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2章
“晴儿，你咋也不多睡一会儿？这天寒地冻的，被窝里多舒服啊。”
孙氏将冲泡好的蛋花端到杨若晴的手里，顺便摸了下杨若晴的手。
还好，不是太凉。
杨若晴捧着蛋花汤，坐在灶膛口，此时灶膛里的火早就生起来了，暖烘烘的。
听到孙氏的话，她微笑着说：“我平时平往有点喜欢赖床，到了腊月反倒不赖床了。”
“这一赖，耽误的是上昼，乃至一整天的事情呢，腊月实在太忙了。”
不仅要忙家里过年的事，还要忙外面的事，又是酒楼，又是采药队，运输队，茶寮，道观以及其他一些边边角角的产业。
虽然这些地方都安排了专门的人负责管理，但是，年末了，这几个地方的管理们都要往杨若晴这边来，将整体的账本交给杨若晴过目。
杨若晴作为东家，她不可以聘请别人管理这些产业，但是，她自己本身必须要对这些产业的运营情况了然于心。
不然，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东家，来年，若是底下这些人起了外心，把你的产业掏成一个空壳子，你就哭吧，还被人瞧不起！
另外就是，自己现在也这个年纪了，家里长辈身体也一年年老迈。
杨若晴如果早上赖床，那么家里的活计谁来做呢？
那不就是落在大妈肩上的重担么？
既要帮她照看两个孩子，还要抽空去烧早饭，老人家如果身体受累扛不住病倒了，那损失更大。
“娘，我琢磨着，明年开过春请一对夫妻来家里做仆人仆妇。”
蛋花喝了两口，杨若晴突然抬起头把这个打算告诉了孙氏。
孙氏有点诧然，因为之前从未听杨若晴提过这一茬。
但是，孙氏却是非常赞同的。
“晴儿啊，这不错呀，你大伯和大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你家那庭院那么大，经常就是你大伯在扫，腰都累断咯。”
杨若晴点头：“可不就是么，我老早前就说要请人过来料理家务，大伯不让。”
“他说他横竖又没有田地要打理，不让他打扫庭院，他闲的难受。”
“他还说，有那个闲钱给外面人，不如给他打酒喝，肥水不流外人田。”
杨若晴说起当时的情景，真是哭笑不得。
就算请了外面的人，大伯打酒的钱，从来就不会短缺呀。
老汉自己也清楚，所以老汉是故意要那样说的，目的就是舍不得花钱去外面请人来打理家里卫生。
“你大伯大妈一辈子省吃俭用，跟我和你爹那样，都习惯了。”孙氏说。
“那你这回要请人，你大伯大妈不答应，你还请吗？”孙氏又问。
杨若晴非常坚决的说：“这回就算他们不同意，我都要任性一把了。”
就拿这次铲雪来说吧，骆铁匠铲雪铲到心脏都不好，眼前一黑都晕死过去五秒！
事发的时候杨若晴去了官道那边接杨华忠他们，是后来回家之后，从两个孩子那里晓得的。
去问骆铁匠，一口否认，说压根没那回事。
去问王翠莲，也是支支吾吾。
后来是杨若晴跟王翠莲那说了晕厥的可怕后果，有可能是身体出现了疾病的前兆，搞不好什么时候会有猝死的可能，这才吓得王翠莲把当时的事情给交代了……
杨若晴当时就把旺生请来家里，给大伯大妈两人一块儿做了个检查。
幸好检查结果都还好，他们除了原本那些随着年岁增长而渐渐浮现的慢性病，以及早年时候留下的旧伤暗疾，其他一些危及到生命的脏腑方面目前都还好。
所以经过这件事，杨若晴下定了决心，不管二老如何心疼钱，这一次她也断然要买仆人仆妇来家里干活了。
“他们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老，家里前屋后院这么多屋子，院子，假山，游廊，亭子，每个地方每个角落都要打理。”
“家里池子里的水也要定期的更换，游廊的每一寸扶手围栏每天都要擦拭，不然家里就不像样子。”
“这么重的活计，他们肯定是一天做的比一天辛苦，艰难。”
“我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去做，但是我很多时候没空，就算我有空，我也想坐一会，休息一会，看会书，陪会孩子，不想像陀螺那样有着忙不完的事。”
“他们干那些活，我帮吧，我也受累，我不帮吧，我又过意不去，良心上更是不安。”
“更郁闷的是，明明我和棠伢子有那么多的钱，赚那么多的钱，一个子儿舍不得花，自己累得像骡子。”
“人生苦短，我为啥要这样苦着自己？也苦着他们？所以这趟我不仅要请仆人仆妇，我还要多请几个！”
“晴儿这话说的在理啊，爹赞同你！”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灶房门口传来，却是杨华忠过来了。
孙氏愕了下，下意识往杨华忠身后张望。
“别瞅了，爹娘已经回老宅去了。”杨华忠说。
孙氏恍然，“你咋也没留爹娘在家里吃早饭？”
杨华忠：“我留了，他们说不用，娘说四房那边还剩了两三天，这几天他们雷打不动去四房吃。”
“等吃完了四房，就轮到咱三房了，不急。”
孙氏点头，“好。”
今年过年，老两口是跟着三房过，再过几天就过来，到时候会一直住到正月底。
连住两个月，弥补在这一年里，三房去了京城，没有尽到的赡养任务。
说完了老杨头和谭氏的动向，杨华忠又将目光落到杨若晴的身上。
“还是先前那话，你们骆家确实该请仆人了，那么大的院子，照料太费劲。”
“暗卫们又有自己的职责，不能随便挪动地方，家里确实需要帮手料理家务。”
杨若晴点头，“爹支持我就好！”
孙氏说：“你爹支持有啥用呢？你大伯他们心疼钱，宁可自己受累都舍不得哦……”
杨华忠说：“这有啥？我去劝说就行了，这事包我身上！”
看到杨华忠拍着胸膛这副自信的样子，杨若晴和孙氏相视一笑。
“那行，那这任务就交给爹去完成啦！”
“爹，要不我顺便多买几个人回来，也放两个到你们这院子里搭把手？”
第10893章
杨华忠想也不想直接摆手：“我们这边不要！”
“首先，我年纪和身体都比你大伯要轻，要好，”
“再说了，我们这院子只有你家院子三成大，站在前院门口一眼就能望到后院门，没多少事儿。”
“你们骆家不一样，那么大的院子，像王府似的，里面做了一堆的游廊假山凉亭，种了那么多的树和花花草草的，这些东西打理起来贼费劲了！”
杨华忠这回真的是言必行，行必果。
杨若晴是早上在娘家灶房里提到了这件事，杨华忠当时拍着胸膛保证劝说这事交给他。
早饭后，杨华忠果真过来了骆家，说是想捞几条鱼腌腊鱼了。
于是骆铁匠便拿了工具，和杨华忠一块儿出了门。
等到杨若晴烧晌午饭的时候，王翠莲便跟杨若晴这说起了杨华忠劝说骆铁匠的事。
“我和你大伯思来想去，也觉着你爹说的有理。”
“要是前几年我们年轻几岁，还能多帮衬一些，那都好说。”
“这几年，我们年纪也都上来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前几日你大伯铲雪晕死过去那事，我这几天想起来都后怕。”
“你大伯自个也想通了，人不服老不行，不能为了省那几个钱，拖累了你们，反倒损失更大。”
“所以你大伯让我跟你说，请仆人这事儿，你安排就行，我们都依你。”
杨若晴真是高兴坏了。
所以吃晌午饭的时候，杨若晴又在饭桌上跟骆铁匠和王翠莲那里商量了下。
长辈们同意了请仆人和仆妇来家里料理家务，修建花草树木，打扫游廊庭院。
骆铁匠说：“别的要求我没有，我只有一点，仆人和仆妇不要求如何的手脚聪明，嘴皮子利索，头脑灵活，这些都是排后面其次的。”
“仆人仆妇因为是天天跟咱们住一个大院子里，人品，人品最要紧！”
杨若晴点头，“大伯所言极是。”
天长日久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肯定要人品过硬的，要忠心护主的，不能是那种贪婪自私，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请这样的仆人仆妇来家里干活，那是给家里埋下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地雷。
“大妈，你这边呢？你有啥要求吗？”杨若晴又问。
王翠莲想了想，“你大伯说的，也是我想的，人品首先是最重要的。”
“其次，我还是希望能在十里八村找那种合适的人，若是跟外面人伢子那里买，总怕不放心，毕竟都是生面孔。”
骆铁匠也赶紧接上王翠莲的话：“对，最好找跟近一带的人，熟人，也清楚人品啥的。”
对于他们两位长辈的提议，杨若晴琢磨了下，然后抬起眼笑了笑，说：
“找跟近的人，就是花钱雇佣，类似于养在家里长工的那种。”
“好处就是知根知底，清楚对方是啥样品性的人，坏处呢，就是对方那些地方没做到位，咱碍于乡里乡亲的面子，不好当面训斥，就算提出不满，还得斟酌用词，”
“甚至有些村民，跟咱们往边上追朔，可能是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哪里怠慢了，搞不好还要得罪一片人，到外面去说咱骆家苛待仆人，非常的不好管束。”
明明是花了钱请人过来干活，可是却骂不得打不得，这哪里是请了仆人？
这是供了祖宗好吧？
“晴儿说的也在理啊，”王翠莲说，“找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来帮忙干活，工钱是一文不落，还要好生招待着。”
“关起门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咱家花钱请人是请人来家里干活的，就算咱不是那种苛刻的主人家，可咱也不是孬子，啥规矩，该咋样就该咋样，不然，这是嚯嚯咱棠伢子和晴儿辛苦赚的钱，咱就是败家！”
骆铁匠喝了口小酒，也是连连点头。
原本他还想推荐村里几个人，看他们家里穷，人也还老实，所以想推荐给晴儿，让雇佣他们来家里做仆人。
现在一想，还是算了吧，棠伢子和晴儿辛苦赚钱供养自己这对老夫妻就够了，没道理再供外人，所以骆铁匠打算这件事上完全放权，不给杨若晴添乱。
“晴儿，这件事你拍板，你安排，我和你大妈都依你。”骆铁匠放下空酒盅，说。
王翠莲也跟着点头，“对，我们年纪大了，心肠也软，有时候好心办坏事，这一块我们不管。”
杨若晴说：“多谢大伯大妈的理解和支持，关于请仆人这块，我到时候去找人。”
“我也有一个请求。”
“啥事你说就是了，一家人，咋还请求不请求的？见外！”
“好，那我就直说了，”杨若晴道，“到时候不管是外面买回来的仆人，还是十里八村雇佣过来的仆人，我在管教他们，给他们定规矩的时候，大伯大妈不要出来当和事老。可以吗？”
骆铁匠和王翠莲对视了一眼，两位长辈都是聪明人，顿时就明白了杨若晴的良苦用心。
“晴儿你放心，等到仆人们进了门，我和你大妈就是甩手老太爷老太夫人。”
“我们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享清福，陪陪孙儿们，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对，你大伯养养鱼，我种点菜喂喂鸡啥的，其他的事我们撒手不管。”
“你大妈说的对，”骆铁匠笑了，“家里的仆人那块，照着规矩来，奖罚分明，晴儿你是当家主母，你安排就是，我们不管！”
……
虽然腊月很忙，但是，正因为腊月忙，所以杨若晴才更需要去找仆人来分担。
喝完了腊八粥，腊月初九，吃过早饭，杨若晴跟骆铁匠和王翠莲那说了声，便架着马车去了镇上。
今天去镇上有两件事，一件事是进行年前的镇上酒楼年终会议。
年终会议之后，会跟清水镇酒楼的所有掌柜，管事，大厨，伙计们一起吃顿年终的团圆饭。
今年的团圆饭还有另外一层意义，那就是为二哥杨永进接任清水镇酒楼的掌柜这事接风洗尘。
