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画眉深浅
吴毅侧回半个身子，不疾不徐道:“岂敢，在下姿容无过人之处，相貌平平，身无长技，怕是不入仙子之眼。”
修道之后，修士的面容都会发生改变，灵气塑体，洗筋伐髓，基本上都是俊男靓女，没有丑怪。
除非一些修炼特异神通术法的，才会奇奇怪怪，不过这都是极少的例外了。
真正影响修士形象的，其实是内在的气质，这是可以通过后天培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坤道多多少少都修炼有内媚之道。
张扬的人，眉宇如剑，目含精光，脸颊瘦长，一动一静，恍若剑发激鸣，多是咄咄逼人，不好相处;温和的人，眉宇平和悠扬，嘴唇宽厚，肩宽体壮，给人以安全感。
而吴毅自进入宗门以来，除非特殊时候，否则一般不会主动暴露自己，将自己隐藏于一众弟子之间，久而久之，面容也变得平庸没有特色，扔在人海里面，转瞬之间，就会消失不见。
吴毅自嘲如此，但桃花仙子并不如此看待，她手托香腮，美眸之中，不远处的道人龙章凤姿，龙行虎步，目含点漆。
单论人物俊美，吴毅几乎不亚于宗中那些大有声名的美男子，更何况，对方已经虽然修为稍弱(吴毅而今依旧是洞天二重修为，不及桃花仙子)，但是自己面对他，就好似遇上了宗门耆宿一样，不知深浅高低，显然不可小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吴毅的外表确实如同凡人一样，但是剥开沙质的外表，内中可是闪闪发光的金子。神物自晦，有缘者鉴之。
桃花仙子善于操弄人心，所以才有那么多的圣子一流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是也正是因为见多识广，所以看人也十分准。
究竟哪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哪些人又是隐藏的金子，迟早会发光，桃花仙子比很多人都清楚。在她眼中，吴毅无疑属于后者。
想到这，桃花仙子轻轻一笑，没有纠缠之前的话题，起手一招，无数花瓣凌空飞舞，变化出人形来，最开始，便是一个女子头颅浮现，正是桃花仙子的面孔，其余部分尚在演化之中。
花瓣演化而出的假身，就好似方沐浴罢，天然去装饰，清新自然，少了浓妆艳抹的艳气魅惑，自有一股清纯可人之意。
如果不是完全一致的面孔，无论如何吴毅也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同一个人，由此也可见，桃花仙子于媚术一道，进境之深。
“不知如此，道友可否一助？”桃花仙子举起素手，一截桃木枝干，已经被炼化为画眉笔。
吴毅没有立刻接下，而是先询问道:“不知仙子想要什么眉，在下之前从未学过画眉之法，若是画差了，可就不美了。”
桃花仙子捂嘴轻笑，道:“我还以为道友无所不能嘞，想不到也有不精通的事情！”
“圣人也不敢妄言自己无所不能，况乎在下！”
“罢了，”桃花仙子解开束起的鬓发，自然垂下，掬起一捧清水，妆容尽去，这一番手笔，整个人的气质，又发生改变，与她的这一身衣物大不相配，但是纯洁与魅惑并存，反倒又一种异样的美感。
好吧，就是因为桃花仙子长得漂亮，所以不管她做什么，只要不出格，都是美丽的，旁人若是想要学习，就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一美遮百丑，世界真实无比。至于男子嘛，有钱了，管他是不是油腻大叔，总有青春靓丽的女孩抢着援交，所谓一钱遮百丑。
桃花仙子拾起画眉笔，道:“道友看我如何做，而后一般施为即可！”
吴毅颔首应下，这个游戏，自己天然处于弱势，胜率微乎其微，不过反正没有赌注，玩乐而已，顺便还可以旁敲侧击一些上界的消息。
桃花仙子微微一笑，有心让吴毅出丑，拾起画眉笔，手起笔落，仅仅是花了两下而已，每道眉毛各自花了一遍。
“我画完了。”桃花仙子放下画眉笔，露出得意的笑容，外人看来，她可能就是随便涂了两下，但就是这两下，却有画龙点睛之效，蕴含桃花仙子多年来内媚之道的精华，整个人的气质上升不少。
吴毅皱眉了，说实话，他看清了桃花仙子的动作，慢放一千一万倍，每一个姿势吴毅都能够模拟出来，但是就是无法连贯起来。
很难受，就像是考试前明明将一道公式背地滚瓜烂熟，但是临场发挥，就是用不出来。
为了将这个游戏玩好，吴毅不得不仔细打量桃花仙子，而桃花仙子也不躲闪，眉目如画，不时生出几分娇羞之情，好似新婚的妻子在盖头被揭落后，羞涩于被丈夫打量一样。
这个场景，若是月琉璃此刻闯进来，想要解释清楚，是十分困难的，而吴毅这一看，便看有一刻钟之长，目光的焦点，至始至终就没有脱离那两道眉宇。
许长时间过去，吴毅还是不得不惊异于桃花仙子之前的一手，简直是神来一笔，鬼斧神工。
可能很难达到桃花仙子的水准了，吴毅心中如是想着，摇了摇头。
桃花仙子莞尔一笑，道:“道友还要继续玩这个游戏吗？”
“自然，便是明知是输，也要看看有多少差距才好。”吴毅如是回应道。
“道友请！”桃花仙子递过画眉笔。
深吸一口气，握住画眉笔，内心无比空灵宁静，手起笔落，吴毅仿照桃花仙子，也在假身眉头上落了两笔。
不够，吴毅面色严肃，也不停手，再次描绘两笔。这一刻，其实吴毅就已经输了，但是此刻对于吴毅而言，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中有所领悟，反正是论道嘛！
两笔，两笔，又两笔，最后，每一道眉宇，吴毅足足描有九笔，合起来便是十八笔，方才勉强有桃花仙子的手艺，即便如此，也有些生涩粗糙。
画完之后，吴毅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已然溢出不少汗珠，倒是少见，便是与天魔星君对抗也没有如此。
而之后的变化，更是让吴毅惊讶，帮助那假身画眉之后，假身竟然“活”了。
第九百零七章:焚皇背书
上古有传说，有画师作了一张巨龙之画，而今已经无法考证是什么种类的神龙，只说画地淋漓尽致，栩栩如生，和真龙没有区别，唯一的缺憾便是没有眼睛，观者莫不惋惜之。
有人建议这位画师，将巨龙眼睛补上，画师说若是将巨龙眼睛补上，那么巨龙就会化虚为实，变成真龙飞走。
旁人不信，强要画师补全双眼，画师无奈，点落眼睛，而后，风云忽起，天地变色，天降五彩神雷，那画中的龙，果真变成真龙离开。
若是凡人听闻这个故事，仅仅是笑笑而已，聊为笑谈，不过若是走上修仙之路，则看似为笑谈的故事，其实蕴含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修为法力。
转死为生，但有太初道果就能够做到，但是想要凭空画出一只神龙来，还能够降下五彩神雷，那位画师，至少也是大罗仙了。
看见桃花仙子的假身“活”过来，吴毅脑海中闪过的便是这个故事，吴毅自然不敢与那位画师相比，不要说画出神龙，便是转死为生，再创本源都没有这个本事。
假身与桃花仙子面容一般无二，楚楚可人，花容月貌，只是气机相差千万，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
“奴拜见主人！”假身成型之后，躬身朝吴毅行礼道。
吴毅眉头微皱，看向桃花仙子，道:“仙子何意？”
“此花灵也，道友塑其真灵，故而称呼你为主人。花灵与真人无异，不管道友有什么想法，她都能够满足你！”桃花仙子捂嘴轻笑一声，如是道，言有所指，气氛暧昧许多。
“花灵是仙子姿容，仙子就不怕惹来外人非议吗？”吴毅饶有兴趣地问道。
“道友看不上奴家吗？”说着，桃花仙子泫然欲泣，惹人怜爱。
“仙子莫要玩闹了，叨扰多时，也该回宗门复命了，告辞！”吴毅一脸正色，严肃道。
桃花仙子抬手想要挽留，然则吴毅一拜之后，不做丝毫停留，已是离了飞舟，像被吓跑一样。
“哼！”桃花仙子冷哼一声，一副不满的样子，看了一眼花灵，叹息道:“你说，为什么他就看不上你呢？”
花灵自有灵智，吴毅骤然离去，便如同被主人抛弃一样，心情极为低落，此刻闻得桃花仙子询问，便存了转换主人的心思，揣摩心思道:“那是他不解风情，不识好歹！”
花灵言语声线，也和桃花仙子一般，事实上，桃花仙子自己就是桃树成道，自然类似。
花灵如此言语，桃花仙子微微一笑，道:“唉，可惜了，美为悦己者容，若是连悦己者也没有，那么这脸蛋还有什么用？”
前面听着，花灵还连连颔首，但是到了后来，则是一脸震恐，磕头如捣蒜，乞求桃花仙子饶命。
……
离开那华贵飞舟，吴毅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虎口逃生的感觉，漂亮的女子，太危险了。
若是寻常男子，听到桃花仙子言语之中的暗示之后，少不得心生摇曳，目眩神迷，无法自已，登时就把花灵纳入身后，引为禁脔。
但吴毅若是那样做了，和得了一个充气娃娃有什么区别。最关键的是，这个充气娃娃，还是桃花仙子的样子，得不到真身，玩一个假身，只会让自己的地位更加低下，久而久之，心理变态也不一定。以后再遇上桃花仙子，更是难以直视。
桃花仙子，玩弄人心的手段，果是不凡。吴毅摇了摇头，将心头杂意褪去，大袖一起，运了一道灵光落往玉龙山脉一气门山门所在。
内容无非是告诉他们自己回返而已，省得到时候各自猜忌，如临大敌。
其实，当吴毅越过弥天之障后，存在就已经暴露了，降下消息，也是应有之意。
乘风弄云，转瞬千里，长风猎猎，衣袖飘飘，吴毅大有锦衣昼行的模样，虽然面容平和，但是心底却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一气门，清虚殿，那灵机喷涌，形成浩大灵机风暴的场景，还是那般令人心惊。
只不过，现在吴毅见多识广，再也不可能和之前一样，对此引以为天象了。
入得清虚殿，吴毅朝左右看去，近十年过去，人数无有增减，还是之前的老面孔，世家与师徒两脉分列左右，由元婴而洞天这条路，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散去清光，吴毅朝坐在上首的智天玄行礼道:“拜见掌门！”而后，便是朝各位同道一一行礼了。
见得吴毅回归，智天玄一脸欣慰之色，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十年不见，无一上真风采更胜往昔，倘若不弃，不妨与我等说说有何奇遇，增长增长几分见识！”说话的，是世家一脉的林上真，吴毅与他交结不多，既没有恩，也没有怨，不过，此刻正是这等身份好开口。
林上真率先发问，而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无比好奇的内容。
吴毅在离开苍茫界的时候，可是被一位大能带走的，做了什么，而今回返，又是以什么身份，是否可能背叛宗门，来这里做探子来了。
便是智天玄在此刻，也不能够偏袒吴毅一分，毕竟他身怀一气门掌门的身份，还是要以一气门大局为重，一些嫌疑，还是吴毅自己解释来得好。
这一幕，必然会发生，吴毅也不惊讶，如何言语应对，早已模拟过无数遍，成胸在竹。
