高耸而立的观星台他在皇宫内也曾遥望过。

    偌大国师府,似乎不太亮,这灯火,还不如洛月城寻常百姓人家点得足。

    司马文德觉得这国师府,太安静了。

    司马文德问向曹宁:“曹爱卿,这国师府中,似乎没有几个下人啊?”

    曹宁跟上几步说道:“回陛下,国师大人喜静,这府中的下人不过是一手之数。”

    司马文德摇了摇头叹道:“国师大人当真是乃是众臣楷模,朕曾听闻,那赵俅虽然被废相多年,但其生活却是极其奢靡,日日享乐,夜夜笙歌。”

    曹宁低声说道:“当年国师大人心怀仁慈,那赵俅不过是被罢了相,微臣听说那赵俅富可敌国。”

    司马文德背着手,淡淡地“哦”了一声。

    孙貂寺回头看了曹宁一眼,说道:“曹将军慎言,莫非将军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么?”

    曹宁心中一惊,忙说道:“陛下恕罪,是臣失言了。”

    司马文德摆了摆手。

    他心中却在疑惑,为何国师会如此宽待赵俅,他是在心中为父皇鸣不平。

    若是没有这帮奸佞小人,父皇何至于落至如今这般田地。

    来到观星台下,引路之人躬身说道:“陛下,国师有交代,还请陛下孤身登台。”

    孙貂寺刚欲张口呵斥,被司马文德拦下,他淡淡说道:“深夜侧门悄悄出宫,单骑马车也坐了,朕都到了国师府了,还端着什么架子?您们就在此候着好了。”

    说完从孙貂寺手中接过灯笼,他抬步开始登台。

    观星台下有一小亭,曹宁与孙貂寺去亭中等候。

    孙貂寺见石桌之上连壶茶都没有,便笑道:“国师大人当真清俭的很,连壶待客的茶都没有。”

    曹宁冷冷说道:“能成为国师大人客人的,可没有几位,所以这茶,也未必需要备下。”

    孙貂寺面色一变,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咱家可不敢高攀国师大人,不过连曹将军都算不上国师府上的客人么?”

    曹宁看了一眼孙貂寺,懒得与这位说话尖来尖去的太监多言,随口说道:“我到国师府又岂是来做客?”

    说完横剑在膝,闭目等待,不再多言。

    孙貂寺见状,也不再无话找话,仰着头,看向那座高高的观星台。

    司马文德已到台顶,见到了负手远眺的国师,霍星纬。

    霍星纬转身,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陛下!”

    司马文德点点头,随后行了一个弟子礼道:“文德见过先生。”

    霍星纬笑道:“陛下此举若是被相国大人见到了,又该骂老夫欺君罔上了。”

    司马文德一甩袖子道:“先生乃我授业恩师,这礼先生当得起,我司马文德都认同的事,又何须他袁世信多言?”

    霍星纬点点头道:“陛下有此言,倒是不枉费你花这般心思来我这观星台了。”

    说完他手扶栏杆说道:“陛下,到这边来,来看一看这洛月城,看一看大晋的江山。”

    司马文德走到霍星纬身边,双手扶着齐腰高的雕栏向着远处望去,天空是无尽的黑,苍穹之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好似天上繁星。

    “陛下,此景可曾见过?”

    司马文德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国师这座观星台好,如此之景,朕却是从未见过。”

    霍星纬道:“陛下,眼见不如心见!”

    司马文德不解道:“国师,何谓眼见不如心见?”

    霍星纬淡淡道:“天下在陛下心中,见之又有何难?”

    司马文德沉默片刻,对着霍星纬行了一礼说道:“谢国师提点,不过以我如今的处境,纵是我欲心怀天下,只怕是力有未逮。”

    霍星纬低头向下探望,对着司马文德说道:“陛下,您往下看,又会见到些什么?”

    司马文德双手紧紧扣住栏杆,双腿有些发抖,只是探头一伸,便忙回身,连栏杆旁都不愿再站。

    司马文德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高,太高了,国师,朕有些怕,这下面仿佛是无尽深渊,掉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霍星纬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您深夜而来所为何事,我心知肚明,大势所趋,臣尽力为之,剩下的就看陛下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他走向台中,倒了两碗茶。

    “陛下,来喝口茶吧!”

    司马文德坐下之后,端起茶碗,打量了一番说道:“国师,这茶碗倒是精致得很,与我们先前喝茶的茶碗似乎不太相同。”

    霍星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陛下若是喜欢,臣回头叫人给宫中送去几套。”

    司马文德也喝了口茶道:“这茶碗莫非是国师亲手烧制不成?”

    霍星纬笑道:“闲来无事,随手为之罢了。”

    司马文德笑道:“那朕可就却之不恭了。”

    说完目光在桌子上一扫,却发现还有一个空的茶碗,随口问道:“国师,还有人要来了么?怎么还有一只空碗?”

    霍星纬淡淡道:“在陛下来之前,袁秉德也曾来过。”

    司马文德手中的茶碗掉在了桌上。

第七十八章 泰山不好攀

    袁秉德已回到了相国府,袁世信在书房等他。

    进了门,袁世信起身迎了过来,低声询问道:“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这一去,我还有些担心,毕竟他霍星纬可是位顶尖高手。”

    袁秉德笑道:“以国师大人的胸怀,还不至于作出如此下作之事,况且他并无对我出手的理由。”

    袁世信背着手说道:“可你却要杀他。”

    袁秉德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示意父亲坐下,喝了一口茶道:“父王,想杀国师大人的,可不止我一人,他如今不依然稳坐在观星台上,望着整座洛月城?”

    已落座的袁世信看着神态自若的儿子,继续问道:“秉德,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国师可对你起了疑心?”

    袁秉德看着手中的茶杯,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喝了杯茶,聊了几句闲天,看了几眼风景,国师便送客了。至于这疑心,或许不论我们动不动手,国师大人对我们依然是那种态度,父王,当初国师大人找上咱们并肩王府的时候,未必没有想到如今这般局面。”

    袁秉德是只身一人去的国师府,除了赶车的马夫,并无旁人,从国师府归来的路上,车夫开了口,袁秉德才知道,原来这名车夫是影子装扮的。

    影子告诉他,有些地方,他做不到如影随形。

    这还是到了洛月城之后,袁秉德第一次见到影子,能见到影子的出现,他已经很安心了。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有影子在他的身边。

    登上摘星楼后,袁秉德见到了背着他而立的国师,执晚辈礼问好之后,霍星纬转身点了点头。

    袁秉德看似内心平静,实则内心也是起伏不定,毕竟眼前这位,无论是权柄,还是身手,都可谓是大晋王朝当今无愧的第一人。

    至于那位小皇帝侄儿,在他袁秉德眼中,就是个屁。

    行礼之后他笑着说道:“国师大人,当年秉德随父王来王都之时,曾有幸远远瞻仰您的风采。”

    霍星纬双手拢入宽大长袖之中,笑着说道:“老了,老了,都是半截身子入黄土之人了,贤侄,这天下,要靠你们年轻人了。”

    袁秉德笑道:“国师大人神风依旧,这大晋王朝可是离不开您的。”

    霍星纬轻轻摇了摇头,一手扶栏,遥望着万家灯火说道:“久坐观星台,我也有些累了,本欲学学师兄,去那山中做一名闲云野鹤,只是职责所在,这天上的云还是厚了些,这星老夫都看不透了。”

    “国师大人忧国忧民,为国事日夜操劳,秉德身为并肩王世子,当以国师大人为楷模。”

    说完,秉德又对霍星纬行了一礼。

    霍星纬摆摆手道:“贤侄无需这般客气,在我这,没有那么多虚礼,况且过不了几日,你也将是一位雄踞一方的诸侯了,老夫倒是要先行恭贺一声了。”

    袁秉德浅笑道:“不过是享受祖荫罢了,不值一提。”

    说完,他上前几步,站在霍星纬身侧,双手支于栏杆之上,感慨道:“国师大人,这里风景独好,难怪人人都喜登高望远。”

    霍星纬看向一旁的袁秉德,笑道:“风景却是不错,只是看得久了,便觉得不过如此而已,万一一时失手,只怕还会从这高台跌落,摔得个粉身碎骨。”

    袁秉德低着头,向下望去,盯了好一会儿,才抬头说道:“若是连站在这的勇气都没有,那还谈何放眼天下。”

    霍星纬眼中精芒一闪,扫了袁秉德一眼。

    复抬头远眺的袁秉德只觉得一股大力从扶栏处传来,他双指用力,死死扣住木质雕栏,双足站定,面色微动,只是一瞬的功夫,额头便渗出密密的汗珠出来。

    霍星纬点了点头,松了手,走到台中坐下,摆了两个茶碗,倒了两碗茶。

    “贤侄,来,尝一尝老夫亲手泡的茶。”

    袁秉德松开了双手,指尖已抓得生疼,他不明白方才霍星纬此举是何意,难道是警告自己?

    双手轻搓,他走到桌旁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随即笑道:“国师大人可还喜欢,若是喜欢的话,秉德再送过来些。”

    霍星纬点了点头,端起茶碗小呷了一口道:“贤侄客气了,老夫倒是借花献佛了,这茶,令尊差人给老夫送来不少,你也知道,我这国师府里客人少,我自己,够喝了。”

    原本袁秉德准备很多话欲与国师交谈,甚至想试探一下他的意思,可当他坐在霍星纬面前的时候,他觉得霍星纬那双眼睛似乎能洞悉一切,只怕他有任何想法,都无所遁形。

    他只好喝茶,好在茶不烫,他很快就喝完了。

    霍星纬问道:“要不要再饮一盏?”

    袁秉德摇了摇头,却并未听出霍星纬所用的“一盏”这个词。

    霍星纬笑而不语,独自饮茶。

    待其放下手中茶碗,袁秉德起身道:“国师大人,天色已晚,秉德就不再打扰您休息了,就此告辞。”

    霍星纬冲其点点头道:“也好,那便回吧!”

    袁秉德行了一礼,自己向着观星台下走去,霍星纬继续喝茶。

    只是在袁秉德走下观星台之后

    ,却没有发现,高台上那位此刻却是在遥望着他。

    霍星纬叹了口气,当年司马若兰对袁秉德一见倾心,这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袁世信听完袁秉德讲完在观星台上发生之事,皱着眉望向袁秉德:“那霍星纬莫非要害你不成?不然他那般举动又是为何?此人当真是阴险毒辣,若你一时失手,只怕……”

    说完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他霍星纬欺人太甚!”

    袁秉德站起身来,拉住父亲胳膊坐下,低声说道:“父王,您这是太过关切我的安危,乱了方寸了,您想想,在国师府里,国师要是想加害于我,我袁秉德只怕死一百次都不够,那里还需要这般手段?”

    袁世信拍了拍袁秉德的手,轻声说道:“秉德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有什么闪失,咱们谋划这么多又有何用?”

    袁秉德点点头道:“父王放心好了,我会注意自己安危的。”

    望着桌上跳动的烛火,袁秉德继续说道:“咱们这位国师大人,我是从心里敬佩他的,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父王,我袁家欲成就无上霸业,国师大人必除不可。”

    袁世信点点头道:“此话倒是不假,我看他霍星纬还是向着司马家的。”

    袁秉德轻哼一声,随即冷笑道:“父王,我看国师大人未必是真的向着他司马皇族,从我登台开始,只怕国师就是在试探我,至于我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孩儿不敢确定,所以我才说道,他霍星纬,必须死。纵是他支持我袁家又如何?哪里有我们自己掌握着一切来得安稳?”

    攥着拳头的袁秉德,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之下,似乎有些扭曲。

    袁世信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袁秉德轻轻说道:“父王,还差一点契机,快了!”

    袁世信拍了拍袁秉德的肩膀说道:“你放手去做吧,需要父王做什么,为父定当全力支持你。”

    袁秉德点了点头,随后说道:“父王,明日我去宫中探望一下太后,顺便把承志接回来。”

    袁世信说道:“去吧,这宫里也在我的掌控之下,他司马文德做些什么,还逃不出我的眼睛的。”

    袁秉德点了点头。

    ——————————

    跑进武馆大门,成是非见到正在授课的师兄孔礼祥,忙问道:“孔师兄,我爹爹呢?在家么?”

    原本见成是非归来,孔礼祥还准备寒暄一番的,却见成是非面带焦急神色,忙回道:“师父在书房呢,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着找师父?”

    成是非冲着孔礼祥点了点头说道:“师兄,回头再与你细说,我先去找爹爹。”

    孔礼祥眉头一皱,不对啊,元夕兄弟也没回来,莫非是商队在路上出事了,小非回来般救兵来了?

    这么一想,他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便对其中一个弟子说道:“快叫朱,周两位教习过来。”

    成是非已经推开了成云德书房的门,见门被推开,成云德有些不悦,一抬头见儿子归来了,忙起身笑道:“是小非回来了啊,看来这一趟出行很顺利啊,快来给为父说一说,路上都发生哪些事儿了?”

    成是非已经冲到成云德跟前,久别多日,突然见到父亲,鼻子突然一酸,揪着成云德衣袖说道:“爹,你快去救救元大哥吧!”

    听成是非这么一说,成云德心里一惊,这是怎么了?忙问道:“小非,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元夕他怎么了?你姐夫呢?商队回来了么?”

    成是非抹了抹眼泪道:“嗯,回来了,都进城了,姐夫回家去了,是元大哥,元大哥被镇南军的人给抓走了?”

    听闻车队平安归来,成云德的心放了下来,随后诧异道:“元夕被镇南军的人给抓走了?怎么回事?不是才回来的么?”

    成是非可没觉得那名士卒说道“请”便真的是叫元夕过去喝茶了,在他看来,自己的元大哥就是被抓走了,泪是止住了,他抽了几下鼻子说道:“不知道啊,才进城,就有人等着元大哥了,元大哥便让我先回来,他跟着去了镇南军大营。”

    说完他又抹了抹眼睛说道:“爹,我猜肯定是因为上次在松果山打猎那件事儿,他们一定是说了元大哥的坏话,吕叔叔便信了他们的谗言,就等着抓元大哥呢。”

    成云德拍了拍成是非的肩头,低声说道:“小非,你先别急,事情未必是你想得那样,这样,咱俩过去看看,毕竟元夕是咱家武馆的人,去探望一番也是情理之中,再问问吕将军,看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真的因为松果山打猎那件事,你就照实说,他吕一平再护犊子也不能不讲理是不!”

    成是非点点头道:“爹,那咱们快去吧!”

    ——————————————

    元夕心中并不畏惧去镇南军大营,只是心中疑惑,吕将军叫自己所为何事,就算是因为松果山一事,他也不怕,因为他占理。

    无论是拳头内,还是拳头外的道理,他都占。

    到了大营之后,那名士卒把元夕带到了周伯昌那里,便行礼退去。

    周伯昌笑道:“是元少侠归来了啊,这一路舟车劳

    顿的,是不是还没到武馆,就让我们的人给请过来了?”

    元夕点点头道:“周大哥,不知道这么急着叫我来所为何事?”

    周伯昌给元夕倒了杯水说道:“元少侠先喝口水,将军为何找你我也不知,你在这稍事休息一下,待人通传完之后,我带你去见将军。”

    元夕接过茶杯,点点头,坐在那里等候,才喝了一口,便有人来报,说吕将军有请。

    到了吕一平营帐外,周伯昌说道:“将军,元少侠已请到。”

    “进来吧!”

    周伯昌对着元夕说道:“元少侠,这边请!”

    二人进了营帐,见到了坐在大座之上的吕一平,元夕心中暗赞,难怪能生出吕关雎这样的女儿来,当真是一位英武将军。

    吕一平对着周伯昌说道:“伯昌啊,你下去吧!”

    周伯昌看了眼元夕,冲其点点头,随后称是告退。

    吕一平走下大座,来到元夕跟前,看着这个比他还略高些的少年,淡淡问道:“你就是元夕?”

    元夕负手而立,目不斜视,随口说道:“我若不是,镇南军不就请错人了么?”

    吕一平呵呵两声,好小子,口气倒是挺硬。

    随后他找张椅子随便坐了下去,对着元夕说道:“别杵在那里了,也找张椅子坐吧。”

    元夕看了吕一平一眼,坐在他对面,双手搁于膝上,正襟危坐。

    吕一平倒是很满意元夕的坐相,正巧元夕坐在他对面,便仔细地打量了几眼,暗暗点头,长得的确一表人才,跟自己差不多,姑娘的眼光倒是跟她娘亲一样好。

    轻咳两声,他刚欲开口,不料对面元夕先开口问道:“不知吕将军找我前来,所为何事?”

    吕一平眉头微皱,这年轻人,火气倒是盛了些。

    女儿喜欢又如何?自己还不得给好好把把关,这关关也真是的,怎么说喜欢就喜欢上了呢?这才见过几面?

    在知晓女儿中意元夕之后,吕一平把元夕到了平南城之后的踪迹查了个遍,仔细盘查之后,他觉得元夕此人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来历还是有些不清不楚的。

    原本想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这个小子和气一些,可看那小子的架势,不打压打压一下他的气焰,只怕将来女儿是要吃亏的。

    吕一平往椅子上一靠,淡淡说道:“你是王李庄人氏?”

    元夕想了想说道:“算是!”

    “算是?此话怎讲?”

    元夕想起了自己的小木头人,轻声说道:“三岁的时候,师父带我来到了巴州,就住在天虞山上,三岁之前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

    吕一平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你师父是谁?”

    “山居士!”

    “山居士?那名字呢?”

    元夕眉头微皱,想起临下山前师父说过的话,便说道:“我知道,但不能说!”

    吕一平笑了一下,这小子,还挺尊师重道的,他接着问道:“当初在官道上,可是你出手救了本将军的女儿?”

    元夕点点头,随后说道:“那时并未知晓是将军之女。”

    “那你为何不承认是你所为?”

    元夕眉毛一挑,随后说道:“是你们的人自己乱猜的,我并非有意隐瞒!”

    “那是什么功夫?”

    “惊雀指!”

    “惊雀指?好名字,好指法,只是我却未曾听过,倒是本将军孤陋寡闻了。”

    元夕笑了笑说道:“将军不知也属正常,这不过是我在山上打鸟抓兔练出来的指法,师父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而已。”

    吕一平一惊,直了直身子说道:“你是说这指法是你自创的?”

    元夕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

    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师父曾对我练习指法有过指导。”

    吕一平已站起身来,背着手来回走动,接着问道:“你师父是哪派之人?”

    “不知道!”

    意料之中的答案,吕一平又问道:“那你修行内功叫什么名字?本将军出身巴州青云宗,习得宗门内功青玄功。”

    元夕一愣,他也没问吕一平啊,随后他答道:“高深内功,在天虞山山洞师父教的。”

    “高深内功?能有多高深?这名字,哈哈,哈哈哈!”

    笑过几声之后,吕一平瞪着元夕说道:“你当本将军是傻子么?这是什么名字?那意思你学的掌法还叫做随手一掌不成?”

    元夕想了想说道:“掌法?掌法没有名字的,至于内功名字,反正师父说了叫高深内功,你爱信不信。”

    吕一平见元夕眼神清澈,不似有说谎之意,点了点头道:“或许你师父有意隐瞒了,不过不要紧,不过是个名字嘛,叫什么不是叫。”

    吕一平看着元夕,笑了笑,倒是个有意思的少年,见了本将军也是不卑不亢,有性格。

    站在元夕面前,吕一平轻声问道:“元夕,我且问你,可愿意来我镇南军当差么?”

    这时有人来报,云德武馆馆主与少馆主来了。

    吕一平一笑,来得正好!

第七十九章 煮茶人

    成云德带着成是非进了吕一平的营帐,成是非见元夕安稳地坐在那里,松了一口气。

    元夕也站起身来,他没想到成世伯与小非这么快就赶来了,心中升起一片暖意。

    成云德拱手笑道:“吕贤弟,老哥我不请自来,没打扰你的正事吧。”

    成是非也乖乖地叫了一声:“吕叔叔!”

    吕一平冲着成是非点了点头,随后对着成云德笑道:“成老哥客气了,来,快快请坐,小非刚到家就跑到我这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成云德笑着点点头,走到元夕身旁。

    元夕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成世伯,让成世伯费心了。”

    成云德打量了一下元夕,见其无碍,点了点头说道:“能平安归来就好,见你没有和小非一同回到武馆,我心有惦念,便带着小非过来看看。”

    说完成云德转身看向吕一平道:“吕贤弟,以你我的交情,我就不与你说什么客气话了,这元夕是我云德武馆之人,若是他有什么冒犯之处,我云德武馆给担着便是。”

    元夕闻言,忙说道:“成世伯,我……”

    成是非这时也来到了元夕身旁,低声说道:“元大哥,你就交给我爹爹处理吧,毕竟长辈们聊天,咱们插不上话的。”

    吕一平伸手示意一下,“成老哥快请坐,方才我与元夕正说着一件事,确实需要求得老哥的同意!”

    成云德坐在元夕身旁的空椅子上,笑吟吟说道:“吕贤弟身为咱们平南城的将军,还有什么事还需要求得老夫的同意了?”

    吕一平冲着门外喊道:“来人,给几位客人上茶。”

    随后对着成云德说道:“成老哥这是埋怨我先把元夕请到我这里来了,是我手下之人办事不妥当,吕某在这给老哥赔个不是。”

    成云德摇了摇头说道:“贤弟客气了,老哥哪里需要将军陪不是?这不是乱了纲纪了,只是我心中不解,元夕自从来了咱们平南城就一直在我云德武馆,又出了趟远门,今日方归,不知哪里犯了事,还需吕将军亲自审问?”

    吕一平笑道:“老哥说笑了,元夕并无犯任何事,是我有事找他相商,才派人把他请了过来,你方才不也看见了,他这不是在我营帐中做客呢么!”

    成云德闻言一怔,一想确实如此,若是吕一平真的欲对元夕不利,应该严阵以待才是,方才他听了成是非的一番言语,又有些心急,并未细想,只是他也不会想到,吕一平会有事找元夕相商。

    气氛有些尴尬,正巧有人进来倒茶,成云德接过茶碗,先小呷一口。

    放下茶碗,他问道:“却不知贤弟找元夕相商何事?”

    吕一平干笑两声说道:“此事当着成老哥的面倒是有些难以启齿了。”

    成是非在一旁听得仔细,原来吕叔叔不是抓元大哥来的,便喜笑颜开,喝了口茶小声对着元夕嘀咕道:“元大哥,吕叔叔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元夕想了想,便点点头低声道:“好似是这般回事。”

    成是非一听,这是好事儿啊,便对着吕一平说道:“吕叔叔,别怪小侄多嘴,元大哥与关关姐姐确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一双,况且,元大哥对关关姐也是真心真意的,在我们去荆州这些时日,元大哥长长望月思念关关姐。”

    元夕哪里想得到成是非会说出这番话来,此前吕一平问他要不要到军中供职,这不是相中他是什么,怎么会扯上吕关雎呢?

    脸色一红,他伸手怼了成是非一下,低声道:“小非,别瞎说!”

    而听了成是非所言的吕一平面色似乎更尴尬,虽然他知道女儿的心思,可他却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

    成云德瞪了成是非一眼说道:“小非,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别在这胡言乱语的。”

    吕一平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向元夕问道:“元夕啊,小非所言可是真的?你但说无妨,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这平南城之中,仰慕关关者甚多,你对关关倾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况且,我觉得你还是挺不错的。”

    元夕脸更红了,一时不知如何

    作答,一旁成是非急的扒拉他一下,低声说道:“元大哥,关键时刻,你怎么这般扭捏了呢?快好好表现啊。”

    元夕对吕关雎心生好感不假,可对面坐的却是吕关雎之父,吕一平,他哪里又会知道该如何应对,师父又没教他。

    不过是几息间,他却觉得这般漫长,百种念头在脑海中乱作一团,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来,对着吕一平行了一礼说道:“吕将军,当初出手相救吕小姐,我,我可从未想过让她以身相许的。”

    成是非在一旁一拍大腿,这,平日里可真是白教元大哥了,从书中看了诸多桥段,他怎么就记得以身相许这句话了呢。

    吕一平一阵错愕,这小子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成云德见吕一平面色,便是在心中了然几分,打个哈哈道:“贤弟,不知方才你所言何事?”

    吕一平伸手示意元夕坐下,笑着对成云德说道:“如今镇南军正是用人之际,我见元夕少年英才,身怀绝技,便欲让他来我军中当差,只是此举却是有些对不住老哥了。”

    成云德一听,心中确是有些不喜,端起茶碗,边喝茶边在心中盘算。

    吕一平知道此事确有些为难成云德了,也喝茶等候。

    成是非扫了眼身旁的元夕,贴过去小声嘀咕道:“元大哥,你是怎么想的啊?”

    元夕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多想,一切都看成世伯的意思。”

    成是非撅了撅嘴道:“说实话啊,我自然希望你一直留在我家武馆,可爹爹曾经对我说过,你是天上雄鹰,武馆这片天地,还是太小了,尤其是咱们一起去了荆州之后,我觉得你真的特别厉害,在我家武馆当一名普通的教习有些对不起你。”

    元夕笑了笑说道:“一切随缘而已,不要多想,在武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啊,既能填饱肚子,还能把我之所学传授给更多的人,让他人多些谋生本事。”

    吕一平听得真切,心中一叹,似乎这小子对来镇南军没多大兴趣。

    成云德放下了茶碗,吕一平望去。

    成是非的话,却是被成云德听到心中去了,他看了眼身旁的元夕说道:“此事是好事,老夫自然不能耽误元世侄的前程,贤弟,不知你给元世侄何职?”

    吕一平一听笑着说道:“老哥不愧是厚德之人,处事多为他人着想,吕某想了想,先让元夕担任我近卫副统领一职,在周伯昌之下,不知老哥意下如何?”

    成云德心中吃惊,吕一平这手笔不小。

    吕一平接着说道:“成老哥,我知道你武馆也缺人,正好我军中有几位经验丰富的老校尉也该歇一歇了,不若去你武馆当个教习武师如何?老哥若是应了,倒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成云德点了点头道:“听说金炜武馆也去了两名军中之人担任教习武师,吕将军,恕老夫直言,这来几位我这武馆还能装得下,可再有人来,我这武馆只怕就要关门了。”

    吕一平大笑道:“老哥多心了,老哥只需看武馆所需,从这几名校尉中选人就是了,这么说来,老哥是同意元夕来我镇南军了?”

    成云德转头看向元夕问道:“元世侄,你的意思呢?”

