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一章:理念之差
“上界辽阔，大能无数，在此你可以称王做祖，到了上界，不啻于重新开始，你当真愿意吗？”妙真仙子如此询问，也不过是例行常事罢了，吴毅倘若真的要前往上界，也不至于被这么一句话给吓退。
一番例行公事后，妙真仙子玉袖一展，一只白玉蟠龙鼎出现在她的身前，以灵气为笔墨，以天地为图卷，妙真仙子凌空落笔，在空中勾勒出美妙而玄奥的符文。
符文落在白玉蟠龙鼎上，迸射出耀眼的清光，镌刻在鼎炉上的蟠龙图纹，好似要因此而复苏过来一样。
当然，最后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是这白玉蟠龙鼎内中发出阵阵龙吟，却是不假。
吴毅静静地看着眼前景象，如果没有猜错，妙真仙子这是在和上界仙人沟通联络，还是莫要打扰地好。
约摸过去半个时辰，白玉蟠龙鼎上盘踞的蟠龙图纹，吞吐出袅袅白烟，白烟汇聚在一起又不时分开，分分合合，最后浮现出一个苍发老人，手持一柄拂尘，一副飘然无物的姿态。
明明是一道虚影而已，却带来莫大威压，看不清这仙人的面目，那一对眼眸虽然看着浑浊，然则精光暗藏，只怕并非初入太初的新人。吴毅以余光扫视过后，得出这个答案来。
妙真仙子见得仙人垂目降临，即躬身拜道:“弟子妙真，拜见至玄天仙。”天仙，是对太初道果仙人的统称，而上仙，则一般称呼太乙道果的仙人。
称呼并不绝对，在一些小宗派内，即便是太初道果的仙人，也有被称为上仙的。
吴毅亦是一同拜候。
这至玄天仙瞥了一眼妙真仙子以及吴毅，基本上明白了妙真仙子要禀告何事，作为上界一气宗与下界一气门联系的纽带，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处理了。
明白归明白，妙真仙子该说的还是要说，这至玄天仙听罢，挥舞手中拂尘，丝丝缕缕的拂尘缠绕开来，便有无尽光芒闪烁，而且还在不断移动过程中。
其中，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艘渡界舟，天然隔绝天魔窥视，行走虚空，安全保障高了许多，事实上，昔日吴毅在苍茫界外遇上的桃花仙子，她座下飞舟，便是一渡界舟。
不过，真要说安全，还是不及吴毅手中仙器定灵珠。
至玄天仙目光游移，不多时，便找到了最适合吴毅的飞舟，道:“最近的渡界舟，约摸百日，便会降临彼界，好生等候，逾期不候！”
“多谢天仙指点。”妙真仙子与吴毅一并感谢道。
事毕，须臾之间，这至玄天仙，面孔就已然暗淡下去。
整顿衣衫，妙真仙子对吴毅道:“天仙所言，你也听到了吧！该料理的后手，这百日就尽数处理掉吧！”
吴毅颔首道:“弟子省得！”
妙真仙子微微点头，就欲转身离去，却被吴毅唤住，“仙子若是有闲暇，可妨为弟子解惑？”
妙真仙子转过一半的身子止住，见吴毅一副真心实意，道:“也罢，你想要问什么就问吧，只是我知晓的也不多，只能够作为你的参考，可未必准确。”
“敢问上界宗门之中，可是真的有二宗分立一事？”妙真仙子如此言语，吴毅很是直接地问道。
妙真仙子闻听，眉头微皱，俄而明白了什么，道:“你说的是元吉祖师陨落之后，宗门分裂的事情吧！几十劫以前的事情了，非要说二宗分立的话，倒也无错。”
昔日曾经总结过上界一气宗的事情，差不多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三个阶段，也与三位祖师脱不开干系，甚至可以说，就是这三位祖师，建构当下一气宗，这三位祖师，分别是玄微子，元吉子以及知非子。
第一个阶段，崛起。
上界一气宗，兴于玄微子，在陆海之劫天地大变(百劫之前)后，进入北海，率领弟子击杀天外邪魔，自身凭借功德晋升太乙境界，同时获得气运神器，定下一气宗根基。
第二个阶段，极盛。
盛于元吉子，创下真经，可修炼出太虚之气，逆反灵机，在地魔之劫(八十劫之前)中，大展身手，声威隆盛，可与超一流大派圣灵宗相提并论。
第三个阶段，衰落之后而复兴。
盛极而衰，谋求扩张的一气宗惹来外界普遍不满，大军来犯，龟缩北海，元吉子惊世一战，与众仙俱灭，有和约出，感性理性之分，门派分裂。
吴毅而今询问的，便是此事。昔日因为是否要固守北土，门派产生分裂，一部分弟子选择留在北境与敌人拼尽最后一滴血，一部分弟子则进入北海修身养息，并谋求开辟天外。
前者为故土派，后者为天外派。时代大潮下，后者.asxs.虽然弱，但是后来居上，成为主流，并逐渐取代前者。
特别是天外派出现了知非子这个宗师般的人物，再演真经，灵气自生，天外成坦途，八百下界，功名直追元吉子。
然而故土派存在一些活有数十个量劫的大佬，想要强行压服，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这便是上界一气宗的大事记了。
妙真仙子敷衍般的回答，自然无法令吴毅满意，吴毅道:“敢问护道上真支持哪一方？”
“我都来到下界做护道上真了，你说我支持哪一方？”妙真仙子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吴毅。
吴毅面色不改，换了个说法，道:“在下询问的是，仙子如何看待二者修炼之法？”
妙真仙子听闻此言，讶异地看了吴毅一眼，这个出身下界的弟子，知道的也不少嘛。
第二位祖师，元吉子，确立下宗门根本大法，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才是一气门的开山祖师。
这根本大法，也就是吴毅而今修炼的气道真经，可以修炼出太虚之气，太虚之气，可逆反万物以为本源，直指混沌。
若是太虚之气足够，即便是修士本人，也能够给你炼化了，虽然手段浩荡光明，然则在外门看来，与魔门无异。
很长一段时间内，一气宗并不叫一气宗，而是叫做混沌魔宗。
第九百二十二章:离去