吴毅祭出自己的珠子洞天，朝珠子一拜，恭敬无比，而后对智天玄一众道:“那位大能此刻便隐修在珠子之中。”
此言一出，包括智天玄在内，尽数变色，纷纷行礼，口称前辈。
吴毅本来以为异时空焚皇不会理睬的，想不到异时空焚皇竟然真的开口了，“免了，我在此子身上落子，待一段时间，不会插手你们的事情。”
声音浑厚凝重，威严自生，智天玄等人的识海中，都有异时空焚皇影像浮现而出，仿佛就在眼前言语一样。
异时空焚皇亲自为吴毅背书，算是解决了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吴毅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九百零八章:释嫌
此子哪里来的狗屎运，竟然有大能护身，这一刻，吴毅感受到了周围羡慕嫉妒甚至是恨的感情，心中无奈无比，他们只看见了好处，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坏处。
天地从来都是公平的，得到的同时，需要付出。
以往吴毅需要掩饰珠子的存在，以及和黑甲虫的关系，到了此刻，已经没有这个必要，吴毅便将自己与珠子的一段因果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其中一部分内容，清虚殿的几位，其实是明白的，是以也没有寻出破绽。
自己前番被异时空焚皇带走，只说是为了解决往昔的一场因果，关于异时空焚皇的消息，吴毅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不过，关于彼界的消息，也就是明宇界的事情，吴毅却是将自己那几年经历过的场景，大半复述一遍。
吴毅虽然说得详细，但是在场诸位上真还是有不少认为吴毅是瞎编的，一个遥远的大界，吴毅以定灵珠这等仙器为渡舟，也行了七八年，路上还有无数天魔拦路，想要考证，何其困难。
不过吴毅也不在乎他们相信与否，袍袖一张，一只雪蝶飞舞而出，既而化作人形。
吴毅对一干人道:“这便是我新收的徒弟了，身怀上古雪蝶血脉，唤作馨儿。”蛊母的名字，是凌空叟取的，吴毅可不敢随便改。
几位上真抬目打量雪蝶，只觉这女娃儿气运如虹，身怀大因果，不是身怀异宝，就是前世不凡。
这样的人，吴毅也敢收为弟子，就不怕日后惹来麻烦吗？几位上真面面相觑，颇为不解。此刻，他们对于吴毅的说法，已经相信了几分。
还是智天玄第一时间回过神来，拍了拍腰间绣囊，取出一柄木剑，道:“既然是你的弟子，我这做长辈的也不好吝啬。这是万年玄松炼制的青松剑，不畏严寒，便送与这孩子了。”
雪为水之异类，水生木，这柄青松剑，倒是可以温养雪蝶体内的寒气，智天玄的眼光不错。
雪蝶这次外出，见到外边竟然有这么多人，而且修为都比她高，一时间有些胆怯，躲在吴毅身后，扯着袖子，不敢言语。
吴毅笑着对她一一介绍，同时，宝物也收了一件又一件。
几位上真看出雪蝶身份不凡，是以出手也极其阔绰，只为结个因缘。
但是智天玄等人可能要失望了，雪蝶虽然外形是个芳华女子，但是转世以来，基本上不通人事，甚至诸事不通，吴毅交给她什么，便一一接下，全然不知其中的珍贵。
雪蝶的事情告一段落，吴毅沉眉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不隐瞒，心意起，掌心一枚佛印闪闪发光，这是智度众主印在他掌心的佛印，代表他六尘观客卿的身份。
见此佛印，众人面色变化不一，但是不约而同，等着吴毅自己解释。
吴毅便将自己在明宇界六尘观的经历告诉他们，还取出定灵珠这件仙器来，不过风雷扇和上古青木，吴毅没有取出，一件还好，若是全部取出来，他们怕是要暗中排挤自己了。
事实上，即便是吴毅仅仅取出定灵珠，四方的眼神，也变得火热无数，这一刻，没有人再怀疑吴毅是否真的去往那所谓的明宇界。
“这也是你的机缘，与旁人无关。”最后，智天玄一锤定调，四方火热的目光，也因此而收敛许多。
在清虚殿内留了些许时间，这场集会就此散去，但是散会之前，几位上真，都有邀请吴毅前往他们洞府论道的意思，一改往日视吴毅为土鳖，看不上吴毅的姿态。
其实，吴毅还没有将自己与六臂罗汉斗法的结果告诉他们，只说是与一个强敌对抗，最后惨胜。若是他们知道吴毅能够逆伐仙人，估计会更加低下一些吧！
对于他们的邀请，吴毅从善如流，没有拒绝，只说是改日再访。
集会结束，吴毅并没有能够离开，被智天玄单独请去，一旁还有白泽陪伴，这两位，应该可以说是吴毅在一气门内关系最好的两位了，虽然，也时常相互算计。
“好小子，这一趟，收获不小呀！”清茶不及斟上，智天玄就爽朗大笑道。
“都是前辈荫庇，否则不知道要死几回。”吴毅谦虚地将功劳归于异时空焚皇，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没有异时空焚皇在，自己一行，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吴毅的主观能动性还是很重要的。
说起异时空焚皇，场面有些尴尬，毕竟异时空焚皇就附身于吴毅身上，吴毅这一句，顿时让智天玄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有这么一位大能在侧，就好像吃饭的时候，领导在一边一样，怎么都不自在。
但是谈话还是要继续的，白泽与智天玄将异时空焚皇吹捧一把，就迅速转移一个话题，“你那徒儿究竟是什么身份，你竟然敢收她为徒弟？”
智天玄言语之中，带着责备之意，只不过责之深，爱之切，如此反倒证明智天玄真的重视吴毅，其他人才不会对吴毅说这些呢。
这就好比一个人说你高，与一个人说你瘦，从一种角度上而言，显示他与你的关系亲密程度。前者吹捧你，想要在你身上得好处，后者关心你，想要让你多吃一些。
按照这个理论，然后你会发现，不管你多胖，你的爸妈都会说你瘦。
有这样的人关心着，其实是一件好事，至少吴毅将之认为是一种福分。
吴毅便将凌空叟的事情告诉了智天玄，凌空叟没有让自己保密他自己的事情，而吴毅也没有大肆宣扬，没有那个必要。
最后吴毅提醒道:“还请师尊莫要将此事告知馨儿。”
这个故事听完，白泽敏锐地发现其中的问题，讶异道:“你竟然将你的师母收为徒弟啦！好本事呀！我要是那位大能，便是兵解转世，也要灭了你。”
智天玄闻之，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白泽不要胡言。
“迫不得已，如此才能够保护师母不是。”吴毅的解释，无论从哪个角度听，都有几分心虚。
第九百零九章:回家
一番笑闹，听闻吴毅竟然有如此多奇妙的经历，智天玄面色带了几分欣慰与惆怅之意，欣慰在于吴毅终于成长起来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惆怅则是在于随着吴毅的成长，二人以后可能见面的次数会越来越少，聚少离多。
智天玄对吴毅道:“苍茫界这片小地方，已经容不下你了，上界正值变革之世，你可有闯荡之意？”
“机会当前，自是不能够放过。”吴毅一副自信面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上界不比此界，明面上众仙彬彬有礼，讲道论法，但是各自攻伐，也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你可得注意了！”智天玄提点道。
“弟子省得了。”吴毅乖巧地答应下。
说起上界之事，吴毅突然想起在回归苍茫界时遇见的桃花仙子，便问道:“敢问师尊可听说过桃花仙子？回来的路上与此女遇上，稍作交谈，不似此界中人。”
吴毅自然明白桃花仙子不是此界中人，但是却不好直接言出，便以推论而言。
智天玄嗯了一声，道:“她是灵虚门的上使，地位和本门的妙真仙子一样，此来不过是为了招收门人前往上界而已。”
“说起来，这几百年来，上界对下界高层招收越来越频繁，也不知道上界形势究竟严峻到了何等程度。”
最后，智天玄如是感慨道，眼眸之下，有艳羡与惋惜，艳羡他人能够进入上界，参与这场盛会，而他自己因为种种缘故，不得不停留在此界，固然躲过了危险，但是也错失一次巨大的机会。
据传，上界要进行位格晋升，也就是世界晋升，若是功成，那么上界将可承载大罗果位的大仙，在诸天之中的地位，也可水涨船高。
圣人不出，大罗便是诸天的巅峰，小心谨慎一些，大罗金仙不主动参与大劫，运气好，还可以活上好几次诸天大劫嘞，这样的例子还不少，一些妖族的耄耋，还是上古，甚至是远古的老怪物嘞。
总而言之，这次世界晋升若是成功，便是一场整个世界的狂欢。
成功的好处如此大，与之对应，失败之后的结果，莫说保持原有灵机，直接跌落到无尽归墟也不是不可能。
世界晋升的说法，无尽岁月有过许多次传言，但是最后证明是空穴来风，很多人第一时间不相信这个说法，只因为是灵机的起伏波动而已。
但是这一回，这消息能够波及来苍茫界这样的下界，可见传闻流传之广，便是有假，灵机起伏波动的幅度，也定然十分惊人。
灵穴出世，同样是一场机会，但是与世界晋升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从心底而言，吴毅倒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假消息”，此刻的自己，最缺少的，便是时间，修道不过二百年，在苍茫界称王便罢了，一旦前往上界，便是任人拿捏的棋子。
再给自己两千年，到时定然成仙，参与此劫，也有更高的存活率，能够一定程度上影响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只能够在滚滚浪潮中起伏，身不由己。
继续和智天玄，白泽等闲谈片刻，吴毅便借口先告退了。
带着心事，吴毅回归炎玄天池，不过十年而已，昔日自己到来此地，还是一片荒山野岭，野石乱水，如今，偌大的天池内，游廊画舫延绵不绝，美如图画。
可以看见有不少道人在其中比较道法剑术，光寒刺目，四方不时传来叫好声。不时起落的遁光，无一不在体现此地是多么地热闹。
可以说，这里之所以如此繁荣，与吴毅而今修为关系匪浅，这繁华景象，系于吴毅一身，一旦吴毅在外战之中身死人手，此地怕是要没落消沉许多。
灵识扫过，稍稍瞥了一眼炎玄天池近期的发展，敛去气机，吴毅进入自己修炼的炎海，大袖一挥，数道灵光挥散而出，告诉单慧元熙等炎玄天池重要人物，自己回返的消息。
其实，单慧元熙各自有洞府，都在炎玄天池附近，不及炎玄天池这处洞天福地，但是也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回得炎海，不多时，月琉璃便迎出，躬身行了一礼，吴毅则是回礼，彬彬有礼，相敬如宾。
月琉璃没有问吴毅这十年做了什么，吩咐侍女取出吴毅平日在炎海内穿着的常服，帮吴毅换上，并安排茶水等，贴心关爱备至，不知不觉间，月琉璃已经彻底融入自己的身份中。
仆役侍女等皆退去，吴毅取了一枚青果润口，道:“修道之人，餐风食露，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何必使这些排场，平白伤神，还是修为为重。”