    元夕此时却还在想着以身相许那件事。

    现在的自己似乎已经惦着吕关雎能对自己以身相许了,那自己方才所言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呢。

    成是非捅了元夕一下说道:“元大哥,还想什么啊,快答应吧,就算你到了镇南军,不也能去武馆找我么。”

    “啊?好,那就听成世伯的。”

    元夕冲着成云德歉意地笑笑,“成世伯,我……”

    成云德摆了摆手,对着元夕说道:“世侄,小非方才说得对,武馆不过是你暂且落脚之地,当初老夫除了看在千钧的面子上收留你,可未尝不是看中你这一身武艺,你来我武馆虽说时日不多,但却帮我武馆解决了好几大难题,力退上门挑衅的曹何二人,还留下武技创元拳与一夕枪,又护送仲谦从荆州归来,说实在话,是老夫欠你颇多。”

    说完成云德按着元夕的胳膊,面露不舍之色。

    元夕低声道:“成世伯言重了,元夕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何足挂齿。”

    吕一平对着成云德说道:“成老哥,小非与元夕才归来,走,咱们去饮上几杯,正好给两个孩子接风了。”

    成云德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成云德活了几十年了,这点事情再看不透的话,可就白吃了半辈子的盐了,这吕一平看来是要探女婿了。

    而此时的元夕似乎还没有张仲谦的那种觉悟。

    ——————————————

    司马文德扶正了茶盏,对着霍星纬说道:“让国师见笑了,朕,方才失态了。”

    霍星纬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巾,擦了擦司马文德面前的桌面。

    “陛下,这覆水难收,桌面湿漉漉的亦叫人难受,那该当如何?不过是需要一块儿方巾,擦净它,再倒上一盏茶就是了。”

    说完,霍星纬给司马文德重新倒了一盏茶,端起自己的茶盏道:“陛下,请!”

    司马文德端起茶盏与霍星纬同饮一口。

    霍星纬问道:“陛下,这茶的味道可曾有变?”

    司马文德摇了摇头道:“还是那杯茶水。”

    霍星纬拎起茶壶,给二人茶盏中皆添了些水,放下茶壶说道:“陛下,这茶水的味道或浓或淡,口味的变化无非是煮茶人的手法,这茶叶还是那茶叶,水还是那煮茶之水,至于一直在变的,不过是饮茶之人罢了。”

    司马文德若有所思,盯着霍星纬问道:“国师,您如今的茶客可是多了一位。”

    霍星纬笑着望向司马文德,低声问道:“陛下难道不想换了这位煮茶人么?自煮自饮岂不是随心所欲?”

    司马文德眼睛微缩,随即苦笑道:“这茶都喝不上了,何来自煮自饮一说?”

    霍星纬轻轻摇了摇头道:“陛下不知否极泰来么?当年太祖举事可是会等茶与水都摆在眼前,再找人做泥炉,寻柴起火烧水?如此这般,岂不是要渴死了?老夫说句大逆不道之言,伸手惯了,便易失去原本该有的能力,陛下,若是不想坐以待毙,光求人可是不行的。”

    司马文德看着茶盏中茶水,喃喃道:“可如今的我还能做些什么?”

    霍星纬叹了口气道:“陛下,您是我大晋的天子,这就够了,他袁世信不能插手我玄一门之事,而陛下却可以,便是陛下现在亲口对我说,让老夫回到山上去,这观星台明日便可易主。”

    司马文德忙说道:“国师,朕如何舍得让你离开,若国师当真弃我而去,那朕只怕真的就没有指望了。”

    霍星纬端起茶盏,自饮了一口道:“茶煮的久了,都是一个味道了,未必是件好事,这煮茶人,还是多些好啊。”

    说完他看向司马文德道:“陛下如何看待我玄一门?”

    司马文德不知霍星纬为何有此一问,便随口说道:“国师,虽说你是玄一门的副掌门,可朕却只熟悉国师,却并不了解玄一门。”

    霍星纬笑了笑,端起茶盏对着司马文德说道:“陛下,茶凉了。”

    看着这个过了弱冠之年没几年的帝王,霍星纬站起身来,望向远方。

    是该变一变了。

    司马文德喝尽了茶,也站起身来,站到霍星纬身侧。

    一阵风吹过,二人衣袖翻飞,猎猎作响,司马文德竟是站得稳当,只是轻扶栏杆。

    霍星纬说道:“陛下,这茶叶是扬州送来的,这煮茶之水却是我玄一门内一口古泉之水,煮茶之人是我霍星纬,至于这饮茶之人,多了一人又何妨?陛下,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微臣敢保一件事,那就是护得你的周全。”

    司马文德身子微晃道:“就只是护得我的周全么?”

    霍星纬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道:“人,总归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陛下,臣亦无能为力。”

    马车离开了国师府上,司马文德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孙貂寺也只是凝神敛气,不敢多言。

    观星台上,霍星纬摇了摇头,气数将尽,天命不可违也!

第八十章 没有酒的酒水

    红日最后一丝身影已藏于山后,一个人站在路上,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消失不见。

    天色渐暗。

    拿出水葫芦灌了一大口水,陈岁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山上望去。

    这个装水的葫芦也算是家传之物,据他爹爹讲,是他爷爷亲手制作的,去田间劳作,随身携带一个装水的葫芦,倒是方便得很。

    与元夕他们分别的时候,成是非好意要把他的装水葫芦里灌满酒水,被陈岁岁婉拒了,虽说此行张仲谦给了他不少银子,可他不还是陶家堡那个只会种地的少年?酒只能拿来过节,却不可用来解渴。

    沿途清流小溪不少,这葫芦空了随便找个地方就可灌满了,还不花一文钱。

    一路奔波,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从怀中掏出个纸包,里面只剩下一个馒头,陈岁岁看了一眼,一个馒头掰作两半,几口下去,半个馒头就已入腹中。

    俗话说得好,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半个馒头下肚跟没吃一样。

    山中传来几声鸣叫,陈岁岁把剩下的半个馒头重新包好,塞入怀中,闪身进了山林之中。

    陈岁岁很羡慕元夕那手惊雀指的功夫,打猎太省事了,随便几下子就能打好几只山鸡野兔回来,这一路上,元夕可没少打些猎物给大家打牙祭。

    这一路上好吃好喝的,让陈岁岁觉得日日都在过年。

    随手折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撸去枝叶,将这根一臂多长的短棒握在右手,左手顺手捡起几颗石子,向四下丢去,正巧惊起一只山鸡,陈岁岁脚点地腾身而起,又一脚踏在一棵树干之上,横着身子向着那只扑棱着翅膀的山鸡而去。

    手中短棒一挥,正巧敲在那只山鸡头上,陈岁岁一笑,凌空翻了个身子,伸手一勾,便抱在一棵树上,随即跳了下来,捡起了那只已经被他砸死的山鸡,拎着双翅,美滋滋地下山而去。

    边走边想,家里那边的南山还是小了些。

    路旁有河水,陈岁岁把挂在腰上的葫芦灌满之后,抽出短剑开始宰杀这只山鸡。

    开膛破肚,放血拔毛,陈岁岁的手法很是娴熟,毕竟也给陶先生做过许多次了,这手艺,早练出来了。

    将光禿秃的山鸡晾在一旁,他起身去附近拾些干柴。

    当他抱着一小捆干柴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洗好的山鸡不见了。

    把干柴扔下陈岁岁四下张望了几眼,就看到有人在不远处蹑手蹑脚地走,怀中似乎抱着一物。

    肚子又开始叫了,陈岁岁眉头一皱,向着那人追去,那人听得动静,知道有人追来,便也撒开丫子跑了起来,不过是几息的功夫,陈岁岁便挡在了那人面前,盯着那人怀中的山鸡问道:“这位大哥,不问自拿,有些不大好吧!”

    那人讪笑了两声,低着头道:“我见周围无人,还以为是没人要的,便捡来了。”

    陈岁岁一伸手道:“拿来吧!”

    那人原本想耍个无赖,可一想方才这人追自己的本事,便认了怂,把怀中山鸡递了过去,趁机抬头打量了几眼眼前之人。

    这一打量不要紧,却被眼前之人下了一跳,手中的山鸡都没拿住,掉了下去。

    心中大呼,我的亲娘啊,怎么这么倒霉,捡只山鸡都能捡到这位小爷头上,我李三儿的命咋这么苦呢?

    此人正是从牛角山跑出来的李三儿。

    那天方一艾带着一众兄弟先行归山,想到大姐大似乎很生气,而右护法似乎也未占得便宜,方一艾一想,这事儿得有人背锅,想来想去的,可不就赖那个前来通风报信儿的李三儿么?

    李三儿就稀里糊涂的给关在了牛角山上。

    至于安小刀与佘睥龙二人,早就忘了李三儿这么一号人了。

    好在方一艾还算不是死心眼,万一把李三儿给饿死,这背锅之人可就没了,便还命人送些残羹冷炙给他充饥。

    李三儿被关了几日,发现没人送饭过来,他趴在门缝向外瞧了瞧,发现门外的守卫也不见踪影,就这么等了大半天,也没个动静。

    这李三儿好歹也是当了好几年的山贼,眼珠子一转便冲着外面喊饿,只是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无人搭理,连个出来呵斥的人也没有,李三儿便急了,用力晃荡着木门,晃荡几下门也没开,便打起了小窗户的主意。

    木窗被砸开之后,他爬了出来,,猫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听了听动静,却没什么动静,一座偌大的山寨竟然一点人声都没有,心生疑惑,李三儿顺手抄起一根短棒壮着胆子向外走去。

    逛了一大圈,李三儿懵了,这么大一座山寨,怎么就说空就空了呢?人呢?人没了也就算了,你倒是留口吃的啊。

    最终李三儿拎着一个酒坛子下了山,酒坛子里灌满了水,他的肚子却是瘪的。

    这一路上,靠着偷鸡摸狗,他勉强能把肚子填饱,却也挨了好几顿的打,还有好心人给了他口剩饭,沦落成乞丐的李三儿欲哭无泪。

    这山中山鸡兔子不少,只是他抓不到,也有命好的时候,捡到几颗山鸡蛋,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今日他的命就不太好,早上要了碗稀饭喝了之后,这一天都粒米未进了,饿得他心里发慌,这天又黑了,本欲去河边灌些水,

    看看能不能抓些鱼来,用那个酒坛子给熬了暖暖肚子,却远远见一人从山上拎了一只肥大的山鸡下来,他把酒坛子轻轻搁在一边,伏在河边盯着那人看。

    这山鸡倒是挺肥的,还那么大一只,自己是不是可以上前去要上一口吃的呢?正寻思着,李三儿见那人把鸡放在河边,人却走了。

    脑瓜子一想,那人必是拾柴去了,李三儿爬起身来,沿着河边悄悄摸了过去,山鸡都到手中了,那人也没回来,李三儿扫了一眼,路旁树多,天又昏暗,便向着路边走去,想着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着那人离去之后,再将这只山鸡烤了。

    只是,被人给发现了。

    陈岁岁眼疾手快,伸手一抄,山鸡已回到他的手中,打量了那人几眼之后,他问道:“饿了?”

    李三儿心道,这不是废话么,嘴上赔笑道:“少侠好眼力,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陈岁岁想了想从怀中掏出剩下的那半个馒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这馒头可是花钱买来的,他自己都不舍得吃。

    李三儿一愣,没有接过这个不大的纸包。

    陈岁岁看着李三儿眼神中带着些疑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里面是半个馒头,你先吃着顶一顶,一会儿这只鸡烤熟了,咱俩再一人半只,应该可以填饱肚子了。”

    李三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是这样的不真实,可那双清澈的眼神,在这渐黑的天地间如此明亮。

    打开纸包,见到半个白面馒头,他舔了舔嘴唇,抬头看了眼陈岁岁。

    陈岁岁点了点头说道:“快吃吧,走,天都黑了,我还要抓紧生火。”

    李三儿捧着馒头往嘴里塞,点着头,几口吃完之后,他觉得肚里总算有点舒服了,上前几步与陈岁岁并排,满脸堆笑道:“少侠真是好心肠,这辈子福缘深厚,定能有好报。”

    陈岁岁边走边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少侠,不过是个农家少年郎。”

    李三儿随口说道:“少侠说这话可就是揪着胡子过河,谦虚过度了,我可是亲眼所见,二龙山大龙头在少侠手中根本就是小娃娃抡大棒。”

    说完李三儿一捂嘴,暗骂道,自己这嘴怎么跟老太太棉裤腰似地,那般松呢。

    陈岁岁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向李三儿盯着他问道:“你是谁?”

    李三儿想起这位少侠拿剑捅大龙头时的场景,还有那位瞎了半只眼的大龙头,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哀声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儿。”

    陈岁岁见那人突然跪了下去,在那哭诉,吓了一跳,忙闪身到一旁喊道:“哎,这位大哥,你快起来,我也没把你怎么着啊?”

    李三儿哪管得了这么多,一见自己哭诉奏效,便跪着上前两下,扯着陈岁岁的裤腿开始大声哀嚎:“少侠你是不知道啊,我命苦啊,种庄稼赶上旱灾,老母病重,媳妇儿又跟别人跑了,只撇下我和我那可怜的娃儿,苍天呐,大地啊,还能不能给我一条生路了啊。”

    陈岁岁皱了皱眉,自己一不留神,反倒被这人给抱住了大腿,又恐自己挣脱会伤了这人,只好杵在那里听着他瞎说八道。

    “咕~”肚子又开始叫了,陈岁岁有些不耐烦了,什么事儿能比抓紧生火烤鸡重要啊,这鸡还得烤上好一会儿呢。

    “我说这位大哥,要哭你先等会儿再哭,我这还忙着烤鸡去呢,你不饿,我可快饿死了,那半拉馒头我都没舍得吃,还给你了,你可倒好,吃饱了有力气喊了是么?”

    听陈岁岁这么一说,李三儿马上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少侠高义,我听少侠的就是了。”

    陈岁岁故意板着脸说道:“别总少侠少侠的,我叫陈岁岁,你是谁?跟二龙山是什么关系?”

    李三儿讪笑道:“小的叫李三儿,是二龙山上的一个小喽啰!”

    陈岁岁古怪地看了李三儿几眼,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快步走到河边,涮了涮手中的山鸡,放在石板上,开始捡石头搭一个简易的火灶。

    李三儿在一旁给打着下手,想起自己那个酒坛子,他看了眼掏出火镰火石准备打火的陈岁岁,一时间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沿着河向回跑去,自己那个酒坛子还在那边呢,可不敢丢了。

    陈岁岁没有理会李三儿,他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把鸡赶快烤熟了。

    火生了起来,河边多了一抹光亮,陈岁岁看了眼从远处走回来的李三儿,拔出短剑,把山鸡一分为二,又往火堆中多添些大块儿干柴,拿起自己那根打死山鸡的棍子,穿起一半鸡肉,开始烤了起来。

    李三儿走近火堆,陈岁岁借着火光一看,这位连饭都吃不上的大哥怎么还弄了一坛子酒过来了?

    李三儿见陈岁岁的眼神,面露尴尬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少,陈岁,岁,公,公子,这,这不,不,不是酒,是个空,空酒坛子,我拿它盛水用的。”

    好在后半句终于顺当了。

    只是究竟如何称呼这位少年,倒是让李三儿犯了难。

    陈岁岁一听“公子”二字,便想起当初遇见元夕时的场景,面皮有些发红,想到自己当时若是一念之差,若是遇见的不是元大哥他们,会不会也误入歧途呢

    他轻声说道:“李大哥,你叫我岁岁好了,无需这般客气,这半只鸡,你自己烤吧,这样烤的还能快些。”

    他把带着鸡头鸡脖子的那半只递向了李三儿。

    李三儿本想再罗列些好听的话说一说,只是当他看陈岁岁的眼神的时候,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泛酸,伸手接过那半只山鸡,他嘴唇张了张,只是轻轻“哎”了一声。

    这一声,陈岁岁听在耳中,却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爹爹。

    李三儿把鸡放在火堆旁的一个石板上,起身去寻了一根木棍回来,把鸡穿上之后,也架在火上面烤。

    火光闪烁,映在二人脸上,一少年想着家,一中年不说话。

    手中木棍转了几下,陈岁岁轻声说道:“李大哥,方才你若是直接问我,我也会给你吃的,这样不问自拿,不好,很不好的。”

    被唤作大哥,李三儿有点不适,这位本事不小的少年对自己似乎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

    陈岁岁此言,让这位三十多岁的汉子心生惭愧,不是因为这少年武艺高强,而是这少年的言语,似是在为他着想。

    要不然他大可以说上一句,老子是山贼,不抢已经不错了,偷不已经是良心发现了?

    没人愿意当一个坏人,只是现在,没人把他当成一个好人。

    李三儿拎起酒坛子,就当里面满是烈酒,仰脖灌了一大口,用衣袖摸了摸嘴,叹了口气道:“少……岁,岁岁!”

    他望着噼啪作响的柴火,抿了抿嘴,接着说道:“可我饿啊,若不是你,别人也未必愿意给我一口吃的,只会把我当成一个叫花子一样,说着,‘去去去,快滚一边去’的话。”

    陈岁岁看着已经开始冒油的山鸡,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世上,也不全是这样的人的,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给你一口吃的,甚至有人还会顾忌你的感受,李大哥,你看,你不就遇上我了吗?”

    李三儿没有说话,这少年的话,在他看来,还是涉世太浅,没有见过人间险恶。

    陈岁岁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对着李三儿说话,看着火堆,他接着说道:“这天地公平么?未必,为何有人生来富贵,有人生来受苦,可若说公平,也许他就是公平的,因为追本溯源,我们的先祖也许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每一个人的父辈,祖辈,把他们的经历延续下来,有人封王拜相,有人吃糠咽菜罢了,可说不清哪天,从我陈岁岁开始,我陈氏后代也能成为他人敬仰之人,至于富贵荣华,在我看来,还是要每一代自己努力的要好。”

    说完他突然一笑,对着李三儿问道:“李大哥,你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他有道理么?”

    李三儿没想到陈岁岁突然问起这个来,翻转了一下手中的山鸡,憨笑道:“我这辈子,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不过要说这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你看我李三儿,别说生娃儿了,又有哪户人家愿意把闺女许给我,我连个打洞的老鼠都不如。”

    陈岁岁一手举着烤鸡的棍子,一手解下腰上挂着的装水葫芦,看着李三儿尴尬地笑了一下说道:“李大哥,我这里面装的也是水,我就以水代酒,跟李大哥喝一口吧!”

    李三儿看着这个奇怪少年,说着奇怪的话,可心里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在很多年里,他已经没有这种感受了,那少年的笑,让他觉得酒坛子里装得甭管是什么,老子都想畅快地大喝一口。

    拎起酒坛子,他忽然心生豪迈之气,喝了一声“来,干!”

    陈岁岁笑着举葫芦与李三儿碰了一下,似乎还带着一点羞涩。

    喝了一口之后,陈岁岁仰望天空,繁星已是清晰可见,他叹了口气说道:“李大哥,你恨这个世道么?”

    李三儿愣了一下,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恨么?似乎自己并不恨,甚至在初上山那几年,他还很欢喜,可是自己过得似乎也不是那么舒坦,只怕回到庄子去,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恨又有何用?

    摇了摇头,李三儿低着头耷拉着脑袋,方才的豪迈之气荡然无存。他李三儿又不是江湖大侠,他是个山贼,人人唾弃的山贼。而如今的他似乎连山贼都做不成了,他好像成了自己原本最瞧不起的乞丐。

    在李三儿眼中,看见那些乞丐便是嗤之以鼻,有手有脚的,干些什么不好?怎么好意思张口要饭呢?

    后来的他没有去要饭,却上了山,当了一个山贼。

    就算李三儿在回到二龙山之前不被饿死,可回到二龙山之后,大龙头未必会放过他,因为事情办砸了,就算是牛角山出手失利,这笔账也只会赖在他李三儿头上。

    如今的他,好像最恨的人是二龙山的两位龙头。

    李三儿抬起头来,看向陈岁岁,饱经风霜的脸色带有一丝惭色,咬了咬牙,他说道:“陈少侠,还请帮帮我!”

    陈岁岁扬了扬手中的半只山鸡,疑惑道:“难不成这半只你也想要?这可不行,不是我不舍得给你,是我也饿了啊,要不明早天亮了,再去山上抓上几只就是了。”

    李三儿看着一本正经的陈岁岁,咧嘴笑了,拎起酒坛子,他挺了挺胸膛,大声说道:“干!”

第八十一章 水中月碎复又圆

    一滴滴的油脂滴在只剩下红红的火炭的火堆里,腾起一阵阵烟雾,阵阵香味儿传来,两个对自己手中食物早已望眼欲穿的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李三儿笑着说道:“陈小兄弟,我看差不多了,咱们吃吧!”

    陈岁岁看着烤得金黄的山鸡,舔了舔舌头说道:“别急,稍等片刻,等我加点好东西。”

    说完把手中的木棍递给李三儿道:“李大哥,先帮我拿一下。”

    已经忍得很辛苦的李三儿刚把山鸡送到嘴边,听陈岁岁这么说,不顾烫,先咬上一口,呲着牙叼着,微微喘着气,左手接过陈岁岁递过来的木棍,嘴上却也没闲着,用舌头试了一下之后,便把叼着的大块儿鸡肉吸入口中,大口嚼了起来。

    陈岁岁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拇指和食指中指并拢,从纸包中捏起一小撮细碎之物,对着李三儿说道:“李大哥,快把鸡举过来。”

    正忙着嚼的李三儿嗯了一声,将两根木棍都举了过来,含糊不清地问道:“陈小兄弟,这是啥玩儿意?”

    陈岁岁把手放在烤鸡之上,轻轻一扬,随即微微运转内力,让自己所撒之物均匀落在烤鸡之上,示意李三儿翻个面儿,他又撒了一遍,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李大哥再受累烤上一小会儿的功夫。”

    说完他又轻手轻脚的把纸包包了起来,塞入怀中,拍了两下,接过李三儿递过来的山鸡,笑着说道:“这是一些盐巴还有其他一点香料,撒在烤肉上,会更好吃些。”

    已经闻出味道有些不一样的李三儿冲着陈岁岁竖了个大拇指,啧啧称赞道:“还是小兄弟准备的齐全,这香料一撒,味道就是不一样了。”

    陈岁岁笑了笑又翻烤了几下手中的山鸡,放在鼻尖前一闻,再也忍受不住了,看了眼李三儿,正好看见李三儿做着同样的动作,二人哈哈大笑,便开吃起来。

    这香料是陈岁岁临行前元夕让张仲谦找人给他准备的,元夕知道陈岁岁一定会不舍得花钱,备上一些香料,兴许用得上。

    当时元夕拍了拍陈岁岁的肩膀对他说道,山多的地方,饿不死咱们的,还能解馋,你说是不是?

    陈岁岁点了点头,可他心中明白,元大哥是懂他。

    在烤鸡的时候,李三儿跟陈岁岁讲了自己是如何从黑风寨一路随着张家车队到了牛角山的。

    听得陈岁岁一愣一愣的,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李大哥,看来你是非得吃上我这顿饭不可啊。”

    李三儿知道陈岁岁没有怪自己的意思,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尴尬,最后二人只是以水代酒,多喝了几口。

    而这“陈小兄弟”的称呼,便是手中的酒坛子碰了几次水葫芦之后,李三儿叫得最顺嘴,也最舒心的称呼。

    什么少侠公子的,生分了不说,自己好像还低人一等似的。

    他却不知,陈岁岁却也是最喜欢他的这个称呼。

    陈岁岁想没想过李三儿山贼的身份?自是想过,饿死了李三儿算不算为民除害?他给口吃的又算不算助纣为虐?

    这些陈岁岁却并未深思,只是在眼前,他觉得自己不忍看着这位穷困潦倒的汉子因为挨饿再去偷东西。

    举手之劳,半只山鸡,或许可以改变一个人。

    很快,二人手中的半只山鸡就剩了骨头架子,正在细细啃着每一小块儿鸡骨头的陈岁岁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李三儿一眼,却发现这位大哥连有些鸡骨头都嚼碎了咽下肚子。

    李三儿憨笑道:“别以为当山贼吃香的喝辣的,那都是龙头的日子,像我这种小喽啰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好的,加上弟兄们又多,那次不都是抢着吃肉。”

    陈岁岁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何不打猎呢?山中猎物不少,多打些不就够吃了?”

    李三儿吐了一口碎骨头渣渣,拎起酒坛子下意识地冲着陈岁岁伸了过去,陈岁岁一笑,拿起葫芦碰了一下。

    李三儿喝了口水,看着手中所剩不多的鸡骨头,低声说道:“若是打猎那么容易,这一路上我也不至于这么惨了,陈小兄弟,你身怀绝技,打些山鸡野兔不过是随手为之,可我们那帮山贼,会些真本事的,除了龙头可没几位,不过是靠着人多势众,身强体壮欺负老实人罢了。两位龙头又岂会去亲自干些抓兔子打山鸡的活?我们十多个人在山里忙活大半天,能打着几只猎物已是万幸了,况且山中猛兽不少,我们也不太敢四处乱窜的,别因为一只兔子,自己倒成了猛虎饿狼的食物,那可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我们山头可真有兄弟被狼掏了的,那样子,可别提有多惨了,龙头都不敢去灭了那群畜生。”

    重重叹了一口气,李三儿开始仔细啃着剩下的那点鸡骨头。

    陈岁岁拿木棍扒拉几下火炭,余火已是不多,顺手把剩余的干柴填了进去,几缕青烟腾起,随即转浓,李三儿被呛了几下,眯着眼睛说道:“咳咳。我说陈小兄弟,咳咳,你这生火的本事可不如我。”

    转头猛吸了一口气,李三儿拿起已经没有山鸡的棍子微挑堆在一起的干柴,使劲儿吹了几口,火苗便腾的一下着了起来。

    李三儿有些得意地看着陈

    岁岁说道:“这柴啊,可不能这么填,得架起来烧,要说这鸡啊,就算没有灶我也知道好几种做法,可不止烤这么一种吃法。”

    陈岁岁看着跳跃的火苗,浅笑道:“李大哥,咱们倒是能顺一段路,要不就结伴而行吧,只是,你还是要回二龙山?”

    李三儿看了陈岁岁一眼,低声问道:“陈小兄弟,你不嫌弃我是个山贼么?”

    陈岁岁没有看向李三儿,只是随手用棍子扒拉着火炭玩儿,轻声说道:“李大哥,若是你从今往后不当山贼自然最好,可是若你不当山贼就会饿死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毕竟与你随行几日,咱们可以同吃同饮,但是我没本事给你一个谋生的手段,李大哥,其实我真的只是一个农家少年,回到家中只怕也是躬耕田野,靠天吃饭。”

    说到这,陈岁岁看着李三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李大哥,我还是希望你别做山贼了,毕竟这样,真的不好!”