最后一环，也是所有人所期待的，那就是派发过年红包。
这是今天去镇上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会同步进行。
第10894章
第二件事，就是去牙行挑人。
镇上酒楼。
晌午饭之后，杨若晴和杨永进，还有另外两位管事在酒楼后院的雅室里喝着茶闲聊。
跑堂管事从酒楼后院进来，领进来一个长得像媒婆，嘴巴上还长着一颗黑痦子的黑胖壮实的中年妇人。
“东家，牙行的秦妈妈过来了。”
杨若晴手里端着茶碗，目光落在秦妈妈的身上。
之前那么多年，杨若晴对清水镇牙行这块的事情基本不关注。
甚至，当听到有关牙行的事情，她都有些本能的排斥。
这或许是因为她来自现代，骨子里有种镌刻进去的基因，很反感将人口当做物品来贩卖。
搁在后世文明社会，像秦妈妈这样的，那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一旦被抓住，是要把牢底坐穿的存在。
但是在这个时代，牙行竟然是得到了朝廷认证的，牙行买卖人口，受官府保护。
尤其是那些罪臣的后代和九族，一旦被掀了老窝，一大家子从老到小，不分男女，都要受到惩罚。
男的要么砍头要么发配苦寒之地劳役，要么充军。
官家年轻媳妇和小姐们，往烟花之地卖。
至于其他的下人仆妇丫鬟这些，则铁链锁着双脚被赶到瓦市口，那是当做物品摆在大街上供人挑选买卖的，就像动物，不存在人权。
而且你还不能逃跑。
逃跑就是触犯了当时的法律……
虽然杨若晴是个穿越者，但是穿越者的能力也不是无极限。
对于这整个社会制度的事情，甚至深深植入到那些不同阶层的官家和百姓心中的事情，凭她一己之力很难扭转。
当年的《红楼梦》里，就曾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所以此刻，即便自己有这方面的需要，并且需要用到秦妈妈，杨若晴看向秦妈妈的目光都是淡漠的。
甚至，一眼扫过去，让在场的人皆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让旁边的杨永进都暗暗惊讶，先前即使跟酒楼里地位最低下的伙计一起吃酒席，晴儿都是平易近人的态度。
这会子遇到镇上人牙行礼有体面的秦妈妈，晴儿反倒……
不过转念一想，杨永进也就明白了。
晴儿骨子里，就是不屑这类人的，所以才不需要给这些人笑脸。
当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很多地方都可以随心所欲。给笑脸，那是心情好，不给笑脸，那才是常态。
若是刁难，这秦妈妈，乃至整个清水镇牙行的东家，都得小心翼翼的担着。
因为晴儿不仅是人脉广阔的大商人，更是一品诰命夫人，丈夫骆风棠那更是位高权重。
再看那秦妈妈，平时在牙行还有那些待售的仆人仆妇们面前趾高气扬惯了的，这会子见到传说中的清水镇名人，护国大将军夫人杨若晴的时候，秦妈妈第一感觉就是‘这也太年轻了吧？能镇住场子？"
然而下一秒被杨若晴的目光扫过，那秦妈妈便感觉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她的天灵盖一直压下来。
本能的，就有一种遍体生寒，心脏擂鼓，浑身紧绷，头皮发麻，脊背发凉，腿膝盖骨打颤的感觉。
她手底下的那些待售的人，有的是正故意渠道搞过来的，有的也不乏她动用了不见光的手段弄到手的。
而这不见光的手段，要么连哄带骗，要么威逼利诱，到了手里，统统都要调教。
要是嘴皮子甜，眼珠子灵活的，对她溜须拍马的，她会照顾一两分，给对方卖到一个能捞到油水的主家去。
若是那种脾气耿直，或者口笨憨厚的，那不好意思，她的调教手段可多了可狠了。
所以清水镇的牙行子，除了东家，二把手就是这秦妈妈，在牙行子里，又或者镇上以及镇上附近那些地主员外家，常年有需要买卖下人的，都跟秦妈妈之间保持着来往关系。
在清水镇，秦妈妈吃得开，牙行的下人们都晓得秦妈妈有手段，是个厉害人。
可是今个，秦妈妈这个厉害人，见着了杨若晴，只是一个眼神扫过来，秦妈妈就仿佛看到了腥风血雨，还嗅到了厌恶，以及死亡的气息。
厌恶？
秦妈妈脸色白了，膝盖一软，赶紧跪倒在地，对着杨若晴磕起头来。
“民妇秦氏，给骆夫人请安。”
“花名册拿过来。”杨若晴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吩咐。
“好，好。”
秦妈妈连连点头，赶紧从身上拿出一本册子。
就要起身递过来，杨若晴：“嗯？”
秦妈妈动作一僵，这事，杨永进起身来到秦妈妈跟前，接过花名册，双手送到杨若晴手里。
杨若晴随手翻看了起来，好像忘记了叫秦妈妈起身。
而秦妈妈呢，自然也都不敢起身。
这时，边上的其他几位管事见状，也都纷纷起身寻了个由头离开了雅室，只留下杨永进在雅室里伺候。
杨若晴把手里的花名册子一目十行翻了几页。
秦妈妈这个人伢子，已经他们身后这整个庞大的行业都让杨若晴骨子里来自现代的基因很反感。
不得不说，站在这个行业来讲，秦妈妈这办事的能力还是很专业的。
不说别的，就说这造册就非常的讲究，里面从性别到年纪，从地域到技能，年纪，身体状况，性格，从哪来，因为什么缘由落进了牙行……
甚至，是挂名在牙行找雇主，然后牙行从中定期抽取佣金？
还是有卖身契的那种，一目了然。
杨若晴很快就翻到了底，然后拿了旁边一根毛笔，在其中几个人名上画了圈圈。
交给了旁边的杨永进，自己便重新端起桌边的茶盏继续抿茶。
杨永进先是看了眼花名册，点点头，便合拢了花名册走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秦妈妈。
“秦妈妈请随我来。”
比起杨若晴的高高在上，自始至终都不拿正眼瞧那秦妈妈，杨永进作为清水镇天香楼的新任掌柜，他对待秦妈妈的态度就相对了和气了。
秦妈妈赶紧从地上爬起身，临走前又朝杨若晴这边鞠了个躬，方才随着杨永进出了雅室。
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秦妈妈方才缓过一口气。
见大人物，真是一件遭罪的事，原本还准备了一箩筐的马屁，没想到屁全都给憋在肚子里，憋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第10895章
“晴儿，我已经跟秦妈妈说了，她这就回去带人去了。”
杨永进重回雅室，跟杨若晴这汇报。
杨若晴点点头，“可以，二哥你坐啊。”
杨永进点点头，在旁边凳子上重新坐下。
他看了眼杨若晴，又收回目光，过了片刻，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神色纠结，欲言又止。
杨若晴侧首：“二哥，咱们兄妹之间，没啥不能问，你有话直说。”
这样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我可真怕你憋出内伤来哟。
杨永进的心思被戳穿，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问了：“晴儿，你这番要找的是仆人还是仆妇？”
杨若晴挑眉：“准确意义上来说，这波我要找的，是管家。”
“管家？”杨永进怔了下，“你的意思是？”
杨若晴点头：“没错，我这波来牙行挑选的是管家，专门用来调教和管束仆人仆妇们的。”
在来镇上之前，杨若晴就思考好了。
照着骆家如今的房屋面积，前屋后院每天的活计，以及逢年过节等一些重要节日需要加派的人手算下来，不进主人寝房的仆人需要两个。
进主人寝房洒扫的仆妇需要两个。
灶房烧饭的需要两个。
再加上一个管家，所以杨若晴需要挑五个人。
“我先挑好管家，确定了管家后，其他的几个仆人仆妇就容易了。”
“秦妈妈花名册上那些我画了圈圈的，到时候挑几个看得顺眼的一并带走就是了，反正我画圈圈的那些，都是带卖身契的。”
这个世界对穷人来说真的很残酷。
带卖身契的这些仆人仆妇们，他们不管被卖去哪个主人家，卖身契都会随之落入主人的手里。
这些在官府都会挂名，而这些仆人仆妇们一旦进入新主人家，卖身契在对方手里拽着，那么从这一刻起，他们自己的性命都不再属于自己。
而是属于主人财产里的一部分。
虽然主人不能随意的虐杀仆人仆妇，那样有可能被人诟病，但也仅仅是诟病而已。
只是受到舆论的谴责，并不能对主人家造成实质性的创伤。
这些仆人仆妇如同宠物，跟猫狗没区别，甚至将来他们生养的孩子，都会沦为主人家的家生子。
所以这个世道，对于这些人来说，真的是丧失了人权。
但是对于权贵来说，那可就滋润了，手握生杀大权，仆人仆妇就是自己的私人财产物品，且受国家法律保护的那种。
不过，对于杨若晴来说，她并没有以欺辱和虐杀这些仆人们为乐的扭曲快乐习惯。
她之所以买这种带卖身契而且还是死契的这种仆人仆妇，目的是为了好管理。
这些人知道自己的性命都掌握在主人的手里，人生别无选择，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在主人家忠心，踏实，勤劳的干活。
若是那种花钱从十里八村雇佣来的帮工，拿你的工钱不讲，跟你讨价还价，干活的时候指不定还要偷懒卖坏。
所以杨若晴如果二选一，那肯定选这种卖身给自己的，傻子都会这么选择。
只是这种价格会比较贵，毕竟牙行不是开善堂。
可再贵，杨若晴也买得起。
牙行后院。
牙行很大，后院的院墙非常的高，估计都有三四米的样子，全都是用大石头筑造的，院墙上面非常的光滑，基本是没有着力点和攀爬点。
院墙内外侧，也找不到半棵树，这让想要逃跑的人，根本找不到通过攀爬大树来跃上墙头的机会。
除此外，院子四角用小儿臂膊粗的铁链子各拴着一条大狼狗。
大狼狗尖尖的耳朵，黑色毛发，眼睛上面都一簇黄颜色的毛。
这种皮相的大狼狗格外的凶悍，院子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它们就会咆哮吠叫，且牵一发动全身，一狗吠，其余三条狗皆跟着狂吠，哪怕住在前院的看守者打瞌睡，都能被惊动。
所以说，任何被暂时关押或者滞留在牙行的卖身下人，在找到新主人家之前，想要私下逃离这个地方，都不可能！
这里，堪称是地面上的监狱。
而地底下的监狱，则是县衙的大牢……
总之，进入了这个地方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是这个世道的最底层，被人奴役的对象。
这里面的人过得生不如死，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被牙行推荐卖掉，又或者被主人家挑中好离开这里。
四十五岁是这里的一个上限，超过了这个年纪还不能被主人家挑去，那么牙行不会搭本钱养闲人，他们会将这些年纪到了四十五岁上限，又或者生病的人给处理掉。
简单的两个字‘处理"，那可就是另一种不可描述的残忍画面了……
所以被关押在牙行的人，他们眼中，秦妈妈就是他们的神，能主宰他们命运的天神！
此刻，秦妈妈下了马车便直奔后院而来。
此刻的后院那一排排类似于监牢般的小屋子里，按照性别不同，关押着几十号待售的男男女女。
这些小屋子，又分甲乙丙丁四级，每一间屋子都是大通铺，分别住六人，十人，十五人，以及二十人不等。
在甲等屋子里，大通铺更宽敞，还会比其他屋子多出一张桌子，柜子，洗澡的盆桶，喝水的茶壶茶碗，甚至还能提供一只火炉子给里面的人取暖用。
此刻，秦妈妈比对着手里的花名册，先是吩咐院子里两个看守的手下分别去其他三等屋子里，分别带几个人出来。
而甲屋子，只有一个名额，秦妈妈自己亲自过去开门。
