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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子情     京门风月txt下载     京门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九章 迎接

    谢芳华眸光缩了缩,水天一色在她眼前忽然苍白起来。

    她两世的记忆太过复杂,复杂到她有着隐藏在心底极深处哪怕是她自己都不能承受的重中之重。比如那一场株连九族的血案,比如那一段雨打娇花的残叶飘零。

    有些人,虽然被掩埋在灵魂深处,但是骨血里却隔间不断。

    谢云澜便是那个人!

    取舍之间,她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男子,还不能够做到放弃许多自重活后便要做的坚持。

    人与人之间,只有相处,才会晓得合适不合适。

    也许,她做的真是不够好。一直不能够让他踏实信任。而他迫得太紧,栓得太牢。以至于,她通身觉得困倦疲惫乏力至极。

    昨日的冲击之下,她昏迷不醒。今日醒来,实在再难承受很多东西。

    她需要的,只是静一静。

    这些东西,他不给,她也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谢芳华毕竟不是完完整整的今生站在秦铮眼前的谢芳华。谢芳华哪怕重活一世,包括脾性身体都是新生的,但是灵魂血脉记忆掺杂了前世,做不到纯碎如一。

    她心底,暗暗地叹息一声。

    秦铮走到她面前,缓缓站定,盯着她平静到极致的脸色,忽然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短短片刻时间,他似乎压制住了怒火。面前的恼怒悉数被他收拢,清俊的脸也是平静至极。凄凄沥沥的雨水落下,打湿了他轻软的锦袍。他周身有凉气,有冷气,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苍白之气,和谢芳华刚刚那一瞬间的苍白相得益彰。

    谢芳华看着秦铮,有这么一瞬间,她是了解他的。正如他对她说“人生百年,浮沉一世,能抓住一样就不错了。”的话。她是他想要抓住她的。

    她感慨于紫云道长如此教导徒弟。也感慨于他能学到这一份通透。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执着于一样,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不贪心,反而是要贪那最大的心!

    她给得起吗?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中苍白褪去,伸出手,帮他抚平了胸前锦袍细微的褶皱。感觉到秦铮身子微微一动,她慢慢地放下手,对他道,“秦铮,我们各自冷静冷静吧!给我空隙,也给你自己空隙。”

    秦铮面色一变,“你要与我分开?”

    谢芳华看着他,没答话,偏头对春花道,“你去抓一把沙子来!”

    春花一怔,连忙道,“小姐,如今下着雨,哪里去找沙子?”

    “你笨啊!不是有沙漏吗?去沙漏里拿!”秋月推了春花一把。

    春花恍然,连忙跑了下去。

    秦铮直直地盯着谢芳华,“你要做什么?”

    谢芳华不语,静静地看着他。大约是她过于沉静,使得这院中的其余人觉得空气和天空落下的雨水都静止了。

    不多时,春花拿着娟帕包来了一捧沙子,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将娟帕上的沙子倒在了自己的手中一半,又对秦铮道,“你伸出手来!”

    秦铮看着她,慢慢地伸出了手。

    谢芳华将另一半倒在了秦铮手中。

    两只手,平摊在一起。两捧沙子静静地躺在两个人的手心里。

    谢芳华对他道,“你将手攥住。”

    秦铮闻言慢慢地攥住了手,沙子立即顺着他手缝流出。

    “再攥紧!”谢芳华对他又道。

    秦铮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依言攥紧了手。

    随着他手渐渐攥得更紧,他手中的沙子流失得越快。而谢芳华平摊的手里那一捧沙子却是静静地躺着,没洒微毫。

    过了片刻,谢芳华轻声道,“好了,松开吧!”

    秦铮慢慢地松开手,平摊的手里的沙子不再往下溜掉。但本来与谢芳华一般多的沙子此时他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或者,你再攥紧试试!”谢芳华又对他道。

    秦铮脸色变幻了一番,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又将手攥紧。他的手比谢芳华的手大,明明已经攥得自我感觉没有一丝缝隙了,但是沙子还是依旧向外挤出溜掉。

    “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了!秦铮,为了你的一片心,为了对我们两个人都好。我觉得,今日你情绪不平,怒火太盛。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我们还是先各自冷静几日吧!你觉得呢?”谢芳华看着他,这次声音极轻,到像是商量的语气。

    秦铮忽然松开了手,手中的沙子悉数流到了地上,他猛地背转过身子,声音微哑,有隐隐地克制,“你说几日?”

    “你觉得什么时候对听到从我口中称呼云澜哥哥这个名字的时候能够不起怒火,便可以来找我。”谢芳华道。

    秦铮身子紧紧地绷紧,“他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重要到我情绪竟然以他为前提?”

    谢芳华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有些不忍,但脑海中的画面盘旋不去。是她记忆最深处的不能触动之重。她微微偏开头,还是道,“若是别人,我答应了你也无所谓。哪怕一生不见,我也能做到。但是他不同于别人。”

    “好一个不同于别人!你走吧!”秦铮猛地挥了一下手,隐隐气怒,却又发作不得。

    谢芳华看着他脊背挺得僵直。她心中清楚,秦铮从来就是骄傲的,但是偏偏却执拗于将她抓得太紧,以至于,她连喘息都困难。凡事她或许可以让一步,但是偏偏今日让他怒的人是谢云澜。那么,她没办法让这一步了。

    她慢慢地转过身,将手中的沙子扔在地上,对站在不远处的赵柯道,“你熟悉云澜哥哥府邸的路吧?带我过去!”

    赵柯没想到对着秦铮的谢芳华是这般的模样,与在自家公子面前的小女儿性情大相径庭。她看起来不是不喑世事天真纯澈。与铮二公子不打不吵不闹,却轻易地用两捧沙子平息了他的怒火。让他不再发怒,更甚至后退了一步。他觉得真是看不透这个女子。但既然她主动要去公子那里,公子想必也是担心她相见她的。便连忙点头,“在下自然识得路。”

    “那好,我们走吧!”谢芳华点头。

    赵柯连带路,向听雨阁外面走去。

    谢芳华由秋月打着伞,春花护在一旁,跟着他出了听雨阁。

    玉灼看着一行人离开,觉得表哥这两日可真是伤打发了。好不容易将人接回来,却如今闹得整个下场。他收回视线,偷眼瞅了秦铮一眼,见他身子依然绷得紧紧的,他凑近他,嘟起嘴道,“表哥,你是不是在芳华姐姐醒来就对她发脾气了?你这不是笨吗?女人是靠哄的。你怎么将她往外面推?”

    秦铮慢慢地转过头,瞥了玉灼一眼,那一眼,又凉又冷。

    玉灼顿时后退一步,摊摊手,告饶道,“你别对我发火,算我啥也没说。”

    秦铮忽然闭上了眼睛,静静站了片刻,身子慢慢地松懈下来,对他吩咐,“如今下着雨,你现在就去吩咐这里的管家备一辆车,将她送过去。另外将药……原封不动地也拿过去!”

    玉灼一愣,“噗嗤”一声笑了,“表哥,你看看你,这是何苦?你今日若是不发怒。她也许还会好模好样地待在这里与你卿卿我我。也不至于顶着雨走了。”话落,他忽然又道,“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你现在赶紧追出去,认个错。也许还能让她留下。”

    “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废话?”秦铮恼怒地看着玉灼。

    玉灼顿时噤了声,连忙跑进了屋子,抱了药方子和装药的暖壶,一溜烟地追出了院外。

    秦铮站在雨中,看着门口,任雨水打湿他衣服、头发和脸。过了许久,他低头,看向地面。两捧细沙在地面上堆成了一个小包,相挨在一起。即便雨落到地面上,也冲不散,冲不走。

    他的确是逼得她太紧了!

    谢云澜的确是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叫做紧绷的弦。

    他从见到他第一面便知道,比之秦钰,谢云澜才让他敏感地觉得一定要防。

    可是到底如何做,他却不知道了!

    不过,今日她教了他!

    好一个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秦铮抿了抿唇,偏头看了一眼,见飞雁立在门口,对他招招手,吩咐道,“将这两捧沙子给我收起来。有朝一日,爷也要用这两捧沙子来告诉她一个道理。”

    飞雁点点头,会房中拿了一个碗,走过来拾掇沙子。

    秦铮缓步进了屋。

    屋中一室还有她身上隐隐的药香味道。

    秦铮伸手打开了窗子,任窗外的风雨吹进屋,凉气湿气融入进来,吹散了一室药香味。

    赵柯领着谢芳华一路出了平阳县守府门。

    玉灼抱着东西追出来,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对谢芳华嬉皮笑脸地道,“芳华姐姐,表哥让我吩咐人备车送你去云澜公子的府邸。”话落,他举了举手中的药,“这些也给你带着。”

    谢芳华脚步一顿,面色动了动,点点头,“好!”

    玉灼嘻嘻一笑,“表哥可舍不得你走呢!昨日你发热,表哥急得手足无措,似乎恨不得自己学医术一般。”顿了顿,他话音一转,抱怨道,“不过他脾气太差了,太容易发火了。我们都怕他,不敢惹他,总是受他欺负。俗话说一物降一物。还就得你能治得了他的臭脾气。”

    谢芳华即便再没心情,闻言还是忍不住笑了。

    玉灼见她笑了,心想总算这位姐姐是个聪明清透的人,也不枉他小小年纪就为他们俩的事情愁翻了脑袋。他转身对守门的人道,“快去备车!”

    那守门人虽然没见过谢芳华,但是自然是知晓玉灼的,如今也是知道了谢芳华的身份,连忙点头,下去车棚备车了。

    这时,雨下得大了些,凉意更甚。

    玉灼搓着手,凑近谢芳华,借着她的伞下遮雨,同时对她悄声道,“芳华姐姐,表哥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可千万别生他太久的气。也别因此不理他。你凉他几日,让他知道错了也就罢了。男人嘛,若是没有脾气,还叫男人吗?你说是不是?”

    谢芳华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沉稳的时候极其沉稳,讨喜的时候是真的很讨喜。怪不得秦铮将他收在了身边。确实比听言得用多了。她失笑道,“站在他的角度,没有错。站在我的角度,我也不觉得有错。事有两面。你不必与他说好话了。我都明白。”

    玉灼被她点破有意撮合二人和好,面色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红,嘿嘿一笑。

    春花、秋月对看一眼,也不由得露出笑意。

    铮二公子对主子的心,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主子了!只是正如主子所说,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她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注定不能被人捆紧勒紧。那么她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多时,马车备好了,被牵到了门口。

    “这些你们拿着!”玉灼立即将手中的药和药方子塞进春花手里,对谢芳华小大人一般地嘱咐,“芳华姐姐,你脸色太差了,未来日子,好好养着。我也会督促监督表哥养身子的。”

    谢芳华点点头。

    秋月挑开帘幕,谢芳华上了马车。

    马车内很宽敞,谢芳华上车后,对外面道,“赵管事,你也上车吧!”

    “在下身体健壮,不避雨也无碍,就坐在车前吧!让两位姑娘跟着您一起坐车内吧!”赵柯连忙摇头,对春花、秋月摆摆手。

    谢芳华觉得他是要避嫌,便也不强求,让春花、秋月上车。

    赵柯则和车夫一起坐在了车前。

    一行人坐好,马车离开了平阳县守府。

    玉灼目送马车离开,揉揉脸,转身回了府内。

    谢芳华离开平阳县守府的第一时间,平阳县守便得到了消息。同时也得知了听雨阁院中似乎铮二公子和芳华小姐有一番争吵。他暗暗想着,这二人看起来是真不和睦了。芳华小姐怕是真的倾慕四皇子。

    秦倾、程铭等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都纳闷秦铮既然将人接进府来,怎么又放她走了?

    马车缓缓地向城外走去。

    从平阳县守府出来,赵柯便用自己和谢云澜联系的方式告知了他芳华小姐即将再次去府上的消息。

    谢云澜深夜得到赵柯传回的消息,说谢芳华的高热退了,才放下了心。但他辗转半夜,天明时分,方才睡下。

    刚睡下不久,便有内卫禀告,收到了赵柯的消息。

    谢云澜听罢谢芳华要来府邸的消息,愣了片刻,才缓缓地坐起身,看向窗外。雨依然下着,不太大,但也不小。他皱眉,昨夜才发了高热,想必今早才醒。秦铮怎么就能由得她顶着雨再折腾到他这里来?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下了床,拿过外衣穿戴妥当,打开了房门。

    隔壁风梨探出头来,惊讶地道,“公子,您不是刚睡下吗?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谢云澜看了他一眼,“给我拿一把伞来。”

    “您要出门?”风梨更是讶异了。

    谢云澜摇摇头,“去门口接人。”

    风梨疑惑,但公子做事情一贯是必有主张,于是他立即拿了一把伞递给他。

    谢云澜撑着伞,顶着雨,出了东跨院,向门口走去。

    风梨也拿了一把伞,跟随在他身后。

    二人来到门口,雨忽然大了起来。

    谢云澜衣衫单薄,雨大风大,更显得他身子愈发清逸消瘦。

    风梨立即站在他身子一侧,为他挡住风雨,“公子,您身体不好,还是先回府内等着吧!稍后人来了,我立即喊您!”

    谢云澜摇摇头。

    “那我去给您拿一件披风!”风梨话落,见谢云澜没反对,便又转身回了府内。

    他腿脚快,不多时,便抱了一件披风来到,踮着脚给谢云澜披在了身上,霎时遮住了侵袭到他身体的风雨。

    整个府邸静静的,只听到风雨飘落的声音。

    大约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一辆车从远处缓缓而来。车前坐着车夫和赵柯。

    风梨顿时明白了公子要等的是何人。

    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在公子的心里是不一般的,他自小跟随在公子身边,却是不明白这种不一般所谓何来。但是却觉得,较之公子其他血亲姐妹。芳华小姐绝对不同。他想着,这么多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他在不注意的情形下给忽视掉了。

    不多时,马车来到近前。

    赵柯也是极为惊异的,这么多年,哪怕是谢氏米粮的当家主人老爷来这里。公子从来也是不亲自出门迎接的。而且,从来是不冷不淡。更别说那些姐妹,对于公子来说,从来是可有可无。可是对于芳华小姐,他可谓真是宠爱了。

    马车停下,赵柯的吸气声极其明显,使得在车内的谢芳华不由得挑开了帘幕。

    入眼处,风雨中,谢云澜静静地站在门口。

    一如曾经历史长河被时光掩埋了记忆的某一日,他便是这样,站在门口,等着她。

    ------题外话------

    我是第三天的存稿君,是不是有人觉得虐到咱们家二爷了?觉得心疼了?是不是有人又觉得虐二爷好爽了?觉得还不够虐?是不是有人又觉得云澜哥哥好好啊,送给我吧!

    唔,你们要闹哪样?

    我觉得吧!那个女人就喜欢看到鸡毛掸子上的毛满天飞,她觉得很带感。所以,只要你们不藏着月票,本存稿君会隔空抽她丫的。大家安啦~

第一百章 我在

    谢云澜……

    她的云澜哥哥……

    一瞬间,眼眶忽然湿润,泪水迷蒙了眼帘。水天一色中,她眼前只看到这抹清逸瘦峭的身影,似乎冲破久远的记忆,站在了她的面前。

    须臾,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突然落泪,使得车内的春花、秋月齐齐一惊,低呼了一声。

    赵柯也蓦地回头看来,看到了谢芳华满脸的泪水,他不解地一愣。

    谢云澜自然也看到了谢芳华,在她挑开门帘的那一刹那,便看到了她眼中脸色变化模糊的情绪。他微微一怔,须臾,见她看着他泪流满面,他心下一痛,连忙快步走到了车前。

    赵柯顿时下了马车,让开了车前。

    那车夫也立即识趣地下车让了道。

    春花、秋月也快速地下了马车,一左一右打着车帘。

    谢云澜来到近前,撑着伞看着谢芳华,见她泪流不止,他不由低声问,“芳华,你……怎么哭了?秦铮欺负你了?”

    谢芳华摇摇头,看到他,眼泪忽然肆意起来,流的更凶了。

    谢云澜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似乎见不得她流泪,想伸手给她擦泪,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扭头问春花、秋月,“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二人快说来!”

    春花、秋月对看一眼,不知道该如何说。

    谢云澜皱眉,看向一旁的赵柯。

    赵柯也觉得他哪怕博通古今,这么多年跟随公子,但是却也不懂这芳华小姐的各中心思。他摇摇头道,“公子,如今下着雨,外面天凉。先将芳华小姐请进府吧!有什么事情,稍后您问芳华小姐,让她跟您说。”

    谢云澜闻言转过头,见谢芳华径自哭着,眼泪似乎怎么也流不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娟怕,到底是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就算秦铮欺负了你,也不必哭得如此。忠勇侯府的女儿金娇玉贵,犯不着做低一等。他不怜惜你,让你哭,你便不屑与他就是了。哭多了伤身。”

    谢芳华闻言摇摇头,一时哭得说不出话来。

    春花、秋月面面相耽。若是她们传扬出去天机阁,说主子哭得如小女儿似的,不是昨日之前面对云澜公子一般装的模样,而是真的在哭。有人信吗?

    赵柯也暗暗想着,公子这话说的,就他所见,指不定是谁欺负谁呢!铮二公子看起来雷声大,但是雨点儿小。最后还是退让一步,可没真欺负了芳华小姐。在他看来,芳华小姐欺负了他还差不多。

    不过公子到底是向着自家人。直觉便给铮二公子扣了罪!

    “不是?”谢云澜见谢芳华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无奈地道,“那你哭什么?快别哭了!我的帕子都快被你的泪水给淹了。”

    谢芳华闻言“扑哧”一声破涕而笑。

    见逗笑了她,谢云澜心下一松,将手递给她,“快下车吧!你昨日发了热,身子今日刚好,便折腾来这里。若是早知道,昨日我断然不让秦铮接了你去。”

    谢芳华见他伸手要拉她,她吸了吸鼻子,哭得太狠了,声音有些哽咽沙哑,看着他道,“我要你背我。”

    谢云澜揉揉额头,答应道,“好,我背你。”话落,将伞递给她,背过身子。

    谢芳华接过伞,顿时挪动身子,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撑着伞,轻轻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一把伞,正好遮住了两个人。

    谢云澜背着她向府内走去。

    谢芳华将脑袋枕在他后背上,有着久远的怀念和感激。曾几何时,也是这般,他这样背着她,她打着伞。几个寒暑,朝朝落落。

    春花、秋月连忙拿了药方子和汤药暖瓶,跟在二人身后。

    赵柯疑惑不解地看着谢云澜背着谢芳华走远的身影,刚刚那一幕,芳华小姐极其自然地便趴在了公子的背上,打着伞等一系列的动作,不见生硬,似是极其熟稔。

    公子何时这样背过芳华小姐了?

    芳华小姐又是何时被公子这样背过?

    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百思不得其解!与他同样惊骇不解的自然还有风梨。

    打发了车夫,一行人尾随着二人向府内而去。

    “云澜哥哥!”谢芳华趴在谢云澜背上,轻轻软软地喊了一声。

    谢云澜轻轻应了一声,“我在!”

    “云澜哥哥!”谢芳华又喊了一声,孩子气地挠了挠他的脖颈。

    谢云澜微微露出笑意,“我在!”

    “云澜哥哥!”谢芳华再喊了一声,将脸上残余的泪水毫不客气地蹭到他的背上。

    谢云澜自然感觉到了,无奈地笑道,“我在!”

    谢芳华的心似乎终于踏实了下来,安静地趴在他背上,任他背着,不再言声。

    谢云澜也不再说话,但是脚步却是放慢了些。

    从府门口走到后院,用了两盏茶还多的功夫。

    东西跨越的交叉路口,谢芳华不等谢云澜选择转道,便对他道,“我要去你的院子住!”

    谢云继脚步顿了顿。

    “我要霸占你的房间!”谢芳华又补充了一句。

    谢云澜身子僵了一下。

    “我只白天霸占,晚上不霸占。”谢芳华又道。

    谢云澜失笑,似乎对她有些没办法,“稍后我给世子去一封信,向他询问一番。你一直以来可是这般无赖的?”

    谢芳华抿了抿嘴角,反驳道,“自然不是!”

    “好吧!我将我院子隔壁腾出一间房间给你。”谢云澜妥协。

    谢芳华顿时笑逐颜开,“你幸好答应我了,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准备将伞拿开,让你淋雨。”

    “看来我说你无赖还是客气的。”谢云澜摇摇头,背着她转道去她的东跨院。

    谢芳华在他后背吐了吐舌头。

    不多时,谢云澜背着谢芳华来到了东跨院。径自将他背到自己的房间,将她放到了床上。谢芳华立即踢了鞋子,扯过他的被子盖在身上,被子有些浓浓的暖意,她眨眨眼睛道,“云澜哥哥,我刚刚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睡觉?”

    谢云澜点点头。

    谢芳华敏感地看到他气色不太好,好像有些疲惫,她道,“昨夜你没睡觉?”

    “没睡好!”谢云澜道。

    谢芳华闻言立即让开了一块地方,“那你快继续睡吧!我保证坐在一旁,不打扰你。”

    谢云澜瞅着她微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坐在床边,“我来问你,你大清早刚刚醒来吧?怎么急匆匆地又跑来了?不知道自己身子骨虚弱吗?”

    谢芳华撇开头,“秦铮大早上抽疯,我不乐意看他的冷脸,便来了。”

    “到底还是因为秦铮。他真给你气受了?”谢云澜皱了皱眉,神情有些不满。

    “云澜哥哥,你怎么得罪秦铮了?”谢芳华忽然好奇地道,“往日,他就算气怒,发火,到底是还有个收拢得住的地方。这回我看他可全然不收拢了。跟一头倔驴没二样。”

    谢云澜不由好笑,“你竟然说他是倔驴!”话落,他慢慢地收了笑意,“昨日你昏迷过去,我将你放在了这床上,等着你醒来。他便来了。说我是你堂了几辈子的兄,你是我堂了几辈子的妹妹。兄妹之情甚是荒谬。你这般躺在我的地方,于理不合。”

    谢芳华愕然,秦铮竟然这样说?她看着谢云澜,“那你说了他什么?”

    谢云澜倒不隐瞒,对她笑道,“我说我确实觉得,未来在你面前,不是堂兄也罢!”

    谢芳华更是愕了一下,一时无言。怪不得秦铮会发了那么大的火呢!这话简直是……挑衅他铮二公子的骄傲和威仪了。

    不过想想,也确实是云澜哥哥能说出来的话!

    他的傲骨,她从来就知道,是不少于秦铮的!

    谢芳华沉默片刻,忍不住笑开,伸手挽住谢云澜的胳膊,“云澜哥哥,你可把他给气死了。他估计是没在你这里讨得好处,怒火都发我身上了。”

    谢云澜身子细微地一僵,不过随即也慢慢地笑了。

    “我没吃早饭就来了。都饿了。”谢芳华不想再谈论此事了。秦铮不愿意说的事儿,云澜哥哥就会说与她知道。看来云澜哥哥的确还是她记忆里的模样。

    “好!”谢云澜点点头,对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风梨守在门口,闻言连忙进来。

    “去吩咐厨房,端饭菜过来!”谢云澜吩咐风梨,“另外,也将药给芳华热了,一并随早饭一起端来。她吃过早饭后正好吃。”顿了顿,又道,“另外,给她炖一盅燕窝,再熬一锅鸡汤。”

    “是!”风梨点头,退了下去。

    谢芳华“唔”了一声,挽着谢云澜手臂晃了晃,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云澜哥哥,你真好。”

    谢云澜微笑,拍拍她的头,“喊你两个婢女进来侍候你梳洗吧!”

    谢芳华点点头,重新下了床,对外面喊了一句,春花、秋月应声,端着清水走进来。

    谢芳华挽起袖子,将手伸进清水盆里,还没沾到水,谢云澜立即道,“手腕有伤,别碰到水,小心一些。”

    谢芳华看了一眼手腕,细小的伤口已经愈合,她想起昨日,头顿时一疼,沉默地点点头。

    不多时,洗漱作罢,谢芳华找了一圈,没找到镜子,对谢云澜道,“男子也要整理衣冠的啊,云澜哥哥,你这屋子里怎么不按镜子?”

    谢云澜道,“我不需要整理衣冠。”

    谢芳华嘟起嘴,“可是我需要啊!”话落,她走过来,拽着他胳膊摇晃,“你现在立即吩咐人给这屋子里按一面镜子吧好不好?嗯……我要菱花镜。很漂亮的那种。”

    谢云澜看着她,“我会将你的屋子里按上一面。”

    “就按在你的屋子里,我反正白天都会腻在你这里的,晚上又不用照镜子。”谢芳华见他不想应允,摇晃他手臂,“好不好?”

    “不好!”谢云澜了拒绝。

    谢芳华继续摇晃,同时威胁他道,“你若是不按的话,我晚上也赖在你这里。”

    谢云澜被她晃得头疼,伸手抓住她摇晃的手臂,无奈地道,“你可真是一个赖人精加小魔星。”

    “那你依不依?”谢芳华看着他。

    “我能不依吗?”谢云澜妥协。

    “那你现在就吩咐,快些!”谢芳华催促他。

    谢云澜无奈,只能对外面又喊人。

    恰巧赵柯来到门口,连忙问,“公子,有何事儿?”