一气宗被外人视为魔宗，除却功法的缘故之外，也因为在压制地魔之劫的过程中，大放异彩，俨然有成为第一道派的趋势，便惹来上界第一大派圣灵宗的不满，想要打压一气宗的崛起。
总而言之，既然是魔宗，少不得被喊打喊杀，而且多年压抑之下，弟子心性发生改变，手段多有残暴，更是加深了外人的成见。
最后，太虚之气若是用来炼化身怀灵机者，也是一顶一的好用，比起很多真正的魔门，还要方便，杀人越货，轻而易举。
元吉子治下一气宗后期，可以说，一气宗真的如同一个魔门一样，也不必辩驳，黑历史多得一气宗自己都说不完。
祖师元吉子最后惊世一战，与几大门派高人同归于尽，以自己的性命为宗门博得一条生路，但是外界对一气宗的成见依然很深，对于一气宗而言，这场生死大劫并没有消弭。
故土派与天外派看似是争执于是否固守北境，其实是在争执，是否要继续元吉子的路线，也就是魔道理念。
天外派想要息事宁人，退守山门，改变外人看法，重归道门正统之流，而故土派恰恰相反，破罐子破摔。
时至今日，上界还是有人说一气宗是魔门，而一气宗内也有人继续魔门手段，只是更为隐晦了。
吴毅想要问的，其实是这个。
妙真仙子道:“你当真想要知道吗？”
吴毅颔首，这一点颇为重要，方便自己进入上界之后决定自己行事风格。
“倘若依着这个说法，上界一气宗可以分为三大派系，其中两大派系，便是你说的那般，而我非要说的话，其实属于第三大派系。”
竟然还有这般事情，吴毅道:“愿闻其详。”
“宗门之中，有人行魔道，有人行正道，而更多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二者并行！”妙真仙子言语之中，声音甜美可人，想不出其若是行魔道手段，会是哪般。
不过吴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了，起手道:“多谢仙子。”
“无妨，”妙真仙子摆了摆手，俄而带着几分感慨的语气道:“我们一气宗，被人称为天下第一杂门，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天下，何来非黑即白，如此才是常理。”吴毅如是回应道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倒是生得一张玲珑口。”妙真仙子笑骂道。
自妙真仙子处离去，吴毅心态平和，丝毫不为所动，哪家宗门不是如此，所谓名门正派，当真都是正人君子吗？其中就没有伪君子吗？
即便是杀人盈野的杀人魔，若是能够秉持真心，诛杀不端，这个魔字，也是不恰当的。
自家宗门之所以会得到这许多评价，不就是因为宗门无法掌握话语权吗？苍茫界的一气门，做法何尝不是如此，但是有谁说一气门是魔门吗？
没有。
实力，势力，可以垄断评价，成王败寇，这是最为简单的解释。都是修炼百年的人了，谁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百日之后便是自己前往上界的日期，依着苍茫界的惯例，必须要举办一场升仙宴才是，证明宗门传承有道，前继有人，对于一气门而言，也可以增强己方底蕴，使其余宗门不敢窥视。
此事不必吴毅操心，自有宗门操劳。
吴毅要前往上界的事情，本来只有清虚殿内为数不多的洞天上真知道，而今，消息传出，一气门为之沸腾，整个苍茫界为之沸腾。
普通弟子不明白升仙宴与升仙的区别，以为吴毅真的成仙了，有生之年，得以看见宗门前辈飞仙，欣悦难言。
不仅仅是一气门弟子前来，还有其余宗门，各大人道王朝，以及妖族群体，也派出代表庆贺吴毅，有些甚至就是宗门掌门，一族族长前来，给足吴毅面子。
就连水族族长姬莹也来了，不是真身，只是一道神力化身，吴毅有段日子没有见到此女了。
她同时据有龙族族长气运，以及四海水神大运，未必是第一，但是前三一定有她，在苍茫界内，即便是吴毅，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打败她。
不过，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得到水神之位的她，已经被困在此界，这也可以说是神灵的悲哀吧！想要前往上界，除非斩断因果，化身出行。
万宾相贺，这几日，可以说是吴毅“朋友”最多的几日了，但是真的值得吴毅亲自接见的，寥寥无几，他们也知吴毅不想多生因果，大多只是打个招呼就走。
升仙宴，归根到底，只是欢乐了底层弟子而已。哪怕是吴毅这个主角，也无法快乐起来。
趁着升仙宴的机会，能够斩断的因果，吴毅尽数斩断，此刻不除，若是日后自己成仙渡劫，可是要连累他们的。
欢欢闹闹，不觉两个月悠悠，最后几日，吴毅哪里也没有去，谁也没有见，就是静静地功房内，等候那渡界舟到来，如今也没有哪个不长眼地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正是第一百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天地的时候，一艘渡界舟缓缓破开弥天之障，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波澜。
这弥天之障，本就是一气宗布置下的，总不可能拦住自己。这波澜，对于凡人而言，趋近于无，但是对于吴毅这等合和天地阴阳的洞天修士，基本上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此刻，不仅仅是吴毅，苍茫界内，几乎所有洞天上真，都下意识地看向渡界舟来临的方向。
他们自然知道，这渡界舟，是为谁而来。
吴毅徐徐起身，看了一眼功房四壁，这一去，也不知道来日可有机会再回返。
该惋惜的，前些日子，已经惋惜地差不多了，此番随自己前往上界的，也就是石碑世界内包括月琉璃在内的一众生灵，除此之外吴毅几乎抛弃了所有。
振起衣袖，来到一气门山门上空，下方人山人海，都是恭贺吴毅起行的，熟悉的，不熟悉的，赫然在目。