“王泉，王兄弟，恭喜你啊，好运来啦！”
甲屋子里，六个男人围着火炉子烤火，其中，最好的那个位置留给了一个方正脸，额头上有深刻皱纹，五官端正却严重隐含精光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这男人身上穿的是青布棉袍，虽然如今看起来有点消瘦，但是他身上却隐隐可见昔日作威作福的影子。
让人看到他，脑子里就会本能的联想到权贵人家夫人的配房，然后被分配到某个庄子上做管事。
面对主子时，卑躬屈膝，像一条忠心耿耿的护家犬。
第10896章
但面对外人，或者手底下的伙计，又或者庄子里的村民，那他就摇身一变成了管事老爷了，派头十足，身份架子这块转换极其灵活。
“王泉？王兄弟？”
当秦妈妈的声音穿进屋子的时候，传入几个正在烤火的男人的耳中，几人都懵了下。
“王哥，好像是秦妈妈的声音？”
“不能吧？秦妈妈咋会叫王哥做王兄弟？不都是喊老王？”
王泉自己也是扭过头去望向狗洞大的窗口外面，满脸的疑惑。
就在众人疑惑不已的当口，秦妈妈那张长了黑痦子的脸突然堵在那窗外，一双牛眼珠子骨碌碌的直往里瞅。
几个男人吓了一跳，但也看明白了，来人果真就是秦妈妈。
但是他们平时都是被锁在屋里的，除了有需要被召唤才会有人过来开门喊出去，其他时候几乎跟坐牢差不多，哪都不许去。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也可以出去，那就是每天轮值出去打理牙行活计的人，比如烧饭浆洗，扫院子扫茅厕等……
“秦妈妈？什么宝风把您老的贵脚给吹来了？”
王泉起身，风一般冲向了那小窗口，弯着腰双手抱拳朝着秦妈妈倒头就是两拜，如同见到了神佛娘娘般，满脸的恭敬虔诚敬畏……
换做平时，秦妈妈肯定对王泉这种纳头就拜的行为受的理所当然，但是今天，秦妈妈竟然也在外面客气的回应着：“王兄弟，使不得使不得，你我是认识好久的老朋友了，用不着搞这套。”
“来来来，请你出来，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讲。”
秦妈亲自打开了门，站在门口，笑容可掬的做了个请王泉出来的手势。
王泉有点懵，心下猜到了什么，但脸上不敢表露分毫，很秦妈妈那里互让着出了屋子。
在昏暗的屋子里待久了，偶然出来，外面的光线格外的刺眼。
王泉一时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但他还是跟着秦妈妈到了旁边走道的尽头，明明是大个头的汉子，却故意弯下腰肢来听秦妈妈说话。
秦妈妈说：“王兄弟，你要撞大运啦，有贵人点了你的名，要买过去伺候呐！”
“啊？果真有这样的好事？那我更要多谢秦妈妈您，您才是我的贵人呐，要不是您推荐，哪有我什么事？”
“秦妈妈，请再受我一拜！”
王泉对着秦妈妈倒头就要再拜，秦妈妈嘴上说着：“嗨，就冲着你这番话，没枉我当初照顾你一场，把你安排在甲屋里。”
王泉嘴上也说着：“是是，王泉上一任主家落难，我跟着被发卖到牙行，是秦妈妈你照顾，我才能苟且活下来，不管我将来走到哪里去伺候，秦妈妈您的这个情分，我都牢牢记着！”
老子牢牢记着，当初落难被牙行买过来，你这个丑八怪母夜叉是如何驱使和羞辱老子的。
要不是老子机智，在主家出事前就在别处藏了一些防身保命的私房钱，陆陆续续把那笔钱拿出来孝敬你这个母夜叉，你会对我这样？
收了老子那么多贿赂，老子这两年陆陆续续拿出去孝敬你的钱，都足够在镇上买座一进的小宅子了。
到头来老子还要跟其他五个人一块儿挤在那个大通铺里，我呸！
“敢问恩人秦妈妈，这回点名要买我的贵人是何方神圣？几时去见？我也好准备准备。王泉又弯下腰，脸上堆笑，小心翼翼的跟秦妈妈那打听。
大厅到新东家是谁，猜测大概得喜好，自己也好有个应对。
秦妈妈便小声说了个名字。
王泉脸色大变，倒吸一口气，片刻说不出话来。
心下，却有个声音在狂呼：“长坪村骆家？”
“护国大将军府上？”
这，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不偏不斜刚好砸到自己脑袋上了啊！
“将军夫人在花名册上第一个画的你的名，夫人现在天香楼等，咱这就过去！”
“好。”
“王泉啊，回头你进了胡国将军府，可别忘了我的好啊，要是做了将军府的管事，可得想着点我！”
“秦妈妈，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卖命的仆人，将军夫人就算点我的名字，也不一定让我做管事啊……”
“王泉，花名册上，你可是唯一有庄子管事经验的，将军夫人点你的名，肯定是相中了你这方面的本领！”
“你要相信秦妈妈我，我的话不会错，你要是被相中了，就是王管事！”
王泉心里也是听得心情澎湃，波涛汹涌，但是面上却依旧沉稳谦虚。
“只要能有机会为将军一家效力，也是我的造化，当然，若是借了秦妈妈您的吉言，让我能做管事，更好的效力，我定然不忘秦妈妈对我的照顾！”
“好个老小子，我看你就是个有良心的，那行，咱过去吧！”
王泉跟了上去，又跟秦妈妈那小声拱着手说：“到了那边，还得请秦妈妈为我美言几句……”
王泉落难钱，自己就是管事，也经常去牙行那边买人。
买人的时候，一眼望过去都是生面孔，买这个那个，感觉都差不多。
往往这种时候，牙行的管事人如果从旁介绍，或者推荐几句，哪怕只是起个引导作用，都有很大可能会推动买家的决定。
“那就他了，我相信你的推荐，要是用的不好再来找你！”
“好好好，用的不好来找我就是，我推荐的肯定是好的……”
“……”
类似的对话，王泉以前就时有发生。
只是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买人的自己，竟然也会沦为阶下囚，最后像畜生一样被人关起来，等待被人买。
这两年里，时常有人来牙行买人，但是都是一些镇上的员外和小地主家庭，买的也是做粗活的仆人，又或者给小姐或者小公子作伴的水灵丫鬟。
像自己这种已经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人家看都不看了。
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要一辈子在这里出不了头，没想到今天竟然来了贵人还点了自己的名，这根稻草必须要抓住！
然而，当王泉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跟着秦妈妈来到牙行中院停着的一辆马车跟前，却看到守卫已经带了五六个男男女女的过来，并且已经等候在马车旁。
第10897章
其他五六个男男女女，都是从其他次等的屋子里出来的，年纪都在二十左右。
都很年轻，一看就是干粗活的样子。
王泉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中年妇人。
王泉看到那个妇人，眼神疑惑了下。
“秦妈妈，怎么……她也在？”
秦妈妈也看到了王泉口中的那个‘她。"
秦妈妈一脸嫌弃的摇摇头，“本来我都把她的名字放在最后一页，没想到还是被贵人给圈起来了，想必是府里缺了一个专门喂养家禽家畜的吧！”
王泉皱眉，“可是，她从前可是那罪府里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一手拉扯上来的姑姑。”
“贵人若是把她买回去调教家里的丫鬟姨娘这些，我不诧异。”
“可她资料上写的是家禽家畜那边干粗活的，贵人万一把她要去了，发现她根本不会喂养家禽家畜，那秦妈妈你不就要被贵人问责了么？”
秦妈妈听到王泉的话，也是眼神慌张。
“烦死了咯，原本故意更改她的资料，就是为了让她显得像个上不得台面的粗使仆妇，没人要！”
“哪个晓得这将军夫人非得把她给圈上呢？或许……或许是当时手抖了下，画错了吧，又不好意思更改。”
秦妈妈思来想去，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就这个了。
此刻，王泉和秦妈妈在谈论马车旁边那个妇人的时候，那个妇人也察觉到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挺直着腰杆站在马车旁，目光冷漠的扫了眼他们二人。
尤其是在王泉身上停留的时候，那妇人的目光里尽是鄙夷。
王泉目光阴郁，藏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他想起了从前大家在一个府里共事，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他是妇人的陪嫁，庄子上的管事。
他看上了她，跟夫人那里讨，夫人当下就打算成全他们。
结果去到老太太跟前说起这事儿，老太太问她的态度，她倒好，直接来一句“立誓要伺候老太太归西，也不嫁人。”
这太不给他王泉面子了，让他被府里其他管事和下人们明着暗着的嘲笑了好一阵。
府里出事之前，老太太去世。
王泉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买通了守夜的仆妇，想要把她搞到手，再狠狠羞辱。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她身上竟然藏着剪刀，差点跟他同归于尽。
从那一回后，他虽然再不敢打她身体的主意，但是，他没少跟夫人那里拱火，让夫人去治她。
可惜好景不长，府里老爷出事了，朝廷降下惩罚，府里上下乱了套，谁也顾不上谁。
后来被抄家，主人们下场惨，下人们更惨。
兜兜转转，王泉没想到自己竟然和她一起被卖进了这牙行。
在牙行里，他把之前的小金库拿出来贿赂管事的秦妈妈，把她打发去了丁号房，每天过着牛马般的日子……
原本想着自己被贵人选中，有机会重见天日，没想到她也在名单上？
“真是冤家路窄啊！”王泉咬牙切齿。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马车旁她鄙夷的眼神，她往地上啐了一口，嘴唇动了下，好像在骂他：“小人！”
他脸色涨红，就要上去拿大耳刮子抽她，被秦妈妈拦住。
“算了算了，贵人那边还等着呢，莫要节外生枝。”
王泉跟秦妈妈这说：“我还有最后一点私房钱，能不能劳累秦妈妈帮我一个忙？”
“啥忙？”
“她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我担心会冲撞贵人。秦妈妈你说是不是？”
秦妈妈怔了下，心思转动着又去看那边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把她留下？”
王泉笑而不语。
他不想她被贵人选中。
万一选中了，万一她将来得宠了，反过来报复他怎么办？
要知道在之前的府里，她可是老太太身边的贴心人，老太太在世，府里的几位夫人，小姐们，对她都客客气气的，那个不是‘蓉姑娘，蓉姐姐"的叫着？捧着？
而且，留下一个人这种事，王泉相信对于秦妈妈来说，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回头就跟贵人那里随便撒个谎，说她突然病了，咳嗽起不来床，贵人难道还会为了一个低贱的罪奴专门跑来牙行核实信息么？
“王兄弟，那你给多少？”秦妈妈凑到王泉跟前，小声问。
王泉伸出一根手指头，报了个数。
“这事太难办了，风险太大！”秦妈妈突然拍了下手，并连连摇头。
王泉知道这母夜叉是在坐地起价了，他于是又多伸出一根手指头。