听到吴毅的指责，月琉璃白了一眼，背过身去，道:“你甩手掌柜当得轻巧，却不知道外人是如何说的，好听的只说你出身下层，不知这些礼数，不好听的就直接说炎玄天池是禽兽散居之地。”
“都是些无知之语，不过是见我招了异类入门，心怀不满罢了，莫去理他。”吴毅从后挽住月琉璃的皓腕，安慰道。
“哼！”吴毅一去便是多年，而且传回的消息，大多是祸福难料之语，整个炎玄天池人心惶惶，若不是月琉璃勉力维持，哪里有如今繁盛的局面。
这其中的心酸，实在是不足以为外人言语，吴毅回来，整个炎玄天池，便有了主心骨，月琉璃肩上的担子，也可以放一放了。
本来想要吴毅夸一夸自己，想不到自己努力的结果，在吴毅眼中竟然是这个结果，月琉璃心中自是不满，任吴毅如何言语，也不给吴毅好脸色。
吴毅不得已，只好“曲线救国”，道:“我这几年，又收了一位徒弟，只是担心无法教好，便想请你一并参与。”
月琉璃目光闪烁片刻，不过还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吴毅心中暗笑，将雪蝶唤出，“馨儿，拜见师母了！”
雪蝶由雪入道，属极阴之道，而月琉璃也是一样，属性一般，甫一见面，就如同姐妹见到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吴毅撇在一边。
第九百一十章:明月界近况
不过好在，雪蝶虽然对人事不甚通透，但是也知道替吴毅说好话，而且这种天真单纯的语气，甚是惹人喜爱，笑过几次之后，月琉璃心头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吴毅也得以松一口气。
说话间，有道童传报，单慧及元熙到来，在门外求见。
吴毅看了月琉璃一眼，以前可是没有这个流程的，他们传一道灵光来，自己自会让他们进来，没有这个步骤。
有规矩了，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吴毅虽然对此不甚看重，但毕竟是月琉璃花费心思模仿来的，此刻若是出言，怕是又要被埋怨了。
“让他们进来吧！”吴毅道。
不多时，单慧及元熙前来拜见行礼，目中满是激动欣悦之色，可比以往要喜悦地多。
这也不难理解，吴毅之前被异时空焚皇带走的时候，只有清虚殿内的几位洞天上真知道，他们这些人，只知道只鳞片爪，外界流言纷纷，他们这些做吴毅弟子的，自然承受相当一部分压力。
宗门内部的保守势力，也就是拒绝异类进入宗门的那一批人，可是攻讦得厉害，若不是有智天玄这位一气门掌门维护，此刻怕是要大倒苦水了。
除此之外，吴毅崛起得风光，骤然听闻关于吴毅的坏消息，多少人心中暗喜，幸灾乐祸，永远不要以为你的身边人一定会希望你好。
将雪蝶介绍给单慧及元熙，吴毅道:“这便是你们的三师妹了，乃是上古雪蝶异种，天资不凡，修为增长得太快了，后面若是遇上心魔挡路，怕是不好处理，我压了压她的修为，你们带她熟悉人事。”
“是，定不负师尊所托。”单慧与元熙不约而同地回答道。
其实，当单慧与元熙初来此地见到雪蝶的时候，就在好奇雪蝶的身份，他们修为不高，看不出更多内容来，但是也知道雪蝶不凡。
虽然和他们一样，都是元婴三重的修为气息，但是体内似乎蕴含着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单慧与元熙甚至不敢多加感应。
“有三师妹在，日后想来，定然要热闹许多。”元熙活跃气氛道。
单慧慢了一步，不过说的内容大致一样。
好不容易见到师尊，不多时，元熙与单慧便将自己近日修行过程中遇上的难题一一问出，吴毅或是直接给出答案，或是给出思路，让他们自己思索，算是尽了几分自己师尊的义务。
问道罢，元熙与单慧有意无意地说起自己招收的弟子，希望在吴毅这里留个印象，而吴毅也不吝啬，随手送了一些自己用不上的玩意。
闲谈间，日落月升，月明星稀，钟乳石桌上的瓜果，都消耗了好几轮，其中，主要是雪蝶吃的，心思单纯的她，当单慧与元熙开口的时候，根本插不上话，就一直吃东西，小小的肚子，也不知道装下多少东西。
最后，还是月琉璃提点暗示，元熙和单慧，才恋恋不舍地退去。
单慧与元熙，成长于竞争激烈的部族或是宗门内，早早明白人事，言语之间，机锋暗藏，吴毅也不会因此对他们有什么看法，都是很正常的做法，既然有资源，不用白不用。
吴毅自己，何尝不是这条路走过来的，雪蝶现在能够快乐地活着，但是一旦将凌空叟的遗产耗尽，她若是依旧不明白这些，怕是很难在修界生存下来。
在乞求别人庇护自己的时候，自己何尝不是在庇护别人。
看着月琉璃与雪蝶离去的背影，吴毅默默不语，自己离去前，月琉璃就已经开始了冲击上位神的神位，上位神如同道门的洞天之境，但是自己而今回返，她还是中位神。
本来吴毅应该没有指摘的余地，修炼之路，自然不是一帆风顺的，失败几次也很正常，包括吴毅自己，也多有失败的经历。
但是每一次失败后，吴毅都能够从中总结经验，以求下次改进，实现突破，不过在月琉璃身上，吴毅觉得，月琉璃可能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修炼上。
纵然神道与尘世勾连更深，吴毅也觉得月琉璃有些过了，不应该将心思放在他人的言语中。
还是下次寻一个机会再说吧！吴毅微微叹气一声，如是想道。
不同的境界，所拥有的寿命，以十倍，甚至是百倍而相差，既然与月琉璃成为道侣，吴毅自然希望两人尽量走得远一些，而不是走到半路，自己就成为了孤家寡人。
但是又需要把握好其中的度，否则又是一番争吵，没有意义。若是月琉璃能够自己意识到就好了。
吴毅来到月琉璃精心为自己准备的修炼室，盘膝而坐，缓缓吐纳起来，在明宇界，四处耳目，生怕时空波动，暴露明月界的存在，此刻却是一个好机会与心魔身联系。
心神由石碑世界而明月界，一阵时空波动，两道强大的意念相交集，人身与心魔身二者的气运，在这短短的刹那，出现了融合，随即便分离。
明月界，当心魔身成就轮回之主后，本就处于大变革，大发展的时候，经过十年发展，变化远比苍茫界大。
阴阳两界的分化，基本上固定，心魔身作为轮回之主，想要干涉阳世，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
若不是昔日早有布局，在阳世布置众多神庙，传下神统，倡导辩论，那么可以想象，明月界的阳世，一定会出现一位与轮回之主平级的神祇。
明月界，被吴毅视为自留地，不容任何人插手染指，仅仅是因为安乐城城主与一处幽冥界有牵扯，吴毅便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魔念种子转移入那方幽冥界。
须知，那方幽冥界，可是与明宇界一般的大界，是周遭星域亡魂转无可转后，才会前往的地域，亡灵幽魂，难以计量。
十年过去，吴毅对那方世界所知道的内容，也极其微薄，吴毅连安乐城城主的消息也没有打听到，那方世界，强者如林，吴毅目前也在蛰伏之中。
这便是明月界的近况。
第九百一十一章:冥鲲降世，恩主仇主
虽然心魔身没有在那方幽冥界打探出有价值的消息来，但是潜逃去此界的安乐城城主，这十年来，也没有返回，总而言之，大体上没有出现问题。
只是，问题终究是存在着的，即便是没有安乐城城主这样的忧虑，若是有其他天外之人来到明月界，强要取之，依旧免不了一场纠葛。
为了尽可能隔绝外人窥视，吴毅仿照苍茫界的弥天之障，在明月界内，同样布置有类似的障碍。
闭关以自守，这或许可以说是心魔身在这些年来做得最为要紧的一件事了。
闭关自守可以自保，但是若是闭关久了，难免成为井底之蛙，吴毅人身与心魔身并立，没有这个忧虑，然则明月界其他人，久而久之，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然则，事情有轻重缓急，等到七曜神祇以及善恶神使他们成长起来，放开来，也未尝不可。
最后，值得一提的便是，一只异兽的降临，一只冥鲲。
说起这只冥鲲，也是与吴毅关系匪浅，昔日吴毅初入明月界，还不是轮回之主，仅仅是一个普通金丹真人，小心谨慎地成长，一次潜入异地乱魂海内，为取其中的魂币以修炼。
乱魂海是一处极为特殊的地界，严格而言，便是昔日明月界没有演化完全的阴界，四方亡魂尽数汇聚于此，然则轮回体系没有演化完全，绝大多数的亡魂不得转世，一身魂力凝结为精粹，这也就是魂币形成的原因。
极少数的魂币会被海水裹挟着，来到陆地，大部分的魂币，会被乱魂海内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吞噬，这存在外貌如鱼，介于生死之间，不阴不阳，一身腐肉与骷髅并存。
吴毅称之为怪鱼，怪鱼严格而言，并不是生灵，除却本能地吞噬魂币之外，不会做其他的事情，只有乱魂海这个特殊的场地内存在这种怪物。
一般的怪鱼，半身腐肉，半身骷髅，等级越是低，实力越是弱，腐肉就越多，而吴毅有一次遇上一只怪鱼，全身看不见一丝腐肉，尽数是晶莹剔透的骨质，好似冰晶一般，美妙绝伦。
此鱼硕大如鲲，实力不凡，吴毅引其出水，在水下，怪鱼尚有乱魂海遮掩气机，不至引来天劫灭杀，而那只怪鱼离开乱魂海后，被被天劫缠上，天雷滚滚，直接将其炼化了。
最后只有一双幽异的眼珠留了下来，被吴毅取得，当时怪鱼引来天劫过于广阔，旁人以为这眼珠是不出的至宝，以至于吴毅还被追杀了一段时间。
事后，询问黑甲虫得知，这对眼珠跨越生死之大限，不受死气困扰，日后可以孕育出生灵来，横跨阴阳两界，是妥妥的灵胎，要吴毅好生保管，日后可以成为臂助。(在本文三百三十五章曾提到，很久之前埋下的坑了，若是读者大大有兴趣，可以往前翻一翻。)
吴毅听其言，以阴阳二气温养之，但是这眼珠虽小，吞噬阴阳二气起来，可是惊人地紧，人身供养不起，便扔在石碑世界内，任其自生。
之后，随着心魔身入主明月界，有着大把资源供养，是以又将之挪移到了明月界的阴界。
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是，直到冥鲲出世，吴毅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抢夺了它的机缘。
诞生于乱魂海的它，如果没有吴毅横插一脚，这只冥鲲，将会成为明月界自生的轮回之主。
吴毅之于冥鲲，是夺道仇人，吴毅在明月界内，之所以能够如鱼得水，得享天地大运，也是因为有灵胎在手。
天地气运自然流转到了吴毅身上，如此也解释了，为什么心魔身在元婴境界时，气运甚至比那些洞天上真还要多。
吴毅抢夺了冥鲲的机缘，但是另一方面，也是吴毅供养这只冥鲲，否则它想要成长起来，没有千万年，根本不可能，甚至中途被打断的可能极大。
有恩又有仇，冥鲲冥冥之中，其实是有所感应的，但是没有显化出实体的他，根本无法做什么加以改变，等到自己出世之后，大局已定，吴毅成就轮回之主的大位，想要推翻，何其困难。
说起来，冥鲲的跟脚还是极其不凡的，毕竟原本是被天地选为轮回之主的存在，虽然被吴毅夺了机缘，但是诞生之后，也有上位神的神格。