    望着那清澈的眼神,李三儿的目光却有些躲闪,他觉得自己不配跟这样一个少年坐在一起,还大口吃肉,把水言欢。

    他喃喃道:“小兄弟,大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人中龙凤,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你这么大的少年我也见过不少,不说你这身武艺,就是这谈吐学识,能及你十分之一的都没几个,有幸能随私塾先生读书识字的人,不多的。”

    陈岁岁没有说话,因为李三儿说的话,他都懂,若是没有陶先生,也许他陈岁岁现在正跪在官道上,乞求过往的好心人,给他一点点帮助给娘亲治病吧。

    摩挲着手中的葫芦,他想好了,归家之前,一定要到镇子上给先生打上一些好酒,自己再勤快些,再给先生打上一些野味儿开开荤,自己出来这么久了,先生的嘴只怕要淡出鸟来了。

    正值盛夏,虽是夜幕时分,天却不凉,但陈岁岁还是喜欢这种火烤在脸上的感觉,鸡骨头终于被二人啃得干干净净的,陈岁岁看着堆在身旁的这一小撮鸡骨头说道:“李大哥,明日天明我再上山抓上几只,趁着有,咱们就吃个够。”

    此时的李三儿却还在想着陈岁岁之前的话,他没有应声,而是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向河边,蹲在那里,先涮了涮手,随后鞠一捧水,开始洗脸。

    陈岁岁没想到李三儿这个做山贼的还这般讲究,吃过饭洗洗手也就罢了,竟然还洗脸洁面。

    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是油乎乎的,他也站起身来,走向河边,待李三儿洗完,他也准备好好洗一洗。

    洗得清爽的李三儿转头看向身旁的陈岁岁,沉声说道:“陈小兄弟,虽然我不是什么龙头大当家的,但我也随着龙头做了不少坏事,幸好的是,我李三儿胆子不大,没干过那杀人越货的勾当,顶多也就是给跑跑腿,今日听得小兄弟一席话,我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山贼,我不当了,便是去遭人白眼要饭,我也不当山贼了。”

    已蹲下身去洗手的陈岁岁闻言,咧嘴笑道:“李大哥,这是好事儿啊,可是你想好了,今后要干什么么?”

    借着手上的水,李三儿捋了捋头发,蹲了下去,对着陈岁岁说道:“回家种田,连陈小兄弟这样的人都觉得种田没什么,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还怕什么?”

    陈岁岁随口问道:“那李大哥当初为何要上山呢?”

    李三儿叹了口气道:“当年少不更事,去了学塾读了两年的书,这心思就歪了,不愿意天天干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计,后来爹娘病故,我一个人游手好闲,田也荒了,收成不好,正巧有山贼来打秋风,我一看这挺好啊,拿着刀四处转转就能白吃粮食,便一念之差落草为寇了,再后来,山贼之间也纷争不断,我怕死,每次都躲在后面,其实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发狠拼命的都是首领头头们,咱们小喽啰比划几下子就算了,二龙山两位龙头厉害,没过年,我就成了二龙山的人。”

    陈岁岁想起李三儿是从黑凤寨跑出来的,便好奇问道:“李大哥,那你又是怎么去的黑风寨啊?”

    李三儿挠了挠头道:“我们家那个庄子,在黑风寨与二龙山之间,当初二龙山两位龙头与黑风寨大当家的争地盘的时候比试过,石大当家的以一敌二,略逊一筹,输了片地盘,可龙头觉得是那石一刀留手了,怀疑他有什么阴谋,便派我去当细作。”

    陈岁岁洗好了脸,甩了甩水,“嗯”了一声,没问为何选他李三儿,起身走回火堆那里借着余火烤火。

    李三儿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一旁接着说道:“为了防止我真的投身黑风寨,龙头当时威胁我,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二龙山的事,他们就拿我家那个庄子抵债。”

    说到这里,这位三十多的汉子眼眶竟然红了,深吸一口气,他对着陈岁岁说道:“陈小兄弟,这山贼我不当了,可我李三儿这条命也未必能留下来,我若不回二龙山复命,只怕两位龙头一怒之下会对我家那庄子下手的,可我要是回了二龙山,先不说我不当山贼这件事,以被那位少侠伤了眼的龙头的脾气,只怕我李三儿也是在劫难逃。”

    长叹一声,李三儿随身躺下,仰望天空。

    陈岁岁这才想起此前李三儿曾对自己说过的那句“陈少侠,请

    帮帮我。”

    陈岁岁没有开口,毕竟不是给李三儿几口吃的这般容易,一时间他也难以做下决定。

    此时他忽然想起牛角山来,李三儿可信誓旦旦地说了,山寨人去楼空,且无打杀痕迹,这人都哪儿去了呢?

    陈岁岁想起了那位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还有那位弯弓搭箭冷冷地看着自己这边的那个人,怎么看这二人都不像是一个山贼头头。

    还有那名叫安小刀的女子,说什么拦路打劫不过是为了玩儿一下,怎么想他也想不通,还有人喜欢玩儿这个的,竟然还有这么一大帮子人陪她玩儿。

    跟过家家似的。

    他看了眼怔怔出神的李三儿,轻声问道:“李大哥,你下山之后可曾打听到牛首山那伙山贼的消息?”

    李三儿闻言坐起身来,盘着腿思忖道:“打听过,听说是被那个什么大姐大给遣散了,大家分了粮食各奔东西去了,我当时听了没太相信,谁知道是不是他们牛首山玩儿的什么新花样。”

    陈岁岁若有所思随口问道:“我听说原本那牛首山的首领可不是这个什么小丫头。”

    李三儿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次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李三儿有些好奇,怎么这位少年打听起牛首山的事儿来了?方才不是正说二龙山的事儿呢么?如今能救自己这条命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位少年了。

    难道是自己看错人了,他不想帮自己?

    陈岁岁轻叹了一口气道:“李大哥,若是二龙山没了龙头,其他人会怎么办?会和你一样回家种田么?”

    李三儿一愣,自己哪里想过这么多事儿?自己的后路还不知怎么样呢,哪有心思顾及别人。

    陈岁岁接着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二龙山上虽说人多势众,可能打的没几个人,我上次与其中一个大龙头交手,他的身手,确实不怎么太厉害,而另外一个龙头又受了伤,只怕也无一战之力,李大哥,我可以随你上山,可是我却无法杀人,我也不会杀人的,若是我能跟你们那位龙头讲讲道理最好,讲不通了动手也可以,无非是让那位龙头再吃点亏,可是咱们下了山之后,难保那位龙头不会找你的麻烦。”

    李三儿吸了一口气,自己想的似乎有点简单了啊,他有些不解地问道:“陈小兄弟,你不为民除害么?”

    陈岁岁摇了摇头道:“李大哥,杀人我可不行,咱们再想想办法?”

    李三儿眼珠子转了转一拍大腿道:“我怎么这么笨呢,我说陈小兄弟,以你的本事,生擒那位龙头也不在话下吧,到时候你给他们送到官府去不就行了?至于其他山贼,没了大龙头在,这官府的人不就能处理了么?”

    陈岁岁抓抓头道:“也是个办法,可我不愿意去见官府的,我师父说了,不能泄露他老人家的底细,到时候官府之人问我这一身本领从何而来,可就麻烦了。”

    李三儿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道:“要不,这个剿匪之功给我李三儿如何?”

    陈岁岁问道:“怎么说?”

    李三儿蹲起身来,捡起块儿小石头把玩着说道:“你只要把人绑好了,护送我到辛陵城,然后我去带着人邀功,就说有高人上了二龙山抓了龙头,让我给送入官府中来,反正那袁来也不知你底细,我就说你是高门大派下山游历的弟子,行侠仗义护送商队,又觉得这二龙山贼人为祸于民,便又上山擒贼,至于我嘛,实话实话就行,我也不求官府能给我什么赏赐,只求得一个平安罢了。”

    说到这里,李三儿竖起三根手指一脸正色说道:“陈兄弟请放心,我李三儿对天发誓,绝不泄露你身份一丝一毫,若违此誓,我李三儿不得好死。”

    陈岁岁见李三儿言辞恳恳,便点头说道:“那就按李大哥说的这么办吧,能做点好事,我也挺高兴的。”

    李三儿点了点头道:“陈兄弟侠义心肠,李三儿佩服。”

    陈岁岁轻轻摇了摇头道:“李大哥客气了,岁岁愧不敢当,你来与我说说二龙山山寨情况,到时候你在明,我在暗,咱们拿下袁氏兄弟。”

    李三儿嗯了一声,捡起几块儿石头,开始对陈岁岁说起山寨地形。

    夜已深,明月升空,银辉洒向清澈的河水,陈岁岁坐在河边,抱着膝,看水中之月。

    水在眼前,月却依然是那么遥远,临行前成是非的玩笑话就像一颗种子,在陈岁岁心中发了芽。

    他没有去牛角山,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做些什么,又不是真的去寻仇,难道只为去看上一眼那个小丫头,告诉她,自己的兄弟,也许已经原谅她了,让她不要再自责了。

    陈岁岁没有这个胆子,虽然他很想去。

    他曾告诉过自己,等哪天自己想通了,有胆子了,再去牛角山告诉那位姑娘,我曾经见过你,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他想告诉她,我叫陈岁岁。

    我好像很喜欢你!

    有位贤者曾说过,何为喜欢?

    大概就是一眼万年吧!

    可惜……

    陈岁岁往水中丢了块石头,水中月碎复又圆。

第八十二章 茶楼上

    宋蓝玉带着姬大墙在琅琊城中闲逛,鳞次栉比的建筑,兜售各式各样货物的商家店铺,都让姬大墙目不暇接。

    走走停停,看来看去,姬大墙手中也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当然,稀奇古怪这四个字只是对姬大墙来说的。

    自小在山上长大的他,见到什么都新奇。

    其实姬大墙买的这些东西,倒不是将军府上没有,而是大户人家根本看不上的一般货色。

    宋蓝玉没有拦着,小师弟喜欢,就让他买好了,只要他高兴就好,反正将军府也不差这点银子。

    当看到小师弟对着一个夜壶跃跃欲试的时候,宋蓝玉终于忍不住,拦住了这位花钱上瘾的小师弟,笑着说道:“大墙啊,这个,府上真的有,不信你回去之后看看床下,可比这个精致多了。”

    姬大墙一脸疑惑道:“真的?师兄,难道你看过我床下?可是你并没有到我的房间来过啊?

    不怪姬大墙见夜壶新奇,实在是他没有见过这个看起来像茶壶,口却比茶壶粗了许多的东西。

    在山上住的时候,因小时候尿多,师父便在他的房间中放一个木盆子给他接尿用,等他长大了些的时候,再起夜就让他去外面尿了。

    而大半夜不敢去茅房的他经常给院子中的花草树木施肥。

    这卖夜壶的伙计自然不会上前去跟客人讲夜壶是干什么用的,因为没必要,哪个来他店中买夜壶的还能拿这玩意儿沏茶去不成?

    他总不会脑袋进水了,上前去跟客人说,客官这玩意儿是装尿用的,您可别干别的去了,这不是找骂呢么!

    所以姬大墙与师兄宋蓝玉在那挑选夜壶的时候,他就在柜台后等着这二位选好了上前结账。

    姬大墙买这个其实就是要拿回去做茶壶用的,不过不是给他自己,而是给那位劳师叔祖。

    师兄给师叔祖买了两包上好的茶叶,他再送茶叶就不合适了,正巧见到店家摆着许多夜壶,便想着这茶壶可是和府中的不太一样,送给师叔祖他老人家保准喜欢,自己既是蓬莱阁一脉的弟子,而师叔祖又是外公的师父,这礼物得送得别致些。

    宋蓝玉尴尬地笑了笑,低声对他说道:“小师弟,我不用去你房间也能知道,将军府中但凡有点身份的人的房中都有,你想想,你的房间里还会没有?”

    姬大墙“哦”了一声,有些遗憾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看来师叔祖的房中肯定也有这个茶壶了,我还想着送给他老人家一个当礼物呢,看来还得挑别的物件了。”

    宋蓝玉一听,赶紧拉着小师弟的胳膊向外走去,边走边低声说道:“小师弟,等下师兄再跟你说。”

    那买夜壶的活计倒是没太听清楚姬大墙说些什么,只听了个大概,不禁笑了一下,这人可真是奇怪,卖了好几年的夜壶也算长见识了,竟然有人要买这玩意拿去送礼!

    姬大墙有些不解,出了店铺,看着宋蓝玉问道:“师兄,你这么急着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看几眼呢,万一有特别好看的呢,我送师叔祖也不是不行啊。对了,师兄,这好好的茶壶放床底下做什么?”

    宋蓝玉俯身贴在姬大墙耳边说道:“小师弟,这是夜壶,不是茶壶。”

    “夜壶?哦~是了是了,我明白了,怪不得要放在床底下呢,半夜口渴了拿着方便。”

    姬大墙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在那自言自语。

    宋蓝玉看着天真的小师弟啼笑皆非,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是得多带他长长见识了。

    搂着姬大墙的肩膀,他边走边低声说道:“夜壶就是夜里方便用的,不是你说的那个喝水方便,就是往里面尿尿的!”

    姬大墙眼睛瞪得提溜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宋蓝玉说道:“师兄,你是说拿这个壶装尿?”

    宋蓝玉脸扭向一旁,憋着笑点了点头。

    姬大墙想了想夜壶的口,恍然大悟,随后又低声问道:“师兄,可是男女通用?”

    原本憋笑的宋蓝玉脸腾的一下红了,转过头来瞪着姬大墙说道:“师兄又未曾娶妻,哪里知晓!”

    充满求知欲的姬大墙转身要回店中,口中说道:“那我问问卖夜壶的去,他肯定知道。”

    宋蓝玉一把拉住姬大墙的胳膊,无奈道:“小师弟,这个,你真的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你回到府上,问卫姑姑好了,她总管你的起居生活,有什么这方面的问题,她应该都会告诉你的。”

    姬大墙想了想点头说道:“也是啊,我从未看过我的床下,也没有人告诉我还有这东西啊,每次我起夜的时候都是悄悄跳出窗去,到树下方便的。”

    宋蓝玉笑了笑,这倒是很山上的作风了。

    姬大墙有些遗憾,看着手中拎着几样物品,商量着说道:“要不,从这里面选出一样送给师叔祖?”

    宋蓝玉看着姬大墙不舍的眼神,轻声说道:“这些你若喜欢,就都留着吧,礼物的事儿,咱俩一会儿再商量商量,也逛了好大一会儿了,咱们去茶楼坐坐,歇歇脚。”

    姬大墙听师兄这么一说,抬头笑着说道:“也行,早知道有些东西就买两件了,送出一件给师叔祖我就不用为难了。”

    说完拍了拍肚子说道:“师兄啊,咱们就去喝茶么?我渴是渴了,可还有些饿啊。”

    宋蓝玉笑着说道:“这酒肆不如茶楼清雅,你多去茶楼坐坐,没坏处的,饿了的话,茶楼也有精致的糕点,师兄给你叫上些来垫垫肚子。”

    姬大墙咧了咧嘴,嬉笑道:“还是师兄最好了!”

    宋蓝玉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二人向着茶楼走去。

    ——————————————

    李三儿自恃腿脚不慢,可跟这位陈小兄弟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了,抹了把汗,将酒坛子中最后一口水喝光之后,他冲着前面高声喊道:“陈小兄弟,你等等我。”

    好在陈岁岁一直留意着后面,并未全力而行,要不然李三儿早就被陈岁岁给甩没影儿了。

    听见李三儿叫自己,他止住了步子,回

    头冲着正小跑过来的李三儿喊道:“李大哥,不用着急,我等着你便是。”

    晃了晃腰间的葫芦,还有大半葫芦的水,虽然不太渴,他还是摘下葫芦小喝了一口。

    这时李三儿已到他的跟前,喘着粗气说道:“我说陈小兄弟,你这走得也太快了,要不是你李大哥我早上还能竖起来,都他娘的以为自己是老头子了,我这紧赶慢赶的,也追不上你,你瞧瞧我这一脑袋的汗。”

    陈岁岁心中暗自发笑,追不上就对了,他是故意与李三儿拉开一小段距离的,不是他瞧不上李三儿不愿意跟他一同赶路,而是话就那么多,一路同行再无话说,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那李三儿话倒是不少,可都是些口无遮拦的话,还带着不少荤话,陈岁岁怕污了自己的耳朵,便找了着急赶路的借口,走得快了些。

    就当没听懂李三儿的荤话,陈岁岁笑着说道:“你走你的就是了,看你被落下了,我自然会等你的。”

    李三儿一举手中两个拳头大小的酒坛子说道:“你看,这水是早起灌的,这又喝光了,一会儿还得找条河把坛子给灌上。”

    陈岁岁晃了晃手中的葫芦对着李三儿说道:“李大哥,咱们这都到了二龙山的地盘了,你抓紧几步趁着天黑之前赶回山寨,我这里还有不少水,给你倒上一些。”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陈岁岁看着已经递过来的酒坛子,不禁笑了一下说道:“都是从河里灌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岁岁把葫芦中一大半的水到给了李三儿,李三儿忙说道:“够了够了,我说陈小兄弟,你真的能暗中跟着我到山寨中去?你可别悄悄地走了啊,你要是反悔了,可得提前告诉老哥一声,不然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山上了,你是不知道啊,真有兄弟被龙头扔到深山里喂狼的,被啃得尸骨无存,那叫一个惨啊!”

    陈岁岁挂好葫芦,看着面带愁容的李三儿说道:“李大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肯定会随你上山的,我又不能露面,只能暗中跟着上山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记得多加周旋,你若是有危险我就跳出来救你,另外,你一定要记得,在事成之前,千万别暴露出你我相熟,不然我怕别人会对你不利。”

    李三儿点点头道:“还是兄弟想得周全,到时你就瞧好吧,我李三儿也不是愚笨之人。”

    陈岁岁点点头道:“事不宜迟,那咱们走吧!”

    ——————————————

    姬大墙捏着一块儿桂花糕塞到口中,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宋蓝玉见状,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小师弟,你慢些吃,容易噎到。”

    姬大墙费力地嚼着,左手放在下巴下面接着,右手拿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左手往口中一拍,掉在手中的一些碎渣也被他吃得一干二净,拍了拍手,他又把剩下的半杯茶喝光,靠在椅背之上长舒了一口气。

    宋蓝玉和声问道:“怎么?这就饱了啊!”

    姬大墙看了看盘中还剩下一块儿的桂花糕,咂咂嘴,笑嘻嘻说道:“大墙还是惦记师兄的,再说了,不能吃太多,这桂花糕虽是好吃,可还是不如府里的饭菜好。”

    宋蓝玉的心有些暖意,小师弟没变,原来在山上的时候,他抓了山鸡野兔给小师弟打牙祭,小师弟总会想着给自己一根大腿吃。

    连师父崔星河都没有这待遇。

    记得有次二人在悄悄地啃着山鸡,被师父发现了,师父对着大墙说道:“大墙啊,吃什么好吃的呢?给为师吃一口可好?”

    那时姬大墙几口便把手中的鸡腿啃完,边嚼边鼓着腮帮子对着师父说道:“没,什么也没吃。”

    师父对着还不到五岁的大墙笑眯眯地说道:“大墙啊,师父还有卢先生可都教过你,做人要诚实,可不许撒谎的。”

    姬大墙“哦”了一声,把藏在身后的山鸡拿到身前来,盯着手中的鸡犹豫了半天,才把鸡头揪下来递给师父,有些不舍地说道:“师父,那这个鸡头就给您吃好了。”

    崔星河没有接过鸡头,而是看着姬大墙问道:“这鸡身上肉那么多,为何只给为师鸡头呢?卢先生可有讲过要尊师重道?”

    宋蓝玉清晰记得,当时姬大墙振振有词道:“师父是一派之长,这鸡首自然要给师父吃了!”

    崔星河佯怒道:“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姬大墙奶声奶气地说道:“这鸡头在大墙眼中是最珍贵之物,自然要献给师父吃,既然师父不喜欢,那大墙自己吃好了。”

    没等崔星河反应,这鸡头已经被大墙叼在了口中,而不知大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的口水,也滴在了手中捧着的那只山鸡身上。

    宋蓝玉吃着桂花糕,想着当时师父的神情,嘴角不禁上扬。

    姬大墙眼尖,见师兄在笑,一边给二人茶杯添了些茶水,一边问道:“师兄,你在笑什么呢?”

    宋蓝玉吃得就斯文多了,小口小口的吃着,闻言把剩下的半块儿桂花糕放在盘中,喝了口茶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你小时候的事情。”

    姬大墙抓起一把炒瓜子,边嗑边说道:“我小时候?那有什么好笑的?”

    宋蓝玉摇了摇头道:“师兄不是在笑你,而是有些开心罢了。”

    姬大墙甜甜一笑,又看了眼盘中师兄剩下的半块儿桂花糕,笑嘻嘻说道:“师兄啊,你这是给我留的?”

    宋蓝玉愣了一下,“啊?”

    在他“啊”的功夫,姬大墙已经抓起那半块儿桂花糕塞进自己的口中,带着笑嚼了起来。

    宋蓝玉无奈地一笑,轻声说道:“你要是没吃够,师兄再给你要上一份就是了,何必这般!”

    姬大墙嘿嘿笑道:“师兄,这样吃起来才香嘛!”

    宋蓝玉莞尔一笑。

    这时旁边一桌有人嗤笑道:“哪里来的家伙,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可惜却盖不住身上这股土包子味儿,倒是污了这片清雅之地。”

    宋蓝玉眉头一皱,在与姬大墙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那

    边桌子坐着的两人,为了避免生出意外,他还特意挑了隔着那二人一张桌子的位子坐下。

    看那二人衣着气度,应该是这琅琊城中大户门阀子弟。

    另外一人摇了摇头道:“郑兄,这就叫做附庸风雅,沐猴而冠。”

    被称郑兄之人笑着摇了摇头道:“崔兄,这附庸风雅用得倒是准确,至于沐猴而冠嘛,似乎不太恰当。”

    姓崔的青年朗声笑道:“这我倒是要请教请教郑兄了。”

    那郑姓青年抓起放在桌上的折扇轻轻扇着,品了一口香茗晃着头说道:“这沐猴而冠典出自那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纵是他这言而无信的行径叫人瞧不上,可霸王终究是霸王,你拿一个土包子来同那位不可一世的霸王相提并论,自是不妥。”

    崔姓青年单手轻拍桌子,叹道:“还是郑兄学识渊博,崔朝自愧不如。”

    郑姓青年得意一笑,正欲说话,只听得啪的一声,手中折扇不知被何物打了一个小窟窿。

    宋蓝玉不想多事,只是这二人言语实在过分,便弹了一颗瓜子过去,以示警告。

    崔朝惊道:“郑兄,怎么回事?”

    郑姓青年脸现出怒气,向着宋蓝玉与姬大墙这一桌望来,刚好看见宋蓝玉的眼神。

    冷哼一声,他回头对着崔朝说道:“应该是那一桌之人所为。”

    崔朝冷笑道:“在这琅琊城中竟然还有人敢以武行凶不成?郑兄,咱们可不怕他。”

    郑姓青年看着折扇上的窟窿,也是怒气冲天,扇面题字“以德服人”的“人”字变成了“太”字。

    手有些抖,他咬牙切齿道:“我郑靖也不是好惹的,崔兄,看来那对土包子是外来人,还不知道我郑靖的姑姑是谁。”

    崔朝按住郑靖的手低声说道:“郑兄,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可是会武功的,咱们可不能贸然行事。”

    郑靖气笑道:“我就不信他还敢当街杀人,崔兄,走咱们去跟那两个土包子讲讲道理去。”

    看着那二人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宋蓝玉叹了一口气,背向二人而坐的姬大墙不知师兄何故叹气,开口问道:“师兄,怎么了?”

    宋蓝玉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别出声,交给师兄就行。”

    不知何故的姬大墙顺着师兄的目光回了头,见已临近的二人,脸上不禁露出春风般的微笑。

    见这土包子冲着自己笑,郑靖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不顾斯文怒道:“笑什么笑,你笑个屁啊!”

    姬大墙一愣,怎么在这琅琊城之中自己的春风就吹不动了么?这人怒又是从何来?

    方才郑、崔二人在那闲谈的时候,姬大墙虽然也听得几句,却从未往自己身上想过。

    眨了眨眼睛,他不解问道:“这位兄台,本来我是冲你笑的,你这句‘笑个屁呀’似乎在说自己是个屁哦!”

    楼上其他茶客可是识得郑、崔二人的,听见姬大墙此言,便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能见到郑家人吃瘪,可比桌上这点心好吃多了。

    郑靖对姬大墙怒目而视,背着手傲然说道:“哪里来的乡下人,不认识本少爷是谁么?”

    姬大墙眨了眨眼睛,看向师兄,轻声问道:“师兄,咱们宗门算是乡下么?”

    宋蓝玉见二人也不是习武之人,便没急着出手,他思忖一下说道:“要是按照地理位置,算是吧!”

    姬大墙咧嘴一笑,对着郑靖说道:“我确实是乡下来的,不过如今可不是乡下人了,至于你是谁?我确实不知。”

    看着姬大墙的一口白牙,郑靖气得一甩袖子,怎么碰上这么个脑子拎不清的家伙。

    崔朝嗤笑道:“就是换了身皮,乡下人依然是乡下人,我可告诉你,这位可是郑家的小少爷,而我,可是崔家的人。”

    姬大墙更懵了,轻声问道:“请问,这和我有关系么?”

    郑靖再也忍不住了,“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指着扇面上那个窟窿说道:“别给本少爷装糊涂,说,这是不是你们干的?”

    姬大墙仔细看了扇子几眼,叹道:“好字,好字,只是这‘以德服太’何解?”

    宋蓝玉见状,对着姬大墙说道:“小师弟,交给师兄吧,你安心喝茶便是。”

    说完他抬头对着郑靖说道:“不错,是我弄的。”

    “好,好!”被姬大墙气得不轻的郑靖怒极反笑,指着手中折扇对着宋蓝玉说道:“说吧,怎么办吧?”