秦妈妈有点迟疑，但还是摆摆手：“不行不行，难为我了。”
王泉一咬牙一跺脚，再次跟秦妈妈报了个数。
这个数报出去，他最后那点家底可就真的被榨干了！
但是无妨，只要能把那个隐患除掉，自己顺利进入骆家当差，将来有的是机会翻身。
秦妈妈从王泉的鞋子里面拿到了银票，满意极了。
然后她吩咐手底下一个守卫，耳语了几句。
守卫立刻上前去，将那个正准备上马车的妇人给拦下，说了几句话后，妇人自己下了马车。
她并没有什么抗议和挣扎，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只是转身往丁号房走，并扭头丢给王泉一个怪异的笑容。
那个笑容，让王泉头皮发麻，好像自己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诅咒上了。
下一步，并不是去飞高枝，而是要一脚迈进地狱去……
“秦妈妈，我咋觉着心里慌得很呢？”
在去天香楼的路上，王泉忍不住跟秦妈妈这说。
秦妈妈沉浸在到了手的银票的快乐里，以及即将从骆家那边结算的钱项，所以秦妈妈心情非常的好。
对王泉的话，也非常的敷衍。
“你是要去见贵人，要一飞冲天来，你太激动啦，淡定淡定哈！”
她嘴上叫别人淡定，自己却拿唾沫沾了手指头，坐在王泉对面翘着二郎腿，一遍一遍的点着手里的银票，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嘴巴都合不拢，嘴角上面那颗黑痦子更是跟着一跳一跳的。
第10898章
王泉虽然心慌，但还是劝慰自己，那个女人都已经被关回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再说了，贵人不可能为了一个罪奴关注。
待会只要自己好好表现，拿出看家本领来，相信贵人肯定会选自己去做管事的，毕竟，咱可是有二十多年管事经验，有底气。
天香楼，雅室。
杨若晴正跟杨永进那说着上回大雪封路，她去庆安郡附近接杨华忠他们的经历，一个暗卫进来了。
暗卫来到杨若晴身侧，俯下身耳语两句。
杨若晴目光微动。
打了个手势，暗卫悄无声息退下，杨若晴端起面前茶碗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冷笑。
“怎么了晴儿？”杨永进察觉到有点不对劲。
杨若晴说：“这个秦妈妈，有点不老实啊。”
“啊？啥情况？”
……
很快，秦妈妈就拎着将近十来个年纪不等的男男女女进了雅室，按照花名册的顺序从左到右。
“贵人，您要的人都给带过来了。请您过目。”
秦妈妈弯着腰，陪着笑，退到一旁。
杨若晴点点头，抬眼从左边开始一个个看去。
“少了一个？”
“贵人是说蓉姑吧？”秦妈妈上前一步，弯腰解释：“小的正要禀报呢，那蓉姑前几日就生病了，先前我去喊她，咳得爬不起来，我不敢带到贵人面前，怕过了病气，望贵人见谅。”
杨若晴挑眉，看了眼身旁的杨永进。
杨永进皱眉，一脸不满的望着秦妈妈：“我们贵人看中的就是蓉姑花名册上写的饲养家禽家畜的本领，你现在才来讲她病了？这不是耽误我们贵人的事么？责任你担得起？”
秦妈妈吓得赶紧跪倒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一个劲儿的朝杨若晴这磕头赔罪。
“是小的做事不周全，耽误了贵人的事，可那蓉姑病得爬不起身呢，实在是来不了。”
“要是贵人不嫌弃，小的这就给您再挑一个擅长养鸡养鸭的人过来？”
杨若晴摆摆手，“不必了，我先挑人。”
她目光再次从面前的十来号人身上扫过，抬手指了两男两女。
“你们四个，我要了。”
这四个人里面的两个男的，年纪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杨若晴只是把花名册上登记的信息参考参考，关键是现场看人。
这两个男的，年纪正到，二十岁以下，像小厮，经历不多不够成熟稳重。
三十岁朝上，有往中年人方向发展的趋势，所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过来做仆人，是非常合适的。
且看在和两个男仆人的身板，手脚，面相，杨若晴都很满意。
身板高大，结实，说明有力气，手脚长，干活利索。
面相嘛，杨若晴是看他们两个的面相是这群人里面最忠厚的，忠厚关乎到人品。
当然，那个王泉的面相咋一看也很忠厚的，方正脸，一双眼睛似乎很敦厚温和的样子，站在那里脸上时时刻刻挂着谦虚谨慎的笑。
但是，抛开暗卫禀报的消息不说，就说杨若晴自己，一眼看到王泉就感觉这个中年男人很有心机城府。
“你们四个还不快些给贵人磕头？”
秦妈妈见那四个被点到名字的人还愣在原地，赶紧扭头朝他们低喝。
这四人方才反应过来，纷纷膝盖着地朝着杨若晴就是一顿‘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杨若晴摆摆手，让他们四个单独站到一边去。
其余剩下来的五六个人看向这边四人，那眼神里都带着羡慕嫉妒……
就连自认为自己表现得足够沉稳大气的王泉，此刻表情都有点变化。
但他还是暗暗调整了下呼吸，站在那里，尽量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更让人满意。
接下来，应该就是要挑选管事了吧？
快轮到自己了。
因为他察觉到杨若晴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了好两回。
果真，杨若晴抬手让秦妈妈站起来，“我这次除了挑四个人干活，还缺了个管事。”
秦妈妈连连点头，“对对，有个管事更省心，这种管理下人，安排活计的琐碎事，怎么能让贵人费心呢？自然是管事要打理的。”
杨若晴说：“可是，我看你带来的这些人里，不像是有管事的料子。”
秦妈妈笑了，“贵人您有所不知，我们牙行啊，什么养的都有。”
她来到王泉身旁，“他叫王泉，来牙行前是xx府的管事，有二十多年管理桩子的经验呢！”
“哦？”
杨若晴挑眉，目光打量着王泉。
王泉弯腰，对杨若晴行了一个大户人家管事对主家惯常行的礼，“王泉见过贵人，给贵人情感！”
杨若晴表情淡淡，“看着是像个有经验的老奴，礼仪也很到位。”
这是夸赞嘛？
王泉心下得意，但面上却是越发恭敬谨慎。
“贵人谬赞，王泉不才，得从前主母赏识，打理庄子二十余载，王泉愿意为贵人效力！”
杨若晴勾唇，“嗯，不错不错。”
然后，暗卫进来了：“主子，人带过来了。”
杨若晴笑了笑，“好，带进来吧。”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暗卫带进来一个穿着褴褛，但是头发却是梳得一丝不乱的中年女人。
即使是被带进这样的场合，女人在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卑躬屈膝的秦妈妈，看到了一脸谄媚的王泉，然后她也发现了主位上那个不怒自威的年轻清丽女子。
蓉姑脚步微微怔了下，赶紧垂下眼去，因为她知道眼前这样的贵人不是她这种低贱身份的奴婢能直视的。
但即使垂下眼去，可蓉姑的步伐却依旧沉稳，低着头，低眉顺眼，但是腰杆却挺得直。
“奴婢秋蓉见过贵人。”
她讲双手扣在腰侧，屈膝侧首给杨若晴行礼。
杨若晴在看到蓉姑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
这世界很玄妙啊，有些人，你一眼看到就感觉很有眼缘。
所谓的眼缘，就是当你在没看到她本尊之前，你对她的名字，她的资料就有点感兴趣。
当看到本尊，你会发现你看得很舒服，不反感，这就是眼缘。
眼缘，也可以说是一种气场上的吻合。
“你就是蓉姑？不错，站起身说话吧。”杨若晴朝蓉姑抬了抬手。
秋蓉站起身，这才抬起头望向杨若晴。
杨若晴也在打量秋蓉。
第10899章
这位秋蓉，看面相，年纪应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容貌姣好。
可是身材却消瘦的厉害，脸上也是一脸菜色，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而且两鬓竟然花白了。
杨若晴猜测这蓉姑应该是这几年在牙行熬的。
“秦妈妈，我把蓉姑接过来了。”杨若晴说。
秦妈妈在看到蓉姑进来的瞬间，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赶紧扭头去看王泉，王泉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此刻面对杨若晴的话，秦妈妈心虚得不行，差点又要跪下。
杨若晴再次出声：“这蓉姑我看着不错，就她了，带回去帮我管家。”
“啊？”
“啥？”
“我？”
秦妈妈，王泉，蓉姑自己，三人的反应都不同。
王泉紧张的看向秦妈妈，希望她快些帮忙说几句。
秦妈妈狠狠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跟杨若晴这说：“贵人，实不相瞒，这蓉姑跟王泉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贵人要是信我这个老妈子，找管事我推荐王泉。”
“他有二十多年打理庄子的经验，不像蓉姑，她没那本事啊，怕是要辜负贵人的抬举……”
杨若晴莞尔，“我要招的管事，帮我管理下前屋后院就可。”
“至于庄子，哈哈，我可没有庄子需要管事，所以像王泉这样有才能的人士，还是留给秦妈妈你吧。”
“可是贵人……”
“闭嘴！”
杨若晴直接冷下脸来，“你在教本夫人做事？”
秦妈妈吓得脸都绿了，下意识闭紧嘴巴，浑身紧绷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王泉更是直接傻眼了。
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啥都没捞着？
眼瞅着暗卫已经过来要驱使他们离开，王泉急了，他突然上前两步，噗通一声朝杨若晴跪下。
“贵人，求求贵人开恩，我什么活计都能做，能吃苦耐靠，哪怕是干粗活的仆人，赶车的车夫，修驴蹄子的，我都能做，求贵人留下我吧！”
杨若晴看着王泉。
看到王泉长满皱褶的脸上，眼泪都出来了，被买走，远离牙行，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逃出生天了。
原本杨若晴在看到王泉的资料，其实也动过请他做管事，以礼相待的念头。
因为王泉的才华，确实是亮点。
至于王泉为了在牙行的日子好过一点，花钱孝敬秦妈妈，这也不是什么错。
人嘛，总是要学会适应环境的，这说明王泉这人头脑灵活，不管在什么样的逆境里，都晓得为自己打算。
但是，秋蓉也是杨若晴花名册上画了圈圈的。
不管杨若晴这边会不会看中秋蓉，但是作为王泉，竟然敢买通秦妈妈私下扣留秋蓉，这种公报私仇，欺主的行为，最是让杨若晴不爽。
你王泉鬼心眼子太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杨若晴怎么让这样的人住进骆家门，成为家里的管家，放权给他？
到时候阳奉阴违，不知道背后要搞出什么样的糟心事情来！
而正是因为王泉非要想尽法子不让秋蓉过来，杨若晴就越发对这样看名字就有眼缘的女人好奇。
所以悄悄派人去牙行直接把秋蓉给接过来了。
杨若晴没有理会跪在地上哀求自己的王泉，也懒得戳穿他的小心思，而是冷冷问秦妈妈：“这就是你们牙行的规矩？强买强卖？”