吴毅无言，唯有深深一拜而已，便转身而去。
身后，“恭贺无一上真功成飞仙。”这般的言语不绝于耳。
第九百二十三章:螟蛉之子
吴毅入得飞舟，方知内中自有洞天，白鹤丛中深岁月，绿芜台下自春秋。竹摇青珮疑闻语，鸟弄馀音似诉愁，与外界无异。
其中一株大槐树下，四个老道围在棋桌前，二人下棋，二人观棋，除却棋子落于棋盘的清脆声音外，一点杂音也没有，论及修为，皆是半仙人物。
下棋观棋的四人，俨然与这方天地融合为一，以至于吴毅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察觉到，而是当他们落子时流露出几分道韵，才有所察觉。
吴毅身前的一个老道，隐逸淡泊，头戴角巾，身穿淡服，手持拐杖，足踏芒鞋，身周还有着一个青脸獠牙、红须赤身鬼使伺候。
这老道背对吴毅，不知面容，不过另外三位老道，倒是可以看见。
左手处霜姿丰采，右手处绿鬓婆娑，第三个虚心黛色。各各面貌、衣服俱不相同。
那霜资老道正是观棋的一人，见到吴毅进入飞舟，即起身行礼，另外一个绿鬓者，同样是观棋者，亦是起身朝吴毅行礼。
吴毅回礼毕，自报家门，问道:“不知几位道友尊号？”
霜资道人答道:“绿鬓者唤丰冉道人，虚心者号云宸道人，隐逸者唤螟蛉道人，老拙号劲节道人。”
在霜资道人介绍的时候，即便是下棋的云宸道人与螟蛉道人，也是起身朝吴毅唱喏行礼。不过行礼之后，他们又进入紧张的对弈。
听罢他们的道号，吴毅几乎猜不出他们各自手段与擅长之事，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
简单的介绍之后，劲节道人邀请吴毅一起观棋，吴毅欣然答应下来，进入飞舟之后，灵识扫过，除却这四个老道之外，也就是一些道器的气息，少不得与他们打交道。
昔日智天玄赐予吴毅定运盘，便是棋盘姿态，因为内中含有鸿华星源，故而对弈双方，比较的不仅仅是棋艺，同样是气运，气运不及，稍有输子，便沉沦难返。
因为这个缘故，吴毅对棋道，算是有了解，可以借棋道将自身大道演化而出，但是若是说精通，那也不至于。
精于棋道者，术数推演，阵法演化，无不精通，甚至于了断生死，划分阴阳，博大精深，不可小觑之。
所谓观棋不语，这一看，便是数月悠悠。
这数月光景，吴毅也算是初步了解云宸道人与螟蛉道人的些许手段与领悟出的大道。
云宸道人执掌天象，呼风唤雨，心意之间，天地变色;而螟蛉道人精通傀儡之道，好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傀儡一般，不论云宸道人如何来袭，浑然不惧，靠着数量的优势，撑到了最后，成为胜利者。
棋路断绝，云宸道人手中执棋，竟然不知道落于何地，最后慨叹一声，抛弃棋子，落下的棋子碰撞在棋盘上，无奈而落寞，云宸道人拱手道:“我输了。”
螟蛉道人道:“胜负乃常事，下次胜负，尤未可知。”
“道友已然连胜三局，棋艺精湛，明乎大道之理，在下哪里还敢讨丑呢？”
云宸道人言语之中的意思，似乎是三人连败于螟蛉道人，吴毅听着，眉头微皱，不应该呀！观螟蛉道人的手段，胜之不难才是。
云宸道人认输之后，就从袖子内，取出一柄金光剑递与螟蛉道人，一狠心，抹除精血印记，道:“此物纵然是我的亲传弟子向我讨要，也没有给他，不过愿赌服输，只望道友能够善待于它。”
螟蛉道人接过此剑，指尖轻弹，这金光剑便发出清莹的震动声，好似日出东方，照亮四方，成长性很高，难怪云宸道人不愿意将此宝交予他的弟子，而是打算留在自己手中。
棋局毕，劲节道人自觉不甚过瘾，还想要继续看，很是自然地问向吴毅，“敢问无一道友可有意乎？”
“在下疏于棋道，岂敢卖弄手艺，还是莫要献丑了！”吴毅推辞道，起身就打算进入房室内修炼。
“嗡——”螟蛉道人又弹了一次金光剑，也不起身，盘坐着道:“在下摆棋，非独为赌注而来，若是能够交结朋友，也是不错的选择。”
吴毅微微一笑，依旧选择拒绝，虽然螟蛉道人已经不打算收取赌注。
“道友难不成连个朋友也不愿意交吗？”螟蛉道人起身，语气带了几分寒意。
而与此同时，其他三个老道，竟然也一并起身，面含不满之色。
如此局面，出乎吴毅的预料，这三个老道是自己输了，还想要拖吴毅下水吗？都这般岁数，怎么这点心性也没有。
但是转念一想，吴毅看着面前诡异的局势，总觉得有些奇怪，其余三位老道，怎么好像这螟蛉道人的傀儡一样，如此听话，是这螟蛉道人暗中使一些阴谋诡计吗？
“舟车劳顿，心神不宁，若是螟蛉道友执意要与在下对弈，不妨过上几日再说！”
过上几日，三日是几日，三年也是几日，全看吴毅如何解释了，一般人听到如此言语，已经明白对方心意，就应该知难而退了。
不过这螟蛉道人竟然是一点也不相让，直言道:“既然如此，不如两日后对弈，无一道友以为如何？”
说着的时候，其余三个老道竟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吴毅，目光中，暗含压迫之意，唯命是从的样子，真的加深吴毅之前的怀疑。
“道友计议如此，那就如此吧！”吴毅面露不满之色，震袖而去，无论是谁，被逼迫着做一件事，都会不开心的吧！
螟蛉道人嘴角上扬，没有言语，看着吴毅远去。
二日后。
吴毅如约被“请”到了螟蛉道人身前，即便是打坐休息，身旁也有眼睛跟着，真是不爽。
“想必道友安养精神毕，没有其他问题了。”见面，螟蛉道人便暗含威胁地道。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螟蛉道人的出现，将吴毅对上界的美好期许浇了一脸冷水。
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存在，躲是躲不掉了。
“对弈无妨，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吴毅伸出一根手指，如是道。
第九百二十四章:看破诡计
局势如此不利于己，吴毅竟然还敢提提条件，螟蛉道人不经意地一笑，道:“道友但说无妨！”