    宋蓝玉淡淡说道:“陪你一把折扇便是。”

    郑靖扫了眼姬大墙放在桌子上的一堆东西,其中便有折扇,冷笑道:“就凭你们买的这些破烂货?本少爷也不欺负你,这扇子虽说也值上不少银子,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这题字可是‘书圣’亲笔题的,你要是能找到这位名家再给我题上一副,少爷我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你俩。”

    崔朝在一旁说道:“郑兄,只怕这两个土包子不知道书圣之名了。”

    姬大墙听得明白了,原来是师兄弄破了人家的扇子,他想了想自己的身份,虽说还未昭告天下,可自己是王世子却是实打实的事实,“书圣”题字能比得上自己的题字?

    想到这里,姬大墙还有些开心,自己可还并未给人题过字呢。

    他站起身来,左手背后,抬起右手好似打了个招呼,笑着说道:“这位兄台,几个题字而已,正巧我方才买了一柄折扇,这样,我找店家帮我拿来笔墨,给你题上一副便是。”

    崔朝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姬大墙鼻子骂道:“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题字?就你也配?我呸!”

    郑靖也冷声说道:“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呢?”

    宋蓝玉一拍桌子,从腰间把腰牌掏了出来,扔到桌子上,那人出言如此不逊,还不是在仗势欺人?

    突然宋蓝玉一惊,本欲开口,却已是来不及。

    姬大墙跳起身来照着崔朝头上就是一巴掌,

    “你他娘的骂谁是小杂种呢?”

第八十三章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崔朝手捂着头,向后躲了两步,指着姬大墙气骂道:“你,你,你竟然敢打我?”

    姬大墙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崔朝,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叹道:“这头可真硬,就这么打一下,手还有点疼了,早知道用上点内力就好了。”

    姬大墙原本没想动手,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土包子乡下人的,姬大墙听了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是王世子,卫大将军的外孙儿,又不是这两人说是什么就什么,他俩又不是自己的爹爹。

    可那句“小杂种”姬大墙可就忍不住了,这不是骂他爹跟他娘亲呢么?要不是外公说了暂时不能泄露身份,他都要抓着这人去王府中,让他当着鲁王的面说上一说,究竟谁是小杂种。

    这一巴掌,姬大墙根本未用力,扇一下,出口恶气就算了。

    崔朝气得嘴都哆嗦了,长这么大自己何曾受过这等恶气,也不顾有辱斯文,撸 着袖子就要上前挥拳,却被身旁的郑靖伸手拦下。

    “崔兄,且慢!”

    郑靖看到了宋蓝玉扔在桌子上的那块腰牌,眉头皱了皱冲着宋蓝玉行礼道:“敢问这位大人身居何职?”

    宋蓝玉看了眼郑靖,没想到这位竟然还能忍住,淡淡说道:“宋蓝玉,卫将军麾下,近卫副统领。”

    郑靖心中一凛,没想到此人还是这等身份,不过他郑靖可不是一般人,又岂会被这块牌子吓到?

    拱手抱了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呼,郑靖说道:“原来是宋大人,在下郑家家主之子郑靖。”

    宋蓝玉点了点头,算是回了一礼,方才这二人言语过分,宋蓝玉连一些场面上的客套都懒得做了。

    宋蓝玉知道,那郑氏可算得上是小师弟的敌人。

    郑靖没想到此人这般傲慢无礼,连身都未起,冷哼一声说道:“宋大人好大的威风,你莫非不知晓我姑姑正是咱们鲁王的王妃?”

    宋蓝玉给姬大墙和自己的茶杯添了些水,看了眼负手而立的郑靖,“哦”了一声。

    把腰牌别回腰间,他抓了把瓜子磕了起来。

    郑靖见状,脸气得铁青,这军中怎么还会有如此不懂规矩之人,若不是爹爹叮嘱下来,叫他最近安生些,他早就指着宋蓝玉的鼻子开骂了。

    被他拦下的崔朝听到宋蓝玉的身份也是吃了一惊,看样子是这位副统领带着亲戚来城中见见世面。

    揉了揉额头,他狠狠地瞪了姬大墙一眼,对着郑靖低声耳语道:“郑兄,怎么办?咱们这般可再没脸见人了。”

    姬大墙一听这位名叫郑靖的青年是郑王妃的亲侄儿,要是从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那里论的话,自己和他还算是沾亲带故的。

    还好自己打的是那位姓崔的。

    姓崔的?自己的师父不就姓崔么?难不成也是师父的后辈?

    姬大墙心念转了好几圈,觉得有必要把事情问个清楚,便面带微笑对着崔朝说道:“敢问这位崔大哥又是谁家之后?可识得蓬莱阁的崔星河崔掌门?”

    崔朝看着姬大墙的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刚打完自己一巴掌,还能笑眯眯地打听自己底细,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他冷哼一声,傲然说道:“也不怕告诉你,鄙人崔朝,当代崔氏家主正是我大伯。”

    姬大墙看着崔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崔朝看着姬大墙的眼神,皱了皱眉恨声道:“小子,别以为你打了我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可告诉你,我堂兄可是城内护城军参将,你在这里惹事生非,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在崔朝看来,什么卫将军近卫副统领,可没他堂兄有实权。

    姬大墙疑惑地问道:“你不认识崔星河崔掌门么?”

    崔朝不明白这小子问这个做什么,“嘁”了一声说道:“崔掌门我自是听说过,不过他虽是姓崔,却又不是我崔氏门墙之人。”

    其实在青州四大家族人的眼中,什么门派之人,根本不入他们的眼,不过是一群莽夫而已。

    在卢士隐卢先生在姑射山搭建照祥庐之前,也曾看不起这些爱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总觉得有这帮人的存在,这天下才容易乱。

    因为卫龙的关系,卢士隐对崔星河还算客气,可随着崔星河多次到访照祥庐之后,卢士隐才发现,这门派中人也并非只是会舞刀弄棒的,像崔掌门,卢士隐都觉得此人学问未必真多高,可一些真知灼见却也让他抚手称赞。

    姬大墙“哦”了一声。

    崔朝见状,亦是火冒三丈,这二人怎么都是一个德行,“哦,哦,哦”的,是真不知晓郑,崔二族在青州的地位么?还是在那里装傻充楞。

    一甩袖子,他指着姬大墙鼻子说道:“小杂种,快快报上名来,不然等你崔大爷的堂兄来了,可有你好看的了。”

    听得崔朝此言,郑靖心思一转,这宋蓝玉是卫龙的人,他好似听家中人说过,这卫龙与自己姑姑可是不太对付,既然如此……

    想到这里,他瞪着宋蓝玉也大声说道:“你是卫将军麾下侍卫副统领又是如何?在这琅琊城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这里还是要讲王法的。我就不信卫将军麾下有这般仗势欺人之人。”

    他正说着,只听得身旁传来“哎呦,哎呦”的声音,不顾宋蓝玉回话,他忙转头,却见那个少年正揪着崔朝的衣领打嘴巴,口中嘟囔着:“我让你嘴欠,我让你嘴欠,小爷告诉你,我叫姬大墙,姬大墙的姬,

    姬大墙的大墙。”

    宋蓝玉也不怕事大,坐在那磕着瓜子看着姬大墙打着那名叫崔朝的青年,至于郑靖的话,他只当做没听见。

    仗势欺人?呵呵!

    再说了,若不是小师弟如今不便泄露身份,就凭崔朝那两句“小杂种”就能把他拿下关起来。

    崔朝被打得哭丧着脸喊道:“郑兄,啊~快救我,哎呦~快喊人,疼啊~报官,啊~”

    郑靖想出手解救崔朝,又恐伤了自己,心中埋怨崔朝说话有辱斯文,若不是他一口一个的“小杂种”,又岂会挨打,真是不长脑子。

    瞪了眼宋蓝玉,郑靖冷笑道:“宋大人好生威风,我倒是要看一看这琅琊城还有没有王法了,只怕卫将军也保不住你。”

    说完他冲着茶楼掌柜的喊道:“店家,速速去报官来,说有人在此行凶,崔朝公子被人当街殴打。”

    宋蓝玉看了眼姬大墙,轻声唤道:“小师弟,差不多就行了,打多了手疼。”

    姬大墙回头咧嘴一笑,说道:“好!”

    左手一推,被打得说不出话来的崔朝瘫在地上,双唇肿得高高的,满眼恨色,盯着姬大墙。

    姬大墙下手不重,可那么一下一下的拍在崔朝嘴上几十下,不肿才怪。

    姬大墙对自己这次出手十分满意,连那人的牙都未伤到。

    郑靖盯着姬大墙说道:“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姬兄弟你这般出手可是太过恶毒了,再者说了,你凭什么打人?”

    姬大墙看向郑靖,那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郑靖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打人还有理了?等着吧,官府中人来了,你好好去府堂之上解释吧,本公子是讲理之人,别以为仗着身怀武功你就能欺负人,我可告诉你,这青州,可是我大晋王朝最讲礼法之地。”

    姬大墙没有理会郑靖,抬头看向宋蓝玉悄声说道:“师兄,他们可报官了啊。”

    说完还挤了挤眼睛。

    郑靖看得真切,暗自思忖,莫不是这二人想逃?

    至于崔朝,已爬起来找张椅子坐了下去,继续用眼神攻击姬大墙。

    宋蓝玉轻声笑道:“报官怕什么?别忘了,师兄我可就是官。”

    郑靖心中冷笑一声,看你嚣张到几时,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坐在他面前茶桌旁这二人突然起身,冲着他二人笑了一下便从横栏处飞身而出,轻点几下,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呜呜的叫着,崔朝捂着嘴站起身来冲到横栏旁,抻着脖子使劲张望,却并未再见到那二人身影,冲着同样过来看的郑靖着急地说道:“饱(跑)了,饱(跑)了!”

    郑靖看向急着跺脚,话也说不清的崔朝,心中暗叹了一下,好声劝道:“崔兄,无妨的,跑了又能如何?他二人还能逃出咱们琅琊城么?”

    崔朝眼神满是愤恨,冲着横栏外呸了一下,结果疼得自己一哆嗦,随后满脸委屈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郑靖想了想低声对着崔朝说道:“崔兄,今日之事原本就是那二人无理,纵是那叫宋蓝玉的是卫将军麾下又如何?这二人若非心虚,又岂会逃走?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咱们郑,崔二族的脸面岂容得他人侮辱?”

    崔朝捂着嘴点点头。

    茶楼对面的酒楼上,一人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对面茶楼上发生的一切看着眼中,他笑了笑,夹了一筷子佐酒小菜放入口中细细嚼着。

    有意思!比这菜下酒!

    姬大墙与宋蓝玉二人慢慢悠悠地溜达,以他二人的身手,跳出茶楼之后几个闪身,便消失在楼上那二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姬大墙笑嘻嘻地问道:“师兄,我可没想到啊,你还真愿意随我跑出来。”

    宋蓝玉面带笑容,轻声说道:“小师弟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不过师兄不明白,你为何要跑呢?”

    姬大墙一愣,狐疑道:“师兄,他都报官了,为何不跑?那官兵来了,不得把咱俩抓起来啊。”

    宋蓝玉没想到小师弟是这般想的,他拍拍小师弟的肩膀说道:“怕什么?有师兄在呢,况且又有谁敢抓你?”

    姬大墙冲着师兄一咧嘴,吐了个舌头,数了数手中拿的物件,一样没落下,心中稍安,开口说道:“那~不都一样么?不敢抓我我还等在那里做什么?陪那俩人聊天么?”

    说到这里姬大墙撇了撇嘴道:“师兄,不是我说,那姓郑的我看着也不顺眼,说话阴阳怪气的,至于另外那个姓崔的,打完我就舒服了,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咱们喝茶喝得好好的,又没招惹他们,对了,师兄,那个姓郑的扇子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蓝玉道:“喝茶的时候,他二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师兄修心不够,听了觉得刺耳,便弹了一颗瓜子过去,本欲提醒他二人一下,谁料这二人却仰仗身份过来口出狂言,本来师兄还怕惹些麻烦,后来一想,若是我们退了一步,只怕对方更是会得寸进尺,不肯善罢甘休,小师弟,你那巴掌打得好!”

    姬大墙嘴巴一咧,随即担忧道:“师兄,不会给外公惹上什么麻烦吧?那个叫郑靖的可是郑王妃的侄子啊!”

    宋蓝玉停步不前,转头看向姬大墙,开口问道:“小师弟,师兄问你,你怕不怕郑王妃?”

    姬大墙不明白师兄为何突然不走了,也跟着停了下来,闻言

    不解道:“怕?为何要怕?”

    宋蓝玉笑了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小师弟,师兄相信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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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三儿顺着羊肠小道向着山寨中走去,手中是随手捡来的一根长棍,天已擦黑,陈岁岁不知身在何处,李三儿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终于见到了光亮,山寨门不远了,李三儿回头张望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便快上几步,向着山门走去。

    “什么人?”

    李三儿的动静引起了守卫的注意,李三儿忙开口道:“兄弟,是我啊!”

    待李三儿临近,守卫借着火光看得清楚,原来是自家人,便迎上前去,悄声说道:“我说李三儿啊,这阵子你又跑哪儿去了?你是不知道,我告诉你,咱们二龙山出大事儿了!”

    李三儿心中一惊,忙问道:“兄弟,出什么事儿了?”

    守卫压着嗓子说道:“咱们二龙头死了,可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进了寨子,你就老实地待着吧,可别去大龙头那里找不自在了,对了,前几日大龙头还问过,你回来没有,怎么?你是又出去办事儿了?”

    李三儿一愣,随即面露悲戚之色,哀声问道:“怎么回事儿?我这才出去不到一个月,怎么二龙头就走了呢?”

    李三儿心里明白,定是瞎眼那位龙头死了,两兄弟争了一辈子老大,还是袁去先去了。

    那守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是没见到啊,二龙头死的太惨了,半张脸都烂了,后来大龙头不忍,一刀结果了自己的亲兄弟,这不昨日才过的二七。”

    李三儿疑惑道:“不对啊,我记得我下山的时候,二龙头不是有大夫给瞧了么?”

    那守卫啐了一口,哼了一声说道:“就那庸医,以后老子要是受伤了,可不敢找他,大龙头可说了,等过了三七,就下山抓了那庸医,给二龙头偿命。”

    李三儿拱了拱手道:“谢过兄弟了,我得赶快回去复命。”

    那守卫点点头道:“你快去吧!”

    李三儿不知道,在他与那守卫说话的功夫,陈岁岁已经进了山寨。

    李三儿眼珠子转了几圈,随即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向着山寨里面奔去。

    李三儿这一哭动静不小,有不少山寨中人出来围观,一见是李三儿回来了,还哭得这般悲痛,便有人道:“难怪大龙头给李三儿派任务,你瞧瞧,哭得比大龙头还狠。”

    旁边之人瞪了他一眼说道:“小点声吧,让大龙头知晓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袁来在喝着闷酒,兄弟袁去遭了那份罪命却没保下来,他袁来咽不下这口气,如今山头只他一人,只怕今后的日子不大好过。

    袁来打算好了,借着下山给袁去报仇的机会,他决定好好洗劫一番,等到了山上,他拿上钱财就离开这二龙山,山贼山贼,有山就能当,在哪儿还不是山贼了?

    至于手底下这群人,袁来可不管了,都是有胳膊有腿的人,自己想办法去,老子为了这个山寨,可是没了一个兄弟。

    灌了一口酒,袁来皱了皱眉,不知是谁在那大呼小叫的,喝个酒也不得清净。

    “来人!”

    有人推门而入,应声说道:“大龙头!”

    袁来一蹲酒坛子,骂道:“去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在那鬼叫,不知道老子这几日心情不好么?”

    “是!”

    不一会儿,门又开了,那人带着李三儿走了进来,李三儿还在那里一抽一抽地抹着眼泪,看见袁来,便上前几步一拱手,

    “见过大龙头,我……”

    袁来见是李三儿回来了,心情稍好,看着哽咽不止的李三儿说了句:“行了,行了,你哭又有何用?人还能给哭回来?”

    李三儿低着头,看似在抽泣,其实是在四处打量,心中想着这陈岁岁怎么还不出现。

    装模作样的再抹抹眼泪,他拱手说道:“大龙头,李三儿幸不辱命,完成了大龙头的重托!”

    袁来闻言站起身来,对着李三儿招手道:“当真,快过来,与我细说。”

    随后对着外面喊道:“快拿来一副碗筷,两坛好酒。”

    李三儿有些迟疑,袁来瞪眼说道:“还磨叽什么呢?快坐过来,我说李三儿啊,此次你功劳不小,待这次咱们下山给二龙头报了仇,这二龙头的位置我看就交给你吧。”

    李三儿面露喜色,忙来到袁来身前跪下,大声说道:“谢过大龙头!”

    袁来坐下摆摆手说道:“兄弟快起来吧,以后你就是大哥的左膀右臂了,来,赶紧坐下,你是不知道,老二走了之后,我喝起酒来都没什么滋味,唉!”

    李三儿小心翼翼地在袁来对面坐下,屁股只沾了半张椅子,袁来看了眼身旁,拎过来一小坛子酒递了过去。

    李三儿双手接过,轻轻拍开封泥,一阵酒香迎面扑来,李三儿有些醉了。

    袁来单臂支在桌上,向前探身,盯着李三儿说道:“兄弟,快说说,那两个少年死没死?那牛角山可有这本事?”

    看着双眼通红的袁来,李三儿背脊冒出冷汗来,方才的醉意全无,什么二当家的,什么大龙头的左膀右臂,什么山贼,他李三儿可是来为民除害的。

    捧起酒坛子喝了一大口美酒,他对着袁来说道:“大龙头,你是不知道,那少年死得可惨了!”

第八十四章 不义之财

    听得李三儿说到那少年被牛角山的右护法一箭射中头颅,贯穿而亡,袁来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作响,吓得正夹了一筷子熟肉的李三儿一哆嗦,刚夹起来的肉又掉回盘子里。

    袁来拎起酒坛子晃晃悠悠地冲着李三儿比划道:“三兄弟啊,来,干了,真他娘的痛快,这坛酒,祭我那可怜的兄弟。”

    袁来拍桌子时,李三儿还以为自己的话有了破绽,见袁来这般激动,他忙举起自己的酒坛子与袁来碰了一下,灌了一大口酒。

    这谎话好编,可他却有心不安,万一被大龙头识破,只怕桌上这酒就成了断头酒了。

    有些醉意的袁来没有注意到李三儿的神色,放下酒坛子之后眼神有些迷离,含糊不清地问道:“我说三兄弟,那另外那个小子呢?死没死?”

    李三儿想起当初大龙头与陈岁岁苦战的场面,眼珠子一转,叹了口气说道:“大龙头,那小子鬼精鬼精的,见伤了二龙头那少年被一箭射死,竟然撇下商队跑了,我眼见那右护法刷刷射出两箭,可终究是出手晚了些,那小子跑得远了些。”

    说到这里,他夹了一大筷子肉塞入口中,又忙着喝了一口酒,吞咽了几下后继续说道:“大龙头,别看那小子跑了,但是在我李三儿看来,他的功夫不弱,要不然当初也不能与大龙头大战三百回合了,我远远瞧着,那小子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都未回头,就把右护法射过来的那两根箭打掉了。”

    袁来晃着身子点了点头道:“那小子身手确实不错,身法快,当初老子可是使出了浑身的本事才让他不伤我分毫的,三兄弟,不是大哥我吹,就凭我这一手金钟罩的功夫,那牛角山什么右护法的箭也射不进来。”

    说到兴头上,他胡乱地比划了几下,一拍额头道:“我记得那小子是走在商队末尾的,若是他在前面,怕是见阎王爷的就是这小子了。”

    摇了摇头,袁来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了!”

    李三儿忙举着酒坛子敬了过去,袁来打了个酒嗝反手拎着酒坛子迎了过去,大着舌头说道:“三儿兄弟,多喝点,今儿个我高兴,来,走一个。”

    这时,门来了,一个人站在门口,半低着头。

    门口处昏暗,袁来歪着头也没看清来人,只半抬眼问道:“什么事儿啊?没见龙头我正喝酒呢么?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说。”

    李三儿却是已看清楚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陈岁岁。

    看着已满是醉态的袁来,李三儿计上心来,对着袁来说道:“大龙头,我去过去问问?”

    袁来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的,双肘已经支在桌上,脑袋耷拉在双臂上,喘着酒气说道:“你,你去吧,快,快些,咱俩继续喝!”

    李三儿冲着陈岁岁喊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搭把手,给大龙头抬到床上去!”

    已经趴在桌子上的袁来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了,口中嘟囔道:“三儿兄弟,来,喝!”

    陈岁岁走了过来,与李三儿对了个眼,低声说道:“门外的那几个被我放倒了,这山寨人太多,都打昏了太耽误工夫。”

    说完拿出别在后腰的绳子递给李三儿说道:“李大哥,厉害,兵不刃血,智擒贼首。”

    李三儿接过绳子,看了眼酩酊大醉,已昏昏睡去的袁来压低嗓子说道:“他不会醒了吧?”

    陈岁岁笑了一下,“有我在旁边呢,你怕什么?就算他能跟我大战三百回合,也敌不过李大哥的一张嘴。”

    李三儿愣了一下,随即冲着陈岁岁竖起了大拇指。

    走到袁来身前,李三儿手脚利索,给醉得不省人事的袁来绑得结结实实的。

    累得喘了口气,李三儿坐在椅子上,用脚踢了踢袁来,见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找到什么可以塞入口中之物,万一待会儿袁来醒了,来一嗓子可就麻烦了。

    他把自己的靴子拔了下来,一股酸臭味儿涌出,陈岁岁后退好几步捂着鼻子说道:“李大哥,你这是要杀人么?”

    正准备脱袜子的李三儿也被自己臭袜子的味道熏懵了,一脸尴尬地看着陈岁岁说道:“要不,陈兄弟,借你袜子用用?”

    陈岁岁撇了撇嘴道:“陈大哥,我看还是别用袜子了,谁袜子都不合适,这样吧,你先把鞋穿上。”

    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穿鞋的李三儿讪笑道:“那怎么办?”

    陈岁岁拔出了自己的短剑,李三儿见状,惊愕道:“我说陈兄弟,你不会要把他舌头给割了吧,这,这……”

    见他把鞋穿上之后,陈岁岁用手掌扇了扇,这直冲脑仁儿的酸臭味儿才少了些,他蹲在袁来身前,揪着袁来袍子的一角,割了一大块儿布条下来。

    李三儿接过陈岁岁递过来的布条,袁来的嘴塞得满满当当的,拍了拍手,他满意的坐了回去,喝了口酒,冲着陈岁岁说道:“陈兄弟,大功告成,来,咱兄弟俩喝顿庆功酒。”

    陈岁岁也随意坐了下去,看了眼地上,还有未开封的酒,也顺手

    拎起一坛。

    自从与元夕他们分开之后,陈岁岁确实有日子没喝酒了。

    拍开封泥闻了闻,味道虽说比不上与元夕他们在一起喝的精酿,可也比他爹爹都舍不得喝上一口那劣质烧酒强多了。

    伸手按了按怀中某处,他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让爹娘也吃上自己吃过的美食,喝上自己喝过的美酒。

    二人对饮一口,李三儿也没了顾忌,伸手抓了块儿肉就塞入口中,本欲也吃上两口的陈岁岁皱了皱眉,只好捧着酒坛子干饮。

    这李三儿的手方才分明已经抓过袜子了。

    李三儿见陈岁岁不动筷子,便笑着说道:“也是,以陈兄弟的身份,是不会吃这些剩菜的,我说陈兄弟,这人虽说给绑了,可咱们什么时候下山呢?”

    陈岁岁瞥了李三儿一眼,见其吃得香,忙喝口酒压一压有点翻腾的胃,沉吟片刻说道:“再过半个时辰吧,我估计这袁来也醒不了,那时候山寨中人也该睡熟了,至于那几个放哨的,我来的时候已经给打昏了。待会儿咱们就偷偷摸摸地扛着他下山。”

    李三儿看着横在地上的袁来,看这分量,可不轻。

    陈岁岁扫了李三儿一眼,低声说道:“李大哥要是觉得若有什么意外你能顶上,这人就由我来扛着。”

    李三儿嘴巴咧了咧,搓了搓手说道:“陈兄弟说笑了,我李三儿也就是能出出大力而已。”

    坛中酒喝得差不多了,李三儿起身,开始在屋子里胡乱翻腾。

    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个木盒子,李三儿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不少银子,喜笑颜开的他抱着这盒银子来到陈岁岁跟前,笑着说道:“陈兄弟,来,一人一半!”

    突见这么多银子,陈岁岁的眼睛也是直了,不过他看了几眼之后便不再看,喝了口酒淡淡说道:“李大哥,这银子我不要,至于你的话,我陈岁岁管不着。”

    李三儿看着白花花的碎银子,咽了咽口水,见陈岁岁不为所动,他也不太好意思都揣入自己怀中,便伸手从中抓了一把,塞入怀中,对着陈岁岁说道:“陈兄弟高义,这是不义之财,拿不得,用不得。”

    陈岁岁看了眼李三儿的怀中。

    李三儿义正言辞道:“陈兄弟,我是这么想的,这钱他是干净的,不过是他袁来有问题,如今我把袁来送去官府,算是为民除害,当然,我不是为了这一把碎银子,而是在到官府之前,我俩可不能饿死,你说是也不是?”

    陈岁岁抓了抓头道:“李大哥,你自己觉得心安就行,我不拿有我自己的规矩,你拿了有你的道理,这些都无碍的,只是我希望以后李大哥能如那晚说的那样,做一个良心上能过得去的人。”

    李三儿闻言,伸手入怀,想了想又空着手掏了出来,起身把盒子放了回去,拎着酒坛子坐在陈岁岁旁,轻声说道:“陈兄弟,谢谢你!”

    陈岁岁腼腆地笑了一下,低声说道:“李大哥无需谢我,我并没做过什么啊?”

    李三儿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当初你愿意分我一口吃的,我……”

    陈岁岁举起手中的酒坛子,问道:“你那,还有么?”

    李三儿晃了晃。“不多了!”