秦妈妈满脸慌乱，一边去扯王泉，边跟杨若晴这陪着笑：“贵人勿怪，王泉他是太想要为贵人效力，想要伺候贵人……”
杨若晴已经不耐烦听了，直接朝旁边的暗卫吩咐：“这家牙行没有规矩，去，把保长和牙行的东家一并叫过来！”
暗卫尚未转身，秦妈妈脸上的血色已经退了个干净，已经求饶了：“贵人息怒啊，是小的错，没有调教好人，我这就把人带走！”
秦妈妈拍了拍手，她也是带了手下过来的，闻言赶紧进门来抓住王泉的左右臂膀，一人塞了快帕子到王泉嘴里堵住他的声音，然后拽着两个臂膀将王泉拖出了雅室。
雅室恢复了安静。
杨永进寻了个由头也离开了雅室，留下杨若晴和秋蓉说话。
并且临走前，杨永进还贴心的将雅室的门带上。
这让秋蓉满头雾水之余，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绷直着脊背站在原地，不吭声，以不变应万变。
“蓉姑，莫要紧张，坐下来说两句。”
此时，主位传来平静淡漠的声音，秋蓉抬起头，犹豫了下，还是依言在旁边凳子上浅浅坐下。
侧身，面向杨若晴这边，“贵人，您请吩咐，奴婢听着呢。”
杨若晴打量着秋蓉，淡淡一笑：“他们都叫你蓉姑，我看你眉眼，年纪应该不大，你今年具体多大？来自何处？”
刚刚浅浅坐下的秋蓉立刻站直了身回话：“回贵人话，奴婢原名秋蓉，乃xx府的下人，今年刚刚三十。”
“刚三十？”杨若晴下意识抬手抚了下自己的鬓角。
才刚三十岁，两鬓就花白了啊！这……
“那你比我还小两岁呢！”杨若晴说。
秋蓉也明显愣了下，冒着胆气也悄悄打量了杨若晴一眼。
面前的贵人，穿着蓝底白色海棠花的衣裳，领口和袖口的地方镶着灰色狐狸毛。
头上堆满青丝，用简单的两根翡翠绿簪子扣住，略施薄粉的脸上，那眉眼鼻口，精致美妙，秀丽脱俗得让秋蓉想起了多年前在老太太屋里看过的那副海棠春睡图里的美人……
粉面含春威不怒，一颦一笑，自有上位者的气度。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秋蓉震惊。
让秋蓉暗暗吃惊的是杨若晴自报年纪。
“三十二？贵人真乃贵相，冒昧说一句，奴婢原本猜测贵人最多二十四……”
“哈哈，二十四啊？我闺女都十六啦！”
虽然杨若晴知道自己保养得当不显老，村里身边其他人也经常这么说。
但是，当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人再说一遍这种话时，杨若晴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嗯，秋蓉这女子不错，会说话，情绪价值很高哇！
贵人的闺女都十六了？
秋蓉被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杨若晴并没有在年纪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她接着又问起了秋蓉如何到的牙行。
经过秋蓉一番诉说，杨若晴知道了。
第10900章
几年前长淮州这边的xx大人因为站队错误，被牵扯到了一桩大案里面。
最后阖家上下死的死，罚的罚，卖的卖，原本昌盛的一方大员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杨若晴不便评价，因为这涉及到朝堂的利益之争，说不好谁对谁错。
请记住一句，这种事不存在谁对谁错，就看这一回合的胜利掌握在谁的手里，那么失败的一方，就必定会被扣上各种黑帽子。
“秋蓉，你年纪也不大，为何他们都叫你蓉姑？方便说说么？”
提到自己蓉姑这个称呼，秋蓉脸上露出一丝追忆。
“我是前任主家府里的家生子，我爹是府里管车马的管事，我娘在是灶下的妈妈。”
“我哥帮着主家打理铺子，我嫂负责后院夫人小姐们的四季衣裳鞋袜……”
“家生子的我，打小就被老太太看中，留在身边伺候。”
“十六岁那年我成了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老太太抬举我，大家也都给我体面，叫我姑娘。”
“二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我家人陆续去世，老太太心疼我，想要再为我谋划亲事。”
“我谢绝了老太太，我立誓要为老太太伺候到归西，将来老太太没了，我就削了头发做姑子去。”
“反正此生，我见多了那些府苑里男男女女的苟且之事，实在厌倦跟男人同个屋檐底下过日子。”
“从那以后，大家就都喊我蓉姑了……”
杨若晴听得一愣一愣的。
翻译成杨若晴自己的解释，是因为蓉姑那坚定的不婚主义思想，所以为她披上了女强的外衣？
一声蓉姑，这个姑字，直接就抬了辈分。
在这个时代，貌似真的将自己跟婚姻拉开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杨若晴又猜测，秋蓉既然说自己见多了那些苟且的事，想必大户人家的后院，比染缸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才让秋蓉从小到大就对婚姻和爱情失去了期待。
毕竟，她是家生子。
家生子就是家里培育出来的奴才，祖祖辈辈都归属于主家，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主家的手里，又哪有什么心气儿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和梦想呢？
打个比方，就算秋蓉有自己的青梅竹马，但她能做得了主？
主家为了利益，那还不是想把她怎么婚配就怎么婚配么？
别说秋蓉只是区区一个长淮州某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就算是某些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进了宫，为了方便皇后娘娘跟皇上那里打探消息，这大丫鬟都能被皇后娘娘拿来送给皇帝身边的变、态大太监对食呢！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个时空这种社会制度下，人三六九等，生来就是不公的。
秋蓉的情况，杨若晴大概摸了个差不多了。
“我看花名册上登记的你的情况是府里的粗使仆妇，擅长伺养鸡鸭。”
杨若晴清楚大户人家后院的讲究，类似这种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那生活水准比寻常小户人家的闺女还要高。
养鸡鸭这些活计，是府里粗使婆子们做的，大丫鬟是不可能沾手。
不说别的，虽然秋蓉两鬓染了白发，但是那双手却摆在那呢，明显是养尊处优的手。
听到杨若晴的话，秋蓉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和鼻翼。
“是王泉，他收买了秦妈妈篡改了。”
“王泉为什么要处处针对你？你们……好像来自同一个府？”
秋蓉点头，“贵人不问，我打死也不会主动去跟人说那些恶心事。”
“贵人问起，我也不会瞒着。”
“那王泉，从前跟夫人和老太太那里讨我，被我拒绝了，打那次起就把他给得罪了。”
“王泉管着一整个庄子，你跟着他，就是管事娘子，在庄子上说一不二，这样不好吗？”
“贵人有所不知，那王泉，仗着是夫人的配房，前前后后娶了好几个府里的丫鬟做娘子。”
“长的一年半载，短则三五个月，先后被他折腾死了好几个。”
“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一起长大的家生子好姐妹！”
“在府里，丫鬟们宁可去陪后院打扫马厩的小厮，也不稀罕做王泉的管事娘子！”
杨若晴听得眼睛睁得溜圆溜圆的。
从前只从表象听说过大户人家后院的苟且事，没想到找个当事人出来现身说法，竟然这么精彩。
把秋蓉带回家去，家里三姑六婆过来聊天，估计秋蓉能给她们打开一扇新世界大门。
尤其是赶上刘氏，大孙氏这些话痨，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累的。
所以往后啊，这骆家……热闹了。
“秋蓉，牙行那边你就不用不回去了，从现在起你和另外四人先在天香楼住下。”
“稍后会有人过来安排，你们听安排即可。”
杨若晴的安排是先把秋蓉和另外四人留在天香楼，第一步是约了镇上怡和春医馆的大夫过来给这几位做‘体检"。
身体合格是先决条件。
若是谁携带了慢性病或者传染病什么的，那是肯定不要。
即使再有眼缘也不要。
等体检这关通过了，杨永进会派人去跟牙行那边交接，并将他们的东西取回来。
最后，杨永进会将他们这波要去的地方，要伺候的主家的大概情况说清楚，最后才会将他们送到骆家。
交代完这些后，杨若晴将人暂且交给杨永进。
“二哥，那就劳累你了，我先回家。”
“你说的哪里话？这是顺手之劳，再说了，你们家老早就该这么着了！”
“呵呵，说的也是，现在也不晚嘛！”
“对了晴儿，王泉那边，要不要给点教训？”
杨永进又问。
王泉这种小心机小手段的，杨永进猜测杨若晴应该是不爽的。
杨若晴稍想了下，摇摇头：“犯不着，那是大炮打蚊子，没必要。”
“没有选他，选了秋蓉，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再者，为了收买秦妈妈临时将秋蓉换下来，王泉可是把最后一点私房钱都吐出来了。
现在的他回了牙行，因为没有钱继续收买秦妈妈，往后再牙行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秦妈妈那种人，不讲情义只认识钱的，恶人，就让恶人来磨好了。
第10901章
杨若晴回到村子里后，才过了两天，杨永进便亲自赶了马车，将秋蓉在内的五个人送到了长坪村。
该调教的，杨永进这两天都已经细细调教过了。
现在，秋蓉他们终于都知道了自己的新主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护国大将军夫妇！
从今往后，他们几个就是护国大将军府的人了。
这个发现，让他们激动了好两天。
此刻，骆家堂屋里，秋蓉等五人按照规矩，先后给骆铁匠，王翠莲，杨若晴这里磕了头。
又跟团团圆圆这两个小主人见了礼。
期间隔壁的杨华忠和孙氏，对门的大孙氏，另一边的刘氏……听到骆家买了仆人回来，也都纷纷过来瞧。
于是，在杨永进的引荐下，秋蓉他们又给其他人也依次见了礼，喊了称呼。
大家伙儿围着秋蓉几个打量，尤其是刘氏和大孙氏，那更是凑在一块儿品头论足，满眼的新鲜感，兴奋得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让杨若晴看得眉心直跳，只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严感，一下子就被这两个家伙给败得光光的。
大人是如此，团团圆圆更是如此。
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五个人，这两个小家伙可高兴可激动了。
“太好咯，以后就有人陪我们玩啦！”
这话让众人都笑了，除了秋蓉几个不敢笑，因为他们依旧被护国大将军的威名震慑着。
杨若晴摸了摸团团圆圆的小脑袋，说：“他们是大人，跟你们玩不到一块儿，你们去找小孩子玩去。”
堂屋里，王翠莲拿出瓜子花生等准备招呼众人，秋蓉和其他几个人见状，表情都矛盾纠结起来。