    “去安排人买一面菱花镜来,按在我房间里。”谢云澜吩咐。

    赵柯顿时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公子,您确定……您房间按镜子?”还是菱花镜?

    谢云澜点点头,“嗯”了一声。

    赵柯向里面看了一眼,隔着珠帘,便看到谢芳华巧笑颜开的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人做了。

    公子多年来有着从不照镜子的习惯。

    这也是源于他不想看到自己眉心那一团紫气。

    如今这一个坚持也被芳华小姐给打破了!

    谢芳华见谢云澜答应,似乎极其开心,在地上转了两圈,裙摆随着她有一种翩翩起舞之感。笑容明媚,明明外面下着雨,屋内因为她,却似乎融入了春光。

    谢云澜看着她如此开心明媚,心中一直以来的坚持不喜抗拒排斥忽然间觉得不算什么了。

    哪怕照镜子似乎也没有那么的不堪忍受了!

    谢芳华转了两圈,便坐回谢云澜身边,挽着他胳膊道,“云澜哥哥,你会画画吗?”

    谢云澜点点头,笑道,“咱们谢氏的子孙,有不会琴棋书画的吗?哪怕谢氏米粮经商数代,但骨子里,也是文人。”

    “那你一会儿先睡觉,你睡醒了,午时的时候,雨还下着的话。我们去水榭,你给我画画好不好?”谢芳华看着他,想了想道,“就画碎雨亭台的美人图。”

    “小丫头不知羞!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美人的?”谢云澜低笑。

    谢芳华仰起脸,不服气地道,“京中人都在传扬,说忠勇侯府的小姐大病初愈后,可是比右相府的李如碧小姐和大长公主府的金燕郡主还要美的美人呢。难道众口之下,说的都是假话?”

    谢云澜忍不住笑出了声。

    ------题外话------

    我是第四天的存稿君。那个女人今天早晨从沈阳爬出来又飞大同去了。到了大同之后再去太原。累不累趴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在虐二爷,有人在虐她。哈哈~

    亲爱的们,那个女人虽然不厚道,但存稿君可是很厚道的,时刻盯着她的行踪。我这么辛苦,有月票没?有没嘛~撒娇~

第一百零一章 焚心

    谢芳华见谢云澜失声而笑,顿时不满,“云澜哥哥,你笑什么?你到底给我画不画?”

    “好,我给你画!你务必把自己打扮得更美些,我丫丫电子书可不会掺假,否则画出来不是美人,你不能怪我。”谢云澜笑道。

    “那是自然!”谢芳华笑开。

    二人坐在床前,又闲话片刻,大多数都是谢芳华提各种要求,谢云澜无奈地应承她。

    半个时辰后,风梨端来一个托盘,站门外道,“公子,早饭好了。”

    “端进来!”谢云澜吩咐。

    风梨端着早膳进来,见谢云澜脸色挂着笑,较之寻常之时,神色轻松。他将托盘上的餐点一一放好,对谢云澜道,“鸡汤正在炖着,厨子说要炖得稍微久一些,才浓郁滋补。您和芳华小姐先用着,稍后你二人吃得差不多了,估计就好了。我再端来。”

    谢云澜点点头。

    风梨走了下去。

    谢芳华见桌子上摆了好几样精致菜色,她走到近前,指着一样道,“我最爱吃这个。”

    谢云澜见那一样是清炒竹笋。微笑道,“你爱吃的话,你住在这里的几日里,让厨子每日给你做。”

    “好!”谢芳华点头,坐下身,自己拿了一双筷子,反客为主地又帮谢云澜拿了一双。

    过了片刻,谢芳华“咦”了一声,“怎么不见有姜?”

    “我不喜,厨子一直是不放的。”谢云澜道。

    “云澜哥哥,你这样可不好,不能挑食。”谢芳华扫着菜色,絮絮道,“你除了不喜吃姜,还不喜吃胡萝卜,还不喜吃韭菜,还不喜吃鸡蛋。”

    谢云澜筷子一顿,看着她,“我的确是不喜吃这些,怎么你都知道?”

    “你看看这些菜,明显就避开了你的喜好嘛!”谢芳华指控道,“怪不得你这么瘦,实在是太挑食了。以后我监督着你,这些都要吃。”

    谢云澜伸手忍不住揉眉心,提醒她,“芳华,我接你过府时,是想世子没跟随你来平阳城,我可以照顾你。如今到头来,怎么觉得成了你在处处在管制我?”

    谢芳华扯开嘴角笑看着他,“现在你后悔也晚了。”

    谢云澜无奈。

    两个人饭用到尾声,风梨也端来了鸡汤和汤药。

    谢芳华放下筷子,看着一大碗鸡汤,她伸手拿过来谢墨含身边的腕,匀了一半给他。谢云澜刚要说话,她嘘了一声,“我知道你也不喝鸡汤,不过,以后也要喝。”

    谢云澜推开鸡汤,摇摇头。

    “那你可以不喝,不过呢,我晚上……”谢芳华故意拉长音。

    谢云澜无奈,只能端过鸡汤。

    谢芳华见他妥协喝了,忍不住露出笑意,也跟着喝起来。

    风梨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公子挑食的毛病是多少年了。有些食物对公子的身体有好处,可是他偏偏不吃。厨子只能换着样地不碰触他禁忌地给他滋补,甭提多难了。如今芳华小姐来了,一下子便使得公子改了毛病。他如今真对这芳华小姐刮目相看了。

    吃完鸡汤,停顿了片刻,谢芳华也将汤药喝了。

    谢云澜早就吩咐风梨拿来蜜饯,在谢芳华喝完汤药后,将蜜饯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谢芳华伸手捏起一颗蜜饯,对谢云澜嘟囔道,“好像是小孩子,喝完药还有糖吃!”

    “你可不就是个孩子?”谢云澜轻笑。

    谢芳华看着他眉色俊秀,面容清雅,笑容蔓开时如一朵清水之莲。若是不仔细观察,他眉峰间隐隐的那一线紫气几乎看不清。她也跟着扯开嘴角,将蜜饯一颗一颗地捏着吃了。

    上一世,她金娇玉贵,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被养得极其的娇气。

    后来遭逢大变,可是她也没吃什么苦。当然,除了心里上那些不能承受的重量。

    以前喝一口苦药汤子,她都需要福婶或者爷爷、哥哥盯着她哄着她磨上半响,她都勉强喝了。然后便受不了地吃很多蜜饯。

    重活一世后,她将以前所有的东西能改的全部都改了。喝药好比喝水。满嘴苦味时反而觉得活着比什么都好。她可以去做许多的事情。以前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再也不是了。

    “好了,蜜饯也不能吃太多,吃一半就行了。吃多了腻得慌,下次你该不想吃了。”谢云澜见她一直闷头吃,碟子里的蜜饯下去了一半,她还不停手,只能伸手撤走了碟子。

    谢芳华抬起头,用娟帕擦擦手,对他道,“云澜哥哥,你昨夜没睡好,如今快去睡吧!”

    “你呢?”谢云澜看着她。

    谢芳华眼睛扫了一圈,“唔”了一声,“你给我找一本书看吧!我可不睡觉了。”

    “我这里书多得是,你想看哪种的?”谢云澜见她眼睛灵动,不停地转,好笑地问。

    “嗯……有没有那种才子佳人的故事?”谢芳华扭捏了一下,轻声问。

    谢云澜愕然。

    “云澜哥哥,你那是什么表情?到底有还是没有?”谢芳华不满地看着他。

    谢云澜咳嗽了一下,“没有。”

    “你不是书多了吗?”谢芳华用你说谎话的眼神看着他。

    谢云澜揉揉眉心,“这等市井故事,我从来是不看的。怎么会收录?”话落,见她失望,说道,“这样吧!我让先生给去书局给你选两本来。”

    “好!”谢芳华顿时笑了。

    谢云澜对外面喊了一声。

    不多时,赵柯缓步走了进来,见二人坐在桌前,屋中气息不再是往日的沉闷,而是悠悠静谧。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不管芳华小姐和公子如何令人费解,但是只芳华小姐能让公子开心起来,就值得他尊敬。他于是笑着询问道,“公子,您喊我何事?”

    “芳华要看才子佳人的市井故事。咱们府中书房没有收录,劳烦先生去书局一趟,给她选两本吧!”谢云澜道。

    赵柯闻言也愕然了一下,随即笑了,“这个简单!稍后我就去。”顿了顿,他对谢芳华问,“不知晓芳华小姐想看哪种才子佳人的故事?”

    “这个才子佳人也要分很多种吗?”谢芳华不解地问。

    “自然!”赵柯道。

    谢芳华用力回想,忽然道,“我记得有一本在京中贵裔圈子里私下流传的叫什么《孽海缘》的。可有这本书?”

    赵柯顿时咳嗽起来,怪异地看着谢芳华。

    谢芳华疑惑,“怎么了?没有吗?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云澜叹息一声,无奈地道,“芳华,你说的这本书是禁书。寻常书局是没有的。”

    “禁书啊!”谢芳华只想到前世时,似乎这书在什么时候风靡了一阵子,据说宫中的皇后和妃子以及各府邸的贵裔夫人小姐都在看。她没看过,不晓得有什么魔力竟然让那些女人据说都害了相思病。她有些不甘,“就算寻常书局没有,可以找不寻常的书局啊!能不能找到?”

    赵柯额头有些冒汗,“在下试试吧!兴许可以找到。”

    “那就多谢赵先生了。”谢芳华对他的赵管事儿改了尊称。

    “不敢!在下尽力去找。”赵柯连忙拱手,看向谢云澜。

    谢云澜对他点头。

    赵柯几步走了出去。他想着芳华小姐尊称了他一声先生,他能不用力去给她找到吗?其实以他博通古今博览群书以及他这些年在平阳城的声望来说,找一本书不是难事儿。更何况,自家书局里就私藏着这本书。只是这《孽海缘》的禁书芳华小姐一个女儿家看,实在是……不妥当。不过既然公子允许,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好了,你去睡吧!别管我了。我觉得先生一定能给我找到的。”谢芳华对谢云澜道。

    谢云澜失笑,点了点她额头,也就任由她了,自己站起身,去了床上,脱了外衣躺下。

    谢芳华坐在桌前,倒了一杯热水,倾洒在桌子上些,她一边端着水,一边用手指在桌案上画圈圈。

    外面细雨沥沥而下,屋中甚是安宁。

    谢云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待了片刻,忽然又睁开眼睛,那人儿坐在窗前,绝美的脸色纯净怡然。手指在桌案上圈圈点点。窗外细雨霏霏,她映在窗前的身影静谧如画,分外美好。

    他目光凝了凝,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

    须臾,他神色平静松缓怡然地睡着了。

    谢芳华感觉到床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偏转过头,看着床上躺的人,不由露出笑意。谁也没有她更知道,他曾经一夜一夜都不能安睡。被体内毒恶之气折磨得五脏俱焚,若是没有昔日的记忆,她很难想象这样的云澜哥哥会被那毒恶之气折磨得无数次不成人形,性命垂危。

    那时候,她只是很恨很恨,恨自己只能看着他,什么也不能做。

    如今……

    她到底不一样了!

    八年无名山喂了无论是毒药还是良药的血,总是有用的。

    更甚至,她的身体里的血脉本源,便是他体内恶气的天敌。她不想他再受苦。所以,必然要想尽办法为他除去体内那恶气,让他至少在她看得见的地方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若是没猜错,他体内的恶气,恐怕就是咒了。

    普天之下,只有魅族人才会的咒!

    他是如何中的咒……

    可惜,她的记忆如今也只不过是有一个片段。再深想的话,头便如裂开一般的疼了。

    若是折损深埋一部分的记忆,是重生的代价,那么如今到底也是她赚了。

    只要活着,有些东西可以慢慢地去解开。

    她在桌边一边喝着热水,一边用水在桌面画着圈圈,一边想着事情,时间不知不觉便过了大半个时辰。

    赵柯捧着一本书来到门口,向里面看了一眼,门虚掩着,公子躺在床上似乎睡得熟,而窗前那个女子纤细柔婉地坐在那里。屋中静谧,他一瞬间眼眶有些发热。忽然想了一个不该想的想法。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想必也是好的。

    谢芳华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向外看了一眼,见赵柯站在门口,连忙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

    赵柯连忙收起让自己也觉得心惊的想法,对谢芳华拱了拱手,“芳华小姐,书我给您找来了。”话落,将书递给谢芳华。

    谢芳华伸手接过,厚厚的一本,够她看上几日了。她笑着点头,“多谢先生了。”

    赵柯摇摇头,没立即走,而是道,“公子睡了?”

    “是啊,云澜哥哥睡了。”谢芳华露出笑意。

    赵柯低低叹息一声,压低声音道,“公子的觉一直以来极少,也是源于被他体内的恶气折磨。更是从来看不见他能白天睡着。芳华小姐,多亏了您。”

    谢芳华自然知晓的,点点头,“以后我会看着他。”顿了顿,她道,“先生博通古今,通晓百家,医术也是极好。可否能告诉我,云澜哥哥中了什么毒?”

    赵柯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芳华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芳华点点头,伸手拿过放在门口的伞,撑起来,对赵柯道,“我还没有逛过云澜哥哥的这所院子。先生,我们走走吧!”

    赵柯颔首。

    谢芳华反手将门关上,撑着伞出了门。

    赵柯也是打着伞的,与谢芳华的脚步错开了些,走在谢芳华身后半步的距离,走离门口,才对她道,“公子中的不是毒,是咒!”

    谢芳华想着她果然猜测得不错。但还是挑起眉梢,“咒?”

    “是,芳华小姐可曾听过咒?”赵柯觉得,除了在公子面前,芳华小姐绝对是可以换做另一个人来看待的。所以,他觉得,可以和她谈一些事情。

    谢芳华点点头,她自然是听说过咒。

    “公子中的就是咒。”赵柯道,“是魅族的叫做焚心的咒。”

    谢芳华面色一变。她听说过焚心。“人未死,心已焚。焚心嗜血,嗜血焚心。”

    焚心之咒是魅族的王族绝咒。

    原来谢云澜中的竟然是这个咒,那就怪不得了。

    她停住脚步,侧转过身,看着赵柯,“先生,云澜哥哥为何中了这个咒?”

    赵柯摇摇头,“这么多年,在下也是不知公子何时为何竟然中了这个咒。这个咒还是五年前,我查遍所有的古籍,又请教了神医谷的师尊。才晓得他中了这个咒。以前,女子的血可以抗咒。后来三年前,公子厌恶了嗜血的日子。便搬来了平阳城,由我为公子施针控咒。其实也不过是将咒深埋了。两日前,您出现。公子去接您,后来您住到西跨院后,公子的咒就发作了。往日虽然也有偶尔发作,但都是有规律,我也能控制住。但是这回,您也知道。女子的血已经不管用了。我施针也控制不住了。昨日若不是您,公子怕是性命不保了……”

    谢芳华抿起唇角,“魅族的王族绝咒,可曾听说过有何解法?”

    赵柯微露讶异,他没有说焚心是魅族的王族绝咒。没想到谢芳华却知道。他立即正了正神色,“据我所知,除去魅族之人,我等寻常之人,是寻不到解法的。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至于这个王咒能不能解,最好是能找到魅族的王族之人才能定论了。可是魅族被魅族了。王族之人还有没有活着的,就不好说了。”

    “魅族的王族之人……”谢芳华眯起眼睛,想起了秦铮的师父。可惜,他死了。他的咒术不传外族。秦铮也是不会的。还有谁是魅族之人?法佛寺的无忘大师?他也是死了的。不过尸首不见了。另外还有谁?初迟……他到底是不是魅族之人?

    “芳华小姐!您有什么主意吗?”赵柯看着谢芳华,这么多年,他已经黔驴技穷。如今谢芳华的血竟然能抑制住公子的咒术。真是再好不过了。她便是眼前公子能看到的唯一希望了。

    “我目前没有什么主意,但是你放心,既然我遇见了,我是不会不管云澜哥哥的。总能为他找到办法。”谢芳华肯定地道。

    赵柯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您在就好。”他有话没说,您的血就是那咒的克星。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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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谢芳华看着赵柯,他如此博才却甘愿跟在云澜哥哥身边,也是伯乐与千里马的知遇之恩。她抿了抿唇,继续问,“我的血压制了云澜哥哥体内的咒,你觉得,经过昨日之后,能压制多久?”

    赵柯寻思了片刻道,“自从喝了您的血,公子发作到心脉的恶气竟然退回到了内腹。往常我施针,也不过是遏制在内腹外源而已。这回推测,最少也能压制两个月。”

    谢芳华点头,“以前呢?云澜哥哥的咒多长时间发作一次?”

    “半个月就要一次。”赵柯道。

    谢芳华眉心一暗,轻轻地道,“这么多年,云澜哥哥实在太苦了。”

    “是啊!”赵柯想着这么多年是他亲眼看着公子挣扎着挺过来的,便觉得也跟着心痛。

    “只要没找到办法一日,我的血就是他的解药了。”谢芳华说道。

    这句话太过平静,声音不高不低,不悲不喜,似乎没有情绪。但赵柯却是觉得心惊。没有谁比他更知道魅族的王族绝咒焚心恐怕就算找到魅族王族之人,也是期望甚微。但是这个女子却清清淡淡平平静静地担负下了公子的咒毒之责。

    他能看得出,她不是在说假话。但是更让他不解了。这么多年,他在公子身边,确实没见过芳华小姐。也更是不明白,公子对她为何也是独一无二的不同。

    “多谢芳华小姐!”赵柯对谢芳华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芳华摆摆手,“你不必谢我,这是我该做的。”话落,她看着赵柯,认真地道,“先生可否告诉我一个不解之情?”

    赵柯直起身子,闻言一怔,连忙道,“芳华小姐请直言!”

    谢芳华平静地道,“谢氏米粮和皇室因何而牵扯起来,受了皇室的掣肘,到如今,又牵扯到了多深的地步?”

    赵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面前这个女子是忠勇侯府的小姐。皇室和忠勇侯府如今已经微妙得紧紧剩下一根弦了。

    她这样问有何目的?他不由揣测!

    “谢氏米粮是谢氏米粮,云澜哥哥是云澜哥哥。先生只管放心告诉我就成。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不管云澜哥哥的身体的。”谢芳华淡淡道。

    赵柯心下悚然一惊,这个女子太过聪明,他短短犹豫间,便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他暗暗叹了口气,开口道,“在下也不晓得谢氏米粮和皇室因何牵扯起来的,大约是在忠勇侯府世子和夫人过世之后吧!那时候我也还没到公子身边。所以,对前事了解得不多。但是如今牵扯到多深,在下到可以说说。”顿了顿,他看着谢芳华吐出几个字,“除了这平阳城,谢氏米粮几乎已经为皇室所有。”

    谢芳华眸光一黑,怪不得当初谢云继给他一份名单说那些是绝对挽救不了的。其中谢氏米粮首当其冲。原来是因为谢氏米粮已经是皇室的囊中之物了。只不过头顶上还挂着个谢的姓氏而已。她皱眉,“如今当家主人也是姓谢,难道就甘愿皇室如此剥夺?”

    赵柯摇摇头,“在下也是不明白。按理说,若是牵制依附都极好说。但是将自己的东西拱手于人。这却是不合理的。但是在下没从老爷身上看出任何不甘。”

    谢芳华寻思片刻,又问,“你说除了平阳城,也就是说,平阳城计算在外了?”

    赵柯点点头,“平阳城是公子的产业,三年前,皇室一步步收拢吞没谢氏米粮时,公子便分了家业。从谢氏米粮脱离出来了。只不过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也就是说,平阳城内的所有谢氏米粮,均属于云澜哥哥,皇室未曾插手了?”谢芳华有些许意外,不过想想云澜哥哥的脾性,倒也确实是他会做出的事情。

    赵柯点点头,“是这样!”

    谢芳华顿时笑了,“平阳城可抵半壁米粮天下。怪不得他不理秦钰,不惧秦铮。”

    赵柯心下更是惊异,没想到芳华小姐竟然知道平阳城可抵半壁米粮天下……这可是除了他外,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他顿时又觉得谢芳华不止聪明通透,却更是深不可测。

    谢芳华问了想问的话,也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便回到了谢云澜的房间。

    赵柯却是压下心惊,暗暗地觉得即便公子不调查芳华小姐,他觉得他有必要去调查一番。

    芳华小姐实在是不像是闺中女儿该有的性情和眼界。也只有在公子面前,她才会是换了一个人,分外的小女儿性情。这让他更是觉得不甚踏实。虽然她看起来对公子极好,没有恶意,她的血还能救公子,她也保证在没找到解焚心之咒办法的一日,她便是公子的解药。但是他身为公子的身边人,也要以防万一,毕竟,他对芳华小姐实在不了解。

    回到房间后,谢云澜依旧睡着。

    谢芳华捧了《孽海缘》歪到了躺椅上开始翻看,看了几页,脸色便红了。

    怪不得赵柯听她说这本书时脸色怪异,怪不得谢云澜说是禁书。这著书立说的主人实在是……风流浪子勾引良家小姐;好色男子半夜爬寡妇媳妇儿的墙;书生小姐不顾世俗礼教私奔出走;男子女子路途相遇一见倾心便去野地里苟合做鸳鸯……

    这实在是……

    不禁才怪!

    谢芳华看了片刻,看不下去了。

    她虽然自小离家,出侯府,女子当男子装扮去无名山,混入皇室隐卫。为了家族已经离经叛道,做了不该女儿家闺仪该做的事情。自认为已经是不尊礼数。但也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许多荒谬得离谱的事情。

    她前世里是正儿八经的千金闺秀,藏在深闺,足不出户。识礼数守闺仪。

    女子规训戒律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这一世,虽然为了家族不得已而为之,改了脾性。但到底骨子里的东西也是改不掉的。

    她有些气闷地将书扔在一边。

    动静大约是有些大了,惊醒了睡着的谢云澜。

    谢云澜睁开眼睛,见谢芳华窝在软榻上,一脸的不快,他揉揉额头,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暗哑地问,“芳华,怎么了?”

    谢芳华对于吵醒谢云澜,有些不好意思,立即收起情绪,对他摆摆手,“我没事儿,云澜哥哥,你接着睡。”

    “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儿!”谢云澜要坐起身。

    谢芳华立即从软榻上起来,几步来到床边,伸手按住谢云澜,“你躺着继续睡。”

    谢云澜微微蹙眉,打量她。

    谢芳华败下阵来,嘟起嘴不满地道,“怪不得《孽海缘》被禁了,真是破书。”

    谢云澜愕然地看着她。

    “写的都是什么嘛!我看那著作这书的人真该拉出去砍了。”谢芳华有些恼恨,“凭地污了我的眼睛。不明白京中那些女人怎么一个个还乐意看,怎么会对那作者害了相思病?在我看来,那作者简直是路乱扯说。”

    谢云澜失笑。

    “你笑什么?”谢芳华看着他。

    “京中女人只关在府内,大多无聊愁闷,很多甚是向往高墙院落外的生活。如今这样一本书,可以使得她们空虚之下聊以慰藉。”谢云澜道。

    谢芳华忽然道,“就跟男人喜欢流连花丛花街柳巷一样?”

    谢云澜咳嗽了一声,“大抵差不多吧!”

    谢芳华转过头,坐在床边,“男子不是该顶天立地,就算不建千秋伟业,光耀门楣,也该心志凌云吗?女子除了深闺戏耍,绣花纳鞋,相夫教子,也该有傲骨清贵吗?和着不是这样?”

    “大千世界,万物生灵。而人是最复杂的。所以,不是人人都这样。无论男女。总是有庸俗不堪之人。而那些高风亮节,清俊傲骨的人。在我们南秦还是占有大多数的。”谢云澜道。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闷闷地道,“反正这本破书不好看。实在是毁人心智。”

    “那便不要看了!”谢云澜笑看着她。

    “你怎么早不告诉我是这样的书?”谢芳华埋怨他。

    谢云澜笑着摇摇头,“凡事要自己去做了,才知道好与坏。我不让你看,你会更好奇。我若是告诉了你。你就会失去去看这件书本身而有的感悟。”

    谢芳华想着这才是云澜哥哥,睿智而清透。若是秦铮,她只要提到,他一定会告诉他。看那东西做什么,也不怕污了你的眼。她看着他,“你刚睡了没多一会儿,继续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你陪着我做什么?我这么大的人了,哪里用得到你陪?”谢云澜好笑,“你若是无聊,便去我的书房寻书看吧!总有你喜欢想看的书。”

    “书房在哪里?”谢芳华立即问。

    “我让风梨带你去!”谢云澜话落,对外面喊了一声。

    风梨立即来到了门口。

    谢云澜吩咐了一句,风梨愕然地应了一声。想着公子的书房从来不让人踏足。除了先生,连他也是不得进的。如今竟然让芳华小姐去他的书房?