这意味着什么，可以类比一番，吴毅苦心培养经营的七曜善恶体系，也有部分神祇如今还是停留在中位神的神位上，可见这小小一步，何其困难。
大局已定，冥鲲无法改变现状，便十分明智地选择遵从，听命于吴毅，它看得出来，吴毅心气不在小，所谋大也，一定看不上轮回之主的位置，而是想要彻底掌控阴阳两界。
吴毅如今完全掌控明月界的阴界，一定程度上渗透阳界，一旦完成这个步骤，说不定吴毅会下放一些权力给自己。这是冥鲲的心思。
诞生不久的它，灵智并不低，相反，对人事的打量，心智的推演，不在吴毅之下。
只是，在没有开辟新的界域前，吴毅是不可能有下放权力给他的意思，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对于神灵而言，权位便是他们修为的根本，香火就是生命，等级之森严，远比仙道严格，往往是存量博弈，一个新神想要晋升，必须推翻旧神。
神道神灵不似仙道，每过一些年岁，就有三灾五劫。
神道的劫数，有内外之说，外来自于自己的信民，若是他们的欲望侵蚀浸染而来，神灵可能会丧失理智，去做一些自己以往不可能做的事情，此为民为神主。
其次，内劫来自于自己的神位，吴毅占据了轮回之主的位置，其他神灵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推翻吴毅，否则只能够随着吴毅成长而成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神灵，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下位神，理论上也拥有无尽的寿命，只要还有人信仰祭祀，香火不绝，就不会死。
但是同等情况下，神灵的寿算往往远比修士低，这也是仙道修士看不上神道的原因。
第九百一十二章:再述神道
神灵在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身下人抢班夺权，平日再如何慈眉善目，恭顺养眼，一旦心中起了异样的心思，可是丝毫不会留情的。
神道体系，就是一个标准的金字塔，其实仙道与人道也是如此。
只不过，相比较而言，他们的弹性会更加大一些，即便是资源贫乏，也有转嫁矛盾的法子，诸如借魔劫洗劫一波，大修士一般不会死，死的都是微不足道的散修。
因为神道的特殊性，所以冥鲲的这个心思，基本上不可能实现，事实上，对于冥鲲，吴毅自有处置。
冥鲲生于阴阳之间，死生之畔，天生便能够穿越阴阳生死，心魔身有轮回之主的神位限制，本尊不可能前往阳界，只能够派遣分身，如此自然也够了，但是难保出现不及时刻，有冥鲲在侧，算是免去此难。
除此之外，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不仅仅是穿梭明月界的阴阳两界，是否能够去往那处幽冥界呢？
吴毅有心尝试，然则虑及风险，也仅仅是骑着冥鲲在那方幽冥界不远游了一圈便回归了。
冥鲲，才是天然的轮回之主，相比较而言，除却拥有更加先进的理念外，吴毅在某些方面，完败。
目下而言，吴毅有心将冥鲲培养成为护法一般的存在，而冥鲲也没有丝毫推辞，但凡吴毅有令，无论是前往明月界阳界弹压不敬神祇者，还是传道四方，都是心甘情愿。
走得远了，见得多了，真正从上到下认识到吴毅所创建的神道体系后，冥鲲发现心魔身与一般神灵不同，在民神关系中，更加强势一些。
心魔身乃心魔出身，传道的方式，也不局限于其他神灵惯用的恩威并施，而是以魔念种子寄存，凡明月界降世之生灵，无论人兽，魂灵深处，都有一枚魔念种子在。
通过魔念种子，吴毅不仅可以影响明月界的亿万生灵，使之心悦诚服，还能够使自己免于神道的外劫。
而且，通过魔念种子，七曜神祇，善恶神使，以及神宫使，无论争得再厉害，权力也被吴毅掌控在手心之中。若是想要废黜其中某位，便是天地反噬，也大可不必担忧。如此，内劫之于心魔身，也不似其他神祇。
在内外两个方面，吴毅都把握地很好，否则也不敢说明月界是自己的自留地了。
认识清楚这一切后，冥鲲心中取而代之的念头，渐渐淡了，只不过，是消失了，还是埋伏地更加深了，可就不一定了。哪个士兵心中，没有一个将军梦呢？哪怕这个将军是所谓提携的恩人。
存量博弈，总量一定，有人想要多吃一点，必然就有人要吐出来，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一丝情面可言。
弥天之障布置完毕，明月界便有了一层保障，之前说闭关自守，其实也不完全对，因为心魔身昔日曾经引苍茫界的一气门进入明月界，传扬一气门道统。
数十年来，这处分地换了一任又一任的山主，规模愈发兴盛，这是吴毅为明月界引来的“外患”，省得他们不知进取，只知道窝里斗，整天看着心烦。不过说是主动引来外患并不尽然，因为吴毅受到宗门的部分压力。
在明月界设置飞地的时候，苍茫界许多老道心中算盘打得震天响，一方面既压制了吴毅，另一方面又能够为门人寻得一处灵机丰裕之地(明月界阴阳两界分离，阴阳二气波动，灵机活跃，在此修炼确有奇效)，不定门下就能够诞生洞天上真。
只不过，数十年后，很多山主不得不认清现实，这是吴毅的地盘，成长何如，还要看吴毅的眼色。
原本算盘没有打响，一气门内，出现了许多污蔑明月界是蛮荒之地的声音，吴毅乐见其成，久而久之，如今这处飞地，从弟子到长老，基本上实现了本土化，只有最高层的管理者，还是苍茫界一气门分派。
走过许多地方，吴毅知道，无论是哪里，如果是一言堂，一种肤色，一种语言，一种势力，未必是一件好事，不出外患，也生内忧。
界域之中，势力多样，征伐不断，有竞争，才是一件好事。是以吴毅作为轮回之主，是神道身份，但是明里暗里扶持明月界的这处一气门飞地。
冥冥操控之下，很多资质优异的生灵，都被吴毅引入这处飞地不远，通过轮回导引，手段神不知鬼不觉。
自然，吴毅如此做，也不是全无私心，吴毅身有六象，分别是鬼皇像，道君像，异兽像，帝王像，以及草木神像，其中，因为帝王像有男帝女帝之分，统共是为六象。道门兴盛，道君像也能够更加强大。
很多神祇都有神像，而且有许多种，外人言为四十八像，七十二像，不一而足，每一像诞生自有缘故。
比如吴毅而今身怀六象，就对应着信仰他的六种存在，他们眼中，心魔身是怎样的，心魔身就有怎样的相貌，可以通过魔念种子加以影响，但是吴毅并没有这样做。
异兽像，道君像，鬼皇像都比较正常，比较有特色的，便是帝皇像，因为明月界阴阳分离的缘故，同时崛起有男帝治下帝国，同样有女帝治下帝国，很多神祇都不会有这个神像分化。最后的草木像，则是昔日自替身处得来。
人族眼中，神祇多为人形，在兽类眼中，神祇多为兽形，这是生灵想象力决定的，强行更改，就好比要你去祭拜烂泥浮尸，你如何会去。
消耗神力而无大用，索性分化为不同的外象，易于收获香火。是的，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一切唯利而已。
年薪百万，公司就是你家，老板是你爹;年薪一万，公司比厕所好不了多少，你是老板的爸爸。
所谓仙人，在某些方面，和凡人也没有多少区别，只不过是他们所看重的东西与凡人不一样罢了，贪婪还是一样贪婪，之前青玄上仙座下的那些仙人，便是最好的实证。
执掌偌大明月界的吴毅，从某些方面上看，是不是和凡间的帝王一样呢？
第九百一十三章:吴毅之变
吴毅回归苍茫界，前几日尚属热闹，先后寻出时间，前往诸位上真洞天处赴约，联络关系。
吴毅作为时下门中的红人，而且还和仙人有联系，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那些世家为了与吴毅打好关系，饮宴之余，提出底层弟子相互联姻的建议。
吴毅对此并不反对，只说若是他们两情相悦，自是无妨，弟子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决定。
吴毅并不寄希望于这样做会为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苍茫界很多势力，而今也不入他法眼，这样做对于他个人而言，没有多少好处。
吴毅有月琉璃这位道侣，然则并无血脉子嗣，倒是收了几个徒弟，开枝散叶，所以非要归类的话，应该属于师徒一脉。
炎玄天池底蕴不深，比不得那些动辄千年万年的世家，联姻之后，枝干相连。若是日后自己前往上界，也好有个传承凭托，不至于受人凌辱，自己这个做师傅师祖的，总要为底下人考虑一番。
昔日吴毅在孱弱之时，对于世家师徒他们同气连枝，把持宗门大政颇为不满，以为阻碍底层弟子上进，自甘为前任掌门玄星思的棋子，破此僵局。
但是自己成为高层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反倒自发维护起这个制度来，可谓讽刺矣。屠龙少年变为恶龙，鳞片慢慢生长而出，想要霸占自己夺得的恶龙宝物，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这些杂事处理完毕，吴毅正式开始闭关修习，不同的是，吴毅将月琉璃的杂务一并推了，要月琉璃也尽心修习，以求晋升上位神。放权于单慧及元熙，由她们来暂理炎玄天池的事务。
且看她们处理得如何，若是尚可，那么自己也可以安心前往上界，闯荡新天地了。若是不可，则撇下自己的颜面，和其余上真勾兑一番，保持势力不坠即可，炎玄天池不可能成为羁绊吴毅前进的石头。
吴毅此番闭关，想要一举突破洞天三重，化出本命元胎，想要直接突破太初是不现实了。
在天外历练，凶险无尽，吴毅多执着于降魔神通的修炼，而忽视，也不能够说是忽视了，只是相比较而言，没有侧重于修为的提升，手段多了不少，修为还是原地踏步。
外务无扰，内事清闲，吴毅得以全身心投入。
本命元胎，乃精气神汇聚之物，听着和金丹元婴类似，但是金丹元婴不过是精气神交汇处而已，得以交感天地，运使神通。
而本命元胎者，不啻于一条新的生命，脱胎于旧的身躯，汇聚旧体精气神，尽去后天固习，回归先天本然妙体，一旦成型，则不受种族之扰，与天地合和如一。
再进一步，本命元胎与旧体完全脱离，常人口中，便是脱去凡壳，羽化成仙，致于本源之道，达乎缥缈之境。
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才能够领悟出真正的本源之道，吴毅而今掌握不少太初神通，对本源之道并不是一无所知，然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如同隔雾看山，蒙纱观佳人。
非要说得更加直白一些，那就是吴毅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个答案，按部就班地套，就能够得出结果(使用出太初神通)。
这才是仙凡根本的差距，不是神通降魔手段，而是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看法上的根本差异。
吴毅与太初仙人或是太初级别的存在交手过几次，侥幸得以胜利，但是却从来没有轻视过仙人存在，正是因为这个道理。