    陈岁岁放下手中的酒坛子,“你自己倒吧,咱俩一人一半,李大哥,这酒也是这山寨中的酒,我陈岁岁也喝了,可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但归根结底,与那银子又有何异?不都是抢来的么?可这银子我却真的不敢拿,我怕拿了之后,理由多了,以后我陈岁岁的理由会更多,我心中所坚守的那条线会越来越短,到最后,我做什么都心安理得了。那时候的陈岁岁,会不会和这些山贼一样呢?我不敢想象,所以我的底线,就只有这坛子酒了。”

    见李三儿没有动,陈岁岁拿过李三儿的酒坛子,给他倒了半坛子,笑着说道:“李大哥,这银子不是不可以拿,正如你方才说的,你需要,拿也就拿了,可你的心中也要有一道线,要不然,也许真的会拿着拿着就习惯了。”

    把酒坛子递给李三儿,陈岁岁看着李三儿说道:“既然李大哥感谢我给了你那半个馒头还有半只鸡,那我希望李大哥能记得我陈岁岁这份心,不是要你记住我对你的善意,而是记得若是你遇到同样需要一口吃的的人,你愿意伸出一只手。”

    李三儿接过酒坛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义正言辞,只是把酒坛子碰向陈岁岁,低声说道:“能识得陈兄弟,一定是我李三儿上辈子积德了,既然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还得积德,陈兄弟,谢了!”

    二人一碰酒坛子。

    袁来确实不轻,李三儿扛起来还是有些吃力,好在二人远离山寨之后,陈岁岁帮他一直扛到了山下。

    二人没有耽搁,借着月色向着辛陵城的方向走去。

    ————————————

    成是非与张仲谦在成云德书房,详细地讲述了此次荆州之行发生之事。

    成是非讲到黑风寨那位大当家的时候,问向成云德:“爹爹,此人说认识

    您,可是真的?”

    成云德点点头道:“不错,只是我却未曾想到,此人竟然落草为寇了。”

    成是非好奇道:“爹爹,此人是谁?石一刀是他的真名么?”

    成云德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石一刀却非此人本名,而我与他却也算不上至交,他是冀州燕云宗之人,本名叫做石千,却不知何故离开了燕云宗,为父当年离开冀州之后,在荆州遇到过此人。”

    成是非不解,“爹爹,若非至交,那石一刀为何见了您的雁翎刀就猜出我的身份来了?”

    成云德笑道:“小非你有所不知,这燕云宗刀法天下无双,当年爹爹背着雁翎刀遇到这位同乡之后,却是与之交过手,所以他能识得我的兵刃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岳父大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您与石一刀不是同乡么?按理说应该相互帮衬才是,怎么会交手了呢?”

    张仲谦在一旁问道。

    成云德看向张仲谦笑道:“相互帮衬是人之本能,正所谓抱团取暖就是此理,可对于武者而言,能与人一决高下也是心中所愿,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很多习武之人都喜将他人当做磨刀石。”

    说完他摇了摇头道:“只是常有人拎不清,磨刀石没事儿,刀却折了。”

    成是非想起元夕与石一刀比试的经过,便问向成云德:“爹爹,那时候您打得过石一刀么?元大哥说,他能取胜也是占了年轻的便宜。”

    成云德笑着摇了摇头道:“爹爹与那石一刀在你元大哥这般年岁,可没有这般本事,还是你元大哥更厉害些,当年我与石一刀比武,爹爹是稍逊一筹,这燕云宗的绝学,我苍岩门还是不敌的。”

    成是非面露失望神色,成云德见状宽慰道:“小非,不要好高骛远,觉得咱们的功夫就比人差了,若是连咱们自家的武学都练不到家,即便是将玄一门的内功给你练,你同样成不了高手。”

    说到这里他想起二人提起那个叫陈岁岁的少年来,便对着成是非说道:“你看,你口中那个陈大哥不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年么?还为区区一点银子左右为难,但是他功夫不同样练得很好么?”

    成是非点点头道:“陈大哥的功夫确实厉害,元大哥都亲口说了,只可惜元大哥现在不在武馆了!”

    已得知元夕搬去镇南军去住的张仲谦也觉得很惋惜,不过他也知道元夕非池中之物,离开武馆也是必然的事情。

    这几日他已安排妥当,在其父的安排下,他已搬出张府,来武馆除了对成云德说下自己的近况以及将来的打算,正好也来武馆相邀一下,明日参加自己的乔迁之喜。

    自己女婿的大事,成云德自然上心,早早安排下去,明日武馆休息,他将携孔礼祥等人前去观礼道贺。

    张仲谦对着成是非笑道:“小非,正巧我欲给元夕兄弟送上一份请帖,要不要随我一同去镇南军走一趟?正好去看看元夕兄弟在那边住得可安心。”

    成是非忙跳起身来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想见元大哥了。”

    成云德轻叱道:“小非,你也算是出去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毛躁?”

    成是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爹~我这不是开心么?”

    随后他看向成云德问道:“爹,你说吕叔叔为何突然把元大哥请到军中去供职了么,我可记得此前吕叔叔可是怀疑过元大哥的。”

    成云德笑笑,对着成是非说道:“我听说城主府的儿子要娶亲了,是许府的小姐。”

    “爹爹,您说这个做什么?我可比那董相林小上两岁呢,您不会这么急着抱孙子吧?”

    成是非一脸警惕地看着成云德,生怕爹爹下一句就说出来,给他也定了婚事。

    张仲谦见状笑了笑打趣道:“小非,说起来也快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可有中意的姑娘?”

    成是非瞪了一眼张仲谦说道:“姐夫,你可别怪我嘴坏,殊不知不孝有三?哼!”

    张仲谦一时语塞,想想成纭菲那还没有动静的肚子,面露尴尬神色。

    从荆州归来后这几日,希望能有个好结果吧!

    成云德瞪了成是非一眼,随即对着张仲谦说道:“仲谦呐,既然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这开枝散叶一事也该抓紧了,纭儿可找她娘亲说过好几次了,觉得对不起你张家,可咱们当男人的都知晓,这没有种子,地里他能长出庄稼来么?”

    张仲谦面色一红。

    成云德笑道:“爹爹我可是给你备了一份好礼,明日便给你带过去。”

    成是非眉毛一扬,笑嘻嘻地说道:“爹,可是那虎骨酒?”

    成云德笑着点了点头。

    张仲谦忙起身行礼道:“岳父大人,这可如何使得!”

    成云德摆摆手,“你别辜负了老夫一番苦心就成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成是非,笑着说道:“这董相林都快娶亲了,你说他吕一平能不着急么?”

    成是非心念一转,惊道:“难道真的是为了关关姐?”

第八十五章 再见面

    南麓书院。

    董相林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手中攥着一条丝帕。

    血迹早已被董相林悄悄地给洗了,不过上面还有些许痕迹。

    在董相林眼中,这些血痕成为了这条丝帕上另外一道风景,这风景是他,而丝帕所绣的那首诗,便是她。

    在那次离开之后,董相林再也没有踏足过松竹馆。

    柳元卿与许一白二人倒是常去,不能他董大公子订了亲,他们二人跟着受罪,其实董相林之所以不再去松竹馆,却是不敢再见柳薇薇。

    心中有愧,不如不见。

    柳元卿与许一白笑嘻嘻地从外面走进学堂,看着发呆的董相林,二人对视一眼,许一白上前一按董相林的肩头,打趣道:“我的董大少爷,是在这里想那许家小姐呢么?”

    董相林抬手一扒拉许一白的手,没好气道:“瞎说些什么!”

    许一白不以为意,眼睛却看见了董相林手中之物,啧啧道:“一个大男人,拿着一条丝帕,也不嫌害臊。”

    已经凑过来的柳元卿看着董相林往怀中塞,忙拉住董相林的胳膊说道:“哎~别呀,还是好兄弟不,快掏出来瞧瞧。”

    董相林看了二人一眼,一看坳不过二人,索性掏出丝帕扔到桌上,“看吧,看吧,到底谁不是好兄弟?你俩天天去松竹馆快活,可曾想过我了?”

    见二人伸手要去碰那条丝帕,董相林唰的一下,一手按在丝帕上面,警惕地说道:“看可以,别碰!”

    被董相林的动作吓了一跳的许柳二人面面相觑,就一条丝帕而已,至于么?

    许一白白了董相林一眼,嘁了一声说道:“我说,相林,我俩不过是看看,还能给看坏了了么?这松竹馆是你自己不去,可别怪我俩。”

    柳元卿在旁点头道:“相林,我就不明白了,你不过是订了亲而已,要娶的又不是吕大小姐,你怕个什么?再说了咱们去的又是雅馆,不过是喝喝酒,赏赏风月罢了,也不影响你董相林的名声啊,那付昕翰自认咱们南麗书院第一青年才俊,不也常带去喝酒么?还时不时的留下几句诗文,你看他现在,不一样风光得很?”

    许一白在旁撇了撇嘴道:“相林,若不是咱腹中文墨真的比不上他,我真想压一压他那目中无人的气焰,什么第一青年才俊。”

    说到这里,他见董相林怔怔出神,顺手一抽,便从董相林手地抽出那条丝帕展看一看,却是看到了那没有洗净的血痕。

    “元卿,你快过来瞧瞧!”

    不等许一白招呼,柳元卿已经凑了过来,抻着脖子盯着许一白展开的丝帕细细查看了一番,不太确定地看向许一白道:“一白,这~难道是血迹?”

    许一白好似经过深思熟虑一番,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应该是了!”

    二人对视一眼,柳元卿一拍还在楞神的董相林,“相林,相林,想什么呢?”

    “啊?”

    董相林回过神来,看着许一白手中的丝帕,一把夺了过来,哼了一声说道:“看够了没有?”

    许一白瞟了柳元卿一眼,见其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向董相林:“相林,你就是为这事儿苦恼的?”

    董相林叹了口气道:“那你以为呢?你俩光顾着自己去玩乐,也不理会我,还算什么朋友。”

    柳元卿结结巴巴道:“这,相林,我俩又能做什么?你这都快我俩一大步了,反正你也定亲了,没事儿的。”

    说到这里,他凑近董相林,一脸贱笑道:“相林,这事儿你做得可够隐秘的啊,连我俩都不知晓,你是什么时候私会的许家小姐啊?”

    董相林听得一头雾水,自己这位未过门的娘子他可没私会过。

    “元卿,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呢?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许一白吃惊道:“相林,你是说这条丝帕不是我堂妹的?”

    与董相林订下亲事的正是许一白的堂妹,许思思。

    虽说许思思是自己堂妹,可熟知董相林为人的许一白觉得堂妹若是能嫁入董府,也是她的福气了。

    至于这种有违礼法之事,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反正二人也已订了婚事,算不上的。

    可若不是自己堂妹,那董相林可就太不是东西了。

    董相林看着许一白的眼神,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后来想到许一白与许思思的关系,也就明白了,心中有点愧疚,低声说道:“这条丝帕是柳薇薇的,就上次她单独见我之后,我带回来了。”

    闻言,许一白盯着董相林怒道:“董相林,你还是不是人,竟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柳元卿见许一白面带愠色,忙劝说道:“一白,柳薇薇不过是一青楼女子,何必动气?伤了兄弟和气可不好了。”

    董相林不解道:“我不过是从柳薇薇那里带回了一条丝帕,你何至于如此?”

    许一白冷哼一声道:“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问你,那柳薇薇你就不管了?”

    董相林想起当初柳薇薇之言,面露惭色,双手按着头道:“管?我怎么管?我又不能娶她,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不敢去松竹馆?还不是不敢再见她。”

    柳元卿在旁长叹道:“暴殄天物啊,凭什么是你?董相林,你这样对得起薇薇姑娘,对得起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对得起我俩么?”

    许一白在旁冷哼一声,盯着董相林道:“相林,事已至此,要不你娶了她吧,三妻四妾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但是我可要提醒你,我堂妹必须做正妻。”

    “娶她?我不敢啊!”董相林哭丧着脸道。

    随后董相林心念一转满眼疑惑地看向二人问道:“你俩见过柳薇薇了?”

    柳元卿摇了

    摇头道:“见是见过,却没有机会单独见,我说为何上次她单独见了你之后就再也不单独见客了呢,原来是等着你的消息。”

    许一白只是冷眼看着董相林,心中越想越气。

    柳元卿虽是心中同样遗憾,更多的却是艳羡,实在忍不住了,他悄声问向董相林:“相林,那个,那个滋味儿怎么样?”

    董相林皱了皱眉反问道:“什么滋味儿?你俩没见过柳薇薇,怎么知晓她欲嫁人的想法?”

    柳元卿嗤笑一声对着董相林说道:“这不明摆着的么?你那条丝帕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儿?可别说是磕的。”

    说到这,柳元卿眼睛一瞪,看向董相林说道:“相林,该不会是那柳薇薇给你设的圈套?这雅馆可是从不接客的,她这般委身于你,只怕会图谋不轨!”

    许一白一听,也品尝出一丝不对的味道,对着董相林说道:“相林,你可曾对她许诺过什么?”

    董相林摇了摇头道:“没啊,再说了,元卿,她何曾委身于我了?话可不能乱说。”

    柳元卿给了一个我懂得的眼神,笑吟吟说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啊!”

    董相林终于明白许一白和柳元卿话中之意,面色涨得通红,掏出丝帕对着二人说道:“你俩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那些图看多了?这上面的血迹是我的,我的血,擦完了污了丝帕,我就顺势给要过来了。”

    “你的血?男的也会流血么?我怎么不知晓!”

    柳元卿一脸惊愕地看向许一白,许一白同样是不解神色。

    董相林叹了口气,指着丝帕上绣的诗句说道:“这好好的诗句你俩不看,偏看什么血迹,那天不知为何,也许是天气燥热,我鼻子突然流血,仅此而已。”

    “真的?”

    “此话当真?”

    董相林见二人面带怀疑神色,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你们还不了解么?让我爹知道了,不得把我腿给打折了!”

    许,柳二人尴尬一笑。

    尤其是许一白,方才那般生气,现在有些不好意思,悄声对着董相林说道:“相林,我俩又弄了几张好画,反正你该成婚了,可以拿来观摩观摩,听说咱们平南城来了位画师,还常去松竹馆教薇薇姑娘绘画,我猜啊,这几幅艳图一定是出自此人之手。”

    董相林面露好奇之色,悄言说道:“过会儿离开了书院,咱们找个地方去鉴赏奖赏。”

    柳元卿却是趁着董相林不注意又拿起了那条丝帕,还闻了闻,刚好被董相林看到,怒道:“快把鼻子拿开,你恶不恶心人。”

    丝帕虽是洗过,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柳元卿面带陶醉神色,对着许一白说道:“一白,这丝帕真好闻,上面一定是留有薇薇姑娘的香气。”

    这时董相林已经站起身来去抢丝帕,柳元卿见状,伸着胳膊递给了许一白,许一白拿着刚欲闻,见董相林冲着自己扑了过来,便向外跑去,正好撞见好几个人簇拥着付昕翰走了过来。

    付昕翰见状,冷哼一声道:“都是圣人子弟,在这学堂中打打闹闹,真是有辱斯文。”

    许一白最是看不上付昕翰,自小就是个爱告刁状的主,冷哼一声道:“这不是付大才子么,怎么?又在松竹馆碰钉子了吧,这次作的又是哪首诗啊,说来让我鉴赏鉴赏,看看为何薇薇姑娘将你拒之门外。”

    付昕翰同样不喜董相林三人,扫了一眼许一白轻蔑道:“说了好像你能懂似的,男子汉大丈夫,还攥着一条丝帕,当真是斯文扫地,将来可别说本公子与你是一个学堂的,本公子丢不起那人。”

    许一白也不甘示弱,嗤笑一声道:“你是顶天立地的读书人,却跑去先生那里告状?付昕翰,告诉你,从小到大,本少爷就未瞧得起你过。别以为薇薇姑娘见过你一次你就沾沾自喜了,还真把自己当作第一青年才俊了,我可告诉你,公子我手中这条丝帕就是薇薇姑娘的,能让薇薇姑娘相邀的,可不只你一个。”

    说完他回头看向站在身旁的董相林说道:“是吧,相林。”

    董相林同样不喜付昕翰,倒不是因为吕关雎的关系,而是他觉得此人太假,小时付昕翰告状倒没什么,那时的他还很真实。

    随着大家慢慢长大,这付昕翰似乎给自己穿了一身饱读诗书,彬彬有礼的外衣,成为了众人眼中那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甚至是榜样。

    可在董相林眼中,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付昕翰同样不喜董相林,当然他更不喜吕关雎。不喜董相林,因其是城主的儿子,付昕翰一直认为,若没有董士贤,董相林什么都不是,包括同样是官家子弟的柳元卿,许一白。

    至于吕关雎,付昕翰则常常惋惜,只可惜了她那身好看的皮囊,一个姑娘家,习武做什么?

    小的时候他就觉得吕关雎长得可爱,好看,要不然也不会被她骗去关魔巷挨上那么一掌,还被突然冒出来的董相林他们嘲笑。

    吕关雎越长越好看了,而付昕翰却离她越来越远,因为吕关雎的掌法练得也越来越好了。

    听说这平南城中无人敢娶吕关雎,付昕翰曾萌生过一丝念头,自己要不要去试试,毕竟其父是平南城的将军,而她又是另一种美,与柳薇薇不一样的美。

    付昕翰欣赏柳薇薇,那种美让他夜不能寐,常常深夜中一个人悄悄地对着柳薇薇的画像想入非非。

    那是能勾起人最本能**的美。

    只可惜他画的与真人相去甚远,只不过是一面而已,他能画得这般,已是画功深厚了。

    松竹馆中散落出来的那些小图,付昕翰也私藏了几张,是他义正言辞地从自己追随者手中要过来的。

    读书人怎么可以看这种图呢?

    付昕翰给图中的女子画上了衣裳,还给了那人,还说着非礼勿视的话语。

    不过这图却被他给偷梁换柱了。

    付昕翰是真心佩服这位作画之人,画工精湛,细微之处依然可以画得惟妙惟肖。

    每当看这些图的时候,付昕翰都在告诉自己,自己是在学习与观摩,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只是,这身体憋得倒是很辛苦。

    付昕翰从图中学会了一种技能,他从未对他人说起过,这是他的秘密。

    “一白,不过是一条丝帕而已,没什么好张扬的。”

    董相林从许一白手中拿过丝帕,好似对许一白说,却是看向付昕翰。

    付昕翰眉头一皱,看向董相林道:“薇薇姑娘能见你,还不是因为你是城主的儿子?董相林,若是凭真才实学,只怕你是难入薇薇姑娘的眼。”

    董相林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城主的儿子怎么了?你来当一个我瞧瞧?付昕翰,我董相林在外可从未张扬过是谁的儿子,如此在意身份的是你,可不是我。”

    付昕翰一甩手道:“笑话,本公子才情无双,将来必登庙堂,董相林,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董相林懒得与付昕翰说话,对着许一白说道:“一白,走吧,这里风大,咱们走吧!”

    许一白嬉笑道:“可不嘛,有人口气太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付昕翰身旁有人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柳元卿拍了拍手,对着那人说道:“也不知谁是燕雀喽,张天苟,我奉劝你一句,家中送你读书不易,这圣贤道理可都在书中,却不在某人身上,你好自为之吧。”

    张天苟怒道:“你?”

    付昕翰摆摆手道:“张兄,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张天苟冲着付昕翰笑道:“昕翰兄所言极是,是我修心不够。”

    随后背手看向旁出,不再理会柳元卿。

    董相林曾替柳薇薇考虑过付昕翰,可是他觉得付昕翰虽是倾慕柳薇薇,却未必会真的能娶了她,付昕翰的父亲虽说名不见经传,可其大伯毕竟是南麗书院的院长,而付家确实对付昕翰寄予厚望,柳薇薇只怕难入付家门墙。

    况且,他确实不喜欢付昕翰。

    见董相林三人要走,付昕翰吸了口气,面带微笑说道:“董兄,方才是付某言语不当,惹了董兄不喜,还望董兄多多包涵。”

    说完对着董相林行了一礼。

    董相林一愣,这时许一白悄悄地捅了捅董相林的腰间低声说道:“夫子来了!”

    董相林明白了,懒得理会付昕翰的“诚恳”道歉,他随便挥挥手道:“付兄客气了,相林并未挂在心上。”

    付昕翰笑了笑说道:“董兄心胸广阔,昕翰佩服。”

    董相林没有回话,与许、柳二人离去,遇见迎面走过来的周夫子,行礼问了声好。

    周夫子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后面的付昕翰,招手道:“昕翰呐,快过来,前日你问我关于‘濠梁之辩’究竟谁说得对,我与其他几位夫子精研一番,得出几种不同的见解,来我说你听听,看看你的见解又是如何?”

    付昕翰与从众对周夫子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夫子。”

    走到周夫子身前,付昕翰轻声说道:“夫子,归家之后,我也请教了大伯,他老人家的见解令我茅塞顿开,那我就借着大伯对我的点拨,咱们相互印证一番可好?”

    周夫子捋捋胡须道:“原来院长已经为你解惑了啊,那我这不是班门弄斧呢么,走走走,咱们去印证印证,我来听听院长高见。”

    已经走远的柳元卿小声说道:“马屁精!”

    董相林低声笑道:“都是人嘛,你敢说你爹爹手下没有这样的人?”

    柳元卿咧嘴一笑:“也是,大家都爱听好话嘛!”

    董相林叹了口气道:“走吧!”

    ——————————————

    吕关雎没想到父亲竟然派人接她到大营中去,在家憋得无趣的她自是欣喜。

    到了军中之后,她跳下马车便向着吕一平大营跑去。

    吕一平营帐门前守卫见到吕关雎行了一礼。

    在这镇南军中能这般出入吕一平营帐的,也只有她吕关雎了。

    “爹爹,找我何事?”

    吕关雎跳着脚刚迈进吕一平营帐大门,便喊了一声。

    进去之后,她便愣在那里,因为那个在她脑海中常常与他聊天的小人儿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元夕来军中已有几日,吕一平只是安排周伯昌带他熟悉军中事务,又在军中给他安排了住处。

    已经对镇南军有所了解的元夕正在吕一平营帐中听从下一步的安排,未曾想吕关雎突然走了进来。

    坐着的他突然起身,看向吕关雎,刚好迎上吕关雎的目光。

    “元大…公子?”

    本欲开口叫声元大哥,看见父亲坐在前面,忙改了口。

    元夕一愣,随即拱手道:“见过吕大小姐!”

    这称呼叫得吕关雎心中泛酸,这么久未见,突然见了面,却又这般生疏。

    元夕行礼之后,不再看向吕关雎,而是对着吕一平说道:“将军,既然大小姐来了,那元夕就先行告退了。”

    二人神色,吕一平尽收眼底,他可是过来人,就吕关雎那眼神,他便已了然,女儿的确是钟情于元夕。

    况且夫人可说了,从小未碰过针线女工的小关关,还学起了刺绣。

    哈哈大笑两声,吕一平站起身来对着吕关雎说道:“关关啊,看来也不用我介绍了,爹爹告诉你,元夕现在可咱们镇南军中之人了。”

第八十六章 什么是对鸭

    镇南军大营演武场。

    吕一平盯着元夕道:“元夕,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他们口中说得那般厉害,记住,要全力出手。”

    元夕没想到吕一平会突然提出切磋拳脚的要求,况且吕关雎还在一旁,至于其他围观之人,元夕倒不是很在意他们怎么看。

    吕关雎倒是一脸兴奋,还没等他出声便替他答应了。

    军命难违,元夕就站到了演武场中,与吕一平相对而立。

    看着吕关雎笑颜如花,元夕觉得,练练手也好。

    双手抱拳,元夕说道:“将军,那元夕就冒犯了。”

    吕一平点点头道:“来吧!”

    元夕看着已摆出拳架的吕一平,深吸一口气,说了声“得罪了”便欺身上前。

    吕一平瞳孔微缩,心道,好快的身法,喝了句“来得好!”双臂舞动几下,便迎上了元夕迎面而来的一掌。

    吕一平心中生疑,元夕这一掌看似来势汹汹,自己接下之后却并无多大攻势,虽是心中有念,可手上却不停顿,一式风起云涌便转攻为守,拍向元夕。

    吕一平毕竟是元夕长辈,且是吕关雎之父,身为晚辈的元夕自然要先出手,不然吕一平便是胜了也面上无光。

    既然是切磋,一出手自是不能直接下了重招,而元夕曾在白沙湖边见过吕关雎打流云掌法,对这门武学有一定的了解,心中稍有些底气。

    当然,同一门武学,不同之人使出来威力自是不同,况且吕一平的内功可是吕关雎所不能比拟的,当吕一平这式风起云涌攻来之时,元夕竟然有一种狂风袭面,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当初吕关雎用这招的时候,也就如春风般,以元夕如今的内功,就是站在那里让吕关雎打在自己身上,只怕受伤的还会是吕关雎。

    吕一平这一式来得迅猛,元夕并没有迎难而上,而是后撤几步,边撤步边以掌力来化解吕一平的攻势。

    吕一平嘴角挂笑,好小子,只是你的身法可未必能占得到便宜,吕一平不再留手,快步欺身上前,双臂画了一个整圆,收至胸前,猛地推出,竟是变招至流云掌倒数第二式,黑云摧城。

    有道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连连后退的元夕双掌筑起来的这道城墙似乎要被这迎面而来的双掌击个粉碎。

    在旁的吕关雎已面露焦急神色,忍不住喊道:“元大哥小心!”

    随即在一旁撅着嘴,在那里暗自埋怨吕一平,说好切磋的,怎么才过了两招就下重手了呢?

    元夕的本事吕关雎是知道的,所以当吕一平提出切磋的时候她也很开心,虽说自己不上场比武较量,可能见到两位高手之间的较量,也是难得。

    演武场围观之人不多,而周伯昌四人恰好无事,也在旁观。

    王季听得吕关雎喊话,往吕关雎那边扫了一眼说道:“大小姐此举可有些不妥了。”

    周伯昌笑了笑说道:“老四,你还看不出来将军的用意么?”

    正欲接着说下去的周伯昌突然惊道:“这,元夕的胆子可也太大了。”

    原来是元夕见躲不过这一掌,竟然拼力快速后撤两步之后,双掌相叠,蓄力迎上了吕一平这来势凶猛的一掌。

    在周伯昌看来,元夕处于连连后退,势已弱,而从双方交手之势看来,元夕的内功似乎与吕一平在伯仲之间,并无占得上风,此时仓促举掌应对,实为不妥。不过吕一平招招严密,周伯昌觉得,若将元夕换作自己的话,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招式,毕竟当身法与内力不占优势的话,也只能咬着牙拼一掌了。

    可让周伯昌想不通的是,这元夕出手似乎毫无章法可言,简直就是胡乱出手。

    当见元夕节节败退,吕一平心中微叹,那成云德终究是老了,有些夸大其词,这元夕虽说功力不错,又如何能比得上正值壮年的自己,当然,自己还未领教过他那手弹石子的功力。

    不过以元夕这般年纪,有如此功力,也是少有的少年英侠了。

    本欲一掌打空,卖元夕一个面子,毕竟女儿还在一旁看着,他又不聋,女儿那声惊呼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真是女大不中留了,正欲收手之际,却见元夕已经双掌重叠迎了上来,吕一平眉头一皱,这小子,怎么还这般楞头。

    方才交手,吕一平对元夕的内功有了大体上的判断,二人若是双掌相对,元夕倒是不会受了多大的伤,但只怕会被自己掌力击飞,一些轻伤是在所难免的了。

    也好,虽然不大好看,可输在自己手中也算不上丢人,正好让那小子知道知道谦虚二字怎么写,省得在军中升得太快,滋生骄傲之心。

    吕关雎见元夕迎了上去,惊呼一声,红唇微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王季在周伯昌旁嗤笑了一声,“年少气盛!”