    “去吧!”谢云澜摆摆手。

    谢芳华立即站起身,对他道,“你先睡,我去找一本书后就回来陪着你。”话落,她脚步轻快地去拿了伞出了房门。

    不多时,风梨便带着谢芳华去了书房。

    谢云澜闭上眼睛,又继续睡了去。

    谢云澜的书房距离主屋没多远,就在东跨院独立分出的一个小院落里。风梨带着谢芳华来到这。对守着书房的护卫说出了公子的吩咐。护卫打开门,请谢芳华进去。

    书房很大,虽然不及忠勇侯府,但也比一般府邸人家的书房大很多。

    入眼处,藏书极多。

    墙壁上挂着几幅画。皆不是什么名家的手笔,但是偏偏画风极好,笔法肆意,各有千秋。

    靠窗的位置摆放了一个很大的书案,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类的本子手札,摞成一排。

    谢芳华走进看了两眼,便无趣地转向了书架。将一排排的书架都转了一遭,最后从一个角落里拿出了一本绢帛纸地编订的本子。拂了拂灰尘,抱在怀里,出了书房。

    风梨一直等在外面,没想到谢芳华这么快就出来了,一愣。

    谢芳华也不多话,撑了伞向房间走回。

    来到门口,推开门,屋中依然静谧。谢云澜又睡熟了。

    谢芳华没回到早先的软榻上,而是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缓缓地踢了鞋子,侧着身子倚靠着坐在了床边。拿着手里的本子看了起来。

    一页一页,手指轻轻翻动绢帛,看得兴致盈然。

    谢云澜似乎没被惊动,这次睡得沉。眉头舒展,十分酣然。

    一个时辰后,谢芳华将绢帛看了一半时,谢云澜睡醒了,慢慢地睁开眼睛。见谢芳华倚坐在他床头,看得津津有味。他有些恍惚。

    谢芳华感觉到谢云澜醒了,从绢帛上抬起头,对他一笑,“云澜哥哥,你醒了?”

    谢云澜回过神,慢慢地坐起身,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绢帛上,微微轻蹙,“你怎么拿了这个看?”

    “我觉得这个很好看啊!”谢芳华抖了抖绢帛,“你写的对吗?”

    谢云澜点点头,睡醒后的他有些慵懒,“以前闲来无事写着玩的,搬来平阳城后,便被先生也给带来了。没想到被你翻出来了。”

    谢芳华看着他笑,“云澜哥哥,若是这绢帛拿出去,当世词曲诗赋都会逊色。不久后,肯定天下流传,公子云澜,诗润华茂,清河崔氏自诩诗礼传书的世家,以文诸称,但是诸公子之文风亦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谢云澜失笑,“你这么高抬我,贬低清河崔氏诸公子。小心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又能如何?清河崔氏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聪明有的本事的也就是一个崔意芝而已。”谢芳华不以为然,“本来他们就没你文赋精通嘛!还不让人说了!”

    谢云澜无奈地看着她,“小丫头不知羞,哪里有你这般夸自家人的。”话落,他想了一下道,“崔意芝去迎四皇子回京了,如今在郾城吧!能不能平安回京,还是个未知数。”

    谢芳华对他狡黠一笑,“崔意芝自然会平安回来的。我花费了那么大的血笔救了他弟弟。就要的是清河崔氏,可不是要一个无能不堪大用的废物。”

    谢云澜一怔,看着她,“清河崔氏三公子是你救的?”

    谢芳华点点头,不瞒他,“是啊,用我的血。”

    谢云澜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板了起来,抿着唇不再说话。

    谢芳华慢慢地收了笑意,放下绢帛,伸手挽住他胳膊,轻声地道,“云澜哥哥,我会找到办法解了你的咒术焚心的。但是在这之前,你一定要让我用我的血抑制它。”

    谢云澜偏头看了她一眼,“赵柯告诉你的?”

    “我问他的!”谢芳华道。

    谢云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芳华,我不过是觉得你一个女儿家来平阳城又被秦铮扔在胭脂楼无依,身边没有世子陪着。才念在同族份上接你过府。你又何必把我的恶咒抗在自己的身上?这未免回报得太重了。”

    “云澜哥哥,你不该这样想!什么回报不回报的。”谢芳华摇摇头,微微仰着脸看着他,“你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吗?”

    谢云澜面色微动,看着她。

    “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也就是佛家说的缘法。有些人认识一辈子,可能也是形同陌路。有些人却也许只需要一两面,便可以开诚布公促膝夜谈。”谢芳华笑着道,“所以,云澜哥哥。你对我好,我就收着,不说感谢。我对你好,你也收着。这一世,我们以前未曾见过又有什么打紧?我们上一世也许是有着重于性命的相知的。所以,你明明厌恶女子,却不对我反感,容许我亲近。我也想与你亲近。”

    谢云澜面色染上一抹奇异,忽然伸手摸了摸谢芳华的头,宠溺道,“小丫头,你怎么说我们这一世以前没见过?”

    谢芳华一怔,“我来平阳城之前我们见过?”

    谢云澜笑道,“自然见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你那时候还小,自然是记不得了。”

    ------题外话------

    我是第六天的存稿君。今天按照计划,那个女人在盐城。我觉得她这么奔波,已经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可怜的家伙。

    到今天,行程就过了一半了。我每天换美人数月票,不知不觉就到月底了。还有留着月票的美人没?别留着啦,月底月票清零,别浪费啊~

第一百零三章

    谢芳华觉得她虽然模糊了前一世的很多记忆。但是对于这一世,她自诩记得很清楚的。不过转而又想想,她连八年前在皇室隐卫的路上遇到秦铮,还送他一个肉包子,她都能忘记。什么时候见到谢云澜,将她忘记了也确实说不定。毕竟,她记忆封存得太深,若不是昨日他被绑在刑具上鲜血刺激之下,她怕是也不能想起。

    那些久远的暖而伤的记忆!

    她正想着,外面传来风梨的声音,“公子,右相府的李公子求见。”

    谢芳华打住思绪。右相府的李公子?李沐清?是他吗?不过除了他,谁还是右相府李公子呢!她转头看向谢云澜。

    谢云澜似乎并不觉得意外,见谢芳华看来,他笑道,“这几年,每年有那么几次,只要李沐清来平阳城打理店铺,总会来我府邸坐坐。”

    谢芳华更是讶异了,“云澜哥哥,你和李沐清竟然熟悉?他每年还会有几次来你这里。”

    “是啊!”谢云澜看着她懵懵的模样好笑,“怎么这么讶异?右相府的公子聪明圆滑,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有兼备。也是经商之才。几年前,他初涉经商,当时我助过他。后来便有了交情。只不过,那时候在京中,也还是谨慎不想惹眼罢了。三年前,我来平阳城后,便不必避讳那许多了。”

    谢芳华轻嘘了一声,“果然是天下何处不相识啊。”

    谢云澜看着她,“看来你对李沐清也是极其熟悉的了。”

    “何止熟悉!”谢芳华撇撇嘴。

    “既然你也熟悉,他想必也知道你在我这里。这样吧!你随我一起去见见他吧!”谢云澜下了床,对外面吩咐,“风梨,你将李公子请到水榭的暖阁里。”

    “是!公子!”风梨连忙退了下去。

    “他是来找你的,我才不去!”谢芳华摇摇头。从那日在清幽苑他见了李沐清一面,后来便不知道他是一直在清幽苑待着还是去了哪里。他也是没空理会他的。

    “不想见?”谢云澜看着她。

    谢芳华重新拿起绢帛,“我要看这个,还没看完呢。”

    “那好吧!”谢云澜看了一眼窗外,“雨还下着,屋中有些昏暗,你不要总是费眼睛。”

    “知道了!”谢芳华笑着摆摆手。

    谢云澜穿戴妥当,撑着伞,出了房门。

    谢芳华重新看手中的绢帛,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

    不知不觉,一本绢帛被她看完了,她放下本子,伸了个懒腰,看向窗外,雨似乎下大了。哗哗地响声不断。她下了床,站在窗前看了片刻,如今应该是快响午了。

    云澜哥哥还没有回来,这么说李沐清定然还没走了!

    两个人在聊什么?聊得这么久?

    她正想着,春花匆匆来到了门口,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主子!”

    “进来!”谢芳华立即道。

    春花推开门,快步走到谢芳华身边,将一张信笺递给她,“您快看看,出事儿了。”

    谢芳华接过信笺看了一眼,只见信笺上写着“舅舅中了毒,附近无有能之大夫可救。请主子速速定夺。郾城,轻歌!”,她面色一变。立即道,“我现在就启程去郾城!”

    春花也知道主子的舅舅对她极其宠爱,郾城无医可救。言宸公子又去了北齐。桦伯寻常医术还勉强,但是不精通毒术。看来只能主子亲自去一趟了。可是她的身体……她不由担心,“主子,如今雨很大,您的身体受得住吗?”

    “受不住也要受!舅舅不能出事儿!”谢芳华说着,便冲出了房门,情急之下,她是连伞也没打的。

    春花也知道人命关天,立即追了出去。

    谢芳华顶着雨,一路小跑出了东跨院,不管雨多大,向大门口跑去。

    春花跟在她身后,秋月在春花得到消息那一刻便收拾了谢芳华女儿家的所用之物,也连忙跟着跑了出来。

    出了东跨院,跑了没多久,路过一处水榭的暖阁,便被人从窗前喊了一声,“芳华!”

    谢芳华听见是谢云澜的声音,停住脚步,看向暖阁。

    谢云澜见她停下,立即拿车伞急步从暖阁走了出来,随他之后,还有从里面走出来的李沐清。但是李沐清并没有走过来,而是站在门口看着她。

    谢云澜不多时便来到谢芳华近前,立即用伞罩住她,蹙眉问,“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跑得这么急?”

    谢芳华眼圈有些红,“舅舅回来的路上在郾城中毒了,郾城无能医可救。我要去救舅舅,他一定不能出事儿。这么多年,若是没有他在漠北边境执掌军马护着,我和哥哥未必能平安长大。”

    谢云澜了然,轻声问,“你先别急,他中了什么毒?”

    “不知道!”谢芳华摇头,顿了顿又道,“传信的医术也是不错,但显然也不知何毒。”要是知道的话,轻歌也就不会给她来信了。

    “先生说你身体极其虚弱,又来了葵水,昨日刚发过烧,宜养着,不宜折腾。”谢云澜想了想,“这样吧!先生出自神医谷,医毒本是一家。这么多年,先生连我的咒毒焚心都能压下。任何毒应该也有办法。就算一时救不得,他也能寻到拖延之术。让先生跑一趟吧!”

    谢芳华闻言看着谢云澜,他口中的先生是赵柯!让赵柯去一趟郾城?

    她蹙了蹙眉,看着四周雨声渐大,雨点落下打在伞上地面上噼里啪啦直响,她道,“这么大的雨,怎么能劳烦先生,还是我……”

    谢云澜忽然打断他的话,对身后站在门口的风梨吩咐,“快去请先生来这里。”

    风梨知道谢芳华定是出了什么事情,闻言连忙应了一声,去找赵柯。

    “你身子骨如此虚弱,若是半途再折腾得发热,晕在路上,即便你去了,岂不是也救不了人?”谢云澜看着谢芳华,“你毋庸担心,先生身体极好。即便冒雨前去,也定能及时赶到,救下舅舅。”

    谢芳华想了想,自己的身体目前的确不适宜冒雨奔波赶路。赵柯能将谢云澜的咒毒施针压制三年,医术自然是极好的,她的医术怕是也只能到这个地步。舅舅只要不是无解之毒,赵柯应该就有办法。她去和赵柯去的确没分别了。她点点头,听从了谢云澜的安排。

    “走,先进屋子里去!”谢云澜伸手拉她。

    谢芳华点点头,跟着他撑着伞来到暖阁。

    站在门口的李沐清见谢云澜举动拉起谢芳华的手,他面上闪过惊讶。不过他向来善于隐藏情绪,很快就掩饰下。见那二人走来,谢芳华一脸的郁郁不快,他熟稔温和地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般不喊出称呼,有两种,一种是关系及其陌生,一种关系是极其熟稔。

    显然,李沐清对于谢芳华属于后者。

    谢云澜闻言看了李沐清一眼,眸光细微地动了动。

    谢芳华倒是没注意李沐清的神色和称呼以及语气,两人之间经过牵扯法佛寺抢夺经书,清河崔氏救崔意芝,再加上清幽苑一番言谈,她自然觉得没什么可隐瞒他的。皱眉道,“舅舅在回京的途中,途径郾城,中毒了。无医可救。”

    “所以你刚刚是要急着赶去?”李沐清问。

    谢芳华点点头。

    “云澜兄派人去喊赵管事儿了,赵管事儿医术高超。若是走一趟的话,你舅舅应是不会有事儿。你不要担心了。”李沐清看了谢云澜一眼,对谢芳华劝慰。

    谢芳华抿着唇点点头。

    三人没有进暖阁,而是等在门口。

    一盏茶后,赵柯身上披了一件遮雨的斗篷,手里提了包裹,急匆匆地跟着风梨跑来。显然,他应是也得到了消息,猜出了谢云澜派风梨喊他的目的。

    不多时,他来到近前,对谢云澜道,“公子请吩咐!”

    谢云澜看着他,眸光赞许,“先生料事如神,看来是准备妥当了。芳华的舅舅,也就是武卫将军,回京途中在郾城中了毒。劳烦先生跑一趟吧!”

    “是,在下这就去!”赵柯连声点头。

    就在这时,前门口忽然跑来两个人,一个人是守门人,一个人是玉灼。

    赵柯还没离开,那二人便跑到了近前。

    玉灼的手里拿了一个玉质的小瓶子,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口,见谢芳华疑惑地看着他,他连忙说出来意,“芳华姐姐,表哥得到消息,说郾城的舅老爷出了事儿。知道你这里必定不会置之不理。他让我立即送来这一瓶灵芝丸。也许能有大用。”

    谢芳华看着那个玉质的瓶子,想起是在法佛寺时秦铮从外公手里厚脸皮要来的。灵芝对毒自然是有功效的。她也不推辞,立即道,“赵先生去郾城救舅舅。你将这一瓶药给他吧!”

    玉灼闻言立即将玉质的瓶子递给赵柯。

    赵柯连忙打开瓶子看了一眼,惊喜道,“这是上好的千年灵芝丸。连国库怕是都没有的。这是好药啊。就算武卫将军一脚踏入鬼门关,凭着我的医术和这灵芝丸,也能将他拖回来。”

    “那就辛苦先生了!先生快启程吧!”谢芳华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嘱咐道,“你到郾城城门口,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你随着他去救治我舅舅就是了。”

    “好!”赵柯也不再耽搁,赶忙快步冲向大门口,一边快步走一边对守门人吩咐,“快去给我备一匹快马!”

    那守门人连忙应声,快跑去了。

    不多时,赵柯出了府门,带了几个护卫,快马加鞭赶去郾城。

    谢芳华听着马蹄声走远,收回视线,看向玉灼。

    玉灼对谢芳华眨了眨眼睛,小声道,“芳华姐姐,表哥可想你了!”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对他道,“你骑马来的?怎么没披一件雨披,衣服都湿了。”

    玉灼撅起嘴,“哪里来得急?表哥收到消息后,就火急火燎地催我了。我若是慢一点儿,他不折了我的腿才怪。”

    谢芳华想着舅舅的毒的确紧急,玉灼若是晚来一点儿,赵柯就先走了。她对身边的谢云澜道,“云澜哥哥,给他找一件雨披再让他赶回去吧!”

    谢云澜点点头,对风梨吩咐了一句。

    风梨连忙去了。

    “谢谢芳华姐姐!”玉灼笑逐颜开,眼珠转了转,定到李沐清身上,对他打招呼,“李公子好。你也在这里啊?”

    李沐清微笑,“秦铮兄如今舒服地住在平阳县守府!怕是不觉得无聊才是。所以,我便没去寻他。”

    玉灼立即摇头,垮下脸道,“才不是呢!表哥想芳华姐姐想得紧,她不在他身边,他整日没好脸色,可真是苦了我这个跟在他身边的人了。”

    李沐清挑了挑眉,“我看你不像是受苦的样子。”

    “哎,李公子只是没看到我受苦,我只是惯于苦中作乐而已。”玉灼小大人地叹了口气。

    李沐清颇具兴味地赞赏道,“秦铮兄以后将你带在身边,可谓是得了一员虎将。”

    玉灼顿时挺了挺胸,得意骄傲不谦虚地道,“那是自然,我会的东西多了。”

    李沐清见风梨已经拿了雨披跑来,便止住了话。

    风梨来到近前,将雨披递给了玉灼。

    玉灼连忙披在身上,对谢云澜嘻嘻一笑,“多谢云澜公子!”

    “不谢!”谢云澜笑着颔首。

    玉灼看着他,认真地道,“你可要好好地照顾好芳华姐姐啊!我表哥虽然让人回来了。也不过是因为芳华姐姐觉得你的府邸里住着比平阳县守的府邸舒服方便。所以,才没拦阻。你可不能再让她出了什么事情,惹得我表哥忧急。”顿了顿,他唉声叹气地道,“我对你嘱咐,也是为我自己谋个舒服。否则,他发起火了,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啊。最先殃及的就是我。”

    谢云澜自然能听出玉灼这话里一连说了好几重的意思,他笑了笑,面色平和地点头,“请秦铮兄放心,芳华在我这里,目前再不会出现让他担忧的事情。”顿了顿,他又道,“玉灼公子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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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国策

    玉灼虽然是跑腿而来,但是在秦铮面前,以及他本身的身份,自然不是下人。谢云澜在平阳城三年,自然该了解的事情都是了解的。所以,他称呼玉灼为公子。

    玉灼没想到谢云澜被他明推按压一番后,谢云澜不但没恼怒,还给了他个尊称,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既然这样表哥就放心了,我自然也可以踏实舒服地不被他骂了。”话落,他拱拱手告辞。

    谢云继笑着吩咐风梨送他出门。

    不多时,玉灼的身影出了府邸。

    “王氏和玉氏的子孙到底是不同寻常!”李沐清赞扬了一句。

    “那是自然!”谢云澜淡淡地笑着,转头见谢芳华衣服在滴水,蹙了蹙眉,对站在不远处房檐下躲雨的春花、秋月道,“你们去房间给芳华拿一套干松的衣裙来。”

    那二人立即应声,齐齐跑回了东跨院。

    谢云澜对谢芳华道,“这暖阁里有内室,稍后她们拿来干松的衣服,你进去换了。今日雨大,我就留沐清兄在这里用午膳了。稍后你与我们一起用饭吧!”

    谢芳华点点头。

    李沐清看了谢芳华一眼,没客气地推拒请辞。

    三人进了暖阁。

    这间暖阁十分雅致,四周水榭亭台,是这座山林府邸里一处极具赏心悦目的观景暖阁。

    外间画堂里桌案上摆着一局下了一半的棋。

    原来李沐清和谢云澜在下棋,谢芳华想着怪不得那么长时间谢云澜都没回东跨院。

    二人进入画堂后,李沐清笑着问,“云澜兄,继续下完它?”

    “好!”谢云澜笑着点头。

    二人落座。

    谢芳华刚刚从东暖阁跑出来,被冷水浇下,浑身都湿透了。她没往二人近前凑,而是立在门口,等着春花、秋月拿干松的衣物来。

    不多时,二人撑着伞拿来一套衣物。

    谢芳华是伸手接过衣物,去了里间的内室。

    谢云澜从棋盘上抬起头,对二人道,“你们跑一趟厨房,吩咐厨子熬一碗姜汤来,给芳华驱除寒气。”

    二人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李沐清从棋盘上抬起头来,奇异地看了谢云澜一眼,忽然低声问,“云澜兄,如今你不惧女子了?”

    谢云澜要落子的手一顿,眉头轻蹙了一瞬,摇摇头,“不惧芳华而已。”

    “看来她在你这里也是特别的。”李沐清用了个也字,一语双关。

    谢云澜眸光动了动,随即幽静地看了李沐清一眼,对他笑道,“沐清兄和芳华何时熟识的?”

    “年前几个月吧!”李沐清模棱了一下说道。

    谢云澜笑了笑,不再多言。

    李沐清有意无意地打量谢云澜,心中翻了好几番念头和揣测。

    若说秦铮喜欢谢芳华,对谢芳华特别,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他是不觉得意外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时刻关注着秦铮随时的动静。秦铮背地里做的有些事情,和谢芳华之间的牵扯,大多数时候瞒不过他的眼睛。

    另外还有四皇子秦钰,秦钰自小和秦铮不对付,彼此之间明里暗里较劲关注,他能从秦铮的牵扯中寻到了关于谢芳华的蛛丝马迹也不奇怪。

    还有燕亭,他也早就知晓他的心思。

    毕竟右相府一直是中立派。说右相府忠于皇上吧!偶尔也会私下里有小动作。说不忠于皇上吧!大事之上却是一定是附和皇上的。所以,这样的右相府维持中立还要保持贵门清流。自然是不易的。背地地的功夫自然有多少下多少。他身为右相府未来的接班人,自然肩负重担。对京中内外,他的消息从不闭塞。

    但是对于谢云澜和谢芳华,他却是一无所知了。

    按理说,他认识谢云澜的时间并不短。做为谢氏米粮的下一任继承人,京中任何人都不会失去对他的注意。三年前,无数人盯着他。自从三年前他搬来平阳城,暗中用了手段。很多人便探查不到了。但是那很多的人里,自然是不包括他的。

    他对谢云澜,从他暗中从谢氏米粮脱离出来,到他的病,以及赵柯暗中施针秘密寻找魅族王族之人上。他都是知晓的。

    本以为,他已经对谢云澜极其了解。却不成想,到出了这件让他意外之事。

    谢云澜对谢芳华的态度不止让他意外,谢芳华对谢云澜的信任也是让他意外。

    他是极其清楚武卫将军在谢芳华心中的地位的。

    以他一贯的聪明,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正想着,谢芳华已经换好了干松的衣裙,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便立即打住了思绪。

    谢芳华来到二人近前,自然地挨着谢云澜坐在了他旁边。看向棋盘,见谢云澜要将子落在一处,她立即挥手挡住,“云澜哥哥,你的棋艺有这么差吗?明明可以吃他的子。你怎么不吃?下在这里可是白白错失一个良机啊。”

    谢云澜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沐清兄走神了,我这般胜了他,胜之不武。”

    这时,李沐清忽然笑了,对谢芳华道,“观其不语真君子!”

    谢芳华翻了翻眼皮,戚了一声,对谢云澜道,“你可真有君子风范。”话落,又看了李沐清一眼,“这回好,君子遇上君子了。我枉做小人了。”

    二人闻言齐齐失笑。

    谢芳华看着二人,也忍不住笑了。

    谢云澜到底是没下那一招一棋定局的赢棋,李沐清自然后面也不会走神给他机会了。

    所以,最后二人下了个平局。

    春花、秋月端来姜汤后,谢芳华看着姜汤皱眉。

    谢云澜瞧着她,微笑道,“芳华,你说过不能挑食的!”

    谢芳华想着她虽然对姜汤不排斥,但也不是只爱喝姜汤,一般时候,她喜欢放些枣和姜汤一起熬。熬出红枣姜糖水来。便驱除了些姜汤的辣味。她叹了口气,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我没有不爱喝姜汤,我也不挑食。只是下次再熬这个东西给我,是不是吩咐你家厨子放些红枣在里面?”

    谢云澜见她无奈的样子失笑,点点头,“好!”

    谢芳华便也不再多话,将姜汤喝了。

    李沐清看着二人,面色淡淡笑着,没搭话。

    不多时,谢芳华喝完一碗姜汤,谢云澜将早就准备的温水递给她,她张口喝了一大口,须臾,吐吐舌头,“好辣!以后再也不要喝了。”

    谢云澜微笑,目光有些暖意,对早已经送走了玉灼,赶回来的风梨问道,“午饭可好了?”

    “回公子,好了!就等着您吩咐了。”风梨立即道。

    “那就端上来吧!”谢云澜摆摆手。

    风梨立即跑去了厨房。春花、秋月进来收拾了桌子,拿走了姜汤的空碗,也去了厨房。

    不多时,端来了午膳。

    厨子大约是受到了谢芳华的鼓励,所以,寻常不敢上的菜都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了桌案上。

    谢芳华看着精致的菜肴,有好几样都是谢云澜不爱吃的,她顿时眉眼笑开,特意给他一样夹了一筷子放在了他面前的碟子里。

    谢云澜只能苦笑。

    李沐清与谢云澜相交几年,有些他的小毛病他自然也是知晓的。见此不由得有些感慨,说道,“云澜兄,若不是知道你确实出身在谢氏米粮,我以为你才是她的亲哥哥!”

    谢云澜不置可否。

    谢芳华瞥了李沐清一眼,“我哥哥自小和李公子一块儿长大,难道你不知他是真是假?”

    “自然不敢说子归兄不是亲的。”李沐清立即做了个告饶的动作。

    谢芳华勾了勾嘴角。

    这时,风梨正摆菜,忽然插嘴道,“昨日铮二公子说我家公子是芳华小姐堂了几辈子的兄。还问我家公子数得清多少辈子吗?算起来,我家公子和芳华小姐的血缘已经出了五代还要多很多了。只是同族姓一谢罢了。血缘早淡,也不算是兄长了。更何况亲兄长,更不是了。”

    李沐清一怔。

    谢芳华筷子一顿。

    谢云澜微微蹙眉,看了风梨一眼,却也没训斥他,只道,“还差鸡汤没端来,你再去端。”

    风梨见谢云澜看来,以为要挨训,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是有些为公子那日被铮二公子如此说抱不平。想着芳华小姐这么好,她来到这里,就能让公子开心起来。若是照这样想来,公子和芳华小姐的确是没什么血缘亲情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公子是不是可以……

    他听到谢云澜的吩咐,连忙打住想法,立即应声,跑去了厨房。

    李沐清忽然道,“秦铮兄说得也没错!”