吴毅将自己的定运星盘取了出来，道:“对弈无妨，只是需用我的棋盘！”
螟蛉道人眉头一皱，接过棋盘，敲一敲，看了看，没有发现异样，开玩笑，定运星盘内中的鸿华星源，即便是仙人，也未必能够察觉出其中的不凡，何况螟蛉道人一个半仙。
纵然如此，螟蛉道人还是不死心地道:“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此棋盘承载不了大道之力，还是要用我的棋盘。”
“自然！”吴毅大方地答应下来，螟蛉道人若是能够将定运星盘撑破，吴毅将头扭下来给他当夜壶。
咳嗽一声，螟蛉道人道:“道友后来是客，不可与道友争先，无一道友先手吧！”
“道友棋艺精湛，如此，就莫要怪在下无礼了！”吴毅也不推辞，先手之势，还是很重要的，对方既然托大相让，岂有不取之意。
吴毅鼓噪气血，汹汹沸腾，一子落下，好似在天地间塑造出一个巨人一样。
身怀力道之法吗？倒是少见。螟蛉道人瞥了吴毅一眼，没有多想，同样一子落下，一只螟蛉出现，这只螟蛉，就如天地之中的一一样。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须臾之间，转嫁寄生，棋盘之内，就有无数螟蛉浮现，扩张之势，便是草原烈火，也远远不及，迅速席卷四方。
见此情形，吴毅不为所动，扶持巨人成长，而另一边，螟蛉道人继续扩大自己的螟蛉种群，渐渐地，已经改变的棋盘内部格局，将螟蛉种群塑造为天命之子，天地主宰。
虽然只是棋盘之中的景象，但是都是精气神的投入灌输，和真实景象也没有多大差别。
到了最后，形成群蚁噬象的景象，吴毅演化出的这尊巨人，就好似与这方天地对抗一样，一身蛮力，发挥不出三成来。
螟蛉道人轻蔑一笑，本来还以为有多大本事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而已。
但是，下一刻，螟蛉道人面色忽变，棋盘之内，突然出现一朵黑色的火焰，环绕在巨人身周。
跳跃升腾之间，远远看去，好似一朵黑莲，劫气环绕，无论是谁看见，心中都会升起不祥与忐忑之感，仿佛天劫下一刻就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不错，这正是灭世黑火。
不过出现在棋盘之内的，只是灭世黑火的影像而已，不是实物，但是因为吴毅与灭世黑火相处已久，虽然是影像，但是真韵暗藏，与真正的灭世黑火，没有多大差别，同样是杀人之道。
“道友见识不凡呀！”螟蛉道人惊诧一瞬，随即冷静下来，灭世黑火的大名，他自然也是听过的。
吴毅演化出灭世黑火的真韵，但是螟蛉道人不会想到吴毅竟然能够掌控这等不祥之物，即便是仙人也不敢沾染这等存在。
螟蛉道人坚信自己的想法，认为吴毅不过是有幸看见一次，是以此刻演化出来诈他。
棋盘之中，螟蛉已经形成绝对数量优势，已经足以影响天地规则，灭世黑火虽然强势，但是也是要在世界劫气升腾的时候，才能够展现威能，否则就是拔去牙齿的老虎，不足为惧。
螟蛉道人一方面影响棋盘规则，一方面以螟蛉数量湮灭灭世黑火，不多时，骇人的灭世黑火，就暗淡下去，奄奄一息，明灭不定。
灭世黑火暗淡下去，吴毅看也不看，口念佛门的四十字真言，巨人身周生出佛光来，凭生渡化螟蛉，而后使他们自相残杀。
对于吴毅的种种手段，螟蛉道人可以说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集中优势地位，以螟蛉的绝对数量，碾压吴毅各种手段。
是以，四十字真言前期威能不凡，但是在螟蛉压迫之下，渐渐地，也有独力难支的姿态。
而后，又是灰鱼，又是阴阳磨盘，又是幽冥法身，吴毅各种手段迭出，都被螟蛉道人绝对的优势数量给碾压，额头冷汗涔涔，气息不稳之象，愈发频繁。
螟蛉道人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明白，自己又要增加一个傀儡了，丝毫不乱，就等着吴毅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而后自己收网捕鱼。
而吴毅这幅姿态，虽然不能够说都是虚假，毕竟很多手段，并没有动用真正的实力，比如四十字真言，也只是念诵了第一句。
不过而今姿态至少有三分为真，否则也骗不了螟蛉道人了，吴毅倒是想要看看，螟蛉道人如此花费心机，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幽冥法身也被螟蛉道人打回原形，吴毅张口想要说自己认输投降，但是无比神奇，甚至可以说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吴毅竟然无法主动说出投降的话语，一股诡异的力量，如同诅咒一样，环绕在吴毅身周，驱使吴毅继续顽抗下去。
“道友，你还不认输吗？”螟蛉道人有意地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
吴毅想要说自己认输，但是在那如同诅咒一般的力量驱使下，竟然鬼使神差地说自己还能够继续。
“我即便是赢了，也没有任何好处，还是不与你对弈了。”螟蛉道人惺惺作态，如是道。
“在下若是输了，全凭道友驱策！”同样是在那股力量驱使下，吴毅说出这般内容来。
至此，吴毅算是明白，螟蛉道人的诡计了，简单的把戏，如果不是特殊特定的场合，也没有多少作用。
螟蛉道人好似早就预料到吴毅会这般说，哈哈大笑，道:“道友果真爽快，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同道友玩下去吧！”
“不过，若是道友输了，是不是同样要供在下驱策呢？”吴毅清明的目光中，似乎透着几分狡黠。
怎么回事，此子竟然还能够阐发自己本来意志吗？螟蛉道人眉头微皱，这等局面，倒是第一次遇上，那布置在吴毅身上的诅咒之力，反噬而来，同样波及自身。
螟蛉道人言不由己地回答道:“那是自然！”