    他刚说完,却见场中情况陡变,元夕竟然没有倒飞而出,而是吕一平翻身而出,在空中翻转两圈之后立在场中,而元夕也是毫发未损,站在吕一平三丈开外。

    吴仲叹道:“气盛是有道理的啊!”

    郑叔远望向周伯昌道:“大哥,你可是看明白了?”

    周伯昌此时眉头紧皱,似是有些不解。

    王季冷哼了一声道:“三哥,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明摆着是将军不愿伤了他,留手了么。”

    周伯昌此时开口道:“有些怪,看将军怎么说吧!”

    原来方才就在吕一平双掌与元夕双掌相触那一瞬间,确有一股大力传来,可相对于吕一平的掌力,还是不足,吕一平既然想要元夕吃个小亏,自是没有留手,青玄功在丹田运转,一股大力涌向双掌,喷涌而出,只是,已与吕一平对上双掌的元夕却突然变招,人突然间蹲了下去,双掌沿着

    吕一平的掌心下移,拖住吕一平手腕处,而一掌放空的吕一平见状,腾身而起,人在空中倒立一按,双掌继续发力。

    此时蹲地的元夕双掌依然叠在一起,呈向天托塔式,体内高深内功自行运转,双掌蓄力,迎上吕一平的掌力,吕一平一掌未果,翻身而出,元夕随后单掌拍地,腾身而起。

    而他所蹲之处,有两个脚印,深入寸许。

    吕一平看了看元夕,开口问道:“无事?”

    元夕点了点头。

    吕一平朗声大笑,走上前来说道:“不打了,不打了,算是打平了,元夕啊,你这一招虽说看起来不甚雅观,倒是实用得很,叫什么名字?”

    元夕想了想方才自己的动作,确实不太雅观,有些像上茅房的姿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将军,这招没什么名字,方才我见不可力敌将军掌力灵机一动,才想出这么个化解的办法。”

    说完元夕冲着吕一平行礼道:“流云掌法,名不虚传,谢将军手下留情!”

    吕关雎已经跑了过来,站到二人身旁,瞪了眼吕一平,没好气地说道:“爹爹,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说好切磋的,哪有您这般出手的?以前成伯伯来的时候,你也没这般过啊!”

    吕一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脸色却是堆笑道:“关关啊,元夕可不是一般的高手啊,爹爹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况且你也看到了?我俩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吕关雎觉得方才自己的元大哥好像被爹爹给打得快站不起来了,那动作极其狼狈,一点都不好看,哪里有与自己切磋时那般飘逸潇洒。

    看了眼地面那双脚印,她气道:“爹爹,你!”

    又瞪了吕一平一眼,吕关雎往元夕身前移了两步,低声问道:“元大哥,你没事儿吧?”

    看着吕关雎关切的眼神,元夕笑着说道:“没事儿的,吕将军留手了。”

    见女儿这般,吕一平叹了口气,对着二人说道:“方才说了,全力切磋,我可没留手,元夕,你功力不错,胆识更是过人,脑子也好使,这一架,你没输,我也没赢,以后咱们找机会再切磋切磋。”

    说完吕一平向着场边走去,眼不见心不烦。

    吕关雎冲着吕一平的背影“哼”了一声,吕一平虎躯一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元夕,一会儿你送关关回去吧!”

    吕关雎看了眼元夕,又看了眼吕一平的背影,好像有些明白爹爹为何叫自己过来了。

    爹爹,还是那个最疼爱她的爹爹,她想起了爹爹的那句话,“你只管喜欢,有爹爹呢!”

    吕关雎想起自己方才对爹爹的态度,心中有些内疚。

    吕一平向着周伯昌几人走去,走近之后,他笑着问道:“伯昌,你们几人可看见了,觉得元夕的功夫如何?”

    王季抢先说道:“将军,那元夕在你手中一路溃败,将军不过是只用了两招,他就撑不住了,若非将军留手,只怕他已受重伤。”

    吕一平看了王季一眼,淡淡说道:“他若是如此不堪,那你又是什么?王季,你们兄弟四人武艺皆是我亲授,虽说本将军碍于师门的关系,有些藏私,可你在元夕面前却是一合不敌,你有没有仔细想过是为什么?”

    王季默不作声。

    吕一平看了眼演武场中二人,说道:“都走吧,小姐由元夕保护就行了!”

    众人随吕一平离去。

    周伯昌边走边说道:“将军,虽说元夕是先行出手,但我觉得他第一招似乎并未尽全力出手。”

    吕一平点点头道:“这小子还算知道些礼数,毕竟是与我切磋。”

    周伯昌继续说道:“将军,您是不是有意要试探出元夕的真正功力?”

    吕一平笑了一下说道:“你倒是还有些眼力,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这般全力出手的。”

    “全力出手?将军您是说您没留手?”

    郑叔远觉得不太可能。

    吕一平笑着说道:“当我使出那式风起云涌之后,我便发现元夕的内力不弱于我,他那看似随手的化解,却打散了不少我蓄起来的势,我若不用出黑云摧城这一式,后面可未必会占得上风。”

    这时吴仲疑惑道:“将军,那元夕最后化解您这一掌,可是您故意为之?”

    吕一平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我想以他的内力,即便是强行接下我这一掌,虽说会败,但不过是受些小伤罢了,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受点伤无碍,又没人会乘胜追击,可他突然来这么一招,倒是古怪得很,却又精妙得很。”

    “精妙?将军,我也觉得元夕是故意为之,可我却看不明白!”

    周伯昌不解之处正是在于此处,按道理来说,便是元夕换了个姿势,还是承受了吕一平的掌力,以吕一平的功力而言,可不会因为他那么一变,掌力就会削减。

    吕一平感叹道:“不知道元夕从何处学来的武功,尤其是其内力,当真玄妙,你们不知,当他这般接下我的掌力之后,我的掌力却被他转嫁至地上,卸去了大半。”

    那深入寸许的脚印,吕一平可看得真切。

    周伯昌惊叹道:“竟然还有如此精妙的功法,我等却是长见识了。”

    吕一平笑了笑说道:“他也是咱们镇南军中之人了,伯昌,以后你要多带带元夕,毕竟将兵不是武艺好就行的。”

    周伯昌点头称是。

    演武场上,

    元夕见吕关雎有些失落神色,掌心满是汗的双手悄悄地在腰间抓了抓,轻声问道:“大小姐,我送你回去?”

    吕关雎扭头看向元夕,瞪了一眼问道:“你叫我什么?”

    元夕有点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叫吕,吕姑,姑,姑娘可以么

    ?”

    吕关雎气得一跺脚,转过身去。

    元夕看了眼四下,见演武场周围已是无人,便斗着胆子轻声唤道:“关关!”

    “嗯!”

    吕关雎声细如蚊,面色绯红地转过身来,低着头,轻轻说道:“你走了这么久,人家,人家……”

    元夕盯着面若桃花的吕关雎,又嗅了嗅鼻子。

    这么近,可真香。

    吕关雎不说话,从腰间掏出一物塞到元夕手中,“给你!”

    元夕一愣,打开掌心一看,原来是一个布袋,上面绣有图案。

    拿起布袋,正反仔细查看了一番,元夕问道:“关关,这是给我装钱用的么?”

    吕关雎看着满脸疑惑的元夕,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荷包,好看么?”

    “荷包?这是做什么用的?”

    吕关雎瞪了元夕一眼,气鼓鼓地说道:“反正是给你了,你拿它爱装什么就装什么吧。”

    见元夕并无欣喜神色,吕关雎心中有些失落。

    为了绣上面的鸳鸯,自己可不知道被绣花针扎了多少下呢,他可倒好,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出去这一趟,他喜欢上别的女子了?

    怪不得见到自己的时候叫得那般疏远,从营帐到演武场这一路上也不与自己多说一句话,还称呼自己什么“大小姐,吕姑娘”的。

    想到这里,吕关雎抬头幽怨地看向元夕,却见他正盯着荷包上的图案仔细地看。

    本欲要回荷包的吕关雎又变了卦,看着元夕那认真看荷包的模样,又不像是变了心。

    元夕哪里知道吕关雎在那胡思乱想些什么,吕关雎突然送他这么一个礼物,他内心自是欢喜,可同样没有过男女情爱经历的山居士也从未给元夕提及过女子送荷包给男子是何意,所以他似乎能感觉到吕关雎的好感,却又不那么明确。

    暗骂自己疏忽,出门一趟,也未给吕关雎带来什么礼物,元夕只好装傻充楞,对着吕关雎笑着说道:“这荷包可真好看,我以前却是从未见过。”

    元夕这么一说,吕关雎心念一转,便明白过来了,原来并未有女子送过荷包给元大哥,想到这里,她低眉浅笑,轻声说道:“好看啊,那你可看出我绣的是什么了么?”

    他就算再笨,总该知晓鸳鸯之意吧。

    元夕又看了两眼荷包,啧啧称赞道:“关关手艺真不错,这两只鸭子绣得可真好看,这么五彩斑斓的鸭子我却从未见过,在王李庄的时候,也有人家养鸭子,不是白的就是灰的,关关,你是在何处见过这样的鸭子的?”

    “鸭子?你见过鸭子长成这样的么?”

    吕关雎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的。

    “没见过啊,所以才问你呢么?”

    元夕有点生气,自己没见识又怎么了,怎么还气成这样呢?

    吕关雎见元夕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气不起来了,眼珠子一转,转身背着手边走边说道:“这鸭子呢,叫对鸭,顾名思义就是爱成双入对的出现。”

    说完她转头边倒退着走,边笑问道:“这回你总该知道了吧!”

    元夕见其向场外走去,忙动身追上前来,手中还攥着那个荷包,闻言,细细想道:“对鸭?我还真是从未听说过这种鸭子,还成双入对的出现,我想想,我记得有种鸟和这对鸭很相似,我记得叫做比翼鸟来着,也叫作鸳鸯。”

    吕关雎瞪了元夕一眼说道:“元少侠好见识,知道鸳鸯却不知对鸭!”

    元夕又看了眼手中的荷包,终于明白过来了,敢情是自己眼拙了,将荷包揣入怀中,他有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关关,今儿这天可真不错!”

    吕关雎眨了眨眼,难道他是要约自己去游玩?这榆木脑袋难道开窍了?

    甩着胳膊,她问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元夕一脸愕然。

    吕关雎翻了个白眼,转身慢慢向外走去,元夕忙追了上去说道:“关关,等等我,将军让我送你回家呢。”

    吕关雎看了眼与自己并肩的元大哥,笑着说道:“那咱们走着回去吧!”

    元夕笑着说道:“好啊,刚好能锻炼一下你的脚力,关关,你知道么,被你欺负的总爱哭的小非这一段时间长进可是不小,只怕如今你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吕关雎一听,自是不服气,瞪着眼说道:“我才不信,就凭他?”

    元夕笑着说道:“其实将军的武功就很厉害了,你是女子,体力上相对男子天生就弱,而你的内力修为还不够浑厚,至于掌法么,这流云掌法虽说比小非的开岩掌精妙些,可最后还是要看武者对于武技的认知,以及对敌时候的意。”

    吕关雎也是对习武一道很是痴迷,不然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已对元夕不耐烦了。

    深思一下,吕关雎问道:“意?什么是意?”

    元夕想了想说道:“可以说是一种对敌的本能意识吧,比方说刚才我与将军比武,最后我化解将军的招式就是一种意的体现。”

    想起元夕那蹲地托天的动作,吕关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对着元夕说道:“元大哥,你那招式,可真的太丑了,我可做不出来!”

    元夕满脸正色说道:“习武非伶人跳舞,要那么好看做什么?一招毙敌可远比花里胡哨的乱打有用的多。”

    吕关雎咯咯笑道:“反正我就是做不出来,死也不做这个动作,哼!”

    元夕随口说道:“有我呢,又不用你做!”

    吕关雎心中一颤,看着元夕,脉脉不语。

    她想起了《诗经》中的一句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八十七章 春风

    远远地看着“辛陵城”这几个字,陈岁岁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短剑,想起了元夕与成是非。

    其实,那时与他二人一同来辛陵城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只是那时元夕与成是非已经把他陈岁岁当作朋友,可他陈岁岁却不敢真的与他二人称兄道弟。

    很简单的一个理由,他囊中羞涩,不敢与二人同行游玩,况且在陈岁岁看来,既然他受雇于张仲谦,那么此时的他应该尽到他应有的责任。

    没有真正的掏钱的底气,陈岁岁不敢奢望自己可以像元夕与成是非那般逛逛,以及买买。

    虽说元夕与成是非不在乎这些,可他陈岁岁在乎。

    朋友之间,不应该存在倾斜,没有一味地给予,也没有很好意思的接受。

    若是有,总有一天,朋友会做不成朋友。

    或许有人不会在意,那么总有人会更加在意。

    在归途中某个夜深的时候,元夕与陈岁岁闲聊时,聊起了自己。

    陈岁岁才知道这位看起来器宇不凡的元大哥成长经历与自己其实很相似,而他也只是常人。

    门第,门第,终究是挡在人与人之间的门墙。

    陈岁岁很好奇,为何成是非与元夕之间可以相处得这般好。

    当时元夕想了想说道,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欠云德武馆什么,所以他没觉得小非是少馆主就高他一等了,况且小非为人也很好。

    陈岁岁看了看篝火那边围坐的人群,一样的受雇于人,可位置依然有所不同。

    元夕明白陈岁岁心中所想,拍了拍陈岁岁的肩膀告诉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便是把他们叫到这边来,他们也未必会坐得自在。

    至于高人一等还是矮人一筹,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标尺吧。

    随后元夕仰望星空说道,只要我不欠别人的,我就会堂堂正正地站在那里,抬头说话。

    陈岁岁想起了当时自己囊中羞涩时的情景,看了看元夕,沉默不语。

    单凭疾苦二字,就让多少人低了头呢?

    元夕的话拉近了他与陈岁岁的距离,陈岁岁之所以收下元夕送的短剑,除了途中可增加一分胜算之外,更是在心中衡量了一番,若是元夕需要自己时,自己至少可以做到能对得起这柄剑与元夕的这份情。

    不是剑有多贵重,而是兄弟情深。

    袁来还被捆着,嘴巴塞满了布条,这一路上吱吱呜呜的也说不了话,后来认命的他,也就老老实实地被李三儿牵着走了。

    眼睛被蒙着的他,除了知道是李三儿坑了自己之外,却不知同行的另外一人是陈岁岁。

    陈岁岁对着李三儿说道:“李大哥,这城门处有守卫,你直接上前去把袁来交予他们吧,想必自会有官府中人来,我就不进城了,咱们就此别过。”

    这一路上若非有陈岁岁在旁跟着,便是袁来被捆着双臂,也不是他李三儿敢近身的,毕竟袁来的腿脚功夫也在。

    下了山之后,陈岁岁就从袁来身上又撤下一块儿布条,将其眼睛蒙上,除了不让袁来见到自己之外,还能防着袁来逃跑。

    袁来曾试着逃过两次,可摔了两个大跟头之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一跑就有人踹他屁股,大半夜的,也踹,要知道,他熬夜等着二人睡熟多不易。

    被蒙着双眼的他不知道,后半夜是陈岁岁守夜,他要是能跑得了可就怪了。

    李三儿有些不舍,看着陈岁岁说道:“兄弟,我李三儿从小长这么大,你是我的贵人,唯一的贵人,谢谢你!”

    陈岁岁笑着说道:“李大哥,若是你心存善念,也许你的贵人会越来越多的,我走了!”

    说完挥挥手,陈岁岁转身就走。

    李三儿摸了摸怀中,还剩了些银两,本欲送给陈岁岁,可想起陈岁岁曾说过的话,嘴巴张了张,只是默默地说了句,“好兄弟,一路平安!”

    说完他一拉手中绳子,牵着袁来向城门方向走去。

    ————————————

    姬大墙与宋蓝玉回到将军府上,姬大墙想起茶楼上发生之事,便问道:“师兄,要不要去和外公说上一声?”

    宋蓝玉想了想说道:“现在的我正好是卫师叔麾下,逛了一日你也累了,就先歇着吧,我去向将军禀报。”

    姬大墙点点头道:“那就辛苦师兄了,对了师兄,既然外公要你来保护我,那你就在我这里住吧,我去找卫姑姑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出来,你办完事可要记得回来。”

    宋蓝玉看着一脸认真的姬大墙,笑着点点头。

    宋蓝玉离去之后,姬大墙一人无事,便摆弄着自己买的几个小物件,师兄给师叔祖买的茶叶也暂时放在他这里了。

    想到自己还未给劳师叔祖买成礼物,姬大墙有些懊恼,突然想起夜壶来,他起身去自己床榻,弯腰看了看床底下,还真有一个夜壶摆在下面。

    伸手掏出夜壶,姬大墙细细打量,这夜壶做得可比他在店中见到的极致多了,看这材质好似是银制。

    掂了掂分量,姬大墙暗自咋舌,好家伙,竟然比卫姑姑给他荷包中装的银子重上不少。

    正当他坐在床上看着夜壶发楞的时候,阿离轻轻敲了敲门,唤道:“殿下,是我,阿离。”

    姬大墙随口说道:“何事?进来吧!”

    阿离进门之后,先走到姬大墙身前行礼道:“我见殿下归来,过来给殿下换壶茶。”

    姬大墙捧着夜壶笑着说道:“有劳阿离姑娘了。”

    阿离见姬大墙手捧着夜壶,心中疑惑,她与阿花每日早起打扫殿下房间之时,这夜壶可都空空的,这位殿下可是从未用过,如何今日却将其捧在手中,难道是他方才在方便?

    想到这里,阿离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还请把夜壶给阿离,阿离拿去盥洗,一会儿由阿花过来给殿下换茶。”

    姬大墙一愣,看了看手中的银器,暗叹道,到底是贵重器物,自己不过是看了看,还要盥洗,便递了过去。

    将夜壶接

    在手中,阿离觉得不大对,好似是空的,便轻轻晃了晃。

    她壮着胆子抬头看向姬大墙,低声问道:“殿下没用?”

    本来面带春风的姬大墙闻言皱了皱眉,这小丫头说话怎么这般气人,我姬大墙堂堂世子,卫将军的外孙儿,怎么就没用了。

    姬大墙看了看阿离,心道算了,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自己跟她较个什么劲啊。

    春风再次挂在脸上,姬大墙和声问道:“为何说我没用啊?”

    阿离有些疑惑,这夜壶明明是空的啊,难道殿下自己给倒了?难怪每次早起这夜壶都是空的,不是殿下没用,而是殿下亲力亲为,想起殿下沐浴更衣同样不要人伺候,阿离似乎有些懂了。

    可若是让卫姑姑知晓,只怕她与阿花都没好果子吃了,是她二人服侍的不好么?这等低下之事还要殿下亲自去做。

    想到这里,阿离跪了下来面带委屈地说道:“殿下,可是嫌弃阿离伺候得不好?若是阿离哪些地方做得不对,您说阿离就是了,您是千金之躯,如何能亲自做倒夜壶这种事呢?”

    “倒夜壶?我没倒啊,方才我不过是看看罢了,以前我不知道夜壶放在床下,今日才看见的,刚拿出来,你就进来了。你快起来吧,你和阿花都很好,还有卫姑姑也好,我很喜欢你们的。”

    阿离面色通红,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听到殿下说到“喜欢”二字,她心跳突然加快,好似有小拳头在快速敲打她的胸口。

    抬眼看了眼世子殿下,她竟有些失了神。

    姬大墙见阿离还未起身,便觉得有些不自在,站起身来搀住阿离的胳膊说道:“别总跪着了,快起来吧,地下凉。”

    阿离机械般的被姬大墙拉起来,回过神来,看到夜壶还在手中捧着,有些尴尬,忙蹲在床边,把夜壶放了回去。

    姬大墙看着阿离滚圆的双 臀,一时脚痒,却是忍不住轻轻踢了一脚。

    正抽回胳膊的阿离哪里会料到殿下会有这般举动,一不留神,便双臂趴在床榻之上斜歪着坐在地上,转头面带疑惑之色看着姬大墙。

    姬大墙面露尴尬神色,忙说道:“方才腿有些痒,一抬腿,不料却碰了你,来,我拉你起来。”

    见姬大墙的手伸向自己,阿离愣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与姬大墙讲过男女之事,所以对于男欢女爱之情,姬大墙是一点也不懂,姬大墙攥住阿离的素手用力一拉,他面色一变,来不及感受这柔如无骨来带的触感,忙松开手转身,有些慌乱地说道:“那个,阿离,你还是自己起来吧,先生讲过,男女授受不亲,方才我给忘了。”

    阿离也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被男子就这么拉了手,也是面色通红,口干舌燥,只是这身子还未站稳,却被姬大墙松了手,一个趔趄,便歪倒在姬大墙的床榻之上。

    她还未来得及起身,这时阿花走了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手掩樱桃小口,还是出了一小声惊呼,阿花忙对着姬大墙跪了下去,口中连连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还请殿下恕罪。”

    姬大墙慌乱间找了张椅子坐了下去,这才掩饰了身体上某处带来的尴尬,稍作镇定,他轻声对着阿花说道:“快起来,你怎么和阿离一样,别总是说些什么该死之类的话,又没有什么事,哪来的那么多该死。”

    阿花抬起头来,这时已经起身的阿离也走了过来,对着姬大墙说道:“殿下,我去给殿下换茶。”

    说完悄悄地给阿花使了个眼色。

    阿花本以为是自己唐突,坏了二人的好事,可见阿离这般,又好似不是,便起身低头躬身,轻声说道:“谢殿下,殿下,将军有令,安排宋统领住在咱们这个院子以保护您的安危,卫姑姑叫我过来请示殿下,宋统领住在哪间屋子合适?”

    看了眼阿离离去的身影,姬大墙终于恢复常态,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件事啊,还是卫老将军想得周到,我旁边不还有间屋子空着么?就住那间好了,另外,以后宋统领与我一同用膳,你可记住了?”

    阿花吃了一惊,随即她又想到,宋统领是来保护殿下安危,还是住得越近越好。

    点头称是,她问道:“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姬大墙摇了摇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阿花行礼离去,却想着赶紧去问问阿离这个小妮子,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中只剩下姬大墙一人,他不懂,为何自己的身体会出现这种反应,而那时的他,眼睛却有些不自主的想往阿离那高耸处去看。

    姬大墙想着,卢先生是不是也该来了,还是得向先生请教请教。

    宋蓝玉未见到卫龙,却见到卫叔引着卢士隐往府中走去,他迎着上前,对卢先生行了一礼说道:“宋蓝玉见过卢先生。”

    卢士隐对姬大墙这位大师兄自然不陌生,笑着应道:“是蓝玉啊,你这么快就到了啊,有没有见到殿下?”

    冲着卫叔点头示意了一下,宋蓝玉回道:“卢先生,见过了,殿下正在他的园子中,我找卫将军有些事要禀报。”

    卢士隐点点头。

    一旁卫叔看了眼宋蓝玉,拱手道:“这位可是宋蓝玉宋统领?”

    宋蓝玉回了一礼道:“正是在下,敢问阁下是?”

    卫叔说道:“鄙人卫叔,与宋统领同职。”

    宋蓝玉已知卫龙有三名义子,此前见过卫仲,当得知这位是卫叔之后,再行一礼道:“宋蓝玉见过三统领。”

    卫伯自然是大统领了,而同为副职的卫仲与卫叔被人唤作二统领和三统领。

    这也是宋蓝玉心细,悄悄与府内管事打听来的。

    卫叔拱手道:“宋统领客气了,将军命令已下,宋统领肩负保护殿下重任,要我等全力配合宋统领行事。不知宋统领找将军何事?”

    宋蓝玉看了眼卢士隐说道:“还是先送卢先生去歇息的好,我再与三统领细说。”

    卢士隐捋捋胡须笑着说道:“我还住我原来那间屋子,将军一直给老

    夫留着呢,自己过去便是了,不必劳烦三统领了,若是事关殿下,我倒是倒可以参详一二,若是军务,老夫就不打扰二位了。”

    宋蓝玉想了想,先与这二人先说说也好,便点头说道:“卢先生,此事确有关殿下,还请先生帮忙参详参详。”

    说完又对卫叔说道:“三统领,此事只怕还要劳烦一下三统领了。”

    卫叔点点道:“宋统领客气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咱们去那边亭中一坐。”

    三人在院中凉亭坐定,宋蓝玉便将茶楼之事说与二人听。

    听完之后,卫叔冷哼一声道:“宋统领还是客气了,他们敢如此出言不逊,这应该给他们都抓起来。”

    卢士隐却未忙着开口。

    宋蓝玉对着卫叔说道:“三统领,倒不是我宋蓝玉怕事,而是怕给将军惹来麻烦,至于我二人没有在那里等着官府中人来,除了是世子殿下的意思,我也是怕生出意外,提前泄露了世子殿下的身份。”

    卢士隐点点头道:“蓝玉,此事确该如此,不管如何,殿下如此身份,岂可受辱,便是那郑靖与崔朝不知又如何?”

    说完他又问道:“依那郑靖所言,他手中折扇是‘书圣’亲手所书了?”

    宋蓝玉点点头道:“是蓝玉莽撞了,本想着不伤人,弄破其扇给个提醒,谁知此扇却是来历不俗,卢先生,蓝玉见识浅薄,却不知这‘书圣’又是何人?”

    卫叔也不识得此人,也看向卢士隐。

    卢士隐笑了笑,喝口茶道:“说来也巧,这‘书圣’就在我们琅琊城内,昨日我还与之探讨学问,此人名叫宁云轻,诗文大家,又写得一手好字,只怕除了坐镇洛月城那位国师大人,无人能及了,因此被世人称作‘书圣’。”

    卫叔疑惑道:“为何他被称作‘书圣’?那国师呢?”