    谢芳华看了李沐清一眼,听不出他这句话有何意味,接过话道,“他是说得没错。但又如何?云澜哥哥就是云澜哥哥,与谢氏可没什么关系。”

    李沐清一怔,谢芳华这句话说得可别具深意了。偏偏以他的聪明一时猜不出是何深意。

    谢云澜却是懂了,她的意思是,她对他好,跟谢氏没关系。他不由露出笑意,“吃饭吧!一会儿菜都凉了。”话落,拿起筷子,吃了平时不爱吃让厨子连做也不让做的菜。

    谢芳华点点头。

    接下来,三人明显都安静了些,一心吃饭,话语极少。

    饭后,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且一时间还没有停的势头。

    谢云澜对李沐清道,“四皇子如今就在平阳城,京中来自柳妃、沈妃以及别的危险都被引去郾城了。你既然是暗中奉旨来接四皇子。如今四皇子安然,你也是左右无事。今日雨大,若是没什么事情,就别冒雨走了。住在这里吧!”

    谢芳华闻言想着云澜哥哥实在太好了,先是留饭,如今是留住了。对于李沐清和秦铮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过这也只能怪秦铮,他没事儿乱发脾气。

    李沐清闻言微笑,“四皇子只要无事儿,我也就无事儿。毕竟这一趟差事儿只是为了他。”顿了顿,他话音一转,“不过我留在这里会不会不便?”

    “房舍还是够的!西跨院空着,你就住西跨院吧!”谢云澜道。

    “云澜兄,据我所知,你只有两处院子。”李沐清疑惑地道。

    谢云澜看了谢芳华一眼,无奈地头疼,“这是个小磨人精,她不住西跨院,非要和我挤在东跨院。西跨院也就空出来了。”

    “原来如此!”李沐清闻言并没多少讶异,也没多少奇怪的表情,更没多余的看起来惹人不喜的情绪,只笑道,“那我就打扰了!这么多年,来了这么多趟。还是这一趟感谢这大雨了。让我也体会一番云澜兄不准任何人踏足的内院的风景。”

    谢云澜微笑,“沐清兄这是怪罪我这么多年未曾留你落宿了?既然这样的话,若是无事,你就多住几日。”

    “好!”李沐清应承得痛快。

    谢芳华无言,从今日留宿,又到多住几日。她知道云澜哥哥的脾气,虽然面色温和,但内在却甚是骄傲孤僻。不喜人多。李沐清也是个例外了。

    二人又闲聊了片刻,谢云澜见谢芳华没精打采地戮手指,对她问,“是不是困了?既然这样,回去休息吧!”

    谢芳华摇摇头,百无聊赖地道,“不是困,是无聊。”

    谢云澜揉眉心,“这么大的雨,也没办法带你出去玩。要不然你还是去?”

    “我都看了半日的书了,你的一本手记都被我翻完了。不看了。”谢芳华摇头,她的确是有些无聊。秦钰安然地待在平阳城不知道哪一处背静的地方,秦铮安然地待在平阳县守府。程铭、宋方、秦倾等人也在那里。关于郾城,有轻歌在,赵柯又拿着灵芝丸去了。应该不用太担心舅舅。她来了葵水,身子又弱,外面下雨,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当真是觉得最闲的一个。

    “那怎么办?要不然给你找些针线,你绣花?”谢云澜建议。

    “才不要!”谢芳华摇头,在英亲王府的落梅居时,她被英亲王妃盯着学刺绣针线。好不容易逃脱了,却跑这来绣来,那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干吗?

    “你不能出去,却别的也不想做。那这可怎么办?”谢云澜也觉得有些犯愁。

    “要不然下棋吧!有一种三个人玩的三子棋,我觉得甚是好玩。不如尝试一下?”李沐清没见过谢芳华这等小女儿的样子,这不喜,那不好的,百无聊赖的模样也让人看着生动。一时间觉得她可真是有八个面孔和性情,在你觉得看透的时候,却还是看不透。

    “不玩!”谢芳华摇头。

    “不会?可以教你!”李沐清道。

    “那也不玩!”谢芳华没兴趣。

    李沐清摊摊手,“寻常打发时间,无非是琴棋书画。你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大抵是不喜这些了。针织女红看来你也不想做。如今外面下雨,那似乎还真没玩的事情了。”

    他说到这里,谢芳华眼睛忽然一亮,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你答应给我作画的。”

    谢云澜见她想起了早上说的事情,看了一眼外面哗哗下的大雨,对她道,“可是天公不作美。你要细雨没人图,可是如今是瓢泼大雨,外面极冷,凉风瑟瑟。显然不适合。而你……”他顿了顿,挑剔地道,“你气色不好,脸色极差。心里大约是还隐隐担忧舅舅。所以面上表露不出多少笑意。愁云惨淡。这副样子,给美打了一半的折损。你确定要画?”

    谢芳华垮下脸,“有你说得这么差吗?”

    “有!”谢云澜点头。

    谢芳华泄气,“算了,我还是回房间睡觉吧!”话落,她站起身,看着二人,“我没事情做,难道你们就有事情了?你们不会要在这闲聊到天黑吧?”

    谢云澜看向李沐清,“沐清兄可有高见?”

    李沐清微笑,“我手中几日前寻到了一本孤本卷宗,自己参考不透。云澜兄若是不累,不若帮我一同参考一番。”

    “什么孤本?”谢云澜笑问。

    “前朝的开国国策!”李沐清低声道。

    谢云澜微笑,“前朝距离至今几百年了,开国皇帝的国策据说早已经寻不到了。没想到沐清兄去寻到了孤本卷宗。”

    谢芳华有了些兴趣,停住脚步,对李沐清道,“你怎么不早说?快拿出来!我也看看。”

    李沐清闻言转头看向谢芳华,“你也对国策有兴趣?”

    “女子就不能看国策了?”谢芳华扬眉,“千年前,国风最开放之时,女子还能做大将军,也有文风极好者,还能编纂史记呢!只不过是南秦建立,女子的地位才低了。”

    李沐清失笑,“南秦建立,女子地位低了,当初前朝险些出来个女皇。秦氏吸取教训,女子不得干政。”顿了顿,他道,“我是本来觉得这枯燥的文字你不喜,才没说。既然你有兴趣,那自然可以跟着一起看。”

    谢芳华本来要离开,又重新坐下了身。

    李沐清从怀中拿出一个泛黄的宗卷,宗卷用上等的明黄色绢帛,十分陈旧了。但难得保存得极其完好。

    他慢慢地打开卷宗,上面记载的笔迹字体却是用梵文撰写的。而这梵文手法比之经书的梵文还有不同。确切说,应该叫做“魅梵文”。

    谢芳华“咦”了一声。

    “怎么了?”李沐清抬头看着她,见她脸色奇异,不由询问。

    谢芳华不答话,对着卷宗看了片刻,才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李沐清,“你说这道前朝的国策是你前几日得到的?在哪里得到的?”

    “作为交换,你先说你刚才为何觉得奇异?”李沐清不答反问。

    谢芳华倒也没觉得有些事情不能说,她也不相瞒,说道,“这份卷宗上面所书写的内容的确是前朝的国策。但是这前朝的国策却不是真正前朝时撰写的国策。写它的人是回绝大师。”

    李沐清一怔,“何以见得?据我所知,当年,前朝太祖皇帝和魅族公主有情。但因十万里之遥,以及魅族的族规。所以,前朝太祖皇帝只能忍痛割爱。临别前,送了魅族公主一份手抄的魅梵文。也是天下独一份了。”

    这魅梵文是魅族的文字,除了魅族人,无人会。

    谢芳华摇摇头,对他道,“我见过回绝大师的《心经》孤本。笔法和这卷宗卷的手法虽然极其不同,甚至天差地别。但是你们该知道。一个人的笔法可以改数次,变幻不同的书写风格。但是,长期浸淫书法的人也能窥破其笔法固有的精魄和神魂,那是不会改变的。”

    李沐清和谢云澜都点点头。他们承认她说得对,一个人总有他特有的掩饰不了的东西。

    “更何况,我见过真正的前朝国策!”谢芳华又吐出一句话。

    李沐清顿时一惊,看着谢芳华,不敢置信地道,“你竟然见过真正的前朝国策?你说这个是假的,那么真的在哪里?”

    谢云澜蹙了蹙眉,眸光有一闪而过,也看着谢芳华。

    ------题外话------

    我是第八天的存稿君。今天这个女人在三江学院。她的行程已经过了一大半,距离回来的曙光近了~

    月底最后两天了。亲爱的们,月底月票清零哦,别留着了。给我吧!数月票也是个累人的活,每日除了待在被窝里还是待在被窝里。坚守阵地地不能出去放风,我要侍候一众美人,也是蛮累的啦~么么哒~

第一百零五章 无关

    谢芳华能说那真正的国策在无名山上,被她给随着无名山一起毁了吗?

    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你别管在哪里了,反正那真国策如今已经毁了。你只告诉我,这卷宗卷是你从哪里找来的?”谢芳华不答李沐清的话,而是问他。

    李沐清知道她不想说的事情,定然是问也问不出的。他看了谢云澜一眼道,“是从前几日死的那个怪人所住的地方找到的。”

    谢芳华一怔,“我也去过那怪人药圃。”

    李沐清忽然一笑,“你去得太晚了,那里已经在你去前被多少拨人马寻过了。”

    谢芳华忽然眯起眼睛,“那怪人是什么来历?竟然藏了回绝大师抄录的这本前朝国策?”看来,那个怪人死的内情比她想象的要深得多。好几拨人马找过,也就是说是在寻这卷国策了?

    回绝大师没想到竟然还手抄了一宗仿写前朝国策的魅梵文?这的确是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显然,照李沐清的说法,知道的人还很多!

    谢芳华看着李沐清,能从好几拨人马的拥挤中悄无声息拿到魅梵文的国策,也是他的本事了。不是什么人都有这个本事拿到的。

    不过他抢到魅梵文的国策,不是悄无声息地藏着以备后用,而是过来拿给云澜哥哥。却是什么打算?

    李沐清也越发地让她看不清了。

    “很多人都查过他,据说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就是曾经拜二十年前名扬江湖的毒怪为师。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被毒怪逐出了师门。便落在了平阳城。养毒药变卖为生。”李沐清道。

    谢芳华听过王倾媚那日说过关于这怪人的来历,她此时却觉得定然不这么简单。敏感地抓住李沐清的话语,对他挑眉,“这是很多人都查过的来历。那么你既然能拿到这卷国策。你查出他是何来历了?”

    李沐清忽然笑了,“女子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可惜我已经聪明了,总不能故意变笨了去!”谢芳华看着他。

    李沐清弯起唇角,须臾,又收起,对她道,“我调查他时,是更早的时候,所以,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他曾经在法佛寺长大。后来诈死出了法佛寺,改名换姓拜了毒怪为师,后来因偷窥师娘沐浴,被毒怪一怒之下逐出师门。之后便来了平阳城,靠养毒药变卖为生。”

    “出身法佛寺?”谢芳华眯起眼睛。

    李沐清点点头。

    “看来法佛寺可真是卧虎藏龙啊!”谢芳华想着绕了一圈,竟然回到了法佛寺。那么是不是法佛寺普云大师那老和尚和法佛寺主持还有什么隐瞒?

    “不止卧虎藏龙,还藏污纳垢!”李沐清道。

    谢芳华嗤笑了一声,“天子脚下,佛门圣地,法佛寺可真是当得一个好挡身牌!”

    “传承了千年的宝刹,背后有这些在所难免。”一直没开口的谢云澜忽然道。

    谢芳华偏头看向谢云澜,见他眸光清清淡淡,面色有一种高远的木然。她忽然想起,谢氏有两个人是极其厌恶佛寺的,一个人是她的爷爷忠勇侯,一个就是谢云澜。每当提到佛寺,他没爷爷表现得眉头皱起太过明显,但这般的神情,她却知道,他是极其厌恶的。

    人对某一件事厌恶总有一个由来。

    “云澜哥哥!”谢芳华轻轻喊了一声。

    谢云澜慢慢地转过头,“嗯?”

    谢芳华对他一笑,“你都来了平阳城三年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谢云澜一时没说话。

    谢芳华伸手挽住他胳膊,轻声道,“我回京的话,你与我一同回去吧!好不好?”

    谢云澜微微抿唇。

    “好不好?”谢芳华摇晃了一下他的胳膊,有一种亲昵的撒娇的意味。

    “待你回京的时候再说吧!”谢云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道。

    谢芳华想着秦钰回京的队伍如今在郾城,郾城距离平阳城不是太远。如今舅舅中毒,郾城想必很乱,皇后、沈妃、柳妃各方人马都汇聚郾城。崔意芝是奉了皇上圣旨接秦钰的人。爆发了这件事情之后。秦钰的行踪也就暴露了。崔意芝会以朝中派来接应使的身份请当地府兵介入。若是舅舅无事,秦钰无事的话,队伍大概几天后就会到平阳城。真秦钰就该替换了假秦钰回京了。她再待在平阳城也没有意义了。

    不过,她定然要把谢云澜也带回去。

    他的焚心发作十分可怕,还是待在京城,距离她最近为好。

    李沐清看着二人,在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异的微妙感情。他说不出来这种感情是什么,总之,外人很难介入进去。他忽然明白昨日和今日有人传回秦铮两度踏入这座府邸并且盛怒的原因了。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向来霸道张扬的秦铮想必极其难以接受。

    他忽然勾了勾嘴角,对谢云澜道,“云澜兄,你离京三年了。京中老夫人想你想得紧。老夫人今年身体据说不好。”

    谢云澜面色微微一变,没说话。

    谢芳华看了李沐清一眼。谢氏几大府邸里,除了谢氏六房的老太太外,也就是谢氏米粮的老太太还在了。也就是谢云澜的祖母。

    她前世自然是见过那位老太太的,和谢氏六房老太太不同,那位老太太身体不好,也不喜佛事,更不喜交际。几乎是常年都深居在府中。

    昨日,谢云澜拒服用女子之血,赵柯提了老夫人,他便顺从了。

    前一世,忠勇侯府被灭门,谢氏举族倾覆后,仅剩下云澜哥哥和她了。那时候,那位老太太早已经去了。

    她忽然想起,那位老太太去的时候是……

    心里忽然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面上的笑意也顿时收了起来。

    “怎么了?”谢云澜感觉她脸色忽然变了,低声问。

    谢芳华摇摇头,很快就掩饰了情绪,指了指面前的国策道,“我忽然想起一个关于魅梵文国策的传说。”

    “什么传说?”李沐清一直注意着谢芳华,刚刚她一瞬间的神色,让他觉得定然不是要说这个事情,不过他自然不会去问。

    谢云澜也等着她说。

    “据说,当初前朝开国太祖皇帝和魅族公主分别时。前朝太祖皇帝送了魅族公主一卷国策。作为交换,魅族公主送了前朝太祖皇帝一个寓言金矿。”谢芳华慢声道,“我们都知道魅族以咒术为本族存活根本,但是殊不知据说还有一个,就是寓言的能力。”

    “寓言金矿?”李沐清看向谢云澜,“云澜兄,你可听说过?”

    谢云澜点了点头,淡声道,“因我身上的毒咒,先生这么多年一直费尽心血。对于魅族之事查得较多。是以这件事情知道些。”

    “据说有一个金矿的山脉,甚是巨大。曾经被魅族公主探出来了。”谢芳华道,“据说那个金矿可抵一个国库。”顿了顿,她看着国策道,“太祖皇帝虽有征服天下的雄心,但于儿女情长也是深情。他没有收魅族公主给的寓言金矿图纸。却将那金矿图纸随魅梵文的国策一起放在了魅梵文里,用特殊的方式封存在了里面,让魅族公主一起带走了。”

    “你倒知道得比我清楚了。”李沐清笑了笑。

    谢芳华想着她之所以清楚,也是拜她是谢氏忠勇侯府嫡女的身份所赐了。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国策上,“魅族公主据说在回魅族的路上不知因何原因离奇死亡了。后来,那卷魅梵文的国策和预言的金矿便不知道流落在了何方。”谢芳华淡淡道。

    “我一直以来只知晓魅梵文里似乎藏着一道秘密,却不知晓竟然是寓言金矿。我本以为这卷魅梵文的国策是真的,我知晓云澜兄通晓魅梵文,还想请你与我一同参透。”李沐清话落,叹了口气,“既然这个魅梵文的国策是假的,看来是我白费了一番力气了。”

    谢芳华闻言忽然想起了什么,只不过是那一瞬间的灵光。她想抓住,却没来得及。再深想,头却忽然地疼了起来。她立即打住,想着李沐清原来是这个目的。伸手扶着额头道,“真的未必有秘密,假的未必没秘密。”

    李沐清一怔,“什么意思?”

    谢芳华慢慢道,“两百年前,法佛寺为何失火?回绝大师为何圆寂?人人都只道《心经》是回绝大师最后的绝笔。依我看,恐怕这魅梵文才是回绝大师真正的绝笔。”

    李沐清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两百年前,法佛寺失火,据说牵扯了前朝之事。看来也许就是这个了。”他指了指国策。

    谢芳华不再说话。她确定在无名山随着无名氏烧毁的那真正的魅梵文没有寓言金矿的图纸。

    “我虽然懂魅梵文,却是也看不出这卷国策有何秘密。”谢云澜看了半响,伸手摸了摸宗卷,摇摇头,“这就是记载的前朝国策而已。若是云澜兄需要,我可以帮这卷国策给你翻译出来。”

    “连云澜兄都参透不出来,看来这卷宗不一定有秘密。”李沐清虽然对谢云澜说着话,但是却看向谢芳华。

    谢芳华不置可否,不点头,亦不摇头。

    “我虽然是从很多人下手时先下手得了这魅梵文的国策。却最根本的目的倒不是为了破解这里面的秘密。而是想研究一番前朝的国策。”李沐清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云澜兄将这卷国策与我翻译出来吧!前国之策,史今之鉴,可学可免。”

    谢云澜颔首,笑了笑,“这卷宗过长,我若都译解出来,恐怕需要两日。”

    “等两日也没什么。”李沐清笑道,“据说前朝开国国策甚好。既然芳华说真迹已经毁了。那么这卷宗怕是留存于世的仅有的一卷了。”

    谢云澜摇摇头,“倒也不见得!”

    谢芳华站起身,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凭地没意思,我还是回去睡觉了。”

    李沐清看着她,眸光所有所思,没说话。

    谢云澜对她道,“你今日起得早,这大半日都没休息。去歇着自然好。”

    谢芳华点点头,见那二人还坐着,李沐清似乎要陪着谢云澜一起译文了,她拿起伞,出了水榭的暖阁。

    外面的大雨依然下着,地面上坑洼不平的地方积水甚多。

    春花、秋月见她出来,立即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谢芳华在雨中慢慢地走着,脸色被水天一色映照得分外空濛。她一直不明白回绝大师圆寂为何使得南秦皇室一直耿耿于怀,原来是因为回绝大师竟然手抄了魅梵文的前朝国策。前朝国覆,前朝随着历史掩埋入尘埃。魅梵文的国策和那一个寓言金矿却是没被掩埋,继续着历史留存在南秦。

    若是谁得了前朝国策和足以匹敌一个国库的金矿,那么,南秦的江山自然是要受到威胁了。

    偏偏回绝大师是谢氏的人。

    也就是说,曾经的谢氏得到过国策和金矿。

    谢氏本来流传了几百上千年,南秦建朝后,王氏无人可用,江山征战日久,百姓颠沛流离,家园田地许多荒废。正值百废待兴,用人之际。皇帝无奈之下,请底蕴深厚的谢氏辅政。谢氏经脉渗透士农工商各个领域,几十年便辅助南秦国运平稳,百年便国富兵强,谢氏本就能和秦氏于权政上一较高下。若是手中再有了前朝旷绝古今的国策以及堪比国库的金矿,那么,秦氏皇室如何不怕?

    原来,这才是秦氏一直以来忌惮谢氏,近几十年来才有了非除去不可的原因。

    有了前朝国策,有了金矿,再加上谢氏繁衍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底蕴,哪怕谢氏子孙是个窝囊废,也能治国了。更何况,偏偏谢氏子孙一个个钟灵俊秀。谢氏人才济济。

    她无声地叹息一声……

    “主子,您的伞都偏了。”春花见谢芳华心事重重地走着,伞偏了,雨淋到了她的身上,她似乎都无知觉,不由出声提醒。

    谢芳华回过神,将伞正了正,停住脚步,轻声问,“你们二人觉得右相府李公子其人如何?”

    二人齐齐一怔,看着谢芳华,见她没看她们,只是隔着雨帘看着前方。她们对看一眼,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问李沐清。

    春花犹豫了一下道,“李公子与传言相差无多。”

    秋月也点点头,“属下二人对李公子不甚了解,但传说他承袭了右相府清贵门楣的风骨,比之右相,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谢芳华闻言忽然一笑,不置可否,“是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个“胜”字可真是妙不可言!

    李沐清!

    多少波人马抢夺回绝大师仿写的魅梵文,而却到了李沐清的手里。他却偏偏拿来给云澜哥哥一起参透……仅因为云澜哥哥会魅梵文吗?

    魅梵文……

    谢芳华脑中忽然又什么又一闪而过,似乎如一把锋利的宝剑,突然划过,猛地一阵刺痛。那刺痛来得太快,她几乎抓不住伞,待刺痛过去,她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她怔怔地站了片刻,什么也没抓住,遂放弃。

    “主子!您身体不舒服?”春花和秋月齐齐担心地看着她。

    “有一点儿!大约是累了,走吧!”谢芳华撑着伞向东跨院走去。

    春花、秋月跟在她身后。

    在谢芳华离开后,李沐清忽然对谢云澜问,“云澜兄,我很好奇,你对芳华……”

    谢云澜微微凝眉,抬眼看他。

    这一眼,在外人看来,清清淡淡,没什么不同,可是李沐清认识谢云澜几年。加之他善于察言观色。立即从中看出了不同。

    这一种不同说不出来,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高山压顶。似乎无形中隔了一座高远的云山,不愿被人窥探到。

    李沐清本是聪明人,若是寻常,他自然立即会转移话题,不再探究。可是,事关谢芳华,他便想去一探究竟,哪怕谢云澜不喜。于是他笑着继续语气寻常地道,“我与云澜兄多年熟识,知晓云澜兄性喜淡静,轻易不与人亲近。可是芳华……”

    “沐清兄!”谢云澜忽然打断他的话,声音一如寻常,不高不低,“芳华毕竟是闺中女儿家,忠勇侯府世代诗礼传家,女儿闺仪甚是拘礼。为了她的闺誉,沐清兄还是称呼她一声小姐为好。”顿了顿,他补充道,“无论我是她堂了几辈子的兄,也是同姓一谢,是她兄长,称呼闺名不为过。沐清兄与她只是相识,断不要引起什么麻烦和误会才好。”

    一句话,轻飘飘地让李沐清哑口无言。

    李沐清心里有什么情绪忽然翻涌了一下,他看着谢云澜,沉默片刻。忽然一笑,“云澜兄说得极是。那就说芳华小姐。对于她,云澜兄你可的确是特别不是吗?”

    谢云澜点点头,仿佛刚才一刻从他眸光和身上散发出的高山压顶不存在,他承认不讳地答道,“芳华自然是于我不同的,有一种东西,无关血脉。”

    李沐清面色一动,这一句无关血脉可是暗含很多意思的!

    ------题外话------

    我是第九天的存稿君,今天那个女人上午在南京,下午飞长沙。今天也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我得告诉大家一个消息。那个女人在出门的最后一刻,还是将电脑给背上了。她拿了十天的十套衣服,背了三双鞋,背了化妆包、雨伞等等一应所用后,又扛了电脑。23号的时候,北京高铁站几乎挤到崩溃,25日的时候,早上五点起床沈阳飞大同,到大同后去太原,再从太原做半夜的飞机去济南。十天里,满满的行程单。本来是没时间码字的。但是她想着万一要是能码字呢?于是……还是很有良心地没忘记本职工作,带上了电脑。唔,感动么?

    感动的话,月底最后一天月票就别留着了嘛,那个女人虽然不讨喜,但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群么么!

第一百零六章 拒绝

    无关血脉是不是表示他可以不是她的堂兄?

    李沐清看着谢云澜,就他了解,谢云澜从来不是个信口胡言之人。那么他对于谢芳华……

    他忽然想起秦铮……

    “沐清兄,你是去休息还是与我一起译解这魅梵文的卷宗?”谢云澜不欲再多言。

    李沐清此时也见好就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后悔去问。有些东西,有些话语,揭开那一层,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也许不揭开更好。他点点头,“我不累,既然云澜兄也不累的话。那么我就与你一起译解吧!”