远古上古之时，妖族或是巫族可以说没有所谓的境界划分，你比我厉害，就是大妖，大巫，没有我厉害，就是小妖，小巫。究竟什么才是衡量大巫小巫的标准，没有统一，凡事靠拳头解决。
只有其中一些极为特殊的存在，诸如十二祖巫，妖族二圣，妖师等，才有独自的名号称呼。
到了中古，随着道门兴盛，也有了仙神人三道的分离，关于仙道内实力的划分，也有了相对统一的说法，但还是继承自远古上古以实力划分境界的方法。
筑基，金丹，元婴，层次分明，修为高者战胜修为低者，就是理所当然，因为天道运行如此，修为低者逆伐得胜，就被冠为妖孽天才一类的名号。
而及至近古佛门与道门分庭抗礼，开始以认识世界水平来划分境界，一改往日以实力划分的方式。
佛门之中，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有大彻大悟的说法，有我即是佛的说法。这在道门之中，是很难想象的，道门所宣扬的，就是滴水穿石，持之以恒的苦功，最后羽化成仙，中间容不得一丝懈怠。
很多人将佛门之中，罗汉，菩萨，佛陀三个果位与道门之中太初，太乙，大罗三个果位相对比，如果是小乘佛门，这个对比一般是正确的。
因为小乘佛教在多年演变之后，除了修炼方式略有不同之外，观点认识和道门几乎没有多大差异。
而若是大乘佛门，他们无比尊崇的佛祖，可能前一日还是恶贯满盈的杀人魔，但是一朝顿悟，化佛成道，对世界达到究极认知，那就是佛了。
道门仙人，但凡不作死，有一劫寿算，也就是十二万年不在话下，而佛门佛祖，可能和一个常人一样，只有数十年寿算，死后便转世轮回，在生死之间，酸甜苦辣之间，探寻宇宙人间的奥秘。
自然，佛门佛陀这般轮回，往往在有朝一日会回忆起前世，无数回的转世，会成为他们前进最完美的基石。
这些佛陀，一直在探寻宇宙人间的奥秘，可能什么神通也没有学得，这样的存在不在少数，纵然地位不凡，但是实力不值一提。
在佛门倡导的体系下，原有世界体系，好似被推土机强行碾压过一遍一样，很多人都凌乱了。因为如此体系，所有人都有机会成为佛，关键在心性，在悟性，与出身资源关系不大，众生平等。
道门体系，摇摇欲坠。
第九百一十四章:先进还是落后，标准是什么？
毫无疑问，佛门构筑的体系，完美至极，符合普罗大众的愿望，简直是世界演化的究极产物。
这句话，既是对佛门体系的夸奖，心系大众，也是对他的讽刺，好高骛远。
是的，夸奖不必多言，讽刺的地方，则是在于，佛门体系实在是过于完美了，过于先进了，以至于很多人根本无法领悟出其中的奥秘。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体系得罪了既得利益者。倘若依照佛门体系，他们几代先辈积累，岂不是都没有用处，要和你这个土鳖站在一道起跑线。
所以，佛门崛起的时候，无人可挡，几乎如同草原烈焰一样，瞬间席卷整个诸天，诸天上下，没有不知道佛门的，没有不在念唱梵文的。
包括道门诸多道人，都转身投入佛门御下，剃发修行，青灯古佛，梵音袅袅，很多人都以为佛门要彻底取代道门，统一诸天了。
今人评价佛门大乘小乘的分裂，都说是有道门的挑唆分离，自然，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不可忽视。
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佛门自底层而爬升至高层的那些大佛们，没有维系自己名位的想法，让佛门体系持续稳定运行下去，永远有卑微者成为大佛，哪里有道门反扑的机会，近古又何来道佛之争的说法。
那些受益于这个体系的佛陀，自底层而骤然居上，想的不是让后人也这样做，而是打断通路，污蔑这个体系，背弃出身。
昔日，释迦摩尼创建此体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预想过会出现这个问题呢？圣人通晓前世，预知未来，想来定然是预料到了。
但是圣人什么也没有做，或许也是明白自己构建的体系过于先进，要经历起伏涨落，才能够最终实现。
一步无法登天，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强行推行，除了影响自己前世清誉之外，最后也未必功成。
无论如何，能够将这个体系构筑出来，并传道诸天，便是莫大的功德了，我们也不能够要求地更多。
道门有阐截之争，佛门有大小乘之争，且不看内中缘由，这煌煌诸天，似乎就是有意遏制一个绝对统一的势力出现，非得生出变故来，使得各种势力征伐攻夺，其间，是否有其他隐秘，尚未可知。
历史的大潮下，吴毅这只微小地不能够再微小的蝼蚁，自踏入柳城一气道观的那一刻，其实命运，或者说日后的道路，已经被刻画规定，中途纵有变数，也偏离不了主路。
明白这个真相之后，很多人都会心生无奈，或是对其破口大骂，斥为“虚假”。
真相，何为真相，唯真而已，梦里想的太多，平日看得太假，以至于以假为真，忽视甚至是蔑视真相。
不过，真的就是真的，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它就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你，等你偏离它的时候，狠狠给你一记教训。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后，还能够微笑面对。
只是不知道这些人，说着真相的时候，知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重复之前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内容，修士修仙问道，从来就不是逆天，不过是大道一环而已，他们没有这个资格逆天。
此处的天，指的是规则，亦或可称之为道。
口上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多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之辈，日后自然匍匐在大道之下。岁月的流水，会磨尽沙子锋锐的边缘。
如释迦摩尼这般人物，凭借一己之力，可以掀起莫大的波澜，改变天地，但是在看清天道轨迹之后，也选择依附遵从，不加以改变，他也是顺天而行。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亦或是漠视旁观，都是大道一环，规则继续运行，缓慢而有规律地发生改变。
是不是有些悲观的心思，倒也不然，虽然对于芸芸众生而言，只能够顺天行事，但是顺天行事之下，也可比拼谁最顺天，顺天之辈，执掌大运，前途无量。
人与人的差距，如此就体现出来了，自我的努力，还是有价值的。哲学对此的描述，便是要在客观规律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尘心洗尽，铅华落幕，闭关的岁月，何知日月流逝，星辰挪移，将自家洞天祭炼而出，吴毅便无心无觉，只为修炼。
内洞天，乃是修士进入洞天境界之后，天罡地煞相合，聚合化为的一方天地，地煞是为金丹期时积攒而下，天罡则是元婴修为时积攒而下。
洞天用以寄存自己的法力，自此之后，洞天上真，几乎不会出现法力短缺的疑虑，法力源源不绝。
除此之外，洞天也是本命元胎生就的场所，吴毅将珠子炼化为自己的内洞天，已然将昔日焚皇因果荡除，自身精气神尽数涌入，一点明光在内中生就，活脱脱，闪亮亮，晶莹莹，似乎自无处来，向有处生。
这点明光，便是本命元胎的初始形态了，本命元胎之于修士，各不相同，基本上和修士本来相貌一样，但是一些剑修刀修，则会将本命元胎炼化为兵器的形态，以此人剑合一，不做多言。
吴毅规规矩矩地观想自己本来面貌，没有奇奇怪怪的心思。
精气神进入珠子洞天内，便如无数萤火虫飞舞一样，环绕在这点明光周围。
明光甚是跳跃，只在精气神附近嬉戏，根本不理会精气神的主动依附，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
此刻切记不可强行让明光吞噬精气神以成长，现在最重要的，便是保持明光的这一点性灵，此乃先天性情，由其玩闹便是，不可稍作更易，否则沾染后天尘心，便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了。
明光生尘，不若于无，以这等生尘明光结为本命元胎，算是就此断绝自己的仙路，日后只能够成长为半仙。
是以吴毅只是转移精气神而已，其余一点心思也没有，绝对清明平和。
终于，这点明光开始尝试与吴毅的精气神接触。
第九百一十五章:心劫自有心魔生
明光吞噬精气神之后，不时反吐出来，就好像老鼠吃了食物后，验证食物是否有毒，不过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这一点明光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全程，吴毅仅仅是灌注精气神而已，并没有诱导或是做其他任何事情，不带有一丝意志。
就这样，明光逐步成长，灵性活跃，好似有一个新的生灵即将孕育而出。
渐渐地，这一点明光的气息变得与吴毅一般无二，并且更加纯粹与简明，到了后来，眼睛，鼻子，面庞等，尽数演化而出，双目微阖，肌肤晶莹剔透，面目清秀，神光绽放，就如同脱去掩饰的吴毅一样，锋芒毕露。
或许是吴毅无意观想的缘由，这性灵不仅仅是演化出面孔，其余诸物，也一并演化而出，头戴金冠，腰系玉带，脚下踩着一团聚而不散的云雾，大袖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吴毅看着性灵演化出的本命元胎，眉头微皱，倒不是不好，只是过于俊美了，头角峥嵘，怀不凡之象。与吴毅的本性不符，吴毅习惯了蛰伏，后发制人，不愿意给人以威胁感。
而性灵演化出的这幅面容，就好像直接告诉人家我不好惹一样，张扬过甚，至少吴毅是这样认为的。
吴毅起了心思，想要扭转这幅面孔，但是就是这一点心思，却引发了刚有雏形的本命元胎的崩溃，之前已经解释过，本命元胎的演化，不得有后天干涉，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本命元胎这一爆炸，让吴毅咋舌，且不说这山海一般的精气神灌注，需要无尽灵气供养，便是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点明光，想要继续生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心境的绝对平静。
“俊美就俊美吧！”吴毅似是赌气一般对自己道。
第一次尝试失败，吴毅吞吐多时，终于恢复至完全状态，然则为了完全，吴毅以灵机荡涤身躯，又念诵数遍清心咒，等到心境平复，才开始第二次尝试。
这一次，性灵也成功凝就而出，只是不知为何，吴毅总觉得凝就出的那一点性灵没有第一次完美，有些懈怠无力。