    卢士隐摇了摇头叹道:“国师大人的书法已至臻圆满,以他这般境界,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虚名,我听闻宁云轻这‘书圣’之名还是国师大人亲口说出来的。”

    宋蓝玉点点头道:“如此说来,那郑靖虽说目中无人,这话倒是真的了,卢先生,可否为我引见这位宁先生,我去求得一幅字来,去补偿郑靖,毕竟此事确是因我而起。”

    卢士隐点了点头对宋蓝玉说道:“蓝玉,你有这般想法,我就放心了,这字是小事,我与他言谈甚欢,一句话的事而已,至于殿下这事,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敢不敢找上门来?”

    卫叔斟酌了一下说道:“卢先生,虽说我们不怕他们,可毕竟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宋统领又暴露了身份,若是不给出一个说法,只怕难以服众。”

    卢士隐冷笑一声道:“那姓郑的小子不愧是郑王妃的亲侄子,倒是狡诈得很,把大义先扣到自己头上了,而殿下又动手打了那崔朝,虽说打就打了,可咱们毕竟是要讲礼法的,自是要给众人一个交代,不然有损将军威名,之后世子殿下争夺王位,只怕会有人以此来做文章,毕竟咱们青州可是最爱讲‘礼’之地。”

    宋蓝玉闻言问道:“请问卢先生,那我们该如何去做呢?”

    卢士隐沉吟片刻说道:“想必将军正在安排殿下回王府见王上一事,用不了几日只怕殿下身份就可昭告天下,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给他们郑,崔两大家族送去一份大礼,这样……”

    卢士隐看向卫叔说道:“事不宜迟,三统领,你就辛苦一趟,带着蓝玉去趟护城军大营,先去把事情说清楚,看看那边的意思,记住了,咱们的语气要谦和,但是态度要硬,就说这二人冲撞了不该冲撞之人,至于郑靖那柄折扇,就交给老夫好了,老夫送他们郑氏一份厚礼。”

    二人站起身来,卫虎与宋蓝玉对视一眼,对着卢士隐行礼道:“那就依先生所言,我与宋统领这就去!”

    卢士隐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急着去回房,便去殿下那里看看去。”

    姬大墙蹲在池塘旁边,看着水中游鱼,脑海中却怎么也忘不掉方才发生的那一幕。

    小时候先生倒是给他讲过《诗经》,可“风”篇先生讲得不多,也讲得不深,说自己还小,暂时不用学习这些,后来他长大了,先生却把未讲的,给忘了。

    夏风吹过,吹皱一池碧水,姬大墙觉得,自己书读得还是少了些,很多自己想知道的,却都不知道。

    有人走近,姬大墙转过头去,欣喜地跳了起来,拍了拍衣摆,看着走近的卢先生迎了过去。

    姬大墙执学生礼道:“大墙见过卢先生,先生,您可算来了!”

    卢士隐笑了笑,随即对着姬大墙长长一揖道:“卢士隐见过世子殿下。”

    姬大墙愕然,随后忙说道:“卢先生,您怎么也对大墙这般客套了?”

    卢士隐摇了摇头道:“殿下,礼不可废,士隐受将军所托为殿下授业十三载,如今还差最后一门课未授,还望殿下能学而听之,听而用之,用而思之,思而行之。”

    姬大墙一想,难道卢先生终于想起了《诗经》中未给他讲过的那几篇文章了,便对着卢士隐笑道:“先生还请放心,大墙定当勤勉学习。”

    卢士隐点了点头。

    卢士隐年轻时虽被时人称作“狂士”,其之“狂”却是对这些读书人,庙堂之人而言,因为他看不惯一些官宦做法,常常出言抨击,又看不上名门望族高人一等的做派,自甘放弃卢氏一族之人的身份,说到底,他卢士隐是愿意替黎民百姓多说几句话的。

    所以他身为姬大墙的先生,最为提倡的就是“修身”与“养德”。

    姬大墙墙为何喜欢春风般对人?这便是卢先生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

    可从那位三闾大夫以及先楚国的遭遇来看,光有美德与仁政是不够的,身为君王,还是要身具王霸之气。

    如今的姬大墙,王霸之气却是不足。

    卢先生原本想再用五年时光教会姬大墙这些,可谁曾想鲁王会出事。

    卢士隐看着面前这位眼神清澈的少年,暗叹了一声。

    时不我待!

第八十八章 鲁王

    青州,琅琊城,鲁王府。

    一州之王府,其实就是一座偌大的宫殿,只是为了与天子有别,才称之为王府。

    鲁王艰难地睁开双眼,眨了几下之后才看清坐在床榻旁的卫龙。

    卫龙见状,上前轻轻唤了一声,“王上,是我!”

    鲁王嘴巴张了张,已经气若游丝的他艰难地喊了声“舅舅!”

    陪在一旁的王妃郑清雪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鲁王已经很久没这么称呼过卫龙了。

    卫龙没有注意到郑清雪的神色,他也不在意郑王妃如何去想,因为二人本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

    他将卢绿波接到将军府中,想必郑清雪已经知晓了。

    卫龙冲着鲁王点点头,低声说道:“王上,身体要紧。”

    鲁王微微摇了摇头,艰难地说道:“他接回来了么?我想看看他。”

    卫龙点了点头道:“就在我府上呢。”

    这时,郑清雪起身道:“王上,臣妾去给您看看药去!”

    鲁王的头微动了两下,郑王妃起身对着卫龙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卫龙回过头来,对着鲁王说道:“王上,我回去之后就带他过来看您。”

    鲁王微微点头,伸出手来,努力地对着卫龙说道:“舅舅,这么多年来,多亏你了,本想着过几年让舅舅过上清净的日子,却未料到会有人刺杀于我,天意如此,舅舅还请为我青州多多操劳。”

    卫龙轻声说道:“王上洪福齐天,多吃些药,会好起来的。”

    鲁王眼睛微闭,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舅舅,你就别宽慰我了,我知道我的大限快到了,舅舅,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清雪在想什么,这些年倒是苦了绿波与大墙了,舅舅,我累了,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剩下的事你去安排吧。”

    鲁王摆了摆手,卫龙起身说道:“王上好好养伤,明日我便带大墙过来探望你。”

    鲁王点了点头,轻轻挥了挥手。

    卫龙起身离去,看了眼守在门口之人,点了点头。

    陈貂寺面无表情,尖着嗓子说道:“卫帅慢走!”

    待卫龙离开之后,陈貂寺上前,扶起躺着的鲁王,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塞到鲁王口中,端起旁边的茶碗,用温水送下,随后单掌按住鲁王后心位置,运功片刻。

    面色苍白的鲁王气色竟然好转不少,嘴唇也红润起来。

    按住陈貂寺的胳膊,鲁王叹了一口气,轻咳了两声问道:“陈伯,真的不行了么?”

    陈貂寺摇了摇头道:“王上,只怕熬不过三日了,这药不过是在透支您的身体,虽然我用内力护住了您的心脉,可终究是无力回天。”

    鲁王盘膝而坐,双手支在双膝之上,低着头叹道:“没想到本王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抬头看向陈貂寺问道:“那小太监可查出些什么?割鹿楼呢?”

    陈貂寺摇了摇头道:“并未查出些什么!”

    鲁王苦笑了一下说道:“都快死了,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本王这青州之王当得却是有点憋屈。”

    陈貂寺没有说话。

    趁着药力还在,鲁王对陈貂寺说道:“陈伯,你扶我起来,有些后事确实要做了。”

    陈貂寺有些诧异,低声询问道:“王上,不等这见过大世子了?”

    鲁王已经扶着陈貂寺的胳膊下了地,陈貂寺用力扶着他站起身来。

    许久没下床的鲁王,突然站起身来眼前有些发黑,身子晃了几晃才站稳,他喘了几口气对着陈貂寺道:“见过与未见并不会影响我的决定,这是为了我青州子民而做的决定,而我想见大墙,却是因为我是他的父亲。”

    趿着鞋,在陈貂寺的搀扶下走到书案坐下,鲁王靠在椅背上轻喘片刻对着陈貂寺说道:“陈伯,帮我准备笔墨。”

    在鲁王遇刺之后,能出入他这个房间之人屈指可数。

    陈貂寺在旁为鲁王研磨,磨好墨之后再为鲁王准备好纸和笔。

    休息片刻的鲁王感觉好上不少,起身抓起笔,陈貂寺就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鲁王也不在意陈貂寺看与不看,写完一张之后,鲁王把纸放在一旁说道:“陈伯,帮我盖上印信,等我殡天之后,此遗命就由你来宣读吧。”

    说完,鲁王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巧的钥匙,递给陈貂寺道:“陈伯,后面书架第三行第四列那几本书后面有个暗格,印信与虎符都在那里,你都拿出来吧。”

    其实,对于陈貂寺来说,这些都不是秘密。

    接过钥匙,陈貂寺去拿印信与虎符,而鲁王却又提起笔来。

    待陈貂寺盖好印信之后,鲁王也停了笔,将纸折好之后递给陈貂寺道:“陈伯,此书替我交予卫将军,虎符也一并交给他,印信你放回去吧,至于钥匙就交予你了,你替我转交给新王。”

    陈貂寺俯身说道:“老奴定不负王上重托。”

    鲁王叹道:“我是真的不行了,陈伯,你背我过去吧。”

    陈貂寺把虚弱不堪的鲁王背回床榻之上,扶他躺下,轻轻摇了摇头,药力一过,鲁王连说话的气力都快没了。

    鲁王看了看陈貂寺,轻轻说道:“陈伯,明日大墙来之前,最后那颗药你就给我服了吧,我想与他多说上几句话。”

    陈貂寺本欲劝上一劝,随后叹了口气,对着鲁王点了点。

    鲁王笑了一下,便又昏昏睡去。

    陈貂寺按了按胸前怀中,关乎到青州命脉之物竟然全都交到了他一个阉人的手中。

    陈貂寺看了眼熟睡的鲁王,摇了摇头走向门口,依靠着门框,蹲坐在那里,遥望着床上那个命不久矣的男人。

    他陈貂寺一生就只有一个职责,保护鲁王,可鲁王却被人刺伤,如今命不久矣,虽说连鲁王本人都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可他还是觉得此过在于他。

    该死的割鹿楼!

    他们这一脉追随鲁王甚早,每一位貂寺都会收一位对鲁王忠心之人加以培养,成为新的貂寺,守卫在鲁王身侧,并被赐姓为陈。

    新王继位之后,陈貂

    寺决定,待局势安稳之后,他要亲自去查一查割鹿楼的下落。

    这是他陈貂寺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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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是非陪姐夫张仲谦来到镇南军大营门前,门前守卫见是成是非,上前拱手说道:“少馆主来此所为何事?”

    成是非笑着说道:“我来找我元大哥!”

    这守卫想了片刻问道:“可是元夕元统领?”

    成是非点了点头,随后往大营里一看,却见元夕与吕关雎一同向外走来,便挥着手喊道:“元大哥~”

    元夕闻声向门口处望去,见是成是非与张仲谦在哪里,便挥了挥手,随后对着吕关雎说道:“关关,是小非与他姐夫。”

    吕关雎瞪了元夕一眼,嗔道:“我又不瞎,还用你说?”

    元夕尴尬地笑了笑,而吕关雎却是在心中暗自偷笑。

    一路走来,元夕闷头不说话,好似真的就如同护卫般只为保护吕关雎的安全,吕关雎觉得身旁好似跟了一只呆头鹅,闷头猪,无趣得很,哪怕不说些花前月下的话,说些荆州见闻也好啊。

    吕关雎却不知,元夕也想与她说上几句,可周围都是人,他又不太好意思多言,更不知聊些什么话题合适,也只好装聋作哑,只盼出了大营之后,再寻些有意思的话说与她听。

    看见成是非打招呼,元夕才没话找话的来了这么一句。

    成是非见元夕与吕关雎一起,想起父亲的猜测,便转头对着张仲谦一笑,低声说道:“姐夫啊,看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喝上元大哥的喜酒了。”

    已是过来之人的张仲谦笑了笑拍了拍成是非的肩膀说道:“小非啊,那你呢?”

    成是非闻言,瞪了张仲谦一眼,哼了一下道:“姐夫,我还小,不急不急。”

    想到这里他低声问道:“姐夫,你有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张仲谦心中疑惑,反问道:“什么地方?”

    成是非挤眉弄眼道:“就是那种,去了能知道怎么生孩子的地方!”

    张仲谦吃了一惊,瞪眼看着成是非道:“小非,你该不会说的是青楼吧?”

    成是非咧嘴笑了笑,不说话。

    这次去荆州的途中,他可是与元大哥提过,归来之后去青楼长长见识的。成是非都打听好了,什么万花阁不能去,可那松竹馆却是可以去逛逛的。

    张仲谦盯着成是非说道:“我可没去过,你也知道,我要是去了那种地方,只怕姐夫得在床上趴上半个月了,你姐功夫可比我强多了。小非,我也奉劝你一句,还是别总想着去那种地方,要是让岳父大人知晓了,只怕你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成是非笑嘻嘻说道:“姐夫,我看你未必打不过我姐,这一路上你那么认真地练武,是不是为了欺负我姐?我爹可是把内功都传于你了。”

    想到自己与内子在床上的大战,张仲谦笑了一下说道:“打不过,打不过的,姐夫被你姐打得腰酸背痛的。”

    成是非觉得张仲谦笑得有些古怪,哪有挨打了还笑得这么开心的?难道结了婚的男人都这么贱么?

    看向走近的元夕与吕关雎二人,成是非忽然觉得元大哥的笑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发贱。

    那眼神,光顾着瞟关关姐了。

    眼珠子一转,成是非计上心来,便对着张仲谦说道:“姐夫,你这乔迁之喜光请我元大哥喝酒哪成啊?要是没有元大哥这一路护着,你哪里有钱购置新的宅子?”

    张仲谦不知成是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笑着说道:“此话不假,只是我还未想好怎么答谢元兄弟,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成是非瞟了眼元夕与吕关雎,嘿嘿笑道:“姐夫,你忘了么?你可是说过的,归来之后要带我与元大哥去松竹馆见见世面的。”

    张仲谦疑惑道:“我何曾说过这话?”

    这时元夕与吕关雎已走到二人跟前,二人对话元夕听得真切,便开口说道:“小非,是你记错了吧,我记得好似是你说过,要带我去松竹馆看看。”

    成是非嘴角一扬,看了眼吕关雎一拍头,做恍然大悟状,“是了,是了,是我记错了,是咱们二人悄悄说的。”

    张仲谦似乎明白了小非是在使坏,冲着吕关雎拱了拱手,便岔开话题对着元夕说道:“元夕兄弟,愚兄明日乔迁新居,过来邀请你去府上喝上一杯薄酒,不知兄弟可否赏光?”

    元夕笑着说道:“那可要恭喜张大哥了,你放心明日我必定会去登门道贺。”

    张仲谦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在此打搅兄弟正事了。”

    说完对着成是非说道:“小非,走吧!”

    成是非刚见到元夕,哪里肯回去,便摇摇头说道:“姐夫,急什么啊?你要是着急你回去吧,我与元大哥玩一会儿。”

    这时吕关雎开了口说道:“我说小非,出了趟门倒是长本事了?见了我的面却连句招呼也不打!”

    成是非心中一紧,尴尬笑道:“关关姐说笑了,我哪敢呢,这不是没来得及呢么?”

    吕关雎冷哼一声道:“有什么来不及的?来不及去逛青楼是么?”

    成是非搓搓手赔笑道:“没有的事儿,关关姐,是元大哥说要去长见识的。”

    吕关雎看了元夕一眼。

    这是张仲谦忙对着吕关雎说道:“是我怠慢吕大小姐了,若是大小姐明日有空,可愿与元夕兄弟一起去我府上喝上几杯?”

    吕关雎一听,与元夕一同去,心中欣喜,便应声说道:“张公子乔迁新居,此大喜之事,我自然会去捧场。”

    说完转头看向元夕说道:“元大哥,记得明日去我家接我,爹爹可说了,我的安危可交给你保护了。”

    元夕一想,便点了点头说道:“好!”

    成是非眼睛眨了眨,对着元夕说道:“元大哥,那松竹馆你不想去么?”

    元夕随口说道:“想啊,咱们何日去?”

    张仲谦在旁叹了口气,兄弟自求多福吧!

    成是非跃跃欲试道:“要不今日如何?”

    元夕看了眼吕

    关雎道:“也好,等我把吕姑娘送回家之后,我便去武馆找你。”

    吕关雎一听,杏目微瞪,叉着腰看向元夕说道:“元大哥,你要是敢去逛青楼,我就告诉我爹爹去。”

    元夕不解问道:“这?我记得没有规定不让去喝酒啊?”

    吕关雎看了眼在那里偷笑的成是非,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笑了笑对着成是非说道:“本姑娘刚好也想去松竹馆长长见识,不如我们一同去如何?”

    成是非忙摆手道:“我的关关姐,这雅馆元大哥去得,你是真去不得啊,这要是让将军知道了,可……”

    吕关雎其实对着松竹馆也很好奇,尤其是那位叫柳薇薇的头牌,身为女子的她更想去见识一番。

    吕关雎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小非,元大哥要送我回家,你要一起走么?”

    成是非点头道:“好啊,好啊!”

    张仲谦却在一旁拉了拉成是非的胳膊,低声说道:“小非,你瞎凑什么热闹!”

    说完抬头对着元夕与吕关雎说道:“大小姐,元夕兄弟,我家中还有事,咱们明日再见。”

    说完拉着成是非的胳膊说道:“小非,姐夫正搬家呢,你去给我帮帮忙!”

    被张仲谦拉住胳膊的成是非扭着身子说道:“姐夫,你拉我做什么?你家又不是没有下人,哪里用得上我?我还想和元大哥一起玩儿呢!”

    张仲谦拖着成是非走远了几步低声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没看到大小姐看你那眼神了么?”

    成是非茫然道:“姐夫,怎么了?不是关关姐邀请我一起的么?我没注意到啊!”

    张仲谦刚要说话,却见元夕跑上前来问道:“张大哥,要不要我帮忙,若是需要的话,等我送完吕姑娘就过去帮忙。”

    张仲谦看了元夕一眼,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成是非的胳膊,与元夕低声说道:“我说元夕兄弟,你就安安稳稳地护送吕大小姐就好了,记住了,别着急回家,四处多逛逛,要不去逛逛白沙湖也好。”

    成是非终于明白过来姐夫的意思了,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句笨死了,也凑过来笑嘻嘻说道:“元大哥,我看好你哦~”

    说完拉着张仲谦的胳膊边走边说道:“姐夫,多亏你呀,不然我怕是又要被关关姐给记恨上了,快走快走!”

    说完他还不忘回头冲着元夕喊道:“元大哥,记得有空找我玩儿啊!”

    元夕看着离去的二人摇了摇头,走回吕关雎身旁,轻声说道:“咱么走吧!”

    吕关雎没有说话,向前走去,元夕在吕关雎身后默默跟着,走了约么十多丈,吕关雎突然转身,正在苦苦思索这位大小姐为何又不吭声的元夕一不留神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也是元夕身法好,脚尖一转,便闪身到一侧。

    吕关雎瞪了元夕一眼,说道:“就显你有本事了?”

    元夕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关雎气得一跺脚,一掌向着元夕打了过来,竟和其父吕一平在演武场中用的同样招式攻向元夕。

    元夕随手一抓,便抓住了吕关雎的手腕说道:“此招名为风起云涌,可你这风势却是太小了,蓄力不足,遇到高手很容易被接下来的。”

    吕关雎不服,手腕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出来,便单臂接力,飞身横踢。

    元夕微微一笑,轻声说“来得好”,便松开吕关雎的手腕,后撤两步,身形一侧,顺手一抓,又抓住了吕关雎的脚踝,向后一拉,吕关雎整个人便横飞过来。

    吕关雎惊呼一声,身子翻转两圈,双腿划个半圆站定之后,盯向元夕。

    元夕看着似乎有些怒气的吕关雎,忙说道:“比上次要强上不少了,毕竟你我功力相差太过悬殊,等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吕关雎气得甩手一转身,怎么还有说话这般气人的,就算自己喜欢他,可他连句好话都不会说么?

    元夕走上前来,继续对吕关雎说道:“这样吧,你若是有空的话,咱们去湖边,我再给你喂喂招如何?”

    本来还有些生气的吕关雎闻言转身问道:“要不咱们还是去湖边吧?”

    元夕点点头道:“好啊!”

    二人并肩向着白沙湖方向走去。

    “元大哥,你真的想去松竹馆么?”

    “额~其实也不是很想,只是小非说了,我想去看看罢了!”

    “其实我也想去看看的。”

    “小非不是说那地方不适合女子去么?”

    “凭什么你们男人去得,我们女子就去不得了?”

    “这……”

    “元大哥,这样吧,改日我换作男装,咱俩一同去可好?”

    元夕想起二人初见场景,摇了摇头道:“你那男装,我一眼就看出是女子来了。”

    吕关雎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带个斗笠,把脸遮住总该可以了吧?”

    元夕想了想说道:“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吧,只要别被将军知晓了就行,我现在的职责就是保护你,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是要受到责罚的。”

    吕关雎笑了笑说道:“爹爹都打不过你,你还怕什么责罚?”

    元夕摇了摇头道:“我又不能对将军动手!”

    吕关雎甩着胳膊问道:“还有什么你元大侠不敢做的么?”

    元夕想了想说道:“有啊,很多的,师父说过,不是自己的力量大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这般,这天下可就毫无规矩可言了。”

    看着一本正经的元夕,吕关雎都在怀疑,元大哥提议去湖边,不会是真的想给她指点武学吧。

    元夕感叹道:“人有很多想而不敢为之事,亦有想而不能为之事,当然也有想为而不会为之事。”

    吕关雎笑道:“却不知咱们元大侠有什么不会为之事?”

    元夕闻言,转头看向吕关雎,一字一句的说道:“关关,我如果说我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你信么?”

    吕关雎抬头展颜,看着元夕轻轻说道:“可我已经很开心了啊!”

第八十九章 再逢安小刀

    官道旁一棵树下,陈岁岁用手抠了抠少了块儿树皮的树干,转身倚靠在树干上休息。

    拔掉葫芦塞子,喝了口水,并不算很累的陈岁岁却想在此处歇一会儿。

    借的银子他已经还给了张仲谦,而他的怀中,还揣着近二十两的“巨款”。

    那块儿用血写成的借据的树皮却被张仲谦留下了,此理虽不符合商道,但却有比行规更有价值的东西在里面。

    况且在陈岁岁看来,虽说自己从张仲谦给的酬劳中还上了那笔银钱,可张仲谦付给他的酬劳未免有些多。

    一些不经意的善意,自然要有心记下。

    离陶家堡不远了,钱多,确实是值得开心与得意的。

    在镇上酒铺给陶先生买了一坛上好的陈酿,将葫芦中打满散酒留给父亲喝,陈岁岁又到肉铺割了几斤肉,虽说不过是花了几钱银子,可在陈岁岁看来,已经是不少了。

    陶先生的酒不够喝了,他再来买就是,只有身上的银两,自然是要交给娘亲的,趁着交给娘亲之前,能花上这么多,陈岁岁觉得已经是自己“胆大妄为”了,再买多了,只怕娘亲是要心疼了。

    现在想起娘亲来,陈岁岁有些心疼!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娘亲再过那种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日子了。

    临近陶家堡,陈岁岁却犯了愁,自己就出门个把月,却挣了这么多银钱回来,娘亲不心生疑虑才怪,还得找个合理的说辞才是,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呦,这不是牛牛么?可有日子没见你了,这是从哪儿回来了?”

    陈岁岁闻声一看,打了个招呼,笑道:“是明宇大伯啊,我趁着农闲的功夫去镇上打零工去了,这不马上要收秋了,就赶紧回来了。”

    陶家堡陶姓人太多,所以乡邻之间称呼多以名字做前缀。

    牛牛,正是陈岁岁小名,堡子里长大的娃儿,长辈们都习惯叫小名。

    陶明宇打量了一下陈岁岁双手所拎之物,啧啧道:“你小子可是有出息了,这一看是赚了不少银子吧,少说也得有二两,买这些东西可得花不少钱了。”

    陈岁岁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挣多少,这才出去没多少时日,我这是第一次挣钱,拿了银子之后,难免有些大手大脚的,都给花光了,只为爹娘高兴。”

    说这么句谎话,陈岁岁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陶先生曾告诉过他,诚实是一个人应有的品质,可是做一个诚实之人却未必要全说真话。

    当时陈岁岁不解,陶先生便笑着说道,谁还没有个秘密了?不必说的,自然就不用说了,又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你坦诚相待。

    陶先生又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跟我习武一事,不就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么?这般说来,你对你爹娘是不是也说谎了呢?

    陶先生此问让当时不过十来岁的陈岁岁郁闷了半天,打着闷拳的他最终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只要爹娘不问,自己就不算说谎。

    而陈岁岁的双亲,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人,何曾会想到自己儿子会武功呢?

    只怕对他们而言,这武功二字所代表的含义他们也不清楚。

    陶明宇面色一正,对着陈岁岁说道:“你们这些娃儿,就是太年轻,不知道挣钱难,才挣了这么点钱就胡乱花了,这大伯可要说上你两句了,虽说这是给家里买的东西,可你脑袋瓜子里却没有省钱这个意识,这点你可得学学你娘了。”

    说到这,指着陈岁岁拎着的酒坛子说道:“你看看,这酒一看就是特贵的那种,你爹就是一个庄稼汉,喝这么好的酒纯属浪费,有这钱,留下来多给你爹买点好吃好喝的多好?牛牛啊,别怪大伯多嘴哈,只怕你娘亲见你花了这么多钱,还得心疼!”

    陈岁岁看着陶明宇一脸心疼的模样,咧了咧嘴说道:“大伯说得在理,我记在心上了,只怕回到家后,我爹娘还得数落我一顿。”

    陶明宇背着手笑呵呵说道:“你爹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你娘亲嘛,虽然心疼钱,可这肉嘛,买也就买了,省着点吃就是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家吧,刚好我过来时看见你爹娘收工往家走呢。”

    “嗯,明宇大伯,那我先回家去了!”

    说完陈岁岁便提着东西快步向家中走去。

    陶明宇背着手点了点头,这老陈家倒是祖坟冒青烟了。

    家门半开着,正在院中收拾农具的陈父一抬头,刚好看见迈入院门的儿子,陈父停下手中的动作,忙上前几步。

    “爹!”

    陈岁岁看见爹爹迎了上来高兴地叫了一声。

    谁知陈父板着个脸瞪了他一眼,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骂道:“你倒是出息了啊,就这么出去了?连跟你爹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小兔崽子,眼里还有没有你爹了?”