    谢云澜点点头。

    二人摊开卷宗,谢云澜为李沐清译解。

    谢芳华回到东跨院后,没有再去谢云澜的房间,而是去了隔壁谢云澜给她安置的房间。挥手让春花、秋月退下去,她自己躺去了床上,但是并没有困意。

    她在刚刚李沐清提到谢氏米粮的老夫人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似乎就在这春雨霏霏的时节,那位老夫人去了。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日下着大雨。

    按理说,谢氏米粮的老夫人身故,身为忠勇侯府嫡女,她是应该去送行的。毕竟谢氏米粮老夫人辈分甚大。但是上一世,因为下大雨,他哥哥心疼她,怕她淋了雨身子骨弱,便将她强行留在府中了。

    也就是说,云澜哥哥再不回去,他就见不到一直疼爱他的老夫人了。

    她依稀记得,上一世,云澜哥哥似乎是没有见老夫人最后一面,他一直引以为憾事。

    那么这一世,既然她在这个时候记起了云澜哥哥,又怎么能让他再有遗憾?

    她静静地躺了许久。

    窗外的雨依然下着,天色渐渐昏沉,她实在累倦了,闭上了眼睛,渐渐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在耳边喊她,她才幽幽醒转。眼睛睁开,眼前映出朦朦胧胧的身影,一张玉面粉颜,神色微凝地看着她,见她醒来,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你身子骨这么差,可怎生是好?”

    谢芳华恍惚了一阵,喊了一声,“云澜哥哥?”

    “嗯,是我。”谢云澜站在窗前点头。

    谢芳华感觉身子分外酸疼,支撑着手坐起,这才发现谢云澜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提着药箱的大夫。她一怔,“我又怎么了?”

    “你又发热了!”谢云澜微带责怪地道,“就算担心武卫将军,你也该爱惜自己才是。你本来就虚弱,今日又淋了雨,回来之后睡下也不吩咐人在身边看着。若不是我回来的时候过来看你喊你吃晚饭。还不晓得你在发热。”

    谢芳华蹙眉,她的体质何时这么差了?

    谢云澜伸手碰碰她的额头,回身对那大夫道,“她如今退热了,半夜是否还会复发?”

    “若不是再染了寒淋雨,应该不会复发了。”那位大夫连忙恭谨地道,“赵先生开的药方子极秒,老夫望尘莫及。未来几日,这位小姐还是按照赵先生的药方子来服用就好。”

    “她醒来就好了。劳烦大夫了。”谢云澜回头对那位大夫摆摆手,同时看了门口的风梨一眼。

    风梨立即拿出银子,送那位大夫出门。

    “可是饿了?”谢云澜回身对谢芳华问。

    谢芳华摇摇头,看着外面天色漆黑一片,雨还在下着,她轻声问,“云澜哥哥,几时了?”

    “戌时一刻了。”谢云澜道。

    谢芳华没想到她一觉睡得这么久,一直感觉浑浑噩噩,原来是发热了。“没有胃口?”谢云澜见她无精打采,没有饿的意思,不由问。见谢芳华点头,他想了想道,“还是多少吃一点儿吧!你不喜油腻,我让人给你下一碗面,再做两个开胃口的菜如何?”

    谢芳华见谢云澜眉头不展,点了点头。

    谢云澜对春花、秋月吩咐了一句,二人立马去了厨房。

    不多时,厨房便下了一碗面加了两个小菜端进了房间。

    谢芳华懒洋洋地下了床。坐在桌前,他见谢云澜也坐在了她的对面,只端起茶来喝,桌案上没有摆放他的碗筷,不由询问,“云澜哥哥,你不吃吗?”

    谢云澜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早先派风梨来喊你。见你睡着,便没喊醒你,我与李沐清一起用了。”

    谢芳华点点头,“李沐清呢?”

    “他去西跨越休息了。”谢云澜道。

    谢芳华不再询问,拿起筷子用膳。

    一碗面她勉强就着开胃菜吃了半碗,放下了筷子,忽然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明日天色好的话,我想启程回京了。”

    谢云澜一怔,喝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怎么突然这么快就想回去?”

    谢芳华抿了抿唇,“我想家了。”

    “原来是想家了。”谢云澜目光微微一暗,“你来平阳城是有几日了,再加之路上奔波。算算时间却是不短了。想家也是正常。”

    谢芳华不说话,看着他。

    谢云澜话音一转,“不过你身子骨这般差,即便明日雨停了,但也会路滑。雨后凉气也是深重。不若再待几日吧!”

    谢芳华摇摇头,“我受得住,大不了坐车就是了。在车厢里铺着厚厚的被褥,如今已经春日,也不会冷寒到哪里去。”

    谢云澜皱眉,“两日也待不得了?”

    “云澜哥哥,你与我一起回京吧!你都三年没回京了呢。”谢芳华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又用惯用的一招道,“你送我回去好不好?顺便看看老夫人。”

    谢云澜放下茶盏,慢慢地转头,看着她拽着他袖子的手。手骨白皙纤细柔嫩。这样一只看起来极是柔弱没有丝毫力道的手,却是将他的衣袖攥得极紧,几乎要抠破。

    似乎怕他再拒绝!

    谢云澜回过头,叹了口气,“芳华,你可知道,不是我不愿意回去。而是……”顿了顿,他有些苍凉地道,“当初我分离出谢氏米粮,祖母有言。她不死,不许我再踏入谢氏米粮的府门。”

    谢芳华一惊,不敢置信,“竟然有这样的言语?”

    谢云澜沉默地颔首。

    谢芳华看着他,“当初,你分离出谢氏米粮,是不是极其艰难?老夫人是为了你的自由吧?”

    谢云澜再次沉默地颔首。

    谢芳华很想告诉他,老夫人很快就要去了。就在这个时节,具体哪日,她却记不清了。只是晓得是这样的日子。她咬了咬唇,“云澜哥哥,李沐清既然说老夫人身体极其不好,你却一直谨守着这话语,你就不怕万一有朝一日老夫人真去了。你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谢云澜身子细微地震了震。

    谢芳华抓住时机,拽着他袖子摇晃,“你送我回去吧!好不好?就算你不踏入谢氏米粮的门,你分离出了谢氏米粮,但也是谢氏的子孙。老夫人没说你不能进京不是吗?没说你不能去忠勇侯府不是吗?”

    谢云澜不发一言。

    “云澜哥哥!”谢芳华有些急。

    谢云澜忽然站起身,伸手拂开她的手,向外走去。

    谢芳华立即跟着站起身,即便她的手被拂开,但她还是很快速地又挽住了他的胳膊。

    谢云澜被迫停住脚步。

    谢芳华抿着唇看着他。

    二人对视片刻,谢芳华没有退的打算,似乎只要他不答应,她就一直缠到他答应为止。

    过了许久,谢云澜败下阵来,无奈地道,“你松开手,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芳华心下顿时一松,与他伸出手指,与他拉钩钩,“你说话要算数。”

    “算数!”谢云澜叹息地点头。

    谢芳华顿时笑逐颜开。

    谢云澜回头看着她,“明日若是雨停,路不滑的话,我就送你回京。”顿了顿,他道,“秦铮还在平阳县守府,你与他一同来的平阳城,是不是应该知会他一声?”

    谢芳华看了一眼外面,如今已经是半夜了。她道,“明日一早上我们确定回京的时候再告诉他吧!”

    “也好!”谢云澜点头,忽然想起李沐清,又道,“沐清兄如今还住在这府里,我们明日离开,真是没有待客之道了。”

    “与他还需要什么待客之道?说一声便行了,他若是继续留在平阳城的话,可以就住在这里嘛。”谢芳华自从想起谢氏米粮的老夫人,就有了迫不及待离开的想法,对他道,“秦钰没有回京,他暗中受了皇上的旨意,是要随秦钰一起回京的,我们不用管他了。反正我们与秦钰也走不到一路。”

    “也好!他如今应该还没睡下。我这便去告诉他一声。至于那魅梵文的国策,看看他是等我拿回京译解出来去取,还是他先收着,待回京之后再找我。”谢云澜道。

    谢芳华点头。

    “你出了一身的汗,让侍候的人给你烧了热汤沐浴洗洗吧!然后喝了药早些休息。”谢云澜没想到谢芳华一来,他便会跟着她回京。想着若是明日回京的话,赵柯不在,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安排了。时间还真是急。

    谢芳华再度点头。

    谢云澜出了房门。

    谢芳华看着他身影出了东跨院,向西跨院走去,显然是去寻李沐清了。她收回视线,想着无论如何,她总是让他答应她了。希望明日回京还来得及弥补前一世的遗憾。她喊来春花、秋月,吩咐二人烧了热汤。

    二人连忙去了。

    不多时烧来热汤,谢芳华褪了衣衫,进去沐浴。

    沐浴后,她一身清爽地出来,身子虽然懒洋洋,但是却没有困意。穿了一身轻软的袍子站在窗前。看着夜色,雨依然下着,但是不太大,照这样,明日清早,定然会停的。

    她站了片刻,回身对秋月吩咐,“你现在就想办法给平阳县守府里住着的秦铮传个信,告诉他,我明日让云澜哥哥送我回京。你问他与我一起回去吗?”

    秋月点点头,见她说完一句便不再吩咐,走了下去。

    天机阁自有一套与外面的人联系的方法,所以,消息很快便送达到了平阳县守府。

    秦铮正在听雨阁窗前喝茶,手中拿着一卷书,玉灼站在他身后,也翘着脚地偷看。

    灯光下,那书写着三个大字“孽海缘”。

    秦铮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脸色面无表情。

    他不理会玉灼,于是让他偷看了不少。他边看边唏嘘,世间竟然有人会写出这么离谱的市井故事。怪不得被朝廷列为禁书。他就不明白了。芳华姐姐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竟然想起让人找这样的书来看?更不明白为何表哥在听到飞雁禀告的时候也找来这书看。

    实在是让他看得不堪入目啊!

    虽然他的爹娘都是另类别特之人,不在意世俗之物,但是他们的骨子里都是高雅的。这等脏秽的东西他们是从来就不沾染的。他小小年纪,虽然那二人除了身世不能离开平阳城外,其余的倒是从来就不拘束他。所以,他自然是没看过这样的书的。

    他一边偷看一边叹息。哎,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尤其是表哥,从芳华姐姐去了云澜公子的府邸后,他一直很平静,再未发怒,也未牵连别人。连平阳县守都怀疑他是变了一个人。偏偏他这样,他更是愈发地恭谨。

    正当二人一个正大光明地看着禁书,一个偷看着禁书,不知不觉已经入了深夜时。外面忽然有一个黑衣人翻墙而入,进了听雨阁。

    飞雁立即闻声,持剑挡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站稳脚跟,立即拱手,“在下是奉我家主子之命,前来给铮二公子传个口信。”

    “你的主子是谁?”飞雁立即问。

    “谢芳华!”那人报出名字。

    飞雁打量了那人一眼,见他黑衣蒙面,武功不见得比他低。否则他也不会在人翻了墙后才发现。他点点头,回身对屋里禀告。

    在来人进入听雨阁时,秦铮自然也听到了动静。他从书上抬起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淡声道,“说吧!”

    那人立即将谢芳华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秦铮听后面色有一瞬间的变动,薄唇微微抿起,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默不语。

    那人知道铮二公子定然是要想想的,于是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在外面。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打湿了黑衣人的衣衫。

    沉默许久,秦铮对窗外道,“你告诉她,既然有云澜兄陪着,那么我大可以放心她回京途中的安全。我在平阳城还没有待够,过几日再回去。”

    那人讶异地看向窗内,他没想到秦铮竟然不与主子一起回去。毕竟传言铮二公子十分在意主子。尤其是两次踏入云澜公子府邸恼怒只是为了主子。

    “没听明白了?还需要我再说一遍?”秦铮又瞥了窗外一眼。

    那人联盟收回视线,垂首摇头,“听明白了。”

    秦铮不再多言,摆摆手。

    那人知道他再无别话,便转身翻越出了墙,出了听雨阁,不多时,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了平阳县守府。

    玉灼待那人走后,立即从秦铮身后跳到了他面前,睁大眼睛,“表哥,你脑子没毛病吧?芳华姐姐特意派人来问你是否回京,就是心里有你啊,你怎么不答应?反而拒绝呢?”

    “我答应什么?答应跟她一起回去?”秦铮笑了一声,这笑里却是不见笑意,“她是为了秦钰而来,秦钰还没回京,她如今却要急着回去了。定然是为了谢云澜。我就算与她一路,又有什么意思?难道你让我看着她挽着谢云澜的胳膊云澜哥哥长云澜哥哥短?我还做不到。”

    玉灼叹了口气,“表哥,我看芳华姐姐和云澜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又何至于?毕竟他是谢氏米粮的人。谢氏的人向来都秉持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无论她与云澜公子如何亲近,他也算是她堂兄嘛。你是芳华姐姐的未婚夫,你也可以和他一起哥哥长哥哥短的叫。”

    秦铮嗤了一声,“她叫的可不是堂哥,也就是说根本就没拿他当谢氏米粮的人看待。我何必去自讨没趣凑热闹。”

    “可是难道你就这样看着她跟随云澜公子一起回京了?”玉灼觉得秦铮说得有理。他虽然在意谢芳华,但到底是骨子里骄傲的,有些事情他不屑去做。虽然那样做能给别人碍眼,不能在他面前如何。但他也不会选择那样做。

    “不让他们一起回京又能怎么样?”秦铮不以为意,话音一转,“一起回京他们还能怎么样?”顿了顿,他扔了手中的书本,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她不是告诉我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吗?我的确是该好好地学学这个道理。”

    玉灼张大的嘴巴闭上,不言声了。

    ------题外话------

    我是第十天的存稿君。到今天,某个女人出门之前存的所有稿子都用完了。不过,她临走扛了电脑。据说,满满行程单里,她除了睡觉的时间,能挤出的时间就是飞机上、高铁上,大巴上,候机室,候车室……哈,满虐心的,不过若是能写出两章来的话,也是蛮强大的啦。所以,明天八点,等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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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纨绔世子妃

    《纨绔世子妃》

    她是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亦是人人口中的纨绔少女,嚣张跋扈,恶名昭彰,赏诗会为了心爱的男子与人争风吃醋命丧黄泉。

    她一朝为国身死,灵魂坠入异世,重生在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之身。

    纨绔少女对上少年将军,她的到来让表面平静的天圣皇朝幡然巨变。

    说我嚣张?

    说我纨绔?

    说我就是一个顶着云王府嫡女的名头,打着内定太子妃的幌子,占着整个王朝最尊贵女子的身份,其实就是天圣皇朝第一废物?

    靠!

    非要逼我告诉你们我这一切其实都是装的?

    ……

    佛曰:装也不容易啊!

    纨绔少女重生,是继续纨绔到底,还是为了正名而展现温婉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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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是谁的?”女子咬牙。

    “我的。”男子语气毫不犹豫。

    “你的名字怎么不叫无耻?”女子嗤笑。

    “如果你喜欢,我们以后的孩子就叫这个名字。”男子似乎认真考虑。

    女子气急失语。

    只听男子思考了片刻,慢悠悠地又道:“明日我就去云王府下聘,云老王爷一定会很开心尽快抱外孙子的。”顿了顿,又对女子劝慰道:“你既然如今怀孕了,就要戒骄戒躁,不要到处乱跑了,安静些日子吧!对我们的孩子好。”

    女子实在忍无可忍怒吼,“我说了我还是处子?”怀个屁孕!

    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许久道:“哦,我忘了。”

    女子抱头而走,她希望从来就不认识这个黑心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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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有心

    秦铮负手站在窗前,目光深而静。他等了八年等回来的女人,师傅说这一生只能抓住一样的时候,他脑中想的就是她。皇祖母离去时,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灵雀台逼迫皇叔下圣旨时,他更是明白,这一辈子,他秦铮是认定她了。除了她,谁也不要。

    所以,这么多年,这么多心思,这么多感情,这么多午夜梦回,这么多筹备。从她踏入京城的地界,他就出了手。皇祖母赐给他陪了他多年的狗,他都舍去了。又如何会放手?

    况且,谢芳华她也不是没有心的!

    他不信这么长时间,他步步为营地算计,拴着她,交心交意。她能丝毫没有感动?

    她冷心冷清,但也是人。

    无名山八年,冰封了她很多东西。但是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看到了突破口。

    那个女人的心,在冰封之后,心海深层,是有着极软的地方的。

    否则,她也不会让他与她能够同榻而眠,亲她吻她近她了。

    他站了许久,面无表情的脸色忽然柔化了下来。哪怕他再气再怒,几乎被她对谢云澜的态度冲击得失去理智,但是他也还是有着冷静的思维。

    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所以,对于谢云澜,他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彻彻底底,看看他这缘故在哪里?

    回到京城,盯着的人便多了。束手束脚。更何况谢云澜在平阳城待了三年。总是有迹可循。

    半个时辰后,春花、秋月便将从平阳县守府听雨阁传回的消息知会给了谢芳华。

    谢芳华一直站在窗前,听到秦铮传回的话后笑了笑。他可学得真是快速和精透。很快就对她学以致用了。怪不得紫云道长从芸芸众生里选了他来传承衣钵。

    他不跟着一起回去也好!免得再起争端。

    她又站了片刻,见谢云澜从西跨院回来,向她的房间看来一眼。见她身影站在窗前,蹙了蹙眉,她隔着窗子对他摆摆手。他无奈地摇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隔壁房间熄了灯,她也离开窗前,回去床上睡下了。

    夜甚是安静,雨在后半夜的时候停了,便使得这座院子更是安静了。

    西跨院的李沐清熄了灯躺在床上,有些不解,不明白谢芳华为何突然间要急急地回京。不过她的心思向来难猜。他也就不去猜测了。关于魅梵文,他译解不了的文字,放在他手中也是废纸一张,自然是让谢云澜带上了。

    不知道四皇子何时才有回京的打算。

    武威将军受伤中毒的消息刚刚传出,郾城目前来说最是热闹的地方。柳妃、沈妃将目标都放在了郾城假的四皇子和真的武卫将军身上。平阳城真的四皇子却安然无事儿平静至极地休息在这里,被人给忽略了。

    怪不得皇上中意四皇子。其余那些皇子可真的没有这么他这份心智和谋算。

    他躺了片刻,忽然坐起身,对外面轻喊,“来人!”

    “公子!”一人出现在门口。

    “你去给四皇子传个话,就说明日一早,云澜兄送芳华小姐回京。问问他可有社么安排?”李沐清吩咐。

    “是!”那人应声去了。

    平阳城外一处隐秘的山林别院里,秦钰并没有睡下,而是坐在窗前阅览郾城发来的信件。

    午时,赵柯冒着雨出了平阳城快马加鞭去了郾城,入夜十分到达了郾城。有人迎了赵柯前往了郾城知州府。武卫将军中毒昏迷不醒。经过赵柯的救治,一个时辰后,武卫将军苏醒。虽然不曾彻底去除余毒,但能保证性命无忧了。

    武卫将军是为救四皇子而中了箭毒。

    虽然郾城的四皇子是假的,但是这一个恩情,也要真的四皇子来领了。

    当日袭击四皇子车队的人众多。崔意芝亦受了重伤。但是却也拿住了两名刺客首脑。均是沈妃之人。倒是便宜柳妃了。没拿住她的把柄。

    武卫将军苏醒之后,顶多休息明日一日。

    秦钰看罢信件,挥手招来一人刚要对他吩咐什么,外面忽然有一人越墙而入。立即有人闻声拦住了那人,“何人擅闯?”

    那人后退了一步,恭敬地道,“在下是奉我家李公子之命,前来给四皇子传话!”

    “右相府的李公子?”拦住的人立即问。

    那人点头。

    秦钰听到声音,从窗前站起身,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来人,示意他说。

    那人立即将李沐清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了秦钰。

    秦钰听罢后微微凝眉,想着谢芳华之所以来平阳城,是为了拦截他要从他手中救回七星。如今他并没有将七星交还给她。况且她身体不好,昨日和刚刚据说都发了高热。怎么会突然决定要明日回京?更甚至大雨过后,路会很滑。

    他思索半响,也是想不透,对那人问,“为何?可有原因?”

    那人摇摇头。

    秦钰知道再问的话,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毕竟来人只是给他传个信。他想了想,对那人道,“你告诉你们公子,明日一早我会去一趟谢云澜的府邸。”

    那人点头。

    秦钰摆摆手,那人出了院落。

    看着那人身影消失,秦钰对早先招出来那人吩咐,“你给郾城传信,武卫将军身体无碍的话,明日即刻启程回京。”顿了顿,他道,“我在京郊等着队伍。”

    那人一惊,“你不在平阳城等着了?”

    秦钰点点头,“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动身了,平阳城待久了也是无趣。难为谢云澜待了这么多年。”

    那人见他似乎主意已定,立即颔首,下去传信了。

    秦钰又在窗前站了片刻,回身对站在他身后如影子一般的月落道,“你去平阳县守府查探一下,看看秦铮是否明日也一同启程回京。”

    月落点点头,立即出了房门。

    秦钰回转身,又坐回了窗前,将桌上的锦盒打开,摆上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月落回来,对秦钰摇摇头,“听雨阁没有丝毫动静,铮二公子应该是没有回京的打算。谢云澜的院落里下人在收拾行囊,看来的确是要明日回京。”

    秦钰点点头,“秦铮竟然不回京,可真是有些意外。”顿了顿,他忽然笑了,“既然他不跟着,那就不要怪我了。”话落,回头对月落道,“你去给初迟传个话,告诉他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月落颔首,去找初迟。

    初迟本来睡下了,被月落的动静喊醒,他坐起身,分外不解,“郾城不是刚发生了事情,四皇子不是一早就决定在平阳城等着队伍吗?怎么队伍如今还在郾城,他却就要明日回京?不等队伍了?”

    “不等了!”月落摇头。

    “好没道理!他急急回京做什么?”初迟皱眉。

    月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因为明日谢云澜要送芳华小姐回京。四皇子决定明日与他们一起回京。”

    初迟睁大眼睛,须臾,有些恼怒地道,“怎么又是她?”

    月落不语。

    初迟烦闷地摆摆手,“知道了。”话落,重新躺下,没好气地道,“我看他真是中了那女人的毒,魔怔了。”

    月落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秦钰自己与自己下了一盘棋后,伸手一推棋盘,回床躺下睡了。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清早,谢芳华醒来,出了房间,雨后空气清新,天清气朗。

    隔壁房间的帘幕已经拉开,门半开着,有人进有人出。那些人手中均拿着一摞账本之类的东西,见到她都甚是恭敬地称呼一声,“芳华小姐!”

    谢芳华向隔壁房间看了一眼,见一堆人围着谢云澜,谢云澜的面前堆了高高一摞账本。他正低着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吩咐事情。显然他已经醒来很久了。

    她知道他在交代回京之后平阳城的事情。便不去打扰他,站在门口看着院中。

    这座院落他住了三年,想必是极有感情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谢云澜从房中出来,见谢芳华站在门口,对她打量了一眼,“今日气色不错!”

    谢芳华对他一笑,向他里屋看了一眼,见那些人还待在屋中,她轻声道,“云澜哥哥,你还没有忙完吧?”

    “先和你用早饭。”谢云澜道。

    谢芳华点点头。

    二人进了画堂,风梨摆上早餐,二人安静地用了早饭。

    饭后,谢云澜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继续与那些人交代事情。

    春花、秋月低声道,“主子,我二人随您一起回京吧!”

    谢芳华摆摆手,“月娘需要助手,你们二人还是继续留在这里吧!”

    “可是您回京这一路……”二人犹豫。

    “回京最慢也就走上两三日而已。”谢芳华道。

    二人想了想,点点头,有些不舍地看着她。

    “平阳城距离京城又不远,我还是会有很多机会再来的。”谢芳华对二人微笑。

    二人也露出了笑意。

    风梨在院中忙进忙出地收拾东西。将谢云澜寻常的一应所用都收拾带上了,同时三年没回京,自然要给谢氏各房各备一些礼物。所以,虽然是轻装简行,也依然装了满满的几大车。

    辰时,一切都收拾妥当。谢云澜也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出了房间。

    谢芳华见他有些疲惫,眉目微倦,觉得从昨日到今日,她执意决定让他送她回京实在是时间太赶了。脱离出谢氏米粮,他自己手下有着平阳城这一块,也有着超乎常人难以想象的经脉。更何况,赵柯被他派出去郾城救他的舅舅。所以,很多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

    昨日到今日,他要做的事情很多,自然是极累的。

    但是她既然想起了,不能不做这个决定。

    “走吧!”谢云澜见谢芳华面色露出心疼和歉疚,对她微微一笑,语气如沐春风。

    谢芳华心情也跟着好起来,挽住他的胳膊,一起走出东跨院。

    风梨忙了昨日一晚和今日一大早,扛着包裹跟在二人身后,心里直犯嘀咕。这三年来,谢氏米粮的老爷请了公子多次,公子都没有回京的打算。如今芳华小姐来了,说动了公子回京。这次回去之后,以他小小年纪的直觉,也觉得怕是会有很多事情,定然没有在平阳城清闲了。

    春花、秋月也跟在身后,想着主子对云澜公子非同一般的好,甚至让他们感觉好过了对言宸公子,却是不明白这种好的由来。

    在东跨院门口,便看到了从西跨院走出的李沐清。

    谢芳华见李沐清一身软袍轻裳,迎着阳光,清贵秀逸,他看起来也像是出行的打扮,她对他挑了挑眉,“李公子起得好早。”

    李沐清微微一笑,“主人不在府中,我待着也是无趣。不如去寻我来接的人,看看接下来的安排。”顿了顿,他又道,“说实话,出来数日,我也想家了。”

    谢芳华品味他话中的意思,忽然眯了眯眼睛。

    谢云澜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李沐清点点头。

    谢芳华不再说话,一行人来到府门口。

    马车已经满载货物,府中护卫调派了两百人,整装待发。

    一辆黑色的马车,宽而大。

    谢云澜来到车前,挑来帘幕,示意谢芳华先上车。

    谢芳华刚要上车,忽然眼光扫到两个人一身轻骑出现在她的视线内,方向自然是这座院落。虽然距离得远,但从那二人衣装形貌上隐隐能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正是秦钰和初迟。

    二人显然做了简易的易容,并没有用面巾遮掩。

    谢芳华看着二人身后背着的行囊,顿时猜出了二人的来意,脸色兀地一沉,上车的动作也顿时止住了。忽然转头看向李沐清。

    李沐清对她一笑,“看来我要接的人也有回京的打算,这样我也就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

    谢芳华瞪了他一眼,转回头。

    李沐清唇角的笑意深了深。以她的聪明,自然能猜出是他知会了秦钰。但是决定权在秦钰的手里。他愿意趁此回去,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谢云澜自然也注意到了来的那二人,目光也顿了顿,微微偏头看了李沐清一眼,没说话。

    不多时,那二人来到了府邸门口。

    秦钰勒住马缰,对谢云澜一笑,温润含蓄,“在下准备启程回京,想着日前答应了云澜兄过府一叙,便过来拜别。”顿了顿,他扫了一眼马车,“云澜兄这是……要出门?”