吴毅笑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背后隐秘
当说出那句话之后，螟蛉道人就后悔了，但是诅咒之力已经纠缠上了自己，此刻，那是不想要继续也得继续，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螟蛉道人心中懊悔不已，但是这懊悔之意，他此刻，即便是想要表现而出，也无法做到了。
棋子落于棋盘，已经超越闲暇对弈娱乐的层面了，而是主仆之争，不可轻视分毫，一旦落败，被那股诅咒之力缠上，吴毅也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脱离苦海。
即便是能够脱离那诅咒之力的纠缠，少不得灰头土脸，那样也不是吴毅希望看见的。
所以，只能够胜，不能够败。
当然，那螟蛉道人，也是如同吴毅一样想的，因为之前的交手，他心中还是存有对吴毅的轻视，认为自己只要稳扎稳打，就能够取得胜利。
而吴毅心中冷笑，浮现在棋盘内的，不再是灭世黑火的虚影，而是真实的灭世黑火。
不过，即便是真正的灭世黑火，若是没有足够的劫气支撑，也是绚丽的烟火，昙花一现。
但吴毅早已做好准备，自己建议以定运星盘作为对弈的棋盘，也是看中定运星盘逆演因果的作用，之前对弈，早已将螟蛉道人的因果算得七七八八，劫气与因果同源，因果明白了，劫气自然无所遁形。
所以，现在支撑灭世黑火燃烧的劫气，实际上是螟蛉道人自己身上的劫气，相当于引火烧身。
灭世黑火一起，螟蛉死伤无算，沾上就黑，擦上就死，不多时，棋盘内的螟蛉种群数量，就好像经历了一次过山车一样，短时间内迅速下降。
螟蛉道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还妄想着依靠自己之前手段，逆风翻盘，但是浑然不知道，这一回的灭世黑火，可是不会灭的，除非将螟蛉道人焚灭，断绝劫气供给之源头。
灭世黑火之威，是颠覆一个世界的强大力量，不可忖度。即便是异时空焚皇这等人物，也不敢轻易操控修炼，还是想要让吴毅掌控使用，作为小白鼠，以作经验之选。
灭世黑火肆虐，螟蛉道人完败。
一口鲜红的精血喷涌而出，螟蛉道人面色灰败，面如白纸，双目无神，身子也摇摇欲坠，一副活死人的姿态。
吴毅瞥了他一眼，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说不定看在同门之情上，我还能够饶你一条性命！”
螟蛉道人听见那句同门之情，灰暗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光彩来，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水草，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放弃一切尊严。
之前有多么嚣张，现在就有多么卑微，下跪，自扇耳光，磕头如捣蒜，都是正常操作，哪里有半点得道高人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将自己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被吴毅用在自己手上，螟蛉道人一番谢罪之后，取出一只铁盒，就道:“上仙饶命，这些恶业与在下无关，都是内中邪物压迫的。”
那铁盒四周散发着一股让吴毅极为不舒服的气息，吴毅没有接过，直接问道:“这邪物有何说法？”
“此物乃是在下一千三百年前在——，啊！”螟蛉道人言语未毕，就发出惨痛的哀嚎声，观形容面貌，不似伪装，好似被一股难以言表的的力量束缚住了，甚至于，这股力量还在不断地抽取螟蛉道人的生机。
“君以此兴，亦以此亡！”吴毅看着螟蛉道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惨叫，声音嘶哑，没有一点同情之心，冷冷地评价道。
很快，前后也就是十数个呼吸而已，这螟蛉道人之前还是肌肤如雪，光洁如婴儿，此刻就鸡皮鹤发，骨瘦如柴，半点生气也没有，就是一具死去的骷髅。
螟蛉道人一死，为螟蛉道人控制的绿鬓丰冉道人，虚心云宸道人以及那位劲节道人，得以重新掌控自己命运。
而这三人，自虎口脱险之后，不约而同地跪下朝吴毅礼拜道:“道友今日大恩大德，难以为报，虽人小力薄，也定然报恩！”
吴毅故意道:“你们就不担心我像螟蛉道人一样，对待你们吗？”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劲节道人回应道:“若是道友是这般人物，只做我们眼瞎，活该命中有此一劫。”
“罢了，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吴毅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远走了。
三人在后朝吴毅恭敬一拜，久久不言，为吴毅人格所折服，施恩不图报，古君子也。
此飞舟，乃是专渡诸天的渡界舟，内中自有洞天，吴毅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半山处，暂且作为歇脚处。
此处视野甚好，匝地远天，凝烟带雨。夹道柔茵乱，漫山翠盖张。密密搓搓初发叶，攀攀扯扯正芬芳。遥望不知何所尽，近观一似绿云茫。
劲节道人等人没有追上，被螟蛉道人驱策为傀儡，他们想来也不愿与吴毅这个比螟蛉道人手段更狠的人待在一起。
不过如此一来，倒也清净，吴毅稍作洒扫，作草庐一间，开始盘坐吐纳。
不多时，心意感应中，一道气机靠近自己，不紧不慢，就是跟定了自己，吴毅睁开双目看去，不是之前螟蛉道人执掌的铁盒，又是何物。
打败螟蛉道人之后，吴毅顺利获得这铁盒的执掌之权，这铁盒已经将吴毅视为下一任主人了。但是吴毅宁愿不要。