    那日陈父收工归来,听陈母说儿子去镇上打短工去了,这四十多的汉子竟然愣了半晌,眼睛还有些微

    红,对着陈母埋怨道:“他才多大?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出去么?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咋整?”

    陈母喝了儿子抓回来的药,似有了些气力,瞪了眼陈父说道:“牛牛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就你这当爹的知道心疼了?咱家米缸都见底了,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咱也不能昧着良心拿人家的银子不是?”

    陈父看着媳妇儿扶着门框,额头渗出细细汗珠,有些心疼,忙用袖子帮她擦擦,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还是我陈富贵没能耐,让你母子二人受苦了。”

    陈母歪靠在陈父的肩膀之上,轻声说道:“当初嫁给你,也没惦记着能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我是什么样的命我知道,有你对我好,就够了。”

    陈父低头,伸手替陈母拨了拨散落的头发,叹息道:“儿子从小到大可从未自己出过远门,他这一出去,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陈母轻声说道:“孩子大了,终究是要出去闯闯的,他爹,你就没发现过儿子似乎与其他孩子不同么?”

    “不同?什么不同?没什么不同啊?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

    陈母抬脚,陈父“哎呦”了一声,跳着脚向一旁躲了两步。

    陈母瞪了他一眼说道:“别装了,我又没使劲儿!”

    陈父憨笑两声,蹲坐在门槛上,问道:“我陈富贵的儿子,当然与其他家的娃儿不同了!”

    陈母转身进去,取了张小凳子坐下,柔声说道:“我不是说这个,你有没有觉得儿子的气力特别大?干活不累?”

    陈父想了想说道:“小伙子龙精虎猛,不很正常么?当年你刚嫁过来那会儿,我还不是整夜不睡觉?”

    陈母拿眼剜了陈父一眼,低声骂道:“你这脑袋里还能不能装点正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不用你整夜不睡觉,你熬个半夜试试看?哪天不是沾枕头就睡,那呼噜打得都能防贼了。”

    陈父脱了布鞋,摔打几下,瞥了眼捂着鼻子的陈母,又套在脚上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累么!”

    陈母轻轻挥了挥飘过来的酸臭味儿,想了想说道:“你们男人啊,就是不细心,牛牛在地里跟你干活,你看他何时累过?”

    陈父低头想了想说道:“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那是咱家娃儿力气大呗!”

    陈母又说道:“那南山的山鸡兔子多不好抓,你看咱家牛牛,哪次去了是空手回来的?”

    陈父随口说道:“我还以为是他下套子抓的呢!”

    陈母白了陈父一眼说道:“那么好抓的话,还轮得到咱家牛牛?他爹,我觉得儿子有事儿瞒着咱们。”

    陈父抓了抓头疑惑道:“他从小在咱们身边长大,有什么能瞒着咱们的?你瞎胡思乱想什么呢?以前你怎么不说?”

    陈母起身给陈父倒了碗水,递了过去说道:“他爹,原本我也没太在意这事儿,可这次儿子送药与银子回来,这路我算了算,八十多里的路,儿子就这么跑回来,一点儿不喘也不累,收拾完东西就去追那好心人还银子去了,当时我没太在意,等儿子走了之后,我在那熬药的时候细想了一下才发觉,儿子好似就认定自己能追上那好心人,我可听他讲了,那商队可都是乘马车的。”

    陈父沉默一会儿,抬头说道:“照你这么一说,我陈富贵的儿子倒是天赋异禀了,哈嘿嘿,哈哈哈!”

    陈母看着在那发笑的陈父问道:“你又在那发什么神经?”

    陈父说道:“我不笑难不能还哭?儿子有这般能耐,我当然高兴了,牛他娘,给我点儿钱,明日我去镇上打点酒回来,顺道过去打听打听儿子的下落。”

    说完又从身上掏出一个破布袋子,扔给陈母说道:“我没儿子那本事,这里面是八十文钱,我这几日帮工攒的,原本要给你抓药用的,既然牛牛送钱回来了,你再多给我点,我再买些米回来,你身子弱,那些糟糠杂粮给我吃就行了。”

    陈母接住陈父扔过来的钱袋子,解开绳子细细数了两遍,又扔了回来。

    陈父接住之后抬头问道:“要买这么多么?”

    陈母笑了笑说道:“米你多买些,酒你就买一口解解馋算了,你干活这么累,得多吃些好的,岁岁留下这银子咱先别动,万一他赚不上多少钱,咱们还得想着还给人家不是?”

    陈父点了点头道:“也好!”

    次日,陈父从镇上归来,米买了,却未打酒,陈母见陈父面色不喜,一打听才知道,陈父在镇上问了一圈,没打听到儿子的下落,只听得有人说见着一个少年背着包裹向东去了。

    只怕儿子是追那个商队去了,陈富贵心中挂念儿子,也没了喝酒的心思,买了米便回来了。

    此后陈父又抽空去了镇上两次,依然没打听到任何消息。

    就这样,陈父惦念儿子惦念了一个来月,见儿子平安归来,不禁心中有些酸楚。

    陈岁岁见爹爹眼圈有些泛红,心里也有些难受,把给陶先生买的酒轻轻地放在地上,解开腰上的葫芦,扒开塞

    子递了过去说道:“爹,给您买的!”

    心心念儿子的陈父并未注意儿子手中所提之物,见其放下酒坛子,这才注意到儿子买了酒肉回来。

    这时在后院的陈母听得动静也走到前院来,见是儿子平安归来,忙走到陈岁岁跟前,前前后后好好打量了一番, 鼻子一酸,眼睛一红,轻声说道:“你这娃儿,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去镇上的么?你爹去寻你,却没打听到你的下落,可把娘担心坏了。”

    陈岁岁想给母亲擦擦泪,可双手都被占着,这时陈父开口道:“你这婆娘,儿子不在家的时候不见你落泪,如今儿子平安归来了,大喜的事儿,你哭什么?”

    说完接过陈岁岁递过来的葫芦,放在鼻下闻了闻笑道:“嗯,香,可比爹爹每次打的酒好多了。”

    说完轻轻抿上一口,咂了咂嘴,把塞子盖上,感叹道:“就这一口,这半辈子的酒可都白喝了。”

    陈岁岁看了看头发有些花白的父亲,抬头看了看天,努力不让眼中的泪留下来。

    陈母自己抹了抹泪瞪了眼陈父道:“你知道个什么?牛牛不在家的时候,想也不能哭,不吉利!如今见儿子回来,这是高兴的哭。”

    陈父嘿嘿笑道:“这个我知道,叫作喜极而泣,还是当年牛牛随陶先生读书的时候说给我听的。”

    说到这,他看向陈岁岁说道:“牛牛,可想着给陶先生买东西了?”

    陈岁岁指了指地上那坛子酒说道:“爹爹,这坛酒是给先生买的。”

    陈母从儿子手中接过肉条,埋怨道:“割了这么多肉,可都花不少钱了,你这孩子,也不知道省着点,肉这么多,待会儿娘多做些,你给陶先生送一碗过去。”

    陈岁岁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娘。”

    陈父已经拎起了送给陶先生的那坛酒,封泥没开,已经可以闻到淡淡的酒香,他感叹道:“牛牛,这酒得不少钱吧,这味儿,真纯!”

    陈母怼了陈父胳膊一下,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你是陶先生么?”

    说完对着陈岁岁说道:“儿子,不错,咱做人不能忘本,从小到大,陶先生教了你这么多,你可要一直记着他的大恩大德。”

    陈岁岁抿着嘴使劲点了点头。

    陈父不服气道:“我怎么了?等我儿子有出息了,我一样喝这坛子中的好酒。”

    说完看着陈岁岁说道:“儿子,爹喝什么样的酒不要紧,将来你喝的酒可一定要比爹喝的要强!”

    这时陈母想起一事问道:“儿子,娘问你,那银子可是还了?”

    陈岁岁点了点头道:“还了还了,娘,我这是遇见贵人了,那张公子收了我给他打下手,我随他去了武陵城,等他返回巴州,给我结了工钱,我这才回来。”

    “还了就好,不然这银子放在家中,娘亲这心里总是不安。”

    说完她对着陈父说道:“他爹,别杵在这儿了,你俩快进去说话,儿子一定饿了,我赶紧去做饭。”

    进了屋之后,陈岁岁大体跟父亲讲了讲自己这趟出门都干了什么,只不过他身份却变成普通的劳力与护卫。

    至于元夕送给他的那柄短剑,则被他绑在了小腿上。

    这柄剑暂时还是不让爹娘看见的好。

    陈父听得瞠目结舌,连连拍着大腿说道:“牛牛,得亏你回来了,要不然爹知道了得吓坏了,这可是拿命换银子,这一路上得有多凶险?爹可听说过,那帮山贼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以后你可不能干这种差事了,这张公子也真是的,不过是从他那里借了些银子,竟然让你去干这么凶险的差事。”

    陈岁岁摇了摇头说道:“爹爹,当初张公子愿意借我钱时可从未要求我去商队,是我后来找上人家,人家才愿意帮我的,爹爹,张公子是位好人,您可不能这么说人家。”

    陈父叹道:“我也知道,爹不过是挂念你罢了。”

    这时陈母进屋说道:“饭做好了,牛牛,你先吃完了再给陶先生送酒和肉去吧,这一路上你肯定饿了。”

    陈岁岁想了想说道:“娘,我还是先给先生送去吧,不然待会儿肉该凉了。”

    陈母点点头道:“也好,那你快去快回吧。”

    这时陈父说道:“牛牛,我好像听说今日陶先生家里来了客人,看这天色,也该走了。”

    “客人?”

    陈父说道:“前两日,有一男一女来咱们堡子打听人,我还见过,打听了两日,才确定找的是陶先生,你也知道,陶先生是从外面回来的,他学问那么高,有人来拜访也是正常。”

    说完陈父啧啧道:“那一男一女穿的可真不赖,那男的还背了一张大弓,爹爹原本以为是打猎的,可看那衣着,恐怕是哪里的大人物。”

    陈岁岁没由来的想起了那个叫安小刀的丫头,还有那位拉箭射死逗非之人。

    陈岁岁拎着食盒与酒向着陶先生的宅子走去,远远地看见两个人从陶先生的宅子走了出来。

    果然是她!

第九十章 隐

    从陶隐宅子出来,佘睥龙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安小刀说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得快些回到龙江镇。”

    安小刀满不在乎地说道:“龙哥哥,怕什么,龙江镇又不远,我记得咱们骑马过来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

    佘睥龙说道:“还是趁早些吧!”

    安小刀甩甩手道:“那一会儿咱们快些骑,正好我也有点饿了,这穷山恶水的,也没什么好吃的。”

    这时佘睥龙向陈岁岁走来的方向望去,刚好看见一个少年身影拐向一户人家。

    佘睥龙眉头皱了皱,怎么会是他?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安小刀疑惑道:“龙哥哥,你在看什么?快走呀,陶老先生可不会留咱们吃饭,就他老人家那古怪脾气,我看要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咱俩早就被赶出来了。”

    佘睥龙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咱们快走了吧。”

    安小刀转头看了眼,却并未看到什么,便与佘睥龙向着村外走去。

    陈岁岁见二人从陶先生的宅子出来,心念一闪,便拎着东西拐向一旁,不过他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是看见了自己。

    堡子不大,不过是几十户人家,房前屋后都是路,拐到别人家房后绕了一段路的陈岁岁缓步走着,却在想这二人为何要过来寻找陶先生。

    来到陶先生宅子门前,二人已经不见踪影,陈岁岁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陶先生的宅子从不插门,不过不用敲门而入的,在这陶家堡中,只有他陈岁岁一人有此殊荣。

    用陶先生的话说,你见过谁回家还敲门的?

    进了院子之后,陶先生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你小子总算回来了,快进屋来!”

    陶先生人在卧房,屋内的油灯已经亮起,窗上映出陶先生的身影,陈岁岁应了一声便快步进屋,见到坐在桌子旁的陶隐,放下手中之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陶先生!”

    陶隐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摆摆手说道:“弄这些虚礼做什么?快把酒拎过来!”

    陈岁岁将酒轻轻放在桌上,又打开食盒,端出娘亲烧好的肉,笑着说道:“我今日刚从外面归来,割了些肉,娘亲做好之后便给先生送过来一些,这酒是专门买给先生喝的。”

    扫了眼桌子,半碟盐水花生,筷子搭在碟子上,桌上酒杯却是空的,陈岁岁拿起酒壶轻轻晃了晃,没有声音。

    陶隐捋着胡须笑道:“岁岁,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先生这酒,刚好喝没了,若不是你带着酒来,只怕老头子今夜就要无眠喽!”

    说完,已经坐好的陶隐拉过盛肉的碗,闻了闻便抓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细细嚼着,不住点头。

    “你娘亲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岁岁啊,快去把酒提找来!”

    陈岁岁见状一笑,忙转身去找,陶隐此时已揭开酒坛子的封泥,深嗅一口,双目微闭,随即捏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

    捧起酒坛本欲就这么喝上一口,却又担心洒了出来,陶隐冲着外面喊道:“还没找到么?就在那边墙上挂着呢!”

    “找着了!”

    应声的功夫,陈岁岁已推门进屋,来到桌前准备帮着先生打酒。

    陶隐把酒提拿了过来说道:“这酒可得花不少银子吧,以先生现在这点家底儿,现在可不舍得买这种酒喽!”

    陈岁岁腼腆一笑说道:“岁岁努力赚钱,买给先生喝就是。”

    陶隐拿过白瓷小酒壶,将酒提放入酒坛子中打了两提灌入酒壶之中,想了想又打了半提,笑了笑对陈岁岁说道:“今日你回来高兴,又有这好菜,就多喝点!”

    说完,陶隐将酒提在酒坛上空控了几下,待不再有酒水滴下,便将酒提倒过来对准自己,又控了几下。

    待酒提之中残余酒水尽数滴入口中之后,陶隐将其放在桌上,拿过酒杯给自己倒酒。

    陶隐从不让陈岁岁帮他倒酒。

    自己倒酒,洒到桌上舔上一舔也是无妨,若是他人给倒洒了,可就真的是浪费了。

    陈岁岁帮先生将酒坛子重新封好,陶隐拿着筷子冲着屋内一个角落指了指说道:“就放那里吧,以后我打酒还方便些,这坛子酒喝尽了,以后打来的散酒就放这个坛子中,也沾沾香气。”

    陈岁岁抓了抓头说道:“先生这酒喝尽了,岁岁再给先生买来一坛就是了。”

    陶隐头也不抬,正趴在桌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看有没有酒水溅出来,见桌面干净,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只倒了半杯酒的杯子,放在鼻子边轻嗅片刻,一饮而尽。

    回味少顷,陶隐叹道:“好酒!好酒!老头子可有些年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说完抬头看了陈岁岁一眼,夹了块儿肉放入口中边嚼边说道:“岁岁,下次别买这么贵的酒了,给先生买一坛子尝尝鲜,解解馋就够了,等什么时候你能喝上这么好的酒了,再买给先生也不迟。”

    陈岁岁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说些什么。

    陶隐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这买酒钱我知道你是凭着自己本事挣来的,先生也不问你去做了什么,不过这么快就归来了,想必还没有飞黄腾达,岁岁,这人呐,想吃好喝好没有错,不过要认清自己,这饭吃得才香,这酒便是掺了水也还是酒,就拿你爹爹来说,一辈子没喝过几次好酒,若是你把这坛酒摆在他面前,那他以后再喝那最便宜的酒水,是什么滋味?”

    陶隐又一饮而尽之后,再吃了口肉说道:“岁岁,一时的享受谁都能做到,谁还不过个年了?可日子是细水长流的,孩子,先生已经再过不上那富贵日子了,这酒,能喝上一坛足矣!”

    说到这,陶隐对着面露尴尬神色的陈岁岁笑了笑说道:“先生的话记在心里就可以,你的孝心先生也收下了,对了,你爹那里,你给买酒了么?”

    陈岁岁点点头道:“先生,我给爹爹打了些上好的散酒。”

    陶隐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孺子可教!看来方才是先生想多了!”

    陈岁岁说道:“先生,家母还在等我吃饭,我明日再来拜访先生,有个问题还需要先生给岁岁解惑。”

    陶隐摆了摆手说道:“快回去吧,别让你爹娘等着急了!”

    陈岁岁走了之后,陶隐轻轻摇了摇头,那二人能找上门来,只怕自己这安宁日子也到头了。

    陈岁岁快步向着家中走去,先生对那二人只字未提,看来明日还需自己主动问先生。

    还有那武陵城的车三千,似乎好像看出了自己是陶先生的弟子,难道他也与陶先生相识么?

    到了家中,陈母忙迎上了说道:“陶先生可还好?”

    陈岁岁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还好,不过是越发清瘦了。”

    陈母叹道:“陶先生是有大学问之人,早些年陶氏族长欲给先生说一门亲事,先生却执意不肯,还差点与族长翻脸,后来此事就此作罢,咱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兴许是陶先生看不上这乡妇村姑吧,只是如今老来膝下无后,倒是可怜得很。”

    陈岁岁说道:“娘,我会努力的,照顾好你和爹爹,也能照顾好先生。”

    这时陈父招呼道:“有什么话饭桌上来说吧,快来吃饭!”

    陈岁岁“哎”了一声,与娘亲去了后院。

    天刚擦黑,屋里要比院中暗上不少,一般农户人家为了省油,都是在院中吃完晚饭,再乘个凉,若是不急着做些针线活,油灯也就不点了。

    小方桌中摆着一小盆肉,陈母又炒了两个青菜,木盆中盛了几个蒸好的馍。

    陈岁岁一屁股坐下,夹了个馍放入碗中,不料陈父却说道:“把馍抓起来,爹给你倒碗酒。”

    在陈岁岁愣神的功夫,陈父已经把陈岁岁的碗拿到自己面前,与自己的碗并放,却并未拿出装酒的葫芦,而是从小方桌下掏出用来装酒的陶制小酒壶每个碗都倒了大半碗。

    陈岁岁把自己的碗端了回来,对着陈父说道:“爹,这酒您留着喝就行,我不喝了。”

    收拾妥当的陈母坐了下来说道:“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这酒有什么好喝的?”

    陈岁岁对陈母说道:“娘,要不这碗酒你喝吧,你也尝尝!”

    陈母笑了笑说道:“娘亲这辈子就喝过一回酒,以后再也没喝过,娘不怎么爱喝的。”

    陈父已经端起了碗,小酌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对着陈岁岁说道:“牛牛,你快喝吧,陪爹多喝点儿。”

    陈岁岁端起碗也喝了一口,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地看向陈父。

    陈父笑了笑说道:“爹掺了点水,那会儿尝过一口了,爹也知足了,剩下的,爹就掺水喝,这酒味儿虽说淡些,不过香味儿还是有的,还能多喝两顿。”

    陈岁岁想起了先生说过的话。

    他买的这个酒原本就比他在武陵城中喝过的酒差上许多,如今再兑上水,在他陈岁岁看来,真的不是很好喝。

    可陈父的表情却是很满足,不是刻意装出来的,这发自内心的一种满足。

    陈岁岁将碗中的酒一干而尽。

    陈父一拍大腿,惋惜道:“你这孩子,酒怎么能这么喝呢?那还能喝出什么味儿来?你慢慢喝,得细品。”

    陈岁岁咧嘴一笑说道:“爹爹,我怕辣,所以才大口喝的!”

    陈父瞪了他一眼说道:“这酒怎么会辣呢?早知道爹就多掺点水了!”

    说着一伸手道:“拿来,爹再给你倒上一碗!”

    陈母瞪了陈父一眼说道:“儿子才喝酒,你就让他少喝点!”

    说完对着陈岁岁说道:“牛牛,快吃肉,尝尝这肉烧得怎么样?对了,陶先生可是尝了?他怎么说?”

    陈岁岁夹了块儿肉放入口中,还是自己最熟悉与盼望的味道,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两口的烧肉,便是在武陵城中吃过各种佳肴的他,依然觉得娘亲做的这道烧肉,最香!

    大口嚼着,他点头说道:“陶先生吃了,夸赞娘的手艺是真的好!”

    陈母会心一笑。

    陶先生都说好吃,那自己做得一定好吃,想到这里,她拿起一个馍从中掰开,夹了两块儿肉放在里面,递给已经又给陈岁岁倒了一碗酒的陈父,瞪了他一眼。

    陈父接过馍,咬了一大口,不住点头。

    娃儿他娘的手艺,当真是没得说,便是家中只有些粗粮,她也变着花的给做些吃的,不像有些人家,上顿下顿一个样。

    端起自己的碗,他却没喝,递给陈母说道:“他娘,你也尝上一口,儿子买的酒,就是香,葫芦里的劲儿大,你喝这个正好!”

    陈母看了眼笑嘻嘻的陈岁岁,白了陈父一眼,却接过碗浅浅的抿了一小口,随后点头道:“嗯~确实挺好喝的,比咱俩结婚的时候那酒还好喝!”

    陈父没有接过陈母递回来的碗,而是劝道:“再喝上一

    口,我这酒壶里还不少呢!”

    陈母双手捧着碗,又慢慢地喝了一口,把碗放回陈父身前桌上,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说道:“不喝了,再喝就多了!”

    陈父看着面色有些微红的陈母笑道:“这女人,还真是没酒量!”

    说完看着陈岁岁说道:“儿子,你多喝些,爹听说有本事的人都能喝,你看那陶先生的酒,何曾断过?”

    陈岁岁笑着点了点头,喝下了碗中之酒。

    饭后,一家人在后院乘凉闲聊,陈岁岁又给娘亲讲了一遍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最后掏出钱袋子交给陈母。

    思来想去,陈岁岁还是把所有银子都交给了娘亲。

    沉甸甸的在手上,本以为袋子中装的是铜钱的陈母一打开惊得说不出话来,陈父凑了过去,探头看了一眼,却因天黑看得不太清楚,便欲伸手去掏,却被陈母打了下手背。

    陈父讪讪一笑,低声说道:“你看你,我又不拿,还不许我看看了?”

    陈母却看向陈岁岁问道:“牛牛,你跟娘说实话,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银子?”

    陈母轻轻踢了陈父一脚,低声说道:“你小点声,别让人听了去!”

    说完把手中的钱袋子递了过去。

    伸手在袋子中摸了摸,陈父倒吸一口冷气,也看向陈岁岁说道:“儿子,虽说你干得这个差事凶险,可我听你说了,这一路上,你也没出过什么大力的,那张公子为人虽然慷慨,可毕竟是个生意人,不可能花这么多钱雇人吧!”

    陈岁岁知道自己瞒不住爹娘,便对二位双亲说道:“爹,娘,这银子确实是张公子给结的工钱,孩儿也的确是做的护卫,只不过比普通护卫要厉害些的那种。”

    陈母看了眼陈父。

    陈父轻声问道:“儿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爹娘?”

    陈岁岁不知如何作答。

    陈母却起身说道:“不早了,儿子奔波了这么久,得早些歇着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陈父站起身来,捶捶腰说道:“别说儿子了,我这忙了一日,也累了,牛牛,你也早些睡吧!”

    陈岁岁点了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

    躺在木板床上,陈岁岁却是无眠,看来明日见到先生,还得问问先生,究竟能不能对爹娘说,若是连爹娘都不能说,他学了这些武艺又能做什么用?

    鸡叫天明,天刚亮,习惯了早起的农人开始了一日的忙碌,陈父拎着镰刀出了家门,而陈母在陈岁岁的屋门前听了听之后,也拿着农具去了田间。

    陈岁岁早就醒了。

    待爹娘走出家门后,他起了床,去厨房看了眼,陈母已经淘好了米放入锅中,待会儿会提前回来烧饭,再送入田间。

    农忙时刻,朝食一般都是在田间吃完的。

    厨房横梁上吊着一条肉,是他割回来的那块肉,陈母只做了一半,另一半拍了些盐,用烟熏了,挂了起来,留到过节再吃。

    陈岁岁舀了瓢凉水,洗过脸之后,他也出了家门,向着陶先生家走去。

    推开门,陶隐正在院中打拳,见陈岁岁走了进来,收了手笑道:“你这小子,就这么想先生么?这天刚亮就跑过来了!”

    陈岁岁将门关上,坐在院中石凳上,从小腿上抽出自己那柄剑放在石桌上。

    陶隐抓起这柄剑,拔剑出鞘,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口说道:“比一般的剑要强上一些,却是短了不少,不过倒是挺适合我教你的功夫,这剑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陈岁岁说道:“朋友送的!”

    陶隐归剑入鞘,坐在陈岁岁对面,把剑放在桌上说道:“这剑虽说算不上精品,可也得花上不少银子,能换几十坛你给我买的那酒了,你何时交了这么有钱的朋友了?”

    陈岁岁答道:“就是这次,先生,我这次出去,是用您交给我的功夫赚来的银子,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我爹娘去说。”

    陶隐闻言,沉默片刻说道:“那你就告诉你爹娘,是先生教了你一些功夫就是了,至于先生教了你什么样的功夫,想必你就算细说了,他们也未必会懂,另外,就告诉你爹娘,这是我家传的功夫,老夫膝下无子,不愿一身所学后继无人,便教给了你。”

    陈岁岁点了点头,说道:“先生,你还有我!”

    陶隐捋了捋胡须笑道:“我知道的!”

    陈岁岁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二人,便问道:“先生,昨日我来的时候,见一男一女从宅子走出,是先生的客人么?”

    陶隐皱了皱眉说道:“哪有空手上门的客人?连酒都没拎,还说来拜访老夫,若不是看在他们家中长辈的面子上,老夫早把他俩赶出去了!”

    陈岁岁一愣,开口问道:“先生认识他们?”

    陶隐叹了口气道:“躲来躲去,终是躲不过,先生的清净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陈岁岁不解,疑惑地望向陶隐。

    陶隐摇了摇头说道:“岁岁,有些老故事,先生就不讲给你听了,至于先生教你的功夫,你该用就用,只要为人正大光明,没什么好隐瞒的,至于你的师承来历,你便是不说,也无碍,这天下能人异士多的是,胡诌一个就是了。”

    .陈岁岁犹豫了片刻说道:“先生,昨日来到你家中那二人,我曾见过,他们也应该记得我。”

    “什么?”

    陶隐闻言惊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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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风云录介绍: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人之一生都是一个寻求的过程。看少年元夕,在他的人生旅程之中,他得到了什么,他错过了什么,他失去了什么。灯火阑珊处,真的就是终点么?九州风云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州风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州风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