    谢芳华暗自唾弃他,明明是知道他们要回京才赶着凑上来一起,如今倒是装模作样起来。

    “芳华来了平阳城多日,想家了,我送她回京。”谢云澜道。

    秦钰“哦?”了一声,看向谢芳华,眸光带了些微笑意,“芳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谢芳华脸色难看,“四皇子既然是来拜别,如今这别也拜了,你可以走了。”

    初迟本来被秦钰拖起来急着回京,脸色不好,如今闻言明显谢芳华讨厌他们,他脸色比谢芳华的脸色更难看,凉凉地道,“芳华小姐身为忠勇侯府的嫡女,多年来,忠勇侯府就是这般教导你礼数的吗?没有待客之道,丝毫不避讳女子礼数,传扬出去,可真是要笑掉别人的牙了。”

    谢芳华知道初迟不待见他,因为她不择手段围困住他之事,她也同样不待见他,若不是他那日救了秦钰,秦铮也不会为了救他而中了同心咒了。她冷笑一声,“试问初迟公子如今在我面前可是笑掉了大牙?”

    初迟一噎。

    “既然觉得我没有礼数,那你就离我远些,看不见我就是了。没必要巴巴地凑过来。”谢芳华毫不客气地丢出一句话,不再理会他,扭头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我们走吧!”

    “你先上车!”谢云澜对她道。

    谢芳华凝眉看着谢云澜,用眼神询问他不会让秦钰和初迟真跟着吧!他们可是两个大麻烦。她是要急着赶着回京的。带着两个包袱难保不是累赘。

    谁知道郾城假的四皇子会不会暴露?若是有人知道真的四皇子在她和谢云澜的回京队伍里,势必要百般阻挠,那么耽误他们的行程怎么办?

    谢云澜笑了笑,摸摸她的头,示意她稍安勿躁,他来处理。

    谢芳华只能上了车。她上车后,并没有将帘幕落下,而是挑着帘幕看着车外的几人。

    谢云澜转回身,看着秦钰,“如今四皇子回城的队伍在郾城,武卫将军因为四皇子挡箭而受伤中毒,惊动了官府,届时四皇子和武卫将军回京,必定有打量兵甲沿途护送,再有拦截刺杀者,必然因大量兵甲护卫而终止。云澜觉得四皇子还是暂且留在这里为好。否则难保假四皇子的消息不被暴露。到时候甚是麻烦不说,四皇子的安危恐怕也不能保住。”

    ------题外话------

    这是从高铁上、飞机上、甚至大巴上,每一天满满的行程里积攒出来的稿子。我总算是没白扛了电脑!么么哒!亲爱的们,我也想你们了。吻、深吻!深深吻!

第一百零九章 暗护

    一队车马很快就出了平阳城,一路向京城而去。

    平阳县守目送车队远去,直到走得没了影,他才对两侧的跟随的人一摆手,匆匆向对面的一座小楼上走去。

    那座小楼在靠近城门的方向,不甚显眼。

    平阳县守很快就上了小楼,在一处门前停住,对里面小心翼翼地喊,“铮二公子!”

    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嗯”声。

    平阳县守轻轻推开门,入眼处,秦铮站在窗前,负手而立,颈长的身躯犹如秀雅的青竹,房间内青山烟雨的水墨画成了他的背景,整个人有一种静如云山高如云海的寂然之感。

    他一怔,他与秦铮打交道虽然不多,但是每次都是近距离地切身亲临了他的眷顾,这样的铮二公子他却从来不曾见过。

    愣神片刻,他连忙收回视线,垂下头,禀告,“铮二公子,谢云澜和芳华小姐出城了。八皇子、王公子、郑公子也跟着一起走了。谢云澜并没有推脱不带三人。芳华小姐也收下了那只猫。”

    秦铮又“嗯”了一声。

    平阳县守见他出声之后却不再多言了,抬起头,伸长脖子瞅了一眼他面前的窗子,想着他的话真是多余,在这么好的位置里,城门口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清。这位公子爷自然知道这些事情。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秦铮说话,他琢磨着秦铮的心思,可是琢磨半天,只看到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试探地开口,“铮二公子,回府吧!”

    秦铮从窗外收回视线,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平阳县守。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似乎里面是一片深海,当只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似乎里面的漩涡会从海底深处涌出来,将那个人给吸进去。

    平阳县守徒然感觉到了浓浓的压力,他不敢对视秦铮的眼睛,连忙低头避开。

    秦铮目光轻飘飘地看着平阳县守,即便他低着头,他依然注视了他头顶片刻,直到将他看得额头有细微的汗溢出,他才淡淡开口,“你来平阳城十年了吧?”

    平阳县守连忙道,“回铮二公子,到今年秋季,正好十一年。”

    秦铮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平阳城距离京城仅三百里地,十年前的平阳城就甚是富饶。十年后的平阳城依旧如此。这十年来,你其实也没多大建树。”

    平阳县守闻言心里一凉,连忙道,“下官惭愧。但下官……”

    秦铮摆摆手,打断他要说的话,声音寡淡,“谢氏米粮虽然起步于京城,却是繁盛于平阳城。对于谢氏米粮来说,这十年来你可是功不可没。”

    平阳县守连忙惶恐地道,“铮二公子,谢氏米粮可是不关……”

    “你想说谢氏米粮繁盛不关你的事儿吗?”秦铮不容他辩驳,淡淡扬眉,“十年前,谢氏米粮也不过是谢氏米粮而已,十年后,谢氏米粮可是有着天下粮仓之称了。这个粮仓的据点,可是平阳城!你想否认?”

    平阳县守顿时一噎,额头的汗拧成了水珠。

    “我竟不知道了,原来你是谢氏米粮的人。这般帮着谢氏米粮,反而忽略了平阳城的一城建设。”秦铮看着他,继续道。

    平阳县守身子顿时颤了颤,这么多年,他确实是受了皇上的密令暗中扶持谢氏米粮,将谢氏米粮全部由皇权接收过来。其实名义里谢氏米粮还是谢氏米粮,可是如今,谢氏米粮却是皇室的粮仓了。当然,这件事情他做得很好。可是也有一个败笔,就是一直让皇室耿耿于怀的是谢云澜竟然脱离出了谢氏米粮,自立了门户,尤其还是黑虎掏心的一招。反而让他将整个平阳城控制在了手里。

    他想着这件事情虽然是秘密,但是对于英亲王府这位手里攥着好几股势力的铮二公子来说,却不见得是秘密了。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如今他这样一说,却是隐去了自己知道的来质问了。而他又不能说这件事情是皇上让他秘密做的。他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连连摇头,冷汗森森地冒,“铮二公子,下官是朝廷命官,怎么会做有损朝廷之事,您……您误解了。”

    “误解?”秦铮看着他,懒洋洋地道,“我倒不认为是误解。”

    “您真的是误解了……”平阳县守冷汗浸湿了后背。

    “既然你一力说是误解,那么你拿出个证据,证明我真的误解了你。”秦铮慢慢地转过身,绕过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平阳县守一时间双脚呆木地站在原地,他拿出证据?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这不是误解?将皇上搬出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僵硬地扭头,见秦铮出了小楼,向外走去。他站了片刻,眼见那人要走得没影,而且看着像是向城外的方向,他一惊,连忙追了上去,“铮二公子,您要去哪里?”

    秦铮头也不回地道,“你难道还管着爷去哪里不成?”

    平阳县守一个趔趄,连忙道,“下官不敢,不敢。”

    “不敢就好!”秦铮继续向城外走。

    平阳县守不敢再言声,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这位公子爷是软硬不吃。侍候了这么多天,他也没在他面前买个好。可是偏偏越是接触,他越是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无论是他怒也好,笑也好,虽然看起来脾性阴晴不定,可是却让他这个圆滑了几十年的人觉得深不可测。

    “你跟着我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秦铮摆摆手。

    平阳县守停住脚步。

    眼看秦铮独自一人出了城,身边没带任何人,连往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玉灼也不见了。他不由纳闷他要去做什么。站原地挣扎了片刻,还是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铮二公子,您一个人出城太危险了。就算下官不跟着您,您也要带着人。”

    秦铮嗤笑了一声,“你是在说你的平阳城内外太不安宁了吗?你想早点儿告老还乡?”

    平阳县守脸一僵,他咬了咬牙,“铮二公子,下官虽然没多大本事,但是这么多年来,确实是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儿。平阳城……目前的确不安稳。”

    “你为皇叔办事儿,却把谢氏米粮捧成了一座高山。”秦铮不咸不淡地道。

    平阳县守几乎要哭出来了,“铮二公子,您明明知道……”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城门内外进进出出的人,还是止住话,求饶道,“您就饶了下官吧!”

    秦铮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道,“你忠于皇叔,原也没错。”话音一转,他道,“只是你就没想过春过完就夏了,夏过完就秋了,连秋也过完的话,那么就该是冬了。”

    平阳县守面色顿时一变。

    秦铮看着他变脸,勾了勾嘴角,继续轻飘飘地道,“谢氏米粮可真是让我喜欢。”

    平阳县守面色有瞬时变了几变。

    “你回去吧!我去郾城!你个一城之主难道跟我去郾城不成?”秦铮转回头,又对他摆摆手。

    平阳县守惊醒,“您……要去郾城?”

    “你这么啰嗦,难道真是老了,不堪大用了?”秦铮不再看他,向城外走去,软袍轻扬,“官海沉浮,瞬息万变,怎么能一直依靠着一棵树?平阳县守,你说是也不是?”

    平阳县守顿时惊醒,看着秦铮,蓦地睁大了眼睛。铮二公子的意思是……

    他是要撬皇上的墙角?

    他没听错吧?

    秦铮却不再说话,似乎不需要他回答,步履轻慢地走向官道。

    这时,他才看见在极远的一处地方,一棵树下,隐隐约约拴着两匹马。树上有两个人影。他恍然,看来铮二公子的贴身之人早就出了城等在那里了。看来他是真的要去郾城。

    可是他要去郾城干什么?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眼看着他走远,许久后,到了那一棵树下,果然树上跳下来两个人。秦铮上了一匹马,飞雁带着玉灼上了另一匹马,三人向郾城方向而去。

    平阳县守看着两骑三人走得没了踪影,才动了动站得发麻的腿脚。

    他是皇上的人谁都知道,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就算四皇子暗中踏入平阳城,见了他,请出皇上的密旨,他安排他扮作十二花仙子,直到今日他跟随谢云澜回京,也未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铮二公子可真是敢……

    且还是在如此晴天朗日下!

    他站立许久,望着前方虽然有些泥泞,但是却不阻碍同行的官道叹了口气。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老人!皇上老了,他也老了。

    他转回身向城内走去,到城门口,对跟随他的几个人招招手,几人簇拥着他返回了城内。

    秦铮、飞雁、玉灼三人骑在马上,向郾城而去。

    玉灼坐在飞雁身后,行了一段路,到底是没忍住,对秦铮好奇地问,“表哥,你对平阳县守说了什么?老远看来把他吓成了那个样子?”

    秦铮攥着马缰,急行了一段路后,悠闲地走着,闻言淡淡道,“就是问问他跟不跟我?”

    “跟你什么?”玉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秦铮瞥了他一眼,“你的脑袋再这么笨,就给我滚回去继续做店小二。”

    玉灼又重新品味了一番话,咳咳了一声,嘿嘿一笑,“表哥,你竟然要和皇上抢人。你可真不怕皇上打断了你的腿!”

    秦铮嗤笑一声,“他如今还有心思理会我吗?”

    玉灼眨眨眼睛,“为什么没有心思?”

    秦铮回头向京城方向望了一眼,“秦钰回京了!法佛寺失火和刺杀案还在追查。谢氏长房如今还被御林军困着。更何况沈妃的人被抓了,柳妃的人没在郾城被抓,也是查出来郾城是假的四皇子了。如今秦钰跟着谢云澜回京,柳妃一招不成,为了儿子,还会坐得住?秦钰岂能不会出手?”

    玉灼恍然,“那他跟你吗?”

    “由不得他!”秦铮冷哼一声。

    玉灼看着秦铮骑在马上那副轻洒张扬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须臾,回过头来,又嘻嘻一笑,“我也觉得那平阳县守很好玩。你夺过来后,让我多玩玩吧!”

    秦铮凉凉地看着他,“你若是有本事将平阳城的谢氏米粮给我攥在手里,我就将他给你。”

    玉灼闻言顿时蔫吧了脑袋,他自小在平阳城长大,对于平阳城的水多深,他可是知道得很。平阳城的谢氏米粮既然被谢云澜攥在手里。谢云澜能从皇上的掌控下黑虎掏心脱离谢氏,可见本事,他一个初生牛犊,就算不怕虎,可是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秦铮不再理会玉灼,又开始纵马疾驰。

    飞雁连忙催马跟上。

    玉灼立即抓紧飞雁,耳边呼呼风响,他晕乎乎地想着表哥这是有多恼恨谢云澜啊,才要夺他手中的谢氏米粮!

    秦铮离开平阳城前往郾城,刚出城不久,消息便传到了离开平阳城往京城的一行人耳中。

    谢云澜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笺,眉目微动,然后,想了想,递给了一旁懒洋洋看起来没心情的谢芳华。

    谢芳华拿过信笺,看罢后蹙了蹙眉,几日调养,他武功满打满算也就恢复了五成。就算带着玉灼和飞雁,论武功来说,飞雁也不是一顶一的。他竟然就这样轻装简行去了郾城。他想去做什么?

    她正看着,隐隐听到后面的马车传来低浅的声音,她捏着信笺的手紧了紧,抬头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秦铮贴身隐卫被他派出去了,显然还同时派走了他近身最主要的护卫队。如今他身边只飞雁一个人,若是有人暗中对付他,他恐怕不足以应对。你派人沿途暗中保护他吧!”

    谢云澜闻言点点头,挑开帘幕,对跟在马车一侧的一个人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人犹豫地看着他,但是见他强硬地摆摆手,那人还是点点头,离开了队伍。

    ------题外话------

    累惨了,昨天睡了大半天,下午懒洋洋的,大约要休息两天才能调整过来。更的虽然少,但不断更也值得表扬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章 乱心

    谢芳华见谢云澜派人出去,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只要云澜哥哥派了人去,他有足够的能力保秦铮安然无恙。更何况,她知道他派出的那个人是他的近身护卫。武功不次于她全盛的时候。

    “放心吧!他会没事儿的!”谢云澜放下帘幕,温声对谢芳华道。

    谢芳华点点头,对谢云澜一笑。

    谢云澜摸了摸她的头,眸光温暖,“看你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车厢宽敞,你接着睡吧!”

    谢芳华觉得她都是被秦钰影响了心情,顺从了谢云澜的话,拿了抱枕躺在了车厢一侧。

    谢云澜扯过车厢内叠着的薄被给她盖在了身上。

    这时,那只雪白的猫从篮子里跳出来,哧溜地顺着谢云澜的手钻进了谢芳华的怀里。

    谢云澜手一顿。

    谢芳华一怔。

    二人同时看向那只猫,只见他很快就找了一个紧挨着她心口窝的位置,舒服惬意地闭上眼睛躺下了。仿佛它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而她一直以来就是它的主子。

    谢芳华看着这理所当然的模样的猫,忍不住笑了,倒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不陌生的猫。

    谢云澜也笑着摇摇头,帮她和这只猫把薄被盖好,然后拿起一卷书,靠着车壁看书。

    谢芳华闭上了眼睛,使得自己躺得舒服地入睡。

    下过雨后,路面有些泥泞,但是不耽搁行走,车速不快不慢。也不颠簸,正适合睡眠。

    谢芳华不多时便睡着了。

    谢云澜听到她均匀入睡的呼吸声,从书卷上抬起头看她,眸光静静的,有些温暖,却也有些看不清的情绪。

    看了片刻,他又重新将目光放在手中的书卷上。

    车队静静地走着!

    谢云澜和谢芳华所乘坐的马车后,秦钰和初迟坐在车内,二人一东一西对坐着。秦钰同样拿了一卷书卷在看。而初迟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马车走了一段路,初迟终于忍不住对秦钰低忿,“秦铮没带护卫去郾城,正好的机会,你为何不同意我出手?就算你和他都中有同心咒,但是只要不杀死他,你也不会有事儿。”

    秦钰抬头看了初迟一眼,蹙眉道,“你没看到谢云澜马车旁有人离开了吗?”

    “那又如何?”初迟挑眉。

    “那个人是谢云澜的近身护卫,一直跟随谢云澜身边,看着不甚出彩,可却是个武功极高的人。有他去了秦铮身边保护,便是等于给他竖起了一道屏障。你想对付他,困难得很。”秦钰道。

    初迟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你太高估别人,小看自己了。”

    秦钰忍不住将手里拿着的书本扔在了他的身上,“初迟!你不高兴和谢芳华同路,但也不该遇到她时就会变成了没脑子!我们首要的任务是柳妃。我已经拿住了沈妃的把柄,再拿住柳妃的把柄。那么以后谁还能与我在父皇的面前争锋?母后也不至于成日里被她们在跟前碍眼了。”

    “两个不成气候的妃子和皇子而已,你至于大动干戈?”初迟不太赞同,“想要捏死她们什么时候不能?别忘了,对你威胁最大的也许是秦铮。”

    “她们虽然不成气候,但是她们身后倚靠的家族可是不可小视。”秦钰看着初迟,“你才踏入南秦的地界几日?对南秦朝政局势以及背后的深水岂能了解得透彻?三皇兄和五皇子再怎么说也是皇子。父皇的亲儿子。若没有不可饶恕的罪名压在他们身上,父皇却不会给他们重罪。”

    初迟凝眉。

    “另外,关于秦铮。他牵绊我,我牵绊他,多少年了。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暂且如此吧!”秦钰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车壁上,有些百无聊赖地道,“只要不是生死攸关,到不至于恨不得他死。”

    初迟哼了一声,“我虽然没踏过南秦的土地,但是关于上一辈英亲王让了皇位宝座之事,可是知道得很。按理说,英亲王府才是南秦皇室嫡系一脉。你能保不准有朝一日秦铮要了这天下?”

    秦钰身子一僵。

    初迟看着他,话语毫不留情,“毕竟秦铮如今可不是残废,不是跛子,不缺胳膊不少腿。他若是要回这王权。那么,你就算除去了沈妃和柳妃,也只不过是帮了他一把,却给自己留了一个大祸害。”

    秦钰薄唇紧紧地抿起。

    初迟见自己的话总算是触动了他,却话音一转,“我跟随你协助你,无非是我们达成了协定。只要你坐上这皇权,便帮我完成那一件事儿。若是你连皇权都做不了。那么我帮你又有何意义?”

    秦钰忽然眯了眯眼,看着初迟,“英亲王府忠于皇室,你的意思是,如今他们要同室操戈,往回夺皇位了?”

    “我只说保不准!就算英亲王对皇室忠心,但是毕竟秦铮看你不顺眼。”初迟道。

    秦钰伸手弹了弹车壁,车壁发出叮咚一声低响,他淡淡道,“他看我不顺眼,我亦看他不顺眼。就算他要皇权,也未必能越过我拿到手。你不要再因为不满谢芳华而拿秦铮我思绪了。她让你如此在意,都快超过我对她的想要了。”

    初迟闻言顿时睁大眼睛,面色霎时寒了,腾地站起身,他站得太快,头撞在车顶上,“砰”地一声重响,他“咝”了一声,顿时低下头,捂住脑袋,对秦钰恼怒地道,“秦钰,你脑子没病吧?我在意她做什么?你想要她是你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钰瞥着他,见他一张脸涨得铁青,下一刻不控制的话似乎要怒走。他忽然笑了一下,“你不在意就好!想要她是我的事儿。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儿也是我的事儿。跟我对她如何没关系。你只安心地待在我身边,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就好了。别去惹她!也不要再拿秦铮来说事儿,乱我心神。”

    初迟闻言狠狠地挖了他一眼,不忿地坐下,“你的事情我才懒得理会!你爱如何就如何!你最好以后别后悔!”

    秦钰微笑,“每做一个选择前,我都会遵从自己的心。做了,自然不后悔。”

    初迟撇撇嘴,靠着车壁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想再理他。

    秦钰重新拾起书本,低头翻看书卷。

    另一辆马车上,李沐清并没有和秦钰、初迟共坐一辆马车,而是与秦倾、王芜、郑译三人上了一辆马车。

    在离开城门之后,他便受到了三人的盘问,关于他何时来了平阳城,何时与谢云澜的马车同路回城。

    秦倾毕竟年幼,一直长在宫中,由从来不参与后宫争斗的林太妃抚养,还未出宫立府,所以,虽然聪明,有些小心思,但未曾经人教导雕琢,到底某些事情他插不进手,知晓得不多。

    而王芜、郑译秉持了翰林大学士府邸和监察御史府的清贵门风,自己有意识地避开某些事情,不参与深入。

    所以,对于李沐清暗中奉了皇上的密旨来了平阳城,到底这些日子没露面做了什么,他们是一概不知的。

    李沐清对于这三人自然是好打发,随意编造了个商铺出事的理由便搪塞了过去。

    那三人虽然不信,但也是拿他没办法,况且也晓得李沐清与他们不同,便不怎么过于深究了。

    秦倾则苦着一张脸,对李沐清道,“沐清兄,我昨日隐约听到郾城出事儿了,四哥不知道如何了,你可听说了?”

    李沐清看了秦倾一眼,点点头,“听说了,不过据说四皇子没事儿,有事儿的是武卫将军。武卫将军帮四皇子挡箭中毒了。”

    “竟然这样!”秦倾睁大眼睛,“武卫将军是芳华姐姐的舅舅,那芳华姐姐她……”顿了顿,他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前面的马车静静地走着,他放下帘幕,恍然道,“怪不得秦铮哥哥不与我们一起回京,反而要去郾城呢!”

    李沐清听到郾城两个字,眸光动了动,没说话。

    “程铭和宋方也没回来!”王芜此时道。

    “他们两个人是打算和秦铮哥哥一起回京。况且自小与秦铮哥哥在一起玩惯了,发现出了京城后除了不被人绑架外,待在平阳城比京城舒服。自然要多留几日了。况且平阳县守什么都能满足他们。”秦倾唉声叹气,“若不是太妃管着,我中毒的事情走漏了风声,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回京。我还是想等四哥到了平阳城后与他一起回京的。”

    “四皇子早晚会进京的,八皇子倒也不必太过挂怀!”李沐清道,“反正大半年已经等了,也不在乎这几日了。”

    “也是!”秦倾一想到秦钰要回京,心情顿时好了。

    “这样坐在车上凭地无聊,我们找些乐子玩吧!”郑译建议道。

    “找什么乐子?”秦倾问。

    王芜想了想,“据说有一种四人玩的棋,我也是听说,没玩过。”他边说着边看向李沐清,“不知道沐清兄可会玩?会的话,可以教教我们。也免得长路无聊。”

    “会!”李沐清点头。

    “那好,你快教我们!”秦倾来了精神。

    李沐清点点头,从车壁的匣子里拿出棋盘棋子。

    四人坐在车内,玩了起来。

    马车一路平静地走向京城。

    响午十分,走到了一处小镇子。

    车前风梨对谢云澜禀报,若是不在这个小镇子用午膳的话,那么就得再走三十里路,才有村落房舍小镇。

    谢云澜见谢芳华还睡着,且睡得熟,伸手碰触她额头,她额头有些微凉的汗,显然出了虚汗,说明她体虚,但是却没有发热。他轻轻推了推她,低唤,“芳华!”

    谢芳华悠悠醒转,看了谢云澜一眼,又闭上眼睛,困倦地道,“云澜哥哥,你喊我?”