看见这铁盒之前是如何对待那螟蛉道人这个前主人的，吴毅心中很难对此物有好观感。对于此物而言，主人之于他，不过是寄生所在而已，一旦无法满足自己，就将之抛弃。
不过此物倒是锲而不舍，非要跟着自己。
吴毅不想沾染上什么坏东西，取出风雷扇，翻动为雷面，一扇之下，雷霆肆虐，紫电如蛇，噼里啪啦乱响个不停，但是落在铁盒上，除了擦出一点火星之外，竟然不见丝毫损伤。
风雷扇器灵之一的雷公对吴毅道:“真人恕罪，此物来历不凡，怕是无法破灭之。”
第九百二十六章:佛门净土之变
风雷扇可是仙器之流，而其的雷面，可是汇聚有天地劫雷，至刚至阳，对付上着阴邪的铁盒，竟然束手无策，可见着铁盒来历不凡。
吴毅皱眉，问雷公道:“当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雷公凝视铁盒一眼，道:“使在下将此物炼化入仙器之内，寻雷火交汇之地，千年之内，或可炼化之！”
或可，不就是还是没有把握吗？吴毅闻听此言，这才真正重视起这看似朴素至极的铁盒来。
可惜了，螟蛉道人死得太早，一点信息也没有吐出来，就被此物杀人灭口了。
风雷扇奈何不了此物，吴毅起手引动灭世黑火，以汹汹劫火，想要将此物焚灭。
灭世黑火不愧是真正的劫火，笼罩在铁盒周围，那股让吴毅颇为不舒服的气息，顿时隐藏不见，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外部的铁盒，也逐渐变形，有了融化的趋势。
望山跑死马，吴毅足足花费三十六日，也就是一个多月，才最终将铁盒给炼化完毕，至此，吴毅也终于看清楚了内中的存在。
是一个面含微笑的灰色小人，不知牝牡，小孩嘛！身体发育不成熟，若是雕刻者，没有雕琢身体器官，自然不知道男女。
这个雕塑好像是木质，又好像是铁质，又好像是玉质，又好像是……
时而发烫让吴毅感觉如同握着岩浆，时而发寒让吴毅觉得自己握住了万年玄冰……
时而出现生机，并且改变造型，时而生机隐去，寻不出半点迹象，普普通通。
实话实说，吴毅第一次遇上如此奇异的存在，小人面含微小，清纯而可人，但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笑容，看久了，你也会解读出无穷的奥秘出来，是开心，还是悲哀，是兴奋，还是恶毒。
几乎每一种心情，都能够在小人身上解读出来，不是变脸，但是远比变脸要诡异，就是一个喜怒综合体，矛盾综合体。
吴毅还是不敢直接接触此物，觉得过于诡异了些，也不撤去灭世黑火，想要顺势将这个小人一并焚灭。
而随着灭世黑火的铺展，小人的脸庞上，时而浮现出痛苦可怜的姿态，使吴毅于心不忍，时而又发出怨恨的嘶吼，发誓要报复吴毅，让吴毅永堕九幽。
一般这样的威胁，吴毅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从这个小人口中说出这些，吴毅却好似处于冰天雪地之中，经历一番透心凉。
这个无名小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吴毅看得越久，越是好奇，而灭世黑火也没有如同吴毅心中期望的那样，将这个无名小人焚灭。
好似，这个无名小人，也是劫气与厄运的载体。
到了后来，吴毅心中甚至生出这样的念头来，想要压抑而下，最后却越发炽烈，冥冥之中的本能告诉吴毅，这个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而这个变化莫测的雕塑，指代的，也并不是特定的一人，而是一个群体，所以才会变化莫测，因为是劫气与厄运的载体，乃是天地所缔造，是以不知其材料为何。
渐渐地，吴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过，明白归明白，但是吴毅心头的提防，丝毫没有松懈，甚至于，吴毅还加深自己的提防与警惕。
之前灭世黑火盘绕心头，劫气不时侵扰，吴毅连最基础的修炼都无法做到，后来好不容易控制了灭世黑火，也是时时刻刻分出心神窥视。
灭世黑火尚且如此，这比灭世黑火还要诡异的雕塑，吴毅更是不敢松懈。
昔日的灭世黑火，吴毅是施展出佛门净土，最后才将之镇压下来的，所以此刻，吴毅也没有犹豫几分，默念四十字真言，佛光，净土先后演化而出，以及净土之中的恩境，苦境，也是一般生出。
这个雕塑进入佛门净土之后，就产生巨大的撕裂感，一部分存在被牵扯入恩境，而另外一部分，则是要被拖入苦境。
吴毅第一次发现佛门净土竟然会迸发出如此强大的撕裂感，由此也可以窥见这个雕塑内中是何等矛盾。
不过更为神奇的事情，便是如此矛盾的雕塑，竟然能够出现在这个天地之中，天地真的会铸造这等存在吗？即便是有劫气牵引，吴毅也不如此认为，应该是有人推了一把。
雕塑作为一个矛盾综合体，既然成型，自然有其缘由，存在地久了，虽然还是极为怪异，但是已经形成内部循环机理，稳固如同泰山一般。
而今吴毅要强行将之拆散，何其困难，无论吴毅如何念诵四十字真言，也奈何不得这雕像，反倒是佛门净土有了崩溃的迹象。
吴毅不甘心承认失败，驱使灭世黑火，继续烧灼这雕像，联合佛门净土与灭世黑火之力，经过数日的坚守，终于有了一丝转机。
顽固不化的雕像开始崩解，过了数十日，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炸裂，一分为二，本来是灰色的雕像，但是这一分化，却是变成黑白两色，白色小人进入恩境，黑色小人进入苦境。
而这一分化之于佛门净土，就好似混沌之中生出盘古一样，无论是恩境，还是苦境，至此，对立之象鲜明。
整个佛门净土，异象无穷，梵音缭绕，不绝于耳，无尽佛陀生出，天女散花，白象奔跑，飞龙环游，彩凤啼鸣，整个净土都为之沸腾。
发生了什么？吴毅此刻，好似置身于事外一样，一脸呆滞。
但是，下一刻，吴毅有几分明悟，从心底有两句真经，缓缓升腾而来，自吴毅口中发出，怀有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大誓言，“沉溺诸有情，悉发菩提心。”