之后的结果，果然和最初的感觉一样，这点性灵甚至不及演化出吴毅的面孔，就已然崩溃。
第二次失败，吴毅凝视眼前，久久不语，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怕是不好继续尝试了，但是也不愿意就此出关。
其他人心性不定的时候，或许会选择外出，做一些开心的事情，荡涤洗净一番内心。而以吴毅之敏感，若是真的选择这条路，不定内心会更加烦躁。
吴毅索性取出定运星盘，在定运星盘内推演这场突破事宜，星光点点，逐渐灿烂，散发光芒。
其中，哪怕是最为微弱的一道光线，都代表着一道因果联系，闪亮的星点，代表的，则是寄托因果的存在，未必就是生灵，普通的花草树木，山石流水也可以。
以往吴毅磨炼神通，都会下意识地动用定运星盘以推演，但是此番凝就本命元胎，不可有杂念存在。
是以吴毅本就存了一次通过的心思，便没有事先推演，否则，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对本命元胎的凝就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吴毅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尝试，会以那般结果告终，失败地让吴毅想要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
反正已经失败过了，心中已经形成杂念，或者说阴影，那么也就是第一次与无数次的关系了。
吴毅就如同琴师一样，拨动定运星盘内中的因果线条，指尖翻飞如蝶舞，在吴毅控制之下，因果线被打乱，组合成吴毅想要做的事情。
相比观想定运星盘内的因果线条，直接以手操控因果线条，可以控制至毫颠之间，如此做，也证明了吴毅对此事的重视。
在定运星盘内推演，以之前两次尝试为基础，加以延伸与拓展。
性灵之后会演化如何，虽然看似与吴毅无关，都是其自行演化，但是因为是以精气神为构成要素，所以，本质上，演化而出的，也定然与吴毅大有关系。
定运星盘内推演，一次便成功了，第二次再次成功，其中，也是因为定运星盘内演练，吴毅没有失败的担忧，看淡成败，自然顺利许多。
连着成功九次之后，吴毅满怀自信，不再推演，内中每一个步骤，吴毅都熟稔在心，继续拖延时间，已经没有必要。
深吸一口气，吴毅屏蔽五感，就连灵识也一并封存，自己成为了一个瞎子，一个聋子，除了习惯性灌注精气神之外，余者一干不去理会。
在这种状态下，其实是十分难受的，因为你什么也不知道，性灵演化地如何，中途是否出现有问题？
性灵是否化作自己的面孔，还是最原始那般俊美的面容吗？亦或是反而更加丑了？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变成了其他奇奇怪怪的存在。
这些念头充斥在吴毅心头，明明不过是几息时间，却仿佛过去千万年一样，心痒难耐，毕竟涉及自己成仙之道。
吴毅如此做，便如同将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了运气，对于吴毅这等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人而已，是无比巨大的折磨。
越是想要压抑这些心思，最后，杂念反扑地更加猛烈，已经开始冲击自己布置下的五感屏蔽。
起初，吴毅只以为是自己自身的缘故，但是，这些杂念愈发炽烈，吴毅感到了其中蕴含的一丝劫意。
有心魔拦路，心魔无象，这心魔也不知道是什么缠上自己的，但是选定这个时候悍然动手，眼光无疑是十分明亮的，知道这个时候，是吴毅最为危险的时候。
敌人要反对的，恰恰应该是自己要坚持的，吴毅秉持着这个信念，内心反倒归于平静，灌注精气神的动作不变，分出部分心神，与隐藏于暗处的心魔对抗。
与此同时，吴毅并没有放松五感屏蔽，以成关门打狗之势。
第九百一十六章:本心如一
内心归于平静，但是识海内关于本命元胎演化的担忧，反倒愈发炽烈起来，这坚定了吴毅对心魔拦路的看法，非心魔暗藏，何以出现这等变故。
杂念虽多，吴毅以不变应万变，自持本心不移，等着心魔自己露出马脚，而后自己顺势擒住，亦或是杀灭之。
起初，心魔演化出的杂念，都是坏消息，本命元胎出现种种变故，若是吴毅仍不出手，可能就要出现祸事，甚至影响自己一生前路。
任何一个人心中但有这一点心思，就一定会心生恐惧，想要去观察本命元胎演化的进度，进而为心魔所趁，甚至于可能出现在眼前的景象，都是心魔演化而出的。
所以如今吴毅屏蔽五感，反倒是应对心魔的良法，自己不看不听不闻，任你手段千百，也无有用武之地。
就好像儿童童话里的小红帽一样，不开门，什么问题都没有。
心魔见吴毅不为所动，手段改变，幻化出想象本命元胎生成的意念，缭绕在识海，勾引吴毅去观察。
对于坏事，人们本能地排斥，不愿面对，但是若是有好事摆在面前，能够制止内心冲动的，则是少之又少。
人们总是说政府喉舌报喜不报忧，其实，若不是接受者们心理承受能力过于低下，哪里需要这样做，一点点小纷争，都被民间放大无数倍，谣言四散，真要是不好的消息，自然是能够压制就压制。
其中，最为明显的，莫过于外交部了，并且诞生外交黑话学，诸如“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语文及格的人都会理解为是好事。
但是在外交辞令中，则意味着双方除了表达了各自观点外，什么有价值的内容都没有达成，甚至于就是大吵了一顿而已。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继续认为天下太平即可，政治太黑暗，和你没有关系。
当然，如果你要去求政府办事，最好还是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说实话，当心头浮现出本命元胎凝结成功的消息后，吴毅心头动心了，没有必要否认，修为提升的喜悦，是修士为数不多的，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快乐的事情了。
朝闻道，夕可死矣。对于那些停滞于某个修为瓶颈前，不得寸进者，并不是一句空言。
无数年的苦修，不得寸进，真的能够让一个心智健全的人疯狂，若是这个时候，心魔插上一脚，可就更加难以应对了。
但是念头一转，吴毅想到了可能是心魔插手，使自己产生幻觉，便不再理会这个念头，心性谨慎如他，不可能如此轻易就选择相信。
摆弄成功喜悦的念头也不成，心魔又变换一法，时而让吴毅感到失败，时而让吴毅感到成功，患得患失，最是难熬，就好像眼前有着一位佳人，只是却是海市蜃楼，可见不可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吴毅忍受住心头的躁动，一心灌注精气神而已，它事尽数不理会。只不过，心头到底将这丝对心魔的忿恨存在心头，准备之后加以报复。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屏蔽五感的吴毅，此刻真的不知道外界时间流逝，也无法内视五脏轮回，心魔在侧，谁知道看见听见的，是真实还是虚假，还是等本命元胎凝就完成再说，不可功亏一篑。
秉持这个心态，吴毅默默坚守着。
吴毅不知道的是，随着他的坚守，自无名处吸引来的心魔越来越多，心魔感应到劫力，就如同食人鱼闻道鲜血的气息一样，蜂拥而来。
杂念越来越多，也更为纷繁杂乱，浮现在心头的杂念，不仅仅是关于对本命元胎的担忧，也有其余事情，几乎将吴毅的隐私扒了一个干净，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吴毅对心魔忿恨之情，难以抑制，退让几分，还得寸进尺，得陇望蜀了，真是不可理喻。
识海之中，一声如同龙吟般的啸声响起，一只灰鱼浮现而出，说是鱼，若是以鲲言之，则是更加完美，甫一出现，就几乎将整个识海霸占完全，不留一丝缝隙。
灰鱼自带气场，大多数心魔显现出原形来，外间看去，都是缕缕黑雾，渗人得慌。
灰鱼张口，内中传来巨大收摄之力，无数心魔来不及惨叫惊呼，就被灰鱼咽下，聒噪的识海内，顿时清清爽爽，一尘不染。
只是，再炽烈的阳光，也有照射不到的地方，消停不多时，又有杂念浮现，一部分是之前残留下的，另一部分，则是这段时间自外界涌入的。
灰鱼就如同一只清道夫一样，在识海内畅游徘徊，吞噬心魔之属，如此这般，竟然也成为了其修炼之法，真是一言难尽，吴毅之劫，竟然成为这神通之幸运。
这种幸运，吴毅希望来得越少越好。
识海相对之前，总算是清净下来了，吴毅继续自己灌输精气神的举动。
在定运星盘内推演，大致花上五成左右的精气神，就能够将本命元胎演化而出，如今，精气神已经耗去五成，但是吴毅没有停止。
就好比工程包办考虑到工程可能出现的废弃遗弃的建筑材料，一般会都采购一些，以防不备，吴毅也是这般心思。
一直与心魔对抗，定然有部分精气神没有进入本命元胎内，所以，不可懈怠，多了无妨，少了可不行。
在这个指导思想下，吴毅就如同大冬天给孩子穿衣服的奶奶一样，不将孩子包裹地只剩下一对眼睛，是不会放弃的。
最后，吴毅几乎耗去精气神九成有余，意识变得昏昏沉沉，呼吸也变得粗沉无力，冷汗涔涔，那是身体在示警，告诉自己已经出现了问题，应该停手，并且加以补充恢复了。
吴毅终于停止了灌注精气神的举动，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始观察外界景象，哪怕内心有着极其强烈的冲动，而是开始恢复精力。
此刻身体虚弱，容易为心魔所趁，不可不防。
本命元胎凝就成功了吗？样子如何？许多想法萦绕于吴毅心头。
第九百一十七章:元胎合心
丰颊长眉，口辅双涡，目若朗星，英姿焕发……
当吴毅看见自己本命元胎之后，心头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这些词语，心头对于修为突破的喜悦，反倒并没有多少。
相貌还是原来那般相貌，只是前者如同为沙尘遮掩的璞玉，后者如同光芒四射的白金。
本命元胎说是不受后天干扰，但更为准确的说法，其实是能够洞澈本心，修仙，也就是修真，关键在乎一个真字，你本心本意何如，照映而出的本命元胎便是如何，你很难隐藏下去。
正如吴毅生性多疑好猜忌，如今演化而出的本命元胎，也是挺鼻薄唇，给人以尖酸刻薄之感。
当然，挺鼻薄唇，也可以解释为生性冷淡，面目严峻，看旁人如何看待了。在多数女修眼中，挺鼻薄唇还是美男子的标配嘞。
现在吴毅还不需要担心本命元胎会暴露在外人眼中，不过日后脱去躯壳，吴毅将会以本命元胎的形式，羽化成仙，本命元胎也可以说是仙体的雏形了。
修为顺利突破至洞天三重，前番心魔骚扰不止，吴毅也终于得以抽出手来，一举荡清。
本命元胎凝就，个人形象会由内而外地发生变化，是以纵然吴毅有心保持低调，但是外表的气度，依旧发生巨大的改变。
可以压制这般变化，反倒使得自己体内灵机运转不畅，是以吴毅尝试不多时，便放弃这般尝试，顺其自然，天意如此，由着其水到渠成便是。