他们本能的就想上来伺候，可是，这不是还是刚到，并没有具体的分派活计么？贸贸然就冲上去说：“老夫人，我来我来。”
搞不好还要坏事。
其他四个人在来之前也都清楚年长些的秋蓉是做管事的，他们四个是下人，所以都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秋蓉。
秋蓉咬咬牙，硬着头皮跟杨若晴那说：“夫人，请给我们吩咐活计吧！”
杨若晴了解秋蓉他们的拘谨，尴尬，还有迷茫。
于是点点头，她站起身对孙氏他们说：“你们先聊着，我带他们去后院安排事情了。”
“好，好，晴儿你先去忙。”
王翠莲也站起身，往杨若晴这边走来两步，“晴儿……”
杨若晴看到王翠莲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想起这两天她和罗铁匠反复念叨的那句话。
‘咱家不是那种苛刻的人家，我和你大伯也不是享清福的性子，买人回来也是因为我们年纪实在是大了，很多家务活力不从心，这才找人分担一二……"
‘人活着都不容易，晴儿啊，回头人进家门了，可得悠着点儿，分派活计差不多就得了，进门就是缘分……"
所以此刻看到王翠莲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杨若晴了然于心。
“大妈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好，好，那就好。”
王翠莲这才坐了回去。
而杨若晴则带着秋蓉五人去了后院。
“我先带你们去下榻的屋子。”
骆家的院子其实分为三进，院门到堂屋为一进，堂屋到假山这一片为二进。
假山之后的所有，为三进。
骆家目前所有人的寝房，都在三进内。
灶房和饭堂也在三进。
前面一，二进称为前院，三进称后院，也可以说是外院和内院，叫法五花八门，但意思明白就好。
此刻，杨若晴把秋蓉五人带到二进的院子里，指了其中一间屋子对两个二十出点头的仆妇说：“往后你们俩住这屋。”
“多谢夫人。“
杨若晴又指着旁边另一间屋子：“蓉姑，你住这屋。”
两个仆妇合住，秋蓉一个人住单间。
秋蓉有点惊讶，却没多说什么，而是朝杨若晴这垂首：“是！”
至于身后两个男仆人，杨若晴先前在过来的时候就跟他们俩说了，他们俩的屋子安排在前院进院门的附近。
一来因为他们是男丁，不方便往二进去住。
二来他们要身兼看门和开门的作用，所以肯定住前院有个照应。
杨若晴转过身，看着面前的四个年轻仆人和仆妇，说：“你们四个之前的名字我也懒得去记，往后你们就是骆家人，我给你们重新取名。”
“从你开始，你叫兴旺，你叫平安，你叫芍药，你叫铃兰。”
四人眨巴着眼。
俩男的是以寓意取名，两个女的是以花的名字取名呀？
将军夫人取名有一套啊！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叩谢夫人赐名？”秋蓉从旁提醒他们几个。
这四人立马回过神，纷纷跟杨若晴这里叩谢。
杨若晴心情不错，感觉自己成了取名小达人了。
“夫人，您取名真独特，寓意也好。”秋蓉一脸敬佩，“请夫人也为奴婢赐个名儿吧？”
杨若晴却摇头：“你就算了，你这名字我挺喜欢的，秋蓉，蓉姑，往后就喊你蓉姑好了！”
“蓉姑谢过夫人。”
杨若晴打发兴旺，平安，芍药，铃兰几个回了自己屋子收拾东西。
杨若晴自己则带着蓉姑继续往在院子里边逛边跟她详细讲解骆家的规矩和情况，以及管事还有仆人们要做的事情……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杨若晴不仅带着蓉姑把骆家前前后后每一个角落都熟悉了个遍，也把该交代的交代得差不多了。
甚至，骆家一年四季吃饭的时间，每个人的口味喜好。
不仅有目前在家的这些人的，还有不在家的，以及偶尔回来的……
蓉姑边听边记，不时轻轻点头，很是专注。
杨若晴对蓉姑的表现很满意，但是心下却觉得自己今天说的信息量很大，不指望蓉姑能全部记住，能记住三成就算记忆力优秀了。
后续的事情，在具体工作中遇到了，到时候临时再交代也无妨的。
然而，蓉姑却说她都记住了。
“不能吧？你记忆力这么好的呀？行，那我考考你。”
“我且问你，圆圆晚饭一般都想吃什么？”
秋蓉：
“小公子晚饭想吃什么，取决于他晌午饭都吃了些什么，吃了几成饱，以及半下昼有没有吃糕点……”
第10902章
“通常情况下，小公子夜里都喜欢吃面条，面条是蛋花带点汤水的那种，不要葱花……”
“回答的不错，很周到！”杨若晴眼睛亮了几分，“那我再问你，骆宝宝的口味是什么？”
秋容莞尔，“小姐喜欢辣口，比起白肉，我们小姐更钟情于红肉，其中兔肉和鹿肉居榜首。”
“老太爷喜欢喝什么酒？”
“高粱烧刀子居多。”
“只是天冷了，老太爷的酒需要再开饭前一碗茶功夫里热一热。”
“外太爷呢？”
“也是烧刀子，但比起家里的老太爷，外太爷对酒没有太强需要，更倾向于烟丝儿。”
杨若晴直接给秋蓉鼓掌了。
“秋蓉，你这脑袋瓜好使，不错不错，这一轮培训我很满意哈。”
“接下来该如何给兴旺，平安，芍药，铃兰几个分派差事，你心里也有谱了吧？”
“夫人放心，奴婢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好，好！”
“来来来，接下来我跟你说说你们几个的月例银子的事……”
……
前院堂屋里，此刻热闹还在持续发酵中。
刘氏一脸的羡慕，已经不止一次跟王翠莲这念叨了：“翠莲嫂子，你可真有福气啊，有生之年真正的当了回老夫人，瞧瞧，先前那么多下人给你磕头，往后都来伺候你，我真羡慕死了！”
王翠莲却是笑着摆摆手：“她四婶，话不能那么说，我这人生来就不是享福的命。”
“是我家晴儿孝顺，体恤我和她大伯年纪大了，行动会一年不如一年，这才花钱买几个人回来帮忙料理家务。”
“哎呀，晴儿孝顺那是肯定的了，咱都看得到。”刘氏说。
“我是想说，这些人买回来是干活的，又不是做客，往后你要是看不顺眼，要打就打，要骂就骂，这可比打猫打狗有意思多啦！”
“哎哟阿弥陀佛，她四婶，你咋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王翠莲都被吓到了。
孙氏也是用一副不认识刘氏的眼神看着刘氏，并说：“四弟妹你开玩笑的吧？这也太吓人了。”
大孙氏憋着笑说，“我看她没开玩笑，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刘氏对此不以为然，接着说：“这几个是买回来的奴仆，你们是主人，主人想让努不干啥就得干啥，那卖身契可在手里攥着呢，敢不听话？直接打死，或是转手卖掉，天经地义！”
王翠莲连连摇头，“这是人，能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就是缘分，她四婶你可千万别说了，伤阴德哦。”
孙氏也表示不想听。
大孙氏笑眯眯说：“她四婶，你要说使唤下人干家务活，又或是帮你捏个肩啥的，那都无可厚非。”
“可你这张口就是打打杀杀还要变卖啥的，我一个杀猪的屠户，戾气都不如你哈！”
“大舅妈说的好。”杨若晴的声音突然传来，人也从堂屋右侧的通道出来，“四婶，怪不得三丫头现在都不敢接你去仓乐县住了，你这个人呐，去仓乐县住一阵，没少折腾三丫头院里的丫鬟仆妇吧？”
关于刘氏在三丫头家里摆老夫人的谱，让丫鬟仆妇们怨声载道这事儿，三丫头不止一次跟杨华明那说起。
希望下回刘氏再说要去仓乐县住，杨华明能够拦住。
若真的拦不住，那好歹也劝劝，让刘氏到了那边收敛一点，别把那种得志便猖狂的派头表现太明显，反倒让下人们看轻了。
真正的大户人家，对待下人也不是动辄打骂的。
就好比人和自己养的宠物，你需要天天时时刻刻处于暴怒狂躁状态吗？
人家本本分分的帮你家做事，你也犯不着去刁难对方，那是心里有毛病，以虐待人畜为乐。
一切照着规矩来，赏罚分明即可。
除非下人真的不规矩，那你可以教训，但千万不要像刘氏这样……持恃强凌弱，恶趣味！
……
杨若晴交代给蓉姑后，她自己就回了前院堂屋。
跟蓉姑那里说好了，今天第一天进骆家门，先给他们一个适应的时间。
等明天，正式当差。
杨若晴自己回了前院堂屋加入了孙氏，刘氏，王翠莲她们的聊天中，直接就怼得刘氏哑口无言，只得赶紧转移话题。
而后院那边，蓉姑把兴旺，平安，芍药，铃兰都叫到跟前。
“东西都安顿好了吗？”
“蓉姑，我们行李没几个，早安顿好了，就等您吩咐。”
蓉姑点头，“我先带你们几个把院子走一遍，认认路，路上我再跟你们细细讲下家里的规矩。”
“蓉姑，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说错话了？应该是府里，不是家里……”芍药小心翼翼提醒。
蓉姑却笑了笑，“你的提醒很不错，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夫人特地叮嘱过，骆家跟别家不同，这里不叫府里，这里叫家里。”
“大家也不要以奴婢，奴才，小的这些自称，每个人都以夫人取的名字即可。”
“另外，称呼老太爷和老夫人，也不需要这样，跟着小公子他们喊大爷爷，大奶奶，嘎公，嘎婆……”
还有一些方方面面的东西，蓉姑需要带着他们去熟悉院子，然后遇到什么讲什么。
……
但即使如此，晌午的时候，杨若晴原本准备去灶房烧饭，发现芍药和铃兰已经在灶房忙活开了。
蓉姑在旁边指挥兴旺和平安挑水……
一切看起来井井有条的样子。
瞧见杨若晴过来，蓉姑不慌不忙的过来跟杨若晴这打招呼。
“夫人，她们闲着也是闲着，提前上手吧，也用不着挑日子了。”
杨若晴莞尔，“行，你安排就好。”
“需要什么，直接说，这里往后就是你们的家。”
蓉姑微怔了下，随即垂下眼去，轻轻点头：“是。”
等到杨若晴离开，蓉姑这才抬起头，望着杨若晴的背影，眼神有些疑惑。
作为家生子的蓉姑，这三十来年里，打交道的人其实很简单，就俩种：主子，奴才。
到了骆家，这么大的权贵人家，即便是住在村子里，但是人家的财富，权势，放在大齐都是数一数二的。
第10903章
而且这院子大气，里面大有乾坤，每一处花草盆栽都显露出低调的奢华。
可见骆家是真正有雄厚实力的大户人家。
但是，作为当家主母，骆夫人却带给蓉姑一种别样的感觉。
骆夫人跟以前自己伺候过的那些贵人不一样……
她竟然让我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真的可以吗？
像我们这种生来就是奴才命的人，真的可以拥有自己的家？
蓉姑一时竟有些迷茫……
王翠莲也准备来后院烧饭，之前没过来，是因为要照顾两个宝贝小孙子。
而现在，两个小孙子跟着孙氏去了隔壁玩，王翠莲也能腾出手去后院操持晌午饭。
结果来到后院，就看到烟囱里飘出了烟，灶房里飘出菜的香味。
而杨若晴呢，则和蓉姑在灶房门口聊着天。
看到王翠莲过来，蓉姑忙地跟这打招呼：“大奶奶来了。”
王翠莲慈祥的笑了笑，“蓉姑啊，这灶房里是……”
“是芍药和铃兰在烧饭呢。”
“哎呀，你们今个才刚到家，咋就忙活上了呢？也不歇歇？”
一句‘刚到家"，让秋蓉再次一愣，心里不由得涌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暖暖的，软软的，让她鼻子微酸，竟然欣喜得有点想哭。
“芍药和铃兰这两个丫头也是闲不住的性子，说要提前上手，大妈，那咱就开始享福咯，待会坐等吃现成的。”杨若晴笑着说。
王翠莲也欣喜点头，她忍不住还是往灶房里去探了个头。
杨若晴也跟了过来。
刚才她已经来过一次了，也跟芍药和铃兰说了几句话。
这会子陪着王翠莲再次进来。
芍药在掌勺，铃兰打下手，两个丫鬟忙得团团转。