这是四十字真言的第五六句，而当吴毅念诵而出后，整个佛门净土再一次得到升华。
梵音念诵之声，陡然清晰无数，之前只如蚊蝇细碎，如今却是清晰可闻，也正是因为清晰起来，所以第一感觉，便是梵音之声，大了许多。
那分化而出的两个黑白小人，也是各自双手合十，他们是有情之体，蕴含世间各种想法，此刻，不拘善恶，一并皈依佛门，菩提明智。
第九百二十七章:至玄天仙造访
雕塑给佛门净土带来的变化，是为吴毅所没有预料到的，但是他心中隐隐有感，若是等到这两个小人凝就出一颗菩提心来，自己四十字真言，又可更进一步。
总而言之，是一件好事，而且，是一件意外之喜。
因为此事，在接下来的整个旅途中，吴毅的心情都很好，不过接下来的旅途，相比较而言，也显得枯燥乏味许多，不值一提，就是修炼而已，偶尔和月琉璃交谈闲语一番。
渡界舟自有上界大能操控，不需要吴毅等人御使，如此，随着时间推移，距离上界越来越近。
不过，这一日，飞舟外突然传来一道异样的气息，本来吴毅以为是有天外心魔来袭，准备加以驱逐，但是见到来人，才知道自己预料错误，躬身请安道:“拜见至玄天仙！”
是的，来人是至玄天仙，吴毅起初还以为是天魔幻化出天仙面容欺骗他来的，可是后来以定运星盘观察之，发现不是，但是如此一来，吴毅心中的疑惑，没有解除，反倒更加深了。
至玄天仙打发走劲节道人等人，对吴毅道:“不必惊讶，我此来，就是为你而来！”
吴毅凝眉不语，担心提到螟蛉道人的事情，虽然罪过在螟蛉道人，但是自己击杀同门还是事实，若是上纲上线起来，寻一个罪名，还是轻而易举。
且听这天仙如何言语，若是想要自己送死，可不能够胡乱答应下来，自己可不是无知地来当炮灰的。
心中如是想着，至玄天仙已经开始了言语，“若是没有记错，你本名吴毅，道号无一，对吧！”
“不错。”吴毅颔首，至玄天仙如此言语，一副拉近关系的意思，想来是有事示下，否则也不必如此。
“说起来，我也是出身于苍茫界，这几年，也接过不少弟子后辈，众人之中，你是最优秀的！真是人才辈出呀！后生可畏。”
“仙人过誉了！”至玄天仙有心拉近关系，吴毅却是有意保持一定距离，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谁知道对方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吴毅如此反应，倒也在至玄天仙预料之中，看来对方是一个看重实际的人，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拐弯抹角了，直接道:“界域晋升一事，你应该听闻些许消息了吧！”
吴毅点头，没有言语。果然是有事要吩咐自己吗？
“你长年居于下界，上界局势所知，尽是只鳞片爪，不甚了解，也罢，我就与你介绍一番！”
吴毅拱手道:“多谢仙人教诲！”
至玄天仙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我不和你说，到了上界，你自然也会明白。”
“上界之传承，已经无法考证有多么久远了，涌现出无数势力派系，道佛魔邪妖巫，尽数都有。”
“上界之中，大体上，道门是主流，各方派系并存。而今维持最久的，便是圣灵宗，也是第一大派，已有五百劫道运，是我们一气宗的五倍，底蕴深厚，难以动摇，历经数次大劫，不为所动。”
“我们一气宗，持气运神器，世代镇守北海，抵御天外邪魔侵扰，在诸道派之中，非第二，便是第三，地位同样非其他小派小门可以动摇的。”
说到这里，至玄天仙语气之中，自有一股傲气。不过也值得骄傲，气运神器之于一界，就是威力最为强大的器物，没有之一。
其余后天仙器，只要是以这个世界的材料炼化出的仙器，根本无法比拟，可以借用一界之力，但有此物在，旁人便休想窥视上位。不过，若是气运神器相斗，胜负输赢，可就难料了。
气运神器是一气宗的无上至宝，但是另一方面，也是拘束一气宗发展之物，为了维系气运神器内中的天地气运不流失，必须要时时刻刻镇守北海，否则，气运神器就会化为俗物，气运发生转移。
权利与义务，往往是并存的。
至玄天仙一席话，让吴毅以为宗门高层有意与圣灵宗争夺道门领袖的地位，很自然地问道:“可是要弟子潜入圣灵宗内？”
明白吴毅之意后，至玄天仙哑然无语，无奈一笑，道:“便是要与圣灵宗相争，也不至于使这等手段，此番私下寻你，乃是有他事！”
“仙人但请吩咐。”
至玄天仙叹了一口气，道:“事实上，如今道门内部的矛盾并不重，反倒是外部矛盾更大一些。”
他接着解释道:“界域晋升，不出意料的话，道门将是最大的赢家，无论是佛巫还是邪魔，都不是道门的对手，无论此番晋升成败，道门还是天地正统。”
“但是，近些年来，一支新兴势力迅速崛起，已然威胁到了道门正统，为了抵御这个新的对手，几大道门，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加以遏制！”
绕了一圈，还是个迷，吴毅毕竟不知上界之事，此刻也想不出可能的答案来，只得虚心请教。
“我一气宗兴起之道，你可还记得？”至玄天仙问道。
一气宗盛衰之事，吴毅还是明白的，答道:“仙人指的是陆海之劫吗？”
陆海之劫，指得是以道门为首的陆地生灵，对抗四海龙族为首，江河水族为仆从的大劫。
陆海之劫，结果极为惨烈，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可以说，都没有赢家。
就陆地而言，西海龙王引海水倒灌西土，整个西土沦为死地，北海龙王击破薄弱的北海之眼，积攒无数年的寒气一朝迸发，整个北境，也成为了一片雪域，除此之外，便是天外心魔趁虚而入，纷纷来袭了。
一言以蔽之，西土沦为死地，北境化为绝境。
海洋一方，西海龙王在巨大的因果反噬下，自身拥有的气运神器西海印崩解不说，连性命也没有保住，神魂俱灭。