灵气透体而出，将多年盘坐而积攒的灰尘荡清，虽然法衣自带避尘之能，然则修炼罢，吴毅已经习惯了这个举动，衣冠等光洁如新，看着赏心悦目，不必绚丽多姿，但是不可令人笑话自己不修边幅。
籍本命元胎吞噬天地灵气，所得都是最为精纯的纯灵之气，其余杂气，都会被自发排斥。
倘若本命元胎真的化作仙体，对于灵机的要求只会更高，想要延续寿元，就必须前往灵机品质更高的界域，否则修为不进反退，可谓是得不偿失了。
这也就是为何仙人多汇聚在一起的缘由，真的想要在每一个犄角旮旯里遇上仙人，可比在沙子里面淘金难多了。
除此之外，借本命元胎观察天地万象，诸般景象，也有了可以说本质上的变化，以往入微处往往忽略，此刻却是纤毫毕现，无一脱漏。
吴毅信手使出一手雪落人间，雪蝶纷飞处，每一只雪蝶翅膀扇动的毫颠，吴毅都能够察觉到，那一阵阵微小的气流，是如何改变整个雪蝶群的，为什么要那样排列？变化处，又是何缘由？
这些，以往吴毅循着凌空叟留下的影像按部就班即可，根本不需要自己思索，这样去做，就能够发挥出雪蝶的威力，打败对手。
结果实现了，过程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这就是结果主义者的看法。
其实，吴毅也不是不去揣摩其中奥妙，只是修为低下又眼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样做只是自寻苦恼而已，凌空叟的修为眼界远高于他，自己能够运使出其传授的神通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现在，许多心头疑惑得以解开，吴毅心中自是欢欣不已。
接下来，反正没有大事烦扰，吴毅懒得出关，索性在功房内将自己之前学得的神通，一一演化而出，试图探求其中以往未得的奥妙。
如此这般下来，也是数载悠悠，在探查清楚内中运行原理之后，诸多神通的威力，得以大幅度增加，除此之外，吴毅脑海中，还迸发出诸多新奇的念头来，删去大部后，余者也是光明无比。
吴毅倒是很想要继续修习下去，只是观功房明石亮度，自自己闭关起，已然过去有六十三载有余，凝就本命元胎花去甲子光阴，而后磨炼神通，则是花去三年，时间一点也不值钱。
明石，苍茫界一种不甚珍贵，但是极为罕见的石头，好像夜光石一样，即便是在漆黑的环境中，也能够绽放出明亮的光芒，明石的光芒，随岁月流逝而渐趋暗淡，最后陨灭。
凭借明石光暗变化，修士可以以此得知岁月更迭。明石没有其余作用，只有这一点好处而已，但是因为比较稀少，月琉璃昔日寻找此物，还花费了些许时间呢！
本命元胎凝就之后花费三年磨炼神通，三载悠悠，在本命元胎的潜移默化下，吴毅而今的外表，和本命元胎几乎没有什么两样，锋芒毕露，光彩惊艳，出去之后，只怕是会被人说是回炉再造。
吴毅心中想及此，笑了笑，没有一丝波澜，看淡一切。
心意一动，法阵运转，功房门户打开，发出隆隆巨响，外界的气息涌了进来，吴毅几乎是下意识地掩住口鼻，觉得这灵气过于浑浊了些。
功房内自有聚灵阵聚引灵机，灵机不逊色于大界，而一旦离开，自然会清晰地感应到变化，大致如同你大夏天从空调房离开的一瞬间的心头感受。
吴毅眉头皱起，原身退回功房，分出一道意念，聚引灵机，结出躯体，外出以察。
之后，若是没有不得已必须要离开的理由，吴毅是不想要从功房内离开了，寻常杂事，便以意念知会便是，反正寻常弟子，也看不出其中的差异。
这道意念自功房内离去，在炎玄天池内转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月琉璃，也不知她去往何地，便往一气门山门寻找智天玄。
虽然只是一道意念分身而已，然则驾驭遁光的速度，几乎与吴毅昔日本尊一般，倏忽之间，即跨越千山万水，一气门护山道器白泽万兽图，也就是白泽，见是吴毅，也没有拦他。
甲子未见，吴毅再一次看见智天玄的时候，只觉其身周的神道香火，愈发纯粹了，举止言谈之间，神威赫赫，不可轻忽小视。
只不过，智天玄看见吴毅之后，还是颇为热情地道:“出关啦，看来收获不小呀！”
第九百一十八章:明知，默契
听闻智天玄之言，吴毅微笑颔首，修为晋升，是修士为数不多值得自豪的事情，但是智天玄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吴毅满脸黑线。
“变得这般英俊，想来日后开枝散叶不在话下！”
“自古血脉高等者，难有传承，师尊岂不知这个道理。”吴毅回应道。
“说法无错，然则亦可仿龙族故事，则普天之下莫不有缘。”智天玄开起玩笑来，整个人的形象，几乎都要崩塌了。
龙族故事，何为龙族故事，不就是他们纯种难生，便布种天下，几乎和所有种族都发生关系以维持种族传承吗？鱼龙，蛇龙，龙狼，龙虎，龙鸟……种类之多，令人瞠目结舌。
所以，一听到龙族二字，多少人识海内首先浮现出的，便是“淫”字，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非要将锅让龙族背，也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很多种族，是自己倒贴的，龙族只是给他们这个机会而已。
远古三族，凤凰以及麒麟以为如此玷污了血脉，不为，或者只与关系亲近的飞禽走**合。
只有龙族这样做了，所以如今依旧活跃在诸天之下的，也只有龙族一族而已，其余两族，想要找到，只有在一些极为久远的遗迹或是佛道大能座下了。
龙族这般选择，其中褒贬，自后人说去。
智天玄开玩笑，吴毅也随他一并笑闹道:“我可不想到时候连自己儿女都不识得，平白为他人豢养儿女。”
“话说，昔日真有这等人物，妻妾成群，然则自己年老体衰，无法满足她们，妻妾们一个个红杏出墙，那人每日做“伴郎”。”智天玄一本正色道。
“还有这事？”吴毅作出惊诧的神色。
“他的那些妻妾，怀了人家的骨肉，他也不恼，视为义子，反倒一一培养长大，子孙成千上万，成长起来，登时成为那方界域的一大势力，族运延绵，日后竟然得以篡夺宗门大位。”
智天玄说得正色，吴毅也歇了玩笑之意，这般人物，心性之能忍，当真非等闲之辈，不过，若是等闲之辈，也不能够实现大业了。
此番来见智天玄，本也没有其余事情，智天玄的修为，和自己一般，除却上界事宜外，他也无法指点吴毅什么，昔日师徒，而今，更似好友，一同畅言饮酒，言谈之中，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其中，无论是智天玄，还是吴毅，都明白，他们二人，之后相见的机会，可能就要变少了，此番，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如此相谈。
是以，言语之中，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坦荡，最后时光，都想要留下美好的回忆。
最后作别的时候，四下酒杯散乱，酒壶狼藉，果核滚落，吴毅摇摇晃晃地朝智天玄一拜，道:“师尊，弟子去了！”
智天玄口舌不清地回答道:“嗯！”
吴毅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智天玄的洞府，周围有道童想要搀扶，吴毅运转灵机，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飞越至高空，吴毅垂首俯视，心头怅然，然则眼眸清澈，哪里有醉酒的姿态，是的，之前的姿态，他是故意伪装的，不仅仅是他伪装，即便是智天玄，也是伪装的。
这一点，吴毅与智天玄都心知肚明，但是又各自没有点破，与其如同小女儿一般惺惺相惜，依依不舍，不如借着醉酒，坦荡浩然一些。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自功房离开并对苍茫界灵机感到不适的时候，吴毅就明白，自己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此处了，自己要与苍茫界告别了。
故意以意念分身来见智天玄，估计对方也是察觉出来这一点。和聪明人对话，很多时候，不言胜过千言万语。既然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意，那也不必劝了。
吴毅很庆幸，自己遇上智天玄这样的师尊，尽管严厉了一些，但是也只有这般严厉的师尊，才说明他真的重视你，一旦你得到他的承认，便是倾囊相授。
吴毅俯视良久，沉沉一拜，这一拜，心甘情愿，再一拜，理所当然，最后又一拜，泪水自眼眶内涌出，滴落在云端。
凄清惆怅的气氛，掀起一阵凄风苦雨，底下生活的小兽，都忍不住悲戚起来，虽然以它们的灵智，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哭。
三拜毕，吴毅转身而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明亮的光芒。
这一转身，吴毅切断了与智天玄的因果联系，无形的因果联系，却如有形的琴弦崩断一样，在吴毅心头留下一道伤痕。
而与此同时，尚在洞府内的智天玄欣慰一笑，自己弟子终于要走出这一步了，作为师尊的他，自然只有祝福与期许了，总不可能成为他的拦路石吧！
将手中最后一滴酒水饮下，也不动用法力逼迫，任由后劲极大的酒水侵蚀自己清澈的意识，而后，沉沉睡去……
凡欲成仙者，莫不斩断自己因果，以求大踏步向前方走去。吴毅走的不是太上忘情，那样过于无情，要抛弃一切情感，吴毅是有选择地斩断因果。
例如，有些因果联系不必斩断，比如吴毅和月琉璃的联系，倒不是她因为道侣的身份，而是她石碑世界界母的身份，吴毅离不开她。这其中，倒可以看出几分功利主义来。
其实，若是智天玄可以前往上界，吴毅也不至于一定要斩断联系，日后相互扶持不好吗？可惜了，智天玄已经入了神道，难以抽身。
虽然斩断联系，然则吴毅却没有忘却自己昔日在心头立下的誓言，日后倘若遇上那位带给智天玄以苦难的九墟真魔，即便无法对抗，也要想方设法将师母营救回来，不可令二人分隔天涯海角。
智天玄的情谊，吴毅记得，所以这份因果真的断了吗？不过是为了规避天劫而已。
辞别智天玄，吴毅再见白泽，同样畅谈宴饮，胡侃吹牛，“醉酒发疯”，载歌载舞，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酣然大睡，全然没有一点宗门高人的姿态。
第九百一十九章:暗示
白泽，自吴毅进入一气门内门之后，便与这位前辈关系紧密，白泽还出手帮过吴毅不少次，堪称是过命的交情。
不过因为珠子黑甲虫的关系，吴毅一直是黑甲虫的重点观察对象，生怕吴毅作出有害宗门的事情来。
白泽一直以一气门利益为先，所以，有些时候，作出的选择让吴毅十分不满意，但是到了后来，吴毅也渐渐能够理解白泽，多了几分坦荡与豁达。
昔日在吴毅眼中，高深莫测的白泽，如今已经变得很平凡。
失去神秘的它，在吴毅眼中，真的变成了一个老顽童一般的人物，为一气门这个传承万年的大派，尽心尽责，默默守护着，受风吹雨打，而没有丝毫怨言，每年为数不多的乐趣，便是欺负那些新近入门的弟子，在低阶弟子眼中，展示自己的威严……