第一次操作这灶房，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的摆放位置多少有些陌生，所以操作起来有些生疏。
但是看她们并没有手忙脚乱，杨若晴和王翠莲暗暗点头，这两个女子干活利落，很不错。
晌午饭点到了，芍药和铃兰给骆家人做的第一顿晌午饭也顺顺利利摆上了饭堂的桌子。
饭菜的款式，口味，跟平时骆家人吃的没有两样。
显然，芍药和铃兰在操作的时候心里都是想着骆家人的口味喜好……
“这桌饭菜看着很有胃口，辛苦你们了。”王翠莲道。
芍药铃兰受宠若惊。
蓉姑端着饭盆来了饭堂，伺候着大家落座。
王翠莲叫蓉姑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蓉姑却怎么着都不肯落座。
芍药铃兰更是来到团团圆圆小哥俩身旁，一边一个，准备伺候两个小少爷吃饭。
团团和圆圆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两个姨姨。
团团说：“我是大孩子，我自己会用勺子和筷子呀！”
圆圆说：“我爱吃啥，只有我自己晓得，姨姨你不懂我。”
芍药和铃兰有点迷茫了，尴尬又拘谨的半蹲在他们身旁，问询的目光投向蓉姑。
蓉姑爷有点为难，因为照着她以往的认知，小公子身边那不得一堆的人伺候啊？
杨若晴笑了笑，对蓉姑说：“我们家跟别家不一样，他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做。不娇惯。”
蓉姑懂了。
于是吩咐芍药和铃兰，“你们退下吧。”
芍药和铃兰这才起身离开了饭堂，去了灶房。
蓉姑帮大家把吃饭的东西准备好，碗筷，擦拭手和嘴的帕子，待会儿吃完饭之后漱口的水，以及润嗓子的茶。
当然了，蓉姑还给骆铁匠把温好的酒倒到酒盅里，这才退下。
团团望着蓉姑她们离开，一脸懵懂的问身旁的圆圆：“吃饭的时候，几位姨姨都走干嘛呀？”
圆圆摇了摇大脑袋，“他们也许不饿吧！”
王翠莲望了眼灶房那边，压低声跟杨若晴说：“咱吃饭，她们在旁边干晾着，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杨若晴淡淡一笑，夹了一块她们做的酸菜鱼放王翠莲碗里。
“大妈，随他们去吧，该有的尊重咱给，该有的规矩咱也不能全乱。”
毕竟，是花钱买来的家奴，不是请客吃饭。
天长日久的过日子，难道都要在一张桌上么？那肯定不行的。
既如此，那不如从一开始就摆明了规矩，对大家都好，彼此也都自在。
至于王翠莲的不自在，杨若晴完全理解。
土生土长的村妇，善良人，待客热情。
自家在吃饭，容不得旁边有人看着，都会客气的邀请几句。
给大妈一点时间，适应了，习惯了，就好了。
就好比骆家那些暗卫，从来不会跟骆家人一块儿吃饭，甚至，王翠莲他们脸看到他们吃饭都没看到过。
说句夸张的话，在王翠莲他们的概念里，估计都以为暗卫那帮人是不吃不喝不洗澡不上茅厕的神奇存在吧！
而实际上，暗卫也是人，人类的需要他们都有。
只是他们有他们的规矩，自行处理自己解决，跟随主子，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忠职守，护卫主子的安全，随时听候调派。
骆家买了仆人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长坪村。
大伙儿众说纷纭。
但是本质上，都彰显出四个字：羡慕，嫉妒！
消息传到了老宅，老杨头对此老怀欣慰。
“还是有钱好啊，买仆人回来，自己偷个懒。”
“骆家那么大的庭院，买点人回来，人气也更加旺盛。”
旁边的谭氏也是一脸的羡慕。
但却不是为自己羡慕的。
“咱梅儿挺着大肚子，住在茶寮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是有那个条件也给她买几个仆人去作伴，该多好啊……”
老杨头横了眼谭氏，“我说这，你说那，你想的有点多。”
谭氏突然转过身，“胖丫的事给我提了个醒，老头子，你说，咱要不要跟老三他们建议建议，年后等梅儿生娃了，咱凑钱给她买两个仆妇伺候伺候吧？”
“啥？老太婆你说啥？”
“你没耳朵么？我说咱凑钱给梅儿买仆人伺候，”谭氏踮起脚，对着老杨头的耳朵大声说。
“就算买不了
两个，好歹也能买一个分担分担！你说呢？”
老杨头脸拉得比棺材板还要长。
“你个老太婆，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要是有那个钱，你愿给梅儿买几个就买几个！”
“你要是去跟其他人那里提，让大伙儿凑钱买，最好别说，这事成不了，还得得罪一大片！”
第10904章
老两口的谈话，最后不欢而散。
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十五。
晌午之后，小花把几个孩子交给了孙氏，自己则拿着围裙，菜刀，锅铲啥的出了门。
喊上对街五房的蒋桂玲，妯里俩说说笑笑着结伴往四房去。
而经过小二房门口的时候，绣绣刚好也拉开院门出来了。
“两位婶子，等等我。”
“绣绣，你也去四房帮忙啊？勇孝睡了？”
“没呢，娘在带，等他要睡了，娘再来四房换我。”
“哈哈，你们倒是分工明确哈。走吧，我们一起去四房。”
明天，也就是腊月十六，是荷儿嫁给李老二的日子。
明天早上，在女方这边会有几桌酒席，用来招待亲戚朋友，以及李家那边结亲的队伍。
所以前几日杨华明就在老杨家各房挨着顺儿的打过了招呼。
让女眷们务必要在今天下昼就来四房帮忙，提前收拾明早酒席要用的食材。
正因如此，老杨家各房的年轻媳妇们都把孩子安顿好，或是交给婆婆照看，自己上阵。
很快之后，四房的院子里，灶房里，忙活的清一色都是年轻的孙媳妇们。
老一辈的儿媳妇，譬如金氏，孙氏，刘氏，鲍素云这些，曾经是酒席灶房里的扛把子。
如今江山北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咯！
作为孙媳妇里的领军人物，曹八妹因为自己都做了嘎婆，都留在家里带孩子啦！
所以此刻灶房里的领军人物便是赵柳儿。
其次是刘金钏和小花。
蒋桂玲，小莫氏，绣绣她们纷纷打下手。
作为待嫁新娘子的荷儿，也没闲着，也在忙进忙出。
赵柳儿跟荷儿那里开玩笑：“荷儿，你明早就要出嫁了，这回的酒席不要新娘子沾手，你歇着去。”
荷儿红了脸，抿着嘴笑了笑，该忙啥还忙啥。
蒋桂玲说：“荷儿姐干活麻利，去了李家，李家得力咯。”
菊儿听说了大姐要出嫁的事情，提前从县城酒楼回了娘家送礼，帮忙。
三丫头也带着孩子早就从仓乐县回来送嫁，因为年后刘雪云家那边宗族有事，怕是回不来，所以这腊月三丫头几乎全程都在。
菊儿和三丫头也在灶房干活，听到蒋桂玲的话，她们姐妹也是相视一笑。
对于李老二这个姐夫，她们还是很满意的，踏实过日子的男人，而且跟大姐之间，不是盲婚哑嫁，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并且还共患难过。
刘氏这时刚好抱着宝贝大孙子来灶房这边转悠，伸头看到里面的众人，刘氏突然乐了。
“哈哈，都在呐？小花，桂玲，小莫氏，绣绣，哎哟哟，这好啊！”
“她们仨都是这两年刚添了儿子的，还有我家金钏也是，荷儿你要沾沾她们喜气，争取嫁进李家也赶紧生个大胖儿子！”
刘氏一番话，直接让灶房里一众年轻妇人们面面相觑。
哎哟，果真，确实是这样啊！
赵柳儿说：“岂止是她们几个？你看菊儿和三丫头，姐妹俩凑一块儿三个儿子呢！”
菊儿和三丫头也相视一笑。
蒋桂玲说：“这还是晴儿姐和莲儿没过来，她们俩也都是这两年添的大胖儿子！”
刘氏脑子里在快速的计算着，然后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再次叫起来，“啧啧，这么一通算下来，这两年我们老杨家可是添了不少男丁啊，厉害厉害！”
大家也都在心里算，有的把手指头也掰上了。
“哎呀，都快十来个了，确实厉害！”
“咱老杨家人丁兴旺，越来越好。”
灶房里的气氛达到了空前的好。
然而，就在这么好的氛围里，外面某间屋子里突然传来砸东西的声响。
继而便是哭声。
灶房里的笑声和说话声戛然而止，大家都竖起耳朵，一个个脸上写满了疑惑。
刘氏叫了起来，“哎呀不好，是春霞那个死丫头在闹腾！”
春霞？
杨春霞？
荷儿跟前夫余金宝生的闺女杨春霞？
荷儿站在那里，呆呆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苍白了几分。
刘氏骂了句，催促荷儿：“你还傻愣着做啥？还不快些过去瞅瞅啥情况！”
撂下这话，刘氏抱着大孙子快步出了灶房。
这让刘金钏看得心惊胆战，怕刘氏走太急，摔倒了孩子。
于是刘金钏也跟了上去……
荷儿回过神，也暂时放下手里的活计慌慌张张跑出了灶房，直往声音传来的那屋子而去。
而那屋子里，继先前那一声声响后，又再次传来茶碗碎裂的声响。
同时，也传来了刘氏的喝骂声：“你个死丫头，这是不把茶碗摔一整套不罢休么？快给我住手！”
她们离开后，灶房里，三丫头也不放心，跟菊儿那里说了一声，也追着过去了。
春霞这孩子接回来后，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小姨三丫头过的。
一开始是为了方便给这丫头治病，后面病情得到了控制，人也在仓乐县那边住习惯了。
加之刘雪云衙门里的事情多，很多时候家里就是三丫头母子，她跟下人们也不太爱说话，刚好外甥女在跟前，说说话，解解闷，有时候自己有点事儿要短暂离开下，便让着丫头帮着盯一会儿娃，都很不错的。
三丫头离开后，灶房里，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
这个时候，就轮到性格外向的蒋桂玲出来说话了。
“菊儿姐，这是……啥情况啊？”
有了蒋桂玲的牵头，赵柳儿也随即跟上，“是啊菊儿，春霞不是说病好得差不多了么？这咋又摔东西呢？”
菊儿面对着众人这一双双好奇的眼，知道这事儿是瞒不住的。
她轻叹了口气，望了眼传来喧闹声的那屋，压低声对灶房里的人说：“春霞这孩子，之前并不晓得她娘要改嫁的事儿。”
“是这几天回来，才听到家里人说起的。”
“她应该是不乐意她娘改嫁，她不想跟我大姐去李家。”
蒋桂玲诧异，“果真是为了这个！”
“可是，这孩子咋能不跟着娘走呢？古往今
来，十里八村，娘带着娃改嫁，很常见啊！”
“不说别的，咱以前的大嫂廖梅英不就把珍儿带走了么，珍儿还是个男娃呢，照样带走！”
第10905章
菊儿说：“事是那么个事儿，可春霞这孩子……有资格的想法，她不乐意去李家啊！”
小花想了想，说：“春霞的情况，跟珍儿相同，又不同。”
“花儿嫂子，这话咋说？”蒋桂玲问。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小花。
小花接着说：“梅英大嫂改嫁的时候，珍儿还很小，不懂事。”
“加之珍儿对自个亲爹也是没啥印象的，张有福随便买点吃食哄哄珍儿，珍儿不就乐意了么？”
“花儿嫂子说的对啊。”蒋桂玲也反应过来，“珍儿那会子才周岁，而春霞都十来岁了。春霞对她亲爹也记得，反观李家姐夫那边，春霞可是两眼一抹黑的生人，”
“加之又是女孩子家的，胆子小，怯生，肯定不乐意跟过去的。”
一旁的菊儿也默默点头，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一点你们都忽略了。”
“珍儿是打小就跟着梅英嫂子的，母子情深。”
“春霞之前都是跟着她爹余金宝过，十来岁才回到我姐身边。”