    谢云澜看着她在他面前毫不设防,安心入睡,心里温暖,他声音温柔了些,“到镇子里,如今也午时了,若是不停留在这里用午饭的话,要再走三十里路。那么也许就等晚上了。”

    谢芳华困意浓浓,懒洋洋地道,“我不想下去,还想继续睡。”

    谢云澜无奈,“先吃饭,用过午饭再继续睡。”

    “不要!”谢芳华抱着被子闭着眼睛摇头,懒懒地赖皮地不起身,“我还没睡足,吃饭也没胃口,你们去吃吧!然后给我带一份放在车上,我醒来再吃。”

    “你怎么这么懒!”谢云澜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好笑。

    谢芳华鼻子皱了皱,哼哼了一声,继续睡了去。

    谢云澜无法,只能吩咐风梨在一处酒楼门前停车,他自己下了马车,吩咐风梨去后面的两辆车询问。

    风梨先是去了秦钰和初迟的马车,对里面隐晦地喊了二人的称呼,询问是否下来午饭。

    秦钰想到秦倾、王芜、郑译、李沐清四人定然会下车的,若他和初迟下去,自然会与那三人打个照面。他还没想在入京前与那三人照面,于是对风梨回复了两句,请他帮忙将午饭带到马车内。

    初迟自然没意见,因为他也睡着了。

    风梨又去了李沐清四人所在的马车,如秦钰所料,四人立即丢下了棋盘,一起下了马车。

    谢云澜邀四人一起进入了酒楼。

    五人并没入雅间,而是在大堂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简单要了一席菜,谢云澜同时吩咐点了谢芳华爱吃的两个菜做了三份一起吩咐店小二拿盒子装好带走。

    “到底是女眷,不爱抛头露面!”秦倾嘟囔了一句。

    李沐清嘴角抽了抽。

    谢云澜面色不变,淡淡一笑,也不说什么。

    在京城的时候,这些贵裔官宦高门府邸的子弟们甚少与商贾子弟往来。哪怕谢云澜是谢氏米粮的继承人,但是谢氏米粮即便做成了天下米粮,但也是商贾。虽然谢氏米粮依旧有着谢氏世家大族的底蕴。但也与官宦贵裔子弟往来不多。

    所以,王芜和郑译似乎与谢云澜找不到什么话,更何况车内既然是谢云澜的女眷,二人也不便如秦倾这个皇子身份的人一样不太顾忌。

    秦倾出口后,自觉失言,在人家面前谈论人家女眷,不太妥当,见谢云澜没露出不高兴,也自觉地住了嘴,转移到关于这家酒店的饭菜好坏上。

    不多时,店小二端上了饭菜,五个人一起用饭。

    这一顿饭用得甚是简单痛快,不多时,五人都落下筷子,结算了酒钱,开始启程。

    风梨将店小二打包的三份饭菜其中的两份送去了秦钰的马车内。将剩下的一份递进了谢云澜的马车内。

    马车内,谢芳华依旧继续睡着,谢云澜将饭菜放在暖炉上,吩咐车队启程。

    车队离开了小镇,继承向京城方向走去。

    一路很是安静,秦钰看书累了,便也放下书卷,闭上眼睛假寐。

    秦倾余毒未消,玩了半日棋子受不了了,一推棋盘,躺在了马车一侧也睡了。

    车厢就算宽敞,但是坐了四个人也显得狭窄,王芜、郑译、李沐清三人自然没空隙再躺着,便靠着车壁小憩。

    未时三刻,谢芳华总算是睡醒了。

    谢云澜将放在暖炉上的饭菜给她端到近前,她坐起身,怀中一直陪着他睡着的猫也跟着她一起蹭地坐起身。

    谢芳华偏头看了那猫一眼,雨后空气清凉,初春里有些微冷寒,尤其马车车棚帘幕不是特别厚重,不免有些寒气进入车厢,但是因为她盖了薄被,又有这只猫紧紧地挨着她,暖意融融的,倒是睡得舒服,丝毫也没觉得冷。

    谢芳华打开盒子,顿时一股温热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那只白猫没扑向饭菜,反而讨好地用头蹭了蹭谢芳华的胳膊。

    谢芳华摸摸它的头,用筷子将饭菜剥出了一些,尤其是其中有一碟子菜是豆腐做的,她特意拨了一块给它。

    那只猫立即低头吃了起来。

    谢芳华看着它,见他非常有技巧地绕过了那块豆腐,挑食别的菜。她一时无言。

    谢云澜忍不住露出微笑,看了那猫半响,对谢芳华道,“打开盒子菜就凉了,快吃吧!”

    谢芳华点点头,心里暗骂秦铮。

    不多时,一人一猫用过饭菜,那猫便跳出了车外,窜到了车顶上晒日光。

    谢芳华也在车里闷了半日,挑开帘幕看向外面。

    车队行在官道上,拉了长长的一支队伍。雨后的太阳不是特别火辣,照在头顶上,暖融融的,甚是舒服。两侧青山环绕,空气清新,分外清爽怡人。

    谢芳华将帘幕打开,身子靠在车壁一侧,懒洋洋地晒着日光。

    大约一盏茶后,后方忽然扔来了一物,带着一丝风丝。

    谢芳华身子向车内侧了一下,抬眼看去,见是一团纸,她伸手接住,攥在手里,回头看向后方,见秦钰对她微笑,指了指她手中的纸,没说话,意思是示意她看。她挑眉了挑眉,收回视线,打开了纸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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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谈

    纸团打开,上面写着“睡醒了?”三个字。

    谢芳华催动内力,手心的纸团瞬间化成了灰,她扬手洒出了车外,同时说了句“无聊!”

    纸灰顺着风飘向后面的车厢,转眼间,秦钰伸出的手心便落了些微灰烬,他忽然笑了,回道,“的确是有些无聊。”

    初迟也醒来了,看到这一幕,在车里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芳华挥手落下了帘幕,不再理会身后的马车。

    另一辆马车这时忽然挑开帘幕,秦倾向外探出头看来。

    秦钰在那只眼睛望过来的第一时间,挥手也落下了马车的帘幕,隔绝了秦倾的视线。

    秦倾总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对着车外看了半响,队伍静静地走着,什么异常也没有,他纳闷地放下帘幕,坐回了车里,嘀咕了一句。

    李沐清眸光动了动,没说话。谢芳华本来睡醒一觉心情好些,偏偏被秦钰如此一搅,又怏怏地没了心情。

    谢云澜看着她,微笑地问,“不喜欢四皇子?”

    谢芳华哼了一声,“何止是不喜欢?是有仇有怨!”

    谢云澜不太了解,“他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对他只要一看到就没好脸色?人人都说四皇子翩翩君子,待人温和,脾性甚好,如星似月。京城有多少人喜欢英亲王府的铮二公子,就有多少人喜欢身为帝后嫡子的四皇子。”谢芳华嗤笑了一声,“脾性好的人未必就是真好了。”

    谢云澜忍不住笑了,“看起来仇怨还很深!”

    谢芳华撇撇嘴,对谢云澜没有不可奉告之言,直说道,“他被贬去漠北落在舅舅的军营后,我派了人去找他,想要联他之手助他登峰以便挟制他以保谢氏。可是派去的人偏偏被他给反挟制了。”

    谢云澜恍然,“原来竟有这样的一出事情。”

    谢芳华点点头,继续道,“他踏入平阳城后,扮作了十二花仙子,我出手挟持了他,以求救出那个人。但偏偏被他身边的一人阻住了路。”顿了顿,她皱眉道,“他心口被我用匕首刺了一刀,偏偏在受伤之下还对我下出同心咒。幸好秦铮及时赶到,将同心咒引入了他身体内。我才得以避免。”

    谢云澜忽然眯了眯眼睛,“同心咒?”

    谢芳华点头,抬眼看谢云澜,记起他身上的焚心,低声道,“据说这同心咒也是魅族的咒术。”

    谢云澜面上的笑意早已经收起,缓缓地点点头,眉目微凝,“秦钰怎么会有魅族的同心咒?”

    谢芳华摇摇头。

    谢云澜手轻轻地敲了敲自己微微弯曲的膝盖,判断道,“他身边应该是有魅族的人。”

    谢芳华想起初迟,不确定他是不是,点点头。

    谢云澜沉默片刻,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是秦铮替你中了同心咒。同心咒据说自古以来需要用在一男一女身上。还从来不曾听说用在两个男子身上。”

    谢芳华抿唇,“就是因为这样,才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谢云澜微笑,“芳华,你在担忧秦铮?”

    谢芳华一怔,须臾,淡淡一笑,“云澜哥哥,他是为我中了同心咒,我自然心里过意不去。”

    “只是过意不去吗?不见得吧!”谢云澜笑看着她,见她颦眉,他却不纠缠于她的答案,而是宽慰她道,“你放心吧!就算最坏的结果也不见得有我身上中了焚心的结果坏。”

    谢芳华心里猛地一揪,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他衣袖一角,紧紧地攥住,抿唇道,“云澜哥哥,我一定会找到解除焚心的办法的。”顿了顿,她看着他眼睛,认真地道,“在我找到办法之前,你一定要坚持,不要灰心泄气好吗?相信我,我会陪着你的。”

    谢云澜目光落在她攥着他衣袖的指尖上,豆蔻指甲泛出晶莹的色泽,面前的人儿一双清澈的眸光水纹幽幽,同样色泽晶莹。他一时间没说话。

    “云澜哥哥?”谢芳华看着他。

    谢云澜被她目光中的希意触动,好半响,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她出现,他真的是坚持不下去了。

    谢芳华见他应允,放下心底的一块疙瘩。只要是他应允的事儿,他一定能做到。这就是云澜哥哥。上一世从未曾让她失望,这一世的他也是一样。

    马车缓缓地向前走着,路面甚是平坦,没有颠簸晃动。

    片刻后,谢芳华闲得无聊,身子向后一仰,对谢云澜道,“云澜哥哥,我们下棋吧!”

    “好!”谢芳华从车壁一侧的木匣子里拿出一盘棋。

    二人很快就摆上了棋局。

    三十里的路不快不慢,在谢芳华和谢云澜下了两盘棋后,马车进了下一座小镇子。

    此时已经申时三刻。

    “公子,在这里落宿吗?”风梨看着小镇,回头对身后询问。

    谢云澜点点头,“我们又不急着赶路,距离下一个城镇还要走三十里。再走的话到下一个城镇怕要深夜了。就在这里歇下吧!你去四皇子和八皇子的马车都各知会一声。”

    风梨应声,下了马车去了另外那两辆马车旁。

    那两辆马车内的人自然没意见,既然跟随谢云澜的队伍回京,自然全程要靠他安排安置。

    风梨转了一遭回到谢云澜所在的马车,询问了谢云澜的意见之后,选了这座小镇最大的一家酒楼门前停住。

    店小二迎了出来,风梨选了几间上房,请几人下车入住。

    谢云澜先下了马车,挑开帘幕,谢芳华也下了马车。

    那边李沐清、秦倾、王芜、郑译四人也下了马车。

    而另一辆马车内,秦钰和初迟都戴上了斗笠,也下了马车。

    二人本就做了易容,如今再戴了斗笠,遮掩得十分严实。而二人身量本就偏瘦。虽然身材偏高,但是在这国风开放的南秦,也不乏有很多女子长得偏高。谢芳华便是一例。所以,对于这辆车里坐着的是女眷的先入为主的想法一经固定,便很难改变。所以,秦倾、王芜、郑译三人看到二人身着男装出来,也没多大惊讶。以为出门为了方便。而且谢氏米粮的谢云澜离开京城在平阳城生活了三年,本身就甚是孤僻。所以,二人戴斗笠遮住容貌被他们也只是想到了避嫌。

    只不过看了一眼,那三人便为了避嫌也不再多看了。

    李沐清却是多打量了秦钰和初迟两眼,忍不住笑了笑。秦钰和秦铮虽然脾性不同,但却有个共同点,就是任何事情只要想,就能毫不顾忌地做出来。哪怕谢云澜说他是女眷。他却也不以为意,堂而皇之地当了女眷。

    谢芳华瞅了那二人一眼,隔着斗笠,似乎看到了秦钰对她露出笑意,而初迟明显一身冷寒。她转回视线,随着谢云澜进了酒楼。

    店小二带着一行人去了跨院。

    一行人很快就入住下来,饭菜都是吩咐店小二端到了各自的房间。

    用过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谢芳华虽然睡了大半日没有困意,但是知道谢云澜为了让她睡得舒服,这一路都是坐着,并没有睡觉。所以,也不缠着他说话,而是催他赶快去休息。

    谢云澜便去了谢芳华隔壁的房间睡下了。

    谢芳华一个人坐在窗前,喝着茶看着窗外的暮色。不知不觉便想到了秦铮,他骑马的话,一日的行程,如今该是到郾城了吧?

    不知道舅舅什么样了!

    她正想着,一只飞鸟忽然闯进了这座跨院,在屋顶盘旋了一遭,顺着窗子飞进了屋。

    谢芳华见到这只飞鸟一喜,连忙对它招手。

    那只飞鸟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它的腿上绑着纸条。

    谢芳华伸手解下纸条,只见是轻歌传回来的关于郾城的消息。

    纸条上说赵柯到了郾城后,立即出手救治了她舅舅。她舅舅中的毒甚是厉害,几乎是命悬一线。在赵柯赶到时,他已经气若游丝地在交代后事了。幸好赵柯妙手回春,从鬼门关上将他救了回来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身体极其虚弱,赵柯嘱咐最少三日内要安心休养,不能启程赶路。

    同时他说了郾城的假四皇子接到了四皇子的命令,说武卫将军身体无碍的话,即刻启程回京。但武卫将军身体不是无碍,而是不能行路。所以,队伍势必要在郾城再逗留三日了。

    沈妃的人被四皇子的人拿住,看押得甚是严守。四皇子的亲卫队至少有一半是随行假的四皇子。弦歌询问她,是否联合沈妃,若是想联合沈妃的话,那么就不能让沈妃倒下,要救出被拿住的沈妃的人。

    毕竟能和柳妃联手,在宫中与皇后争得半壁锋芒的人也不是真的没脑子。也许保下她,以后会有用。毕竟比起沈妃好挟持来说,四皇子才是危险不好掌控。

    他发出这一封来信时,显然还没得到秦铮去郾城的消息,因为并没有提及秦铮的名字。

    谢芳华想着秦铮既然去了郾城,恐怕不是没有想法随便去的。既然他去了郾城,那么定然会做些什么。无论他对不对假的秦钰出手,无论她是否保下沈妃,都必然有理由。她倒是没必要再插手了。

    她寻思了片刻,简略地给轻歌回了一封信笺。嘱咐他,秦铮去了郾城,他不用做什么。若是他有吩咐照办就是,若是没吩咐,暗中护住他的安全。

    信笺写完,她给飞鸟绑在腿上,放它飞了出去。

    东厢房的房门这时忽然打开,显然是听到了动静,秦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天空。

    谢芳华顺着窗子看着秦钰。到底是四皇子、皇后嫡子、皇上最喜欢的皇子,这份敏锐也没几个人能做到。毕竟轻歌的飞鸟是特殊训练的,比之言宸的飞鹰相差无几。

    秦钰望着天空看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转头向谢芳华的屋子看来。透过屋内亮着的昏黄的罩灯,自然看得了她坐在窗前正向外望着他。

    他与她静静地隔着窗子和夜色对看了片刻,忽然抬步向这处房舍走来。

    谢芳华眉头皱了皱。

    不多时,秦钰来到屋门口,伸手叩了叩门,谢芳华一时没应声,他含着笑意道,“天色还未曾太晚,芳华小姐,我能进来讨一杯茶喝吧?”

    谢芳华嗤笑一声,“四皇子的房间还能没茶水?”

    “我觉得自从在那月老庙门前,我们应该是冰释前嫌了才是。就算未曾冰释前嫌,也该是达成一致了。你不该对我还如此仇视,你的人我定然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的。”秦钰笑道。

    谢芳华闻言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请吧!”

    秦钰见她应许,推门进了房间。

    来到谢芳华面前坐下,看了她一眼,自己伸手倒了一杯茶。

    谢芳华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他既然晚上不早早睡觉,过来找她,定然是有话要说。她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半盏茶之后,秦钰放下茶杯,见谢芳华面容沉静,淡淡地坐在那里,昏黄的灯光下,还是少女的女子闲适如画。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虽然在漠北扣押了你的人,但是未必就不能与你联合。你是否再重新考量一下?”

    谢芳华挑眉。

    “皇室一直不想谢氏再坐大而已,若是消枝减叶,只剩下忠勇侯府,皇室未必会再对谢氏非除去不可。”秦钰看着她道,“父皇也不是固执之人。忠勇侯府一直忠于皇室,父皇也是知晓。”

    谢芳华忽然一笑,淡然道,“什么叫做联合?是双方平等的的基础上联手!什么叫做合作?是互惠互利为前提。四皇子口口声声要谢氏消减退让。可是一旦谢氏退让了,消枝减叶了,再无非制衡皇权了。那时皇权若是再出手的话,谢氏岂不是做乌云散尽?”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你若是信我,我自然说话算数,定然会保住忠勇侯府不倒。”秦钰目光诚挚。

    “我凭什么要信你?”谢芳华不买账。

    秦钰一噎,忽然失笑,“我如今的确没什么让你信服的理由。”

    谢芳华不置可否,对于秦钰,她自然是不信任的。比起秦铮,她已经了解了秦铮甚多,但是对于秦钰,她知之甚少。若是择一而选,她自然是选择相信秦铮。

    “不过,若是我与你做一纸协议,盖上我的私印呢?”秦钰低眉看着她。

    “纸可以作废!私印有时候也不大好用。”谢芳华道。

    秦钰哂笑,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凝视着谢芳华,“你如何才能信我?”

    “四皇子还没回京城,而沈妃和柳妃也未被皇上问罪,你就算离开京城才仅是大半年,但底下的水已经换了几换了。你自己能否快速地立稳脚跟,也还是个未知数。我目前的确是不能信你。”谢芳华看着他,话音一转,“另外,你在漠北拿了我的人,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信谁也不如信自己。”

    秦钰叹了口气,“看来在漠北我自认为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原来竟然错了。”

    谢芳华不说话。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骨子里是个护短的人。秦钰拿了初迟,她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身处他的角度,确实可以理解。毕竟他不是真的有罪被贬去漠北,而是为了漠北军营的三十万守军而去,容不得半丝差错。当时情景,也就没必要顾忌合作不敢拿找他的人了。只不过,那个派去找他的人是她而已。

    “你对秦铮倒是信任得很!”秦钰沉默片刻,忽然道。

    谢芳华心思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是我的未婚夫!”

    秦钰闻言忽然笑了,一双眸子似乎要看进她的眼底,昏黄的灯光下,他玉容如曼陀罗盛开,糜荼艳艳,“是吗?他是你的未婚夫就能让你如此信任!若是他没有了你未婚夫的身份呢?你可还对他信任?”

    “圣旨赐婚,不是说没就没的。”谢芳华沉静地道。

    “圣旨金口玉言,不过是一张一合而已。自古也不是没有毁掉的圣旨,更不是没有收回的圣命。”秦钰道。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英亲王府是随意处置的门楣吗?”谢芳华扬眉反问。

    秦钰一瞬间收了笑意,情绪难辨地道,“你说得对,英亲王府的确不是随意处置的门楣。但婚约之事,不见得就没有转圜之地。你信任他,还是太早了。未必他就是你可依靠的那个人。有时候你的眼睛只看着一处,难免会错失了身外的风景。”

    谢芳华眸光缩了缩,不再接话。

    “才聊几句天色就晚了!明日还要赶路,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吧!”秦钰站起身,又恢复一贯温润似玉的模样,丢下一句话,向外走去。

    谢芳华看着他出了房门,同时将房门给她关好,走回东厢房。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灯光,灯光下,她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出心中想法。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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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坍塌

    夜深十分,谢芳华起身,熄了灯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谢芳华听到院中的动静,便从床上起来,下了地,挑开窗前的帘幕向外看。只见一个管家打扮的模样的人围在谢云澜的面前谦卑小心地说着什么,谢云澜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说一句什么话,那人陪着笑回答。

    这个管家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过隐约也能猜测出他的身份。

    谢云澜毕竟是谢氏米粮的公子,谢氏米粮选中的继承人。哪怕他早就将平阳城的米粮经济脱离出谢氏米粮。但是谢氏米粮却没对外公布除去他这个继承人的身份。

    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谢云澜本身才华能力让谢氏米粮家主不舍得放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已经不能割舍,谢云澜已经成了谢氏米粮的支柱。

    不舍得放手和不能割舍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

    不管如何,到目前为止,他还是谢氏米粮未来的继承人!

    所以,这个人显然是谢氏米粮当今家主身边的管家。闻到了谢云澜回城的风声,怕是特意来接人的。或者还有别的事情,看模样如此谦卑,是有求于谢云澜。

    她站在窗前看着,并没有出去。

    又过了片刻,谢云澜挥手将那人打发了,自己径自在院中站了片刻,才向谢芳华的房间看来。

    谢芳华将整幕帘幕掀开,打开窗子,对谢云澜绽开一抹轻暖的笑,“云澜哥哥。”

    谢云澜清凉冷寂的眸光渐渐转暖,点点头,向她的房间走来。

    谢芳华离开窗前,撤下门闩,站在门口看着他,打量了一眼即便他眸光温暖,眉宇也凝着淡淡青气的模样,低声问,“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谢云澜知道她自然是看到了那个人,回道,“是家里的管家,叫成恩。侍候在我父亲身边的人。”顿了顿,见谢芳华看着她,他抿唇道,“知道我要回京的消息,来接我回京。”

    谢芳华偏头看着他,“云澜哥哥,不止是接你回京吧?”

    谢云澜笑了一下,笑意有些冷,见她追问,如实回道,“老夫人身体日渐不好了,恐怕是时日无多。她想在她闭眼睛前看到我订下婚约。”

    谢芳华一怔。

    谢云澜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你担心。”

    谢芳华脑中有什么一闪,感觉谢云澜温凉的手摸她的头,仅有的思绪霎时流逝,她回过神,看着他,“那怎么办?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谢云澜扯了扯嘴角,“回去看到老夫人之后再所说吧!”

    谢芳华抿了抿唇,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再追问,点点头。

    “进屋吧!用过早饭我们就启程。”谢云澜挑开帘幕。

    谢芳华跟着他进了屋。

    不多时,二人洗漱完毕,风梨吩咐那店小二端来饭菜。

    二人用过饭菜后,谢云澜命风梨去询问秦钰、李沐清是否可以启程。须臾,风梨回来回话,说准备妥当,可以启程,谢云澜吩咐了下去,队伍离开了这家客栈。

    出门的时候,那位谢氏米粮的管家成恩前来给谢芳华请安。

    谢芳华仔细地将他打量了一遍,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成恩既然能跟在谢氏米粮当家身边多年,自然也是个人物。所以,善于察言观色,第一次见这位忠勇侯府的小姐,与传言中大不相同,他心底有了一番思量,这两日公子留芳华小姐入住院落,亲自陪同在一起,消息传回京城,这是让整个谢氏米粮所有熟识公子脾性的人都是极其震惊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谢氏米粮诸多公子小姐,从来没有一个人得谢芳华青眼相待。连家主都不敢置信。

    这一次,听说公子要亲自送芳华小姐回京,家主实在忍不住了,派他来接人。也是想要他对忠勇侯府的芳华小姐打探一番。可是如今他是见到人了,却是不敢妄言她的脾性。

    他暗暗想着,只能这一路边走边暗中观察了。

    谢芳华也不多言,上了马车。

    还是按照昨日的车程安置,一队人马离开小镇,向京城而去。

    上了马车后,自从知道了谢氏米粮管家成恩来接谢云澜的目的,谢芳华便一直蹙着眉,心底说不清楚为何有一种闷闷的透不过气的感觉,她伸手捂住心口,静静地在车内坐了半响,那种感觉还是没有消失,她不由得眉头越皱越紧。

    谢云澜自上车后,很快就发现了她一直皱着眉头,看了她半响,见她眉目拧紧不消散,且手捂着心口,很难受的样子,不对劲,他不由低声问,“芳华,你怎么了?”

    谢芳华抬起头,看着他,喊了一声,“云澜哥哥。”

    谢云澜应了一声,温言道,“你哪里不舒服?”

    谢芳华摇摇头,“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心口有些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谢云澜看着她,伸手拉过她的手,一只手按在她手腕上。

    谢芳华一怔,“云澜哥哥,你也通晓医术?”

    “我这么多年久病之身,跟随先生学了点儿皮毛,不堪大用。”谢云澜摇摇头,“但是诊个小脉,还是会一些。”

    谢芳华顿时笑了,推开他的手,“我自己就通晓医术,你不用给我诊脉了。我没事儿。大约是昨日晚上没睡好,今日早膳没吃对劲,压到心口了。”

    “是这样?”谢云澜打量她。

    谢芳华撤离手,对他点头,故作轻松地笑着道,“自然是这样。要不然你以为是哪样?我就是体虚,吃点儿东西就积食。才导致不舒服。”

    “也有道理,你的体质实在太虚了。回到京中,一定要好好养着。”谢云澜点头。

    “我都在深闺里养了多少年了,这么多年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多少人说我怕是挺不住要死了。可是我至今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谢芳华扬眉。

    谢云澜失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是一直待在忠勇侯府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谢芳华眨眨眼睛,顿时笑了,“原来云澜哥哥知道啊!”