心中想着想着，吴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本来完全可以避免，但是吴毅也懒得压抑了，一切任其自然，白泽，值得自己的眼泪。
“哭什么，我的寿元长着嘞，说不定你死了两回了，我都没有死。”白泽嚷道，试图改变气氛。
“是是是！白泽前辈最能耐了。”这一刻，吴毅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白泽时的景象，道器寿元确实长，修士们只能够望项其背。
特别白泽又是一气门的镇山道器，与地脉相牵连，只要一气门气运不绝，基本上没有大碍，度过几个量劫，也未必是问题。
“我可没有骗你，苍茫界里，我看过的弟子，有好几千轮了，多少人化为尘土，而我依旧伫立在此！极少一批人，去了上界，而后杳无音信，上界广阔，波诡云谲，他们当中有很多人不及成仙，就折命半途。”
白泽的语气，有几分感伤，很多人想要长命百岁，寿与天齐，但是，活得长，真的是一件好事吗？生不如死的感觉，只有这种见证无数历史的存在，才能够深刻体会出。
别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再一次的轮回罢了，吴毅之于白泽，也是人生之中的一个过客。
“我一定能够在上界闯荡出名头来，不给您老人家丢脸！”吴毅对白泽如此道，就好像小孩子对家长说自己要考双百一样。
“可别死了，到时候连给我收尸的机会也没有。”白泽讥讽道。
“指不定到时候我还能够令你起死回生嘞！”
“别，到时候就让我安安心心地转世就好。”白泽急忙道，一副活够了的样子。
“我偏不！到时候可要让你看看我的威风！”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只怕是会嘲笑吴毅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白泽仅仅是微微一笑，慵懒地翻了翻身子，吴毅被称为千年一遇，可不是等闲，日后但凡不陨落，按部就班，水到渠成，实现复活自己的目的，并不是不可能。
“那我就等着那一天了！”白泽语气之中，还是一副不相信的姿态。
最后，就在互相拌嘴之中，吴毅与白泽的交谈，到了尾声，吴毅转身想要离去，却止住脚步，问道:“前辈可有何想法心意，想要弟子为之？”
白泽沉眉，而这一思索，便好似过去一个世纪一样，持续好长时间，许久，白泽才缓缓道:“昔日，我曾亲眼见证一个弟子的成长，他的悲欢离合，欢笑痛苦，就和你一样。”
“但是他离开之后，我很久没有听说他的消息了，若是你有幸打听到他的消息，无论生死，不妨回来和我这般老骨头说一声！”
吴毅听罢，默然不语，过了片刻，问道:“这位弟子的名姓，不知为何？”
“他叫方闲，道号持静真人，已经是两千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如今仙号为何。“
吴毅拱手答应，而后转身，断去与白泽的因果。而白泽就这样看着吴毅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似已经经历过许多遍了。
白泽不想回忆那些事情，眼眸眯起，闭目养神去了。
吴毅与白泽直接的因果联系断去了，但是因为白泽最后的那个请求，二者的间接联系还在，事实上，吴毅与智天玄也是一样。
因果一道，深奥异常，岂是想要断绝就断绝的，千丝万缕，此刻断去，日后谁知会不会联系上。
白泽最后这个请求，意思几乎明确地不能够再明确，希望吴毅不要像方闲一样，一去不复返，即便没有闯出名堂来，也最好能够报一个平安来。
吴毅无论有没有找到那个持静真人，都需要回来和白泽言语一声，而这就是白泽的心愿所在。
送走一波波的弟子，但是从来没有弟子回返，期间苦楚，岂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吴毅内心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在外哪怕遇上再大的苦楚，对内也都是报平安，展现在外的，都是自己强势的一面，所以，当白泽说出这个请求之后，吴毅同样默然了瞬间，若是自己没有找到那个方闲，自己敢于回返告诉白泽吗？
这个问题，没有去做，自然没有答案，不过方闲既然是苍茫界一气门出身，还是两千五百年前的事情，那么飞升上界之后，目标也很明确，但有个生死消息即可。
一气门内，吴毅交友不多，与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便是智天玄与白泽，余者都是建立在利益共同体上，等到自己离去最后一日再谢罪不迟。
剩下的，便是单慧与元熙了，吴毅回返炎玄天池，月琉璃已经归来，之前没有见到她，是因为她外出处理杂务去了，在吴毅要求之下，她总算将修为提升到了上位神。
有石碑世界作为根底，月琉璃初晋升上位神，.asxs.就比其他人高了许多，仪容气度威仪等，远胜他人。
但是，她偏爱处理这些杂务的心思，还是没有改变，不过而今吴毅凝就本命元胎，心性改变许多，懂得顺其自然，加以顺势利导。
况且，这说不定是她在此最后一段时间了，所以吴毅也不再多言。
第九百二十章:前路已定
炎玄天池，依旧熙熙攘攘，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因为一个人的改变而改变。
吴毅将单慧元熙以及他们的弟子传召而来，月琉璃坐在一侧，歌舞升平，一派喜庆之象。
单慧元熙，都在恭贺吴毅出关，修为更进一步，吴毅修为提升了，他们行走四方，在各地能够得到更高的待遇。
此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是，宴会中途，吴毅就告诉了他们一个“坏消息”，自己决意随妙真仙子前往上界，在苍茫界一般意义下，这就是羽化飞升的意思了，虽然这只是名义上的意思，而不是修为层面上的羽化。
单慧与元熙错愕了一瞬间，便流露出淡然的神情，依旧恭贺吴毅不提。
吴毅被称为千年第一人，怎么可能甘于平淡，日后肯定是要更上一层楼的，苍茫界太小，容不下他，这一点，单慧元熙二人心知肚明，倒是他们手下的弟子，面面相觑，各有异色。
一气门有十二巨室，二十四望族，其中，巨室需要有洞天上真坐镇，望族要有三代元婴涌现。
但是，这十二巨室，只有韩王元严林五家是真实的巨室，其余七家，族内洞天上真，都已经被上上任掌门带去了上界，至此，师徒世家两脉并立的格局成型。
那七家洞天上真不是陨落了，而是鞭长莫及，无法影响他们家族，空有地位，而无实际地位，介于望族与巨室之间。
在一般人眼中，飞升是一件好事，但是作为依附在飞升者周围的人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些吴毅的徒孙们，很快也明白过来，吴毅的飞升与否，不是他们所能够干涉的，便随自己师尊一起，祝福师祖飞升安然。
吴毅颔首应下，道:“既然决意此行，便没有退路可言，昔日留下的一些法宝宝材，去了上界，对我也没有多少用处，你们便都分了吧！”
吴毅挥袖之间，灵光无数，都是自己百年来得到的天材地宝，有刀剑枪戟锤这等通用的法器，也有戒指，鞭子这样比较小众的法器，斑斓五色，神异难言。
那些徒孙们，眼光浅，见到这许多宝物，目眩神迷，贪婪之色，显化在外，不过，人之常情而已，吴毅也不至于因此而斥责他们，昔日自己在明月界遇上分宝岩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
只有单慧与元熙跪下磕头道:“敢问师尊，我们可有再见之日？”
“安心修行，日后你我上界再聚，还是师徒！”吴毅如此承诺道。
单慧与元熙掩面哭泣，泪水沾衣，真心也好，虚心也罢，吴毅此刻不想再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一一宽慰安抚，方才劝罢这些人。
带着吴毅一身宝物，单慧与元熙离去，他们这一去，因果关系再断，但是吴毅留了后手，若是日后上界再见，那么师徒还是师徒，断得不彻底。
很多人会说，绝师徒情分，断朋友之情谊，是吴毅无情冷血。
但吴毅何尝不是在保护他们，一旦本命元胎脱去凡壳，必然有天劫降临，到时候，但凡与自己关系匪浅之辈，都会牵扯上，这可不是小孩过家家，若是吴毅失败，可是牵连甚广，几无回转余地。
不是吴毅一个人这样做，是几乎每一个决定经历仙劫的修士，都会这样做，你若是不这般做，人家反倒说你害人家，一些极端者，甚至于太上忘情，斩断一切因果，在吴毅眼中，则是有些过头了。
斩断因果，除却保护他们之外，也是保护自己，因果少了，渡过劫数的成功率会提升，多少不好说，但是有这个作用，却是实打实的，经过无数次前辈的验证。
打发走单慧元熙，吴毅看向月琉璃，道:“天劫当前，难料后果，若是——”
“不必说了，你去哪里，我随你去哪里便是，只希望你不要再将我视为后缀就好！”月琉璃斩钉截铁道。
吴毅微微一笑，没有多言，“好。”
吴毅思索其余因果，竟然没有寻得值得主动断除的因果，非要说的话，自己父母胎血的因果，倒是可以，只是吴毅并不打算刻意断去，劫数要重就重一些吧！
自己父母及祖父的魂灵被自己接引至明月界后，已经在心魔身手下，做了善恶使者，即便没有吴毅暗中扶持，也已经是中位神，只在赏善罚恶使之下。
他们前世记忆渺茫，所以，即便是有劫数，也不会重，这样就好，不必改了。
想了一圈，竟然没有多少人，值得自己亲自告别，吴毅不知道该欣喜还是无奈，可见自己人缘之贫乏。
这般结果，与吴毅自己脱不开干系，真要交友广阔，昔日一些联系，完全可以维系住，只是吴毅有意使之冷淡下来，那些昔日故友，便也识趣地不再往来。
后事处理完毕，吴毅即往天极殿一行，妙真仙子以及所有以往护道上真，都住在这里，灵机丰裕不说，环游四方，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能够迅速作出反应。
檀香袅袅，白玉为阶，四下，也不见有一个童仆道童在，吴毅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过前厅，行至内殿之外，朗声道:“弟子吴毅，求见护道上真！”
殿门洞开，金光由内外透出，一道轻柔的声音自内中传出，“无一上真多礼了，请进吧！”
吴毅收拾衣冠，朝内中行去，一路上，目不斜视，端正大气。
妙真仙子自然明白吴毅此行所为何事，事实上，为了等这一天，她已经等了许久，昔日吴毅替身出现后，她就有心带吴毅前往上界修行。
都是洞天修士，也没有什么试探一说，吴毅顺利见到了妙真仙子，就如同自己第一次看见她一样，还是那般缥缈，不过，若是吴毅现在想，完全可以破除她的纱障，看见她的真实面容。
“你可是做好决定了？”妙真仙子问道，此事，智天玄已然告知与她，但是依着惯例，还是得要问上一句才行。
吴毅颔首应下，郑重道:“弟子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