“本身这母女之间就很有隔阂，都不在一个屋里一张床上睡。”
“再说我姐这个人的性格……你们懂的，就算她舌头是完整的，怕是跟春霞那里也憋不出什么暖心窝子的柔软话来。”
一句话，这对母女不咋亲近，甚至，比起跟生母的亲近，春霞估计跟小姨三丫头的感情反倒更好。
有什么是，什么悄悄话，都跟她小姨那里讲。
听到菊儿的这番分析，大家伙儿这回是真的恍然大悟了。
赵柳儿啧啧道：“要真是这样，那让春霞跟着荷儿改嫁去李家，喊李老二做爹，从此在那边过日子，春霞不习惯，不想去，抗拒，摔东西，就都可以理解了……”
其他人要么沉默，要么点头。
菊儿自己都说了：“我的意思是，不要急着让春霞跟过去，好歹给她一个缓和期。”
但是，说不让春霞跟过去，让春霞留在四房这句话，包括菊儿自己，四房每个人，乃至老杨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去开那个口。
因为能开那个口的，只有以下几人：
康小子，刘金钏，以及铁蛋！
他们是春霞的大舅大舅妈和小舅，其中，因为铁蛋生母跟荷儿不是同一人的缘故，铁蛋在这层关系里又要往旁边让。
留下春霞的拍板人，最终是康小子和刘金钏夫妻，因为他们两个才是四房名正言顺的当家人。
杨华明和刘氏虽然是嘎公嘎婆，但是嘎公嘎婆终将老去。
而且将来赡养的担子也是落在康小子和刘金钏的肩膀上。
所以，春霞能不能留下，咋样个留法，得康小子这个嫡亲的大舅来说。
“菊儿，那这事儿……康小子有没有说啥？”赵柳儿试探着又问。
菊儿苦笑，摇了摇头。
大家伙儿顿时就都明白了，于是一个个识趣的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继续手头的活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哦！
与此同时，灶房对面的屋子里。
杨春霞已经连砸了好几只茶碗。
杨华明，刘氏，荷儿，三丫头几个都在这屋里。
康小子出去了，好像去了五房找大宝说事情。
刘金钏以孩子饿了要喂奶为由，从刘氏那里抱了孩子回自己屋子去了。
此刻，春霞的屋子里，刘氏看着地上的茶碗碎片，还有被春霞扔到地上摔成两截的木梳子，心疼得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打颤。
“讨债鬼讨债鬼，你这孩子真是个讨债鬼！”
“闷声不吭就摔东西，你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啊？”
“像你那个烂人爹！”
刘氏气不打一处来，蹲下身想去看看这一地的狼藉里能不能挽回点什么。
结果发现啥都没剩下，全都稀巴烂！
不仅地上，桌上如此，床上也被春霞给毁坏了。
从仓乐县回来前，刘氏才给铺好的床，套上去的荞麦枕头刘氏这个当嘎婆的自己都舍不得睡，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舐犊情深才把荞麦枕头给了外孙女春霞用。
结果被春霞用剪刀从中间划开了，床上，地上，甚至春霞自己的身上都是荞麦！
刘氏气得失去了理智，站起身，手指头揪住春霞的耳朵就是一顿骂。
“死丫头你给我滚出去，你娘小时候给我气受，现在又轮到你？你们母女都是讨债鬼！”
本身跟李家李老二的亲事，四房都满意，就是刘氏不太同意。
但看在李老二最近表现不错，各种吃食送的停不下来的份上，刘氏才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还是因为这门亲事，惹得春霞发孬毁坏东西，刘氏这段时日所有的火气一股脑儿爆发出来，把春霞往门口推搡。
荷儿原本就是进来制止杨春霞的，在看到杨春霞把屋子里弄得一地狼藉，不仅砸东西，甚至还毁掉刘氏亲手做的荞麦枕头的时候。
荷儿自己就想要对杨春霞上手了。
可是，刘氏却抢在她前面上了手，刘氏的长指甲不仅戳着春霞的额头，揪着扯着春霞的耳朵。
刘氏甚至一边将杨春霞往外推搡，口中还骂出那些最难听的话。
不仅骂了春霞，还把自己也给带进去了一块儿骂了。
这就让荷儿的不乐意了，追过去从后面拉住刘氏，将她的手从杨春霞的耳朵上扯开。
荷儿朝着刘氏嗷嗷的发出一连串浑浊的声音，通红的眼睛瞪得溜圆溜圆，大颗的眼泪从荷儿的眼眶里涌出来。
她这种又怒又凶又流泪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要崩溃的疯婆子，刘氏被震慑住了。
缩回了手，脚下也往后退了几步。
那些到了嘴边的下一批骂话，此时也悄然憋回了肚子里。
震慑住了刘氏后，荷儿转过身，流着眼泪，哀痛的盯着面前的杨春霞。
荷儿一边哽咽，一边抓着杨春霞的手，在对方的手掌心的刷刷刷的划着什么。
荷儿一边划，一边流泪，一边拍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好像在跟杨春霞恳求，和做着承诺和保证。
反观杨春霞，一直想把手从荷儿的手里抽回来。
奈何荷儿抓的太紧了，杨春霞抽不回来。
第10906章
面对荷儿的恳求和保证，杨春霞也是哭着，使劲儿的摇头。
“别说了，我不去，打死我都不会跟你去李家！”
杨春霞尖着嗓子叫着，并甩开荷儿的手，拔腿跑出了屋子。
“这孩子，越大越不听话，给我回来！”
刘氏跺着脚，追在后面边喊边骂。
菊儿从对面灶房里出来，“我去追，娘就留家里吧！”
让菊儿去追杨春霞去了。
三丫头去把刘氏拽进屋子。
三丫头则过去扶着泣不成声的荷儿：“大姐，先坐一下，稳定下情绪吧！”
刘氏被杨华明拽回了屋子，闻言气呼呼说：“死丫头片子都要翻天了，泥菩萨都要气到拿鞋底板子抽她！”
杨华明阴沉着脸盯着刘氏：“她才多大点儿？值当你这样重的话？还像不像个嘎婆了？不稳重！”
刘氏龇牙，指着这一地的狼藉，愤愤谴责杨华明：“就你会做老好人？你看看这地上被霍霍的像啥样了？”
“多大点儿？都十二岁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个头跟我一样高，还孩子呢！”
“讨债鬼，母女俩都是讨债鬼！”
“再不闭嘴我拿大耳刮子抽你了！”杨华明忍无可忍，嗓子粗了，巴掌也抡起来了。
刘氏双手叉腰，脖子昂起来，犟着脑袋朝杨华明挑衅：“来，打，照这打，看你多大能耐！”
三丫头那边才刚扶荷儿坐下，转身又冲到爹娘中间隔档开他们。
“爹，娘，你们是嫌家里不够乱？还跟这杠上了？”
“大姐明早就要出阁，大家就在灶房里帮忙，喜气洋洋的日子，你们这一个个的，能不能好好说话？收收火气？”
杨华明权衡了下，立马放下了手，转过身去深呼吸了一口，去到荷儿那边安抚荷儿去了。
这边，刘氏也气哼哼的，但到底还是因为对面灶房一群人在，刘氏也暂时收声。
三丫头稍松了一口气。
她先是对刘氏这个比荷儿还有杨春霞更不安定更不沉稳的‘因素"说：“春霞破坏家里东西这个行为，回头找个时间我肯定要好好说道她。”
“这些毁掉的东西，我到时候给你们补齐，包括那只荞麦枕头。”
刘氏头脸转过来，眼睛里掠过一丝精光：“你补齐？你掏腰包？”
三丫头愣了下，随即无奈一笑，点头说：“对，我掏钱，春霞毁坏的东西都算我头上。”
刘氏撇撇嘴，“那就没事了！我去看看菊儿那边咋样了，帮她一起把春霞那丫头押回来！”
“娘你去可以，但是不要再对春霞打骂了，十二岁也还是个半大孩子！”
三丫头拦住刘氏，慎重叮嘱她，“你恼火的时候，就站在春霞的立场好好想想她的感受，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孩子。”
从小就没了娘，跟着一个烂人爹过日子，幸好还有个姑姑扶持她一把。
后面姑姑那边指望不上，烂人爹在外面欠了赌债，债主上门药钱***，烂人爹是躲掉了，丢下了这孩子。
虽然她还不至于被那帮债主进行实质性的欺辱，但是一些猥琐的行为怕是遭受到了。
那时候她才刚刚十岁……
就因为当时被吓到了，精神方面受到巨大的刺激，所以被接回老杨家的时候，孩子是疯傻状态。
三丫头把春霞带到仓乐县去，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一点点控制住孩子的病情。
因为这两年稳定平静的生活，给了孩子安全感，所以孩子已经一年的时间没有发病。
尤其这半年来，方方面面跟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心扉也一点点打开，很多心里话都跟三丫头这里说。
此刻，也是因为她娘要带她改嫁的事情，给了孩子一个刺激。
之前她娘定亲的时候，三丫头就跟孩子这里委婉的说过这事儿，还问过孩子愿不愿意跟去改嫁，往后过上有娘，还有爹的健全家庭的日子。
那会子春霞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所以给人感觉好像这孩子愿意似的，所以就没人往这方面去深入的，认真的考虑过。
直到今天，这孩子突然来了个大爆发。
这让三丫头很担心，怕她再次发病。
也让三丫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只怪自己，忽略了孩子的内心，早知道就该多问问，掰开了问……
所以，看到刘氏要去外面找孩子，三丫头那是非常严肃的告诫刘氏，不可以再打骂孩子，不能再刺激到孩子。
而三丫头的话，也引起了杨华明和荷儿的反应。
杨华明也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对刘氏说：“春霞好不容易不疯了，这病不能断根，不能受刺激，你做嘎婆的，要掂量清楚！”
荷儿更是站起身，泪流满面的望着刘氏，眼中都是痛苦的哀求……
那流泪的眼睛分明在说：娘有啥不快，请冲我来，不要再为难春霞了……
刘氏看着面前这父女仨，羞恼的磨着牙：“行行行，你们都是一家子大好人，就我是个大恶人！”
“我这就去找八个人，搞个轿子，八抬大轿把春霞那精贵丫头给抬回来，行了吧！”
撂下这句赌气的话，刘氏也摔门而出。
荷儿满脸担忧，心急如焚。
杨华明将大手掌按在荷儿的肩膀上，“别急，你娘话说的狠，心也是豆腐做的，她不会再打骂春霞了。”
三丫头也点点头，来到荷儿跟前，握住荷儿的手：“大姐，当务之急咱要考虑的是如何安抚住春霞。”
提到如何安抚春霞，荷儿的眼睛里尽是迷茫。
就连身为老父亲，嘎公的杨华明，都悄悄将手从荷儿肩膀上收了回来，有些无力的选择了沉默。
收养春霞，也不是不可以。
春霞今年十二岁，撑死了再过三年，十五岁就可以考虑出嫁，不可能在这边养很久。
只是，出嫁的嫁妆，还有夫婿的挑选，这些心都要这边操。
那就不太好说了。
杨华明自认自己很难去做到，如果春霞之前没有疯癫的病史，那没关系，女孩子不愁嫁，尤其老杨家的女孩子。
可问题是，春霞有过疯癫的病史。
十里八村清楚情况的好人家，估计都不想娶。
愿意娶的，估计都是想傍上老杨家
这个目的，对春霞八成又不是真心。
所以到时候春霞的婚事八成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说不定要‘烂"手里。
那就成了四房的负担。
这恐怕也是康小子迟迟不表态的原因吧！
康小子不表态，铁蛋还在念书，才刚刚考中童生，明年开春才去参加秀才的考试。
铁蛋自己的牛尾巴都遮不住自个的牛腚儿，如何对这个同龄的外甥女承诺？
至于自己这个嘎公……算了吧，所有的能力只能供养铁蛋啊，难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