    谢云澜点点头。

    谢芳华叹了口气,“看来我出府多年不是秘密。爷爷和哥哥自诩把忠勇侯府做得铜墙铁壁。原来也不过是一纸窗户纸。”

    “忠勇侯府自然是铜墙铁壁。”谢云澜笑着摇摇头,对她解释,“我之所以知道,是当初我要脱离谢氏米粮自立时,老侯爷暗中助了我一把。恰巧我就知道了。”

    “没听爷爷说过这件事儿!”谢芳华没想到爷爷竟然帮了谢云澜。

    “是我暗中找上老侯爷的,这件事情隐秘,你回京没多久,我又不在京中,老侯爷和世子想必没想起来对你说罢了。”谢云澜道。

    谢芳华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现在好些了吗?”谢云澜见她眉目舒展开了,又询问道。

    “好些了!”谢芳华心下觉得奇怪,但又寻不到理由。她静静等了片刻,却是不太难受了,也就不再理会作罢了。

    二人又闲聊些别的话。马车一路安静地向前走着。

    响午十分,来到了一处拱桥处。这里地势低洼,从上流有水源流下来,避免淹没周遭的良田,所以在这里设了一处拱桥,有两个作用,有阻水的闸孔,也有放水的闸孔。其实也就相当于一个堤坝,但是有两用的作用,拦住水的同时,遇到涝雨天气,也能排水。

    桥长大约有百米。往常骑马过桥,快马加鞭的话,也就是一两口茶的时间。

    但是如今车队整个过桥,尤其是几辆大车,车内或坐着人,或装载着货物,两百护卫,全部过桥少说也要两三盏茶的时间。

    风梨在前面禀告,“公子,到了临水桥了。”

    谢云澜挑开帘幕向外看了一眼,应了一声。

    风梨犹豫了一下,“咱们若是拐道往西南走三里处,便是我们自家的田庄。如今午时了。可以去自家田庄用午饭。若是直接过桥的话,走五里,便是临汾镇了。到那里用午饭也是可以。您说我们选择哪一处?”

    “我们要启程回京,拐道去自家田庄也是麻烦。”谢云澜看着面前的临水桥,眸光辨不出情绪,“你去问问身后的四皇子,看他是何意见?”

    风梨一怔,想着四皇子既然跟随公子的队伍回京,也就是说沿途听公子的安排了。可是如今公子处处问他,这是何意?

    “快去!”谢云澜摆摆手。

    风梨连忙应声,向后面的马车跑去。

    谢芳华在车内也借着谢云澜挑开的帘幕向外看去,将面前的临水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她从这处临水桥来回走了几次,但因轻装简行,也是隐秘出城,倒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如今却是不同了。

    这座桥表面看不出任何问题,但是以她的敏感,还是觉得定然有问题。她眸光轻轻眯了眯。若是回京这一段路有哪一出适合出手的话,也就非这临水桥莫属了。

    因为它有着天然的地势和地形以及危险度。

    若有人对她不利,那么如今也会顾忌她是由谢云澜护送回京的,没探出谢云澜对她的底细之前,自然是不会动手的。她不认为到目前为止,她被人探出了什么。

    那么,若是说在这里有人对他们不利,也就是身后跟着坐在马车内的秦钰了。

    毕竟还有一个秦钰想要除去的柳妃!

    她为了儿子,总是要出手的!

    不多时,风梨从后面马车回转回来,对谢云澜道,“公子,四皇子跟您说的一样,还是别耽搁行程了。就过桥吧!”

    谢云澜点点头,对风梨吩咐低声吩咐了几句安排。

    风梨顿时面色警醒了些,点点头,下去安排了。

    谢云澜落下帘幕,伸手抓住谢芳华的手,对他轻声道,“稍后不管发生什么,别离开我。”

    谢芳华看着他如长者一般地看顾着她似乎怕她捣乱走丢,她忍不住好笑,“云澜哥哥,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也是让人操神!”谢云澜也忍不住笑了。

    谢芳华无言以对,这么多年,他的确是让爷爷、哥哥操神的。

    风梨不多时便安排妥当,两百护卫各护住了车队的空隙和各个点。从外面看,看不出车队有任何变化,还是长长的一队,但是内里却是有着乾坤的。

    秦钰坐在后面的马车,挑开一道帘幕缝隙向外看。

    初迟也好奇地看了片刻,忽然佩服地道,“怪不得谢云澜能从皇室掌控的谢氏米粮脱离出来。果然有真本事。只看这两百护卫,无声无息地布置了一个内阵,便能抵得过两千人。”

    “他自然是不可小视的!”秦钰闻言缓缓道,“谢氏代代人才辈出,这才是让皇室恐慌的地方。否则哪怕谢氏富可敌国,子孙不堪大用的话,皇室也不怕。”

    “连个女人都这么厉害!谢氏不除去,早晚是个祸害!”初迟意指谢芳华。

    秦钰放下帘幕,忽然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初迟见他只要提起谢芳华,就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忿忿地撇嘴。

    后面的马车里,李沐清也挑开帘幕向外看。凭借他的聪明,自然也看出了这座桥是个机会。当他看到护卫沿着队伍变动了一番,他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别人不知谢云澜的斤两,他与他打交道这么长时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秦倾从侧面探出头来,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回转头问李沐清,“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座桥吗?”

    李沐清慢慢地放下帘幕,笑道,“是一座桥,我在想,这座桥修建了多少年了,恐怕是不坚固了。”

    秦倾想了一下,“我还真不知道这座桥修建了多少年了。”话落,回头问其余二人,“你们谁知道多少年了?”

    王芜和郑译对看一眼,二人因为家世门第原因,自然是饱读诗书。而自己也想有一番建树,为朝廷所用。所以,对于南秦很多事情都是知晓的。齐声道,“是高宗祖十三年时修建的。大约有一百三四十年了。”

    秦倾唏嘘一声,向桥下打量了一眼,“这桥有十几米,万一坍塌了,我们岂不是掉下去会摔死?”

    “哪里有那么容易坍塌的!”王芜和郑译顿时笑了,“这桥当时是请了天下第一的桥梁大师建工修造的。别说一百三四十年,就是再来一百年,也是无恙。”

    秦倾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那就好!”

    队伍缓缓前行,不多时,便踏上了这座桥。

    前后各二十名护卫后,其余的人都分布在队伍中间。

    当前方二十名护卫过桥后,谢云澜和谢芳华所乘坐的马车也即将过桥。秦钰的马车跟在后方,秦倾、李沐清等人的马车跟在秦钰马车后方。

    就在这时,桥下“轰隆”一声,桥面剧烈地震动起来。须臾之间,轰隆声更甚。整个桥面顿时从中间裂开巨大的一处缝隙。正巧卡在了谢云澜、谢芳华所乘坐的马车和秦钰、初迟所乘坐的马车之间。

    紧接着,再轰隆一声,桥面由裂开的缝隙处坍塌。

    马车顿时失了重,随着坍塌的地方向下跌落。

    秦倾在后方,他一直挑着帘幕,此时惊得脸刷地白了。回头对王芜和郑译道,“你们不是说这桥结实吗?这才多少人马就被压塌了?”

    王芜和郑译一时也惊了,脸色也跟着白了,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这样掉下去,会不会人马具损。毕竟他们善于学文,对于武只是会骑马射箭。

    “不是压塌的,是有人在桥下做了手脚,这轰隆声,明显就是土火药。”李沐清道。

    秦倾的脸色更白了,“怎么会这样?”

    “别慌!云澜兄有应对之策!”李沐清稳住三人的心神。

    秦倾张了张嘴,闻言又闭上,桥梁坍塌还没到他们这里,但看着前方人仰马翻,碎石纷飞,也是骇人。不由得担心起谢芳华来。就算他们此时撤回去也不能,毕竟身后都是装载货物的车辆人马,此时虽然没慌乱,但也不是眨眼间就能脱离这个桥的。

    王芜、郑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前方,谢云澜抓住谢芳华的手,并没有急于摆脱马车,而是稳稳地坐在车中。马车剧烈地晃动,但也不过片刻,两侧的护卫忽然涌上前,瞬间有人牵住了马缰绳,有人抬起了前后左右的车轱辘,用极其快速的速度,冲向对面的地面。

    谢芳华一怔,暗赞谢云澜带着的这些人的身手,恐怕不差于一等二等的武功高手。

    后方,在秦钰和初迟路过之处,轰隆声和坍塌声更为严重,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这座桥的中心。也有谢云澜的护卫同时护住了这辆马车,但是毕竟时间短暂,距离路面甚远,护卫抬起这辆马车刚走几步,整个这处的桥面都碎成了灰尘,护卫武功再高,但此时没有踩踏的支点,再加之桥下依旧传来不停地轰炸,所以,转眼这辆马车便被烟尘和飞沙走石弥漫,整个马车向桥下坠去。

    ------题外话------

    出门一趟,堆了一大堆事情,总算处理了个七七八八了。今天更新晚了点儿,明日还是早上八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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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本

    秦倾看得清楚,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芜和郑译也不曾见过这等事情,齐齐屏住了呼吸,想着车内的女眷怕是命会没了。

    李沐清眉头锁紧,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冲过去,但看了一眼两侧坐着的秦倾和王芜、郑译三人,他若是走了,这三人显然会立马就乱了阵脚。若是再有什么变化,性命也是顷刻之间。初迟跟秦钰待在一起,武功也是极好,况且秦钰既然跟随谢云澜的队伍回京,不可能只把自己的性命系在别人的身上而不设防。他不是个把自己性命交托给他人手里的人。所以,寻思不过转念,他到底没动!

    谢云澜和谢芳华的马车暗暗稳稳地落在桥对面地面的时候,二人齐齐挑开帘幕回头,便看到了秦钰、初迟的马车伴随着坍塌的桥面向地下坠去。尘土碎石几乎将那辆马车淹没。

    谢芳华皱眉。“云澜哥哥,不会有事儿吧?”

    谢云澜摇头,“他那俩车和我们这辆车里面的构造不一样,那辆车是用铁皮从里面包裹的,不惧碎石压砸。”

    “那就好!他若是没了命,对于秦铮身上的同心咒来说也不太好。”谢芳华点头,“况且初迟他也不能有事儿。我怀疑他是魅族之人。”

    谢云澜眸光忽然眯了眯,“初迟是魅族人?你怀疑有何根据?”

    “我查了秦钰,初迟是在他到漠北时才到他身边的,他不像是南秦人士。北齐也查不到他。而那日我要杀秦钰,他忽然出来阻止,之后秦钰便对我要下同心咒。秦钰身边的人里,他晓得同心咒最有可能。”谢芳华分析,话音一转,“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别人的可能,但是他却是一条线索。不能让他死了。”

    谢云澜点点头,忽然有些心疼地道,“在无名山待那八年,很辛苦吧?”

    谢芳华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因为这句普普通通的话是谢云澜说的,所以她才更觉得前世今生心底涌上浓浓的酸涩。

    谢云澜摸摸她的头,不再说话。

    谢芳华咬着唇不让泪意溢出眼眶,目光又重新看向前方,泪眼迷糊中,什么也看不清了。

    大桥依旧在轰隆地巨响着,那匹拉车的马已经被石块碎屑砸得血肉模糊。车厢因为铁皮发出尖锐刺耳的咣啷声。护卫们一边护着马车,一边从怀中拿出类似盾甲之物抵挡蹦起的碎石。

    情形看起来实在是有些惨烈。

    秦倾几乎吓呆了!他一直被林太妃教养,虽然在宫中自小长大至今,也看过诸多肮脏,受过欺负。但到底因为皇上敬重林太妃,林太妃虽然不干涉后宫之事,但也是侵淫后宫多年,多少妃子无子而出宫去了佛庵,偏偏她一直在宫中安然无恙,固然这里有她是德慈太后表妹的身份在,受到一定的庇护,但也是因为她自己本身也是个通透的,当初也帮了当今皇上许多。所以,她将秦倾当做成她的依靠,自然是尽心教导。而秦倾年岁小,又和秦钰关系好,论年龄来说,上面多个哥哥,皇位不容他踏足。所以,对于皇后、两宫宠妃来说,他是没威胁的。两宫宠妃虽然不满秦倾和秦钰关系好,但也不会惹他动他而和林太妃作对。多方牵扯下加之他被保护下,哪里受得住这等场面。

    王芜和郑译身子都不由得颤了颤。清贵的翰林大学士府和监察御史府,嫡庶之分更是鲜明。他们身为嫡子只需要安心长大,未来准备入朝就好。所以,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受不住了。

    “走,退回去!”李沐清发现情形虽然惨烈,但只砸死了一匹马外,那辆马车被谢云澜的护卫完好无损地护着,便安了些心,感觉大桥不止是从中间断裂这一层,他们马车所在的脚下似乎也在剧烈地震动,也就是说,可能整座桥不止秦钰和初迟所在的那一处被埋了土火药。恐怕是这整个桥都会轰塌。所以,他当即断喝一声。

    后面赶车的车夫和护卫已经察觉不对在向后退了。

    但是因为后面装载货物的马车极重,货物有些多,再加之桥虽然长,但是桥面不是十分宽敞,虽然在退,但是速度却有些慢。

    李沐清等人所在的马车刚退出一仗,那块地面轰隆一声,塌陷了下去。

    秦倾惊骇地叫了一声,“这整座桥也要炸塌了。”

    王芜、郑译也惊骇地想要跳车。

    “别慌!”李沐清拦住他们三人,“这辆车昨日我着人加固了一层铁板,都在里面安然地坐着。恐怕不止是有土火药。就怕还有别的招数。”

    “到底是谁?土火药可是放在国库的,不准民间用的。尤其还是这么大量的土火药。”秦倾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是知道这么大的手笔的土火药不是谁都轻易能拥有的。李沐清不答话。

    王芜和郑译闻言不再乱动了,坐在车内看着面前的桥面一尺一尺坍塌,惊疑不定。

    后面的马车迅速地退着,但即便用了最快的速度,但是也没有大桥坍塌的速度快。所以,几乎这辆马车还没退出桥头,便轰隆一声,脚下站着的桥面坍塌,马车直直地随着爆炸向桥下坠去。

    与早先秦钰、初迟的马车一样,顷刻间便被灰尘碎石淹没。

    护在四周的护卫也如早先那辆马车一样,立即抬住车辆,凭借功夫支撑着马车坠下。

    幸好大桥的高度也不过是十几米。

    谢芳华看着这一幕又一幕,眉头紧紧地皱起,对谢云澜道,“可惜了这座桥!”

    “是啊!一百多年的历史,就这么毁了!”谢云澜眸光有些悲悯,“欲望支撑着不择手段。哪里会顾及桥毁坍塌,若是发生涝情,万顷良田将会遭殃,无数百姓也会流离失所。”

    “柳妃也是个能狠得下手的。”谢芳华道。

    “宫中的女人,看的只是皇上、皇位、皇权。还看不到天下百姓民生。所以,自然能下得去手。”谢云澜道。

    “若是秦钰,你觉得,异人而处的话。他会不会炸毁这座桥?”谢芳华看着已经坠落在桥下,机会被碎石淹没掩埋的马车说道。

    谢云澜摇摇头,“不会!”

    “云澜哥哥为何这样肯定?秦钰能为了漠北三十万兵权而自己纵火烧宫闱,演了一出戏,被贬入漠北。我想就算无名山不被毁,他也不会去得了无名山,而是去漠北军营。进了军营后,暗中拉拢借助舅舅不设防而挑起漠北戍边和北齐的两军冲突,致使舅舅身边心腹的副将尽数除去。如今使得舅舅卸下兵权,漠北尽数在皇室的掌控之中。或者,与其说掌控在了皇室手里,不如说是掌控在了他的手里。这般手段,也当得上无所不用其极。保不准他也会这般施为。”谢芳华道。

    谢云澜闻言依然摇摇头,“四皇子是有大胸怀的,他想要的是南秦江山。若是将国土损坏,将来他得这南秦天下,对他来说半分好处没有。异人而换,处在这个位置,他该是也不会去做。即便要拉下柳妃,也不会毁坏国土。这个桥,换他的话,他是舍不得的。和漠北军权之事不同。”

    “早先你和我已经察觉出这座桥有问题了,你派了风梨询问他,他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出来。若是不过此桥,未必会毁了这座桥。”谢芳华见护卫支撑住了李沐清、秦倾所在的马车平安到了地面。

    “柳妃既然如此做了,想必是买通了国库统领,偷偷拿出了土火药。今日四皇子过不过这个桥,这座桥也是要毁。所以,他过不过也是一样。”谢云澜叹了口气。

    “云澜哥哥对秦钰看法倒是好。”谢芳华不太满意谢云澜向着秦钰说话。

    谢云澜失笑,“你个小丫头,我是就事论事!对于秦铮,若是发生哪一件事情,我也是客观评说,不予偏颇。你心向秦铮,厌烦秦钰。也不该对我牵连不满。”

    谢芳华闻言忍不住哼哼了一声,他说得对,使得她一时无言。

    李沐清、秦倾所在的马车坠下后,后面的三辆装载货物的马车也没能幸免。都接连地因为轰塌没了支点而坠下了桥。

    护卫们倒是没如护住前两辆马车一般地护住这三辆装载货物的马车。而是有一部分人退回了桥头,有一部分人趁着烟尘跳到了桥下,有的人随着谢云澜和谢芳华早一批过了桥,护在了二人左右。

    虽然一团乱象中,但是护卫们却有伤无亡,井然有序。

    整个百米的大桥轰轰巨响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

    谢芳华不得不佩服谢云澜,云澜哥哥熟读兵法她前世就知晓,从这次安排可见一斑。

    大桥全部轰塌后,事情并没有此时停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内,忽然冲出大约两三百人的黑衣蒙面人。这两三百人显然也是训练有素,头前一派的人手里拿着弓箭,第二排人手里拿着刀剑。

    这些人刚一出来,便对着桥下护住马车的护卫放箭。

    护卫们手里本来有盾甲,立即拿盾甲抵挡住,弓箭落在盾甲上,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那群人不料早有准备,于是箭羽顿时对向谢云澜和谢芳华的马车。守护在马车旁的护卫们也立即拿出盾甲,护住了马车,形成了一道屏障。

    那些人一看无法,顿时弃了弓箭,挥着刀剑冲上近前。

    谢云澜的两百护卫也提着剑迎上这些人。

    两百护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负责守着马车,一部分人负责迎战。

    霎时,土火药的烟气还没散尽,便迎来了血的厮杀。

    这些人显然都是死士,所以,带着一股凌厉和不顾一切地想要将所有人都斩杀。

    但最重要的重心还是对准了桥下被护卫护住的那两辆被碎石压住的的马车,一辆马车是秦钰和初迟的,一辆马车是李沐清、秦倾等人的。

    马车被铁皮包裹,被碎石压住,也有一样的好处,就是护卫们不用费太大力气,来的人即便靠近马车,刀剑也是拿防护在马车外围的铁皮和碎石无可奈何,伤不了里面的人。

    谢芳华坐在马车内和谢云澜观战,看了片刻,她道,“柳妃也不过如此,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招。”

    “土火药炸毁这座桥已经是一个大招了,这两三百人的死士也算是一笔。再有什么招数的话,怕是就破釜沉舟了。”谢云澜一边看着一边道。

    “柳妃背后的柳氏若是倾囊,除了能拿出这些,还能拿出什么?”谢芳华问。

    “柳氏有人任职在兵部。虽然是个兵部主事,但管的则是库部。”谢云澜道,“这么多年来。朝廷虽然一直未兴兵作战。但是南秦王室朝政可没一日放弃充盈兵库。虽然是一个小小的库部主事,但可是个肥缺,寻常时候看着不起眼,可以关键时刻就起了大作用。”

    “原来如此!怪不得能拿出这么多的土火药。”谢芳华分析,“这么说,若是柳氏全力助柳妃的话,也许会动用当地府衙兵力了?”

    “保不准会倾囊而出,下一个天大的赌注。”谢云澜道。

    “拿整个柳氏作陪?不惜一切?”谢芳华不太理解,拿全族人的性命来要容华。

    “柳氏一族的命,比之天下,是小还是大?”谢云澜看着前方厮杀在一起的人马,语气有些温凉,“四皇子坐了天下,也未必放过三皇子和五皇子,当然也不会放过沈妃和柳妃,那就更不会放过以这两妃为依靠荣耀起来的沈氏和柳氏家族了。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下场,那么换位考虑的话,又如何不能赌一把?”

    谢芳华闻言沉默下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必不可的选择。今日的沈妃和柳妃生养的三皇子和五皇子争夺皇位,谋荣华天下。到与谢氏被迫无奈抗衡牵扯皇权不出手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四周除了弥漫的烟尘之气,还渐渐地弥漫了浓浓的血腥之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谢云澜所带的两百护卫便将那些黑衣人折损了半数之多。

    那些黑衣人没想到谢云澜的护卫如此厉害,再打下去,全部都折损也是时间问题。其中一人咬了咬牙,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信号弹,放了出去。

    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开!

    谢芳华盯住那个人看了片刻,混乱在一众黑衣人之中,极其不起眼的一个人。早先的时候,这半个时辰下来,一直没看出来他是这些人的主脑。如今看来,他是这些人之首了。

    谢云澜也看了那个人片刻,见有护卫们在他放出信号弹之后,立即围住了他,他抬起头,目光看着半空中炸开的信号弹,眯了眯眼睛。

    “云澜哥哥,恐怕你的预料成真了。看来也许还真有当地府兵来。”谢芳华道。

    谢云澜点点头。

    “重量炸药,毁塌古桥,私自调动府兵。这柳妃和柳氏家族可真是下了血本!倾囊而出了。”谢芳华如今到有些佩服,“举族齐心,只可惜,三皇子不成大器,没有秦钰之才华手段心机。否则,焉能不成事儿而扳倒皇后?”

    谢云澜颔首,“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确是不比四皇子心机深。”

    “如今都是我们在出手,倒是在护秦钰了。”谢芳华看着天空中即将消散的信号弹,忽然道,“云澜哥哥,我不想要秦钰这么轻易得逞。若是叫他轻易得逞了,除去沈妃和柳妃、三皇子、五皇子、沈家和柳家的话。那么以后,岂不是他没有牵制,回头对付我们谢氏。我岂不是要自己对付一个如此强劲的敌人?”

    谢云澜偏头看向谢芳华,眸光略昏暗,“芳华,你若是想杀了秦钰,此时到也是个机会。他身边除了个初迟外,月落都被他派出去了。大约是暗中找柳妃对付他刺杀暗害的证据去了。”

    谢芳华抿唇,迎上谢云澜的眸光,“有同心咒在,因了秦铮,我不可能再让他死。有初迟在,也许他是魅族人。关于你身上的焚心必须解除,也许他能起到作用。所以,初迟也不能死。”顿了顿,“秦钰就是拿捏到了这一点,知道我不可能趁机杀他。才放心地与我们一路,受你庇护、他的底牌就是他自己这条命。昨日晚上也到我房间探了秦铮在我心中的分量。”

    “昨日晚上他去你房间了?”谢云澜蹙眉。

    谢芳华点头,诚实地道,“云澜哥哥,无论秦铮是我未婚夫,还是因为他为了中了同心咒,还是因为他对我之心让我看得清楚明白,还是因为英亲王妃和我娘是手帕交,她只有这一个儿子。哪个理由拿出来,我都不能不管秦铮。”

    谢云澜点点头。

    谢芳华话音一转,“但是,我也可以保下三皇子、柳妃和柳氏家族不是吗?如今主控权在我们手中。不能这样便宜了秦钰。”

    谢云澜笑了笑,“你说得有理。”话落,他眸光扫了一眼四周,听到远方有马蹄声踏踏而来,定然是当地临汾镇的府兵得到信号弹来了,他目光落在那个方向,“你想如何保下他们?”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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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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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京门风月:
南秦倾了一个谢,半壁江山塌一空。
忠勇侯府被株连,世代名门望族一朝灰飞烟灭。
谢芳华这个娇房嫡女碾碎芳华,零落成尘。
本以为尘土皆无,奈何上天厚爱,再许一世——
她看着依然繁荣的家族和平安的至亲,发誓只要她在,定要忠勇侯府不倒,谢氏不绝!
于是,她弃闺房,出侯府,混入皇室隐卫的巢穴里习武艺,学权谋。
八年后,她送了皇室一份天大的谢师礼回京!
自此,钟鸣鼎食之家的闺阁里多了一双翻云覆雨手。
美人靠上轻卷云袖,贵妃椅上执手棋盘。
洞若观火,乾坤在握。
弹指风华江山覆,箭羽皇都乱飞花。
南秦京城因她的归来霎时风起云涌。
谢芳华要让世人知道,她这个柔弱的闺阁女子,不止知风月,也知乾坤!
本文一对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小剧场抢先看】
凤尾香罗帐如烟似霞,光彩夺目,上万御林军持箭以候,蓄势待发。
皇宫禁苑,谢芳华高卧在美人靠上,看着对面的男子,指尖轻轻捻动着黑色棋子,淡淡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男子懒洋洋地点头,“知!”
“既然知,为何今日还来?”谢芳华扫了一眼外面包围的御林军,口气严厉,“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无所畏惧,“媳妇儿跑了,自然要追回来!”
谢芳华眉心一动,继而讽刺一笑,“你媳妇跑了,来找本宫作何?”
男子忽然夺过她手中的棋子远远地抛进了香炉里,恶狠狠地看着她道,“穿了皇后的衣服就是皇后了?你问过爷答应了吗?南秦的江山他说了算,女人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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