同时，西海之地也成为一片死海，血水染红了大海，生灵死绝，怨念邪气经过百劫至今，也未曾散尽，即便是仙人进入西海之地也会受到侵蚀，为了镇压西海故地，道门常年驻守十位仙人以上。
第九百二十八章:道门之难
陆海之劫后，北海龙王没有像西海龙王那样，神魂俱灭，但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龙躯崩裂，神魂剥离，直接被镇压下来。
四海龙族，剩下的东海龙族投靠了道门，至于南海龙王还在负隅顽抗，南海海族，如今依旧是一大心患。
至于镇压北海龙王龙魂的，便是一气宗，而且一气宗开山祖师玄微子也在此劫之中，晋升太乙。
至于原因，倒也不妨再说一遍，大劫之后，界域分化极为明显，在大家纷纷背弃西土北境，前往资源更加丰裕的东土以及南地的时候，玄微子反其道而行之，带领弟子前往北境。
一气宗镇守北海之眼，压制寒气肆虐，大誓愿感动天地，有气运神器出，奠定一气宗无上大派的地位，绵延至今。
做旁人不想要做的事情，最后说不定会有更大的收获，玄微子所为，值得许多人思索。
至玄天仙道:“不错，正是陆海之劫。此劫之后，无数大派大族陨灭，上界灵机说是断崖式的下降也不为过，在之后几大量劫内，都没有恢复过来。”
“很多人以为上界将会至此沉沦，但是，就如潮水一般，大劫之后，不过是潮头暂时沉下而已，终有一日，还是会上升的。”
吴毅应道:“就像我们一气宗据守北境，北境生机就在不断恢复。”
至玄天仙赞许地看了吴毅一眼，早知道此子如此聪慧，就不说这么多了，道:“我们一气宗镇守北境，百劫以降，北境灵机逐渐恢复，同样，那成为死土的西土之地，也是一样！”
“可是，不是听说西土灵脉尽绝，连个灵穴也寻不着，已经成为人道乐土了吗？”吴毅好奇地问道。
“这些事情，是谁人告诉你的？”至玄天仙的眉头一皱，语气带着几分犹疑。
自从西土成为死土之后，道门可是将西土与整片大陆切割，一分为二，自此成为两个大陆，即便是有道士曾经前往上界，也未必会知道西土的事情。
“是门中一个老前辈，寿元有些日头了。”吴毅含糊不清地回答道，由着至玄天仙思索去。
“罢了，你既然已经知道，那我也就不瞒你了，而今道门最大的对手，便是在西土崛起的人道！”
“百劫以降，西土所在，灵机虽然不足以修士修炼，然则供养一处人道王朝，则是绰绰有余，无数年的分合，如今，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统一王朝，气运宏盛，君主龙运，几至于半步大罗。”
吴毅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询问一遍，得到肯定回答之后，才眉头紧锁，半步大罗，如此说来，这个统一王朝的君主，岂不是最有资格统领上界晋升的。
“你现在，可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人道王朝不比仙道，权力集中于君主一人，众生生死，操控于一人心念之间。一言既出，波及阴阳，大法随之。”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道门控制的地盘虽然多，但是各家道派分散混乱，攻伐不休，气运自然不集中，反倒被人道王朝弯道超车了。
“何至于成长如此？”吴毅问道，如此多的道门大能，难不成没有暗中压制吗？
至玄天仙微微咳嗽一声，吴毅感到自己有几分僭越，自己一个洞天小修，哪里有资格质问大能前辈。
质问语气收敛之后，吴毅再次问了一遍，至玄天仙方才回答道:“其实，也就是这万年的事情。原来，西土虽大，哪怕出现共主，也都是施行分邦建国，有着数百个小国，气运分散。一国之主，纵然有国运加持，不过是勉强有天神水准而已。“
“这套规则，已经持续许久，这王朝崛起之后，诸位大能本来以为也会如往常一样。但是谁知此国扩张之势，竟如烈火，周遭小国，只如鱼肉，断难压制……”
后面至玄天仙说了些什么，吴毅没有仔细听，但是重要的，基本上能够自己猜出来。
“如此说来，仙人想要弟子前往压制这人道王朝的崛起吗？”吴毅问道。
“对，你出身下界，之前没有进入过上界，不似我等受陆地分隔之扰，可以轻易进入西土之中。”
见吴毅不回答，至玄天仙继续道:“这些年来，但凡自下界而来的弟子，大多都被派遣去了西土，一旦立下大功，修道资源，任你取用。”
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等言辞，如何能够让人相信，没有真金白银，还是省省吧！道门无数大能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吴毅也不会自信自己一个小小的洞天修士，能够改变什么。
至玄天仙取出一面玉牌，上面纹刻着吴毅的名姓，若是以灵识探之，则有吴毅音容笑貌浮现而出。
“若是在西土遇上同门，便以此玉牌与他交谈，那人道王朝忌僧讳道，禁绝超凡，对僧道管理甚为严格，我们已经替你准备好了身份，你可要好生保密才是。”
自己何时答应了他的要求，吴毅忍不住腹诽起来，没有接过此物，道:“若是身份暴露，不知可否离开西土？”
至玄天仙讶异瞬息，接着笑道:“你多虑了，到时候自有宗门长老接应你。”
无论至玄天仙如何花言巧语，说此行如此安稳，吴毅都是询问不止，非要将这个人道王朝的事情问个通透才行。
诸如这个王朝崛起治乱，疆域统率，人丁税负，兵员官制……
真要是安稳，他怎么不自己上，要身陷敌境的又不是他。
听罢至玄天仙之言，其实吴毅也明白，能够被挑选去西土的，都是道门一流人才，否则也无法担任这个任务了。
只是自己明明想要来上界安生修炼，与同道餐风饮露，畅游北海，品道饮茶来的，而这一来，就是进狼窝。
吴毅心情要是能够好起来，那才是见鬼了。
吴毅如此多的问题，至玄天仙虽然不耐烦，但没有表现而出，一一回复，表现得其实还可以，不至于让吴毅心生恶感。
第九百二十九章:妖道乱政
渡界舟继续前进，四周不再是漆黑朦胧，光亮无数，其实，这也就意味着，即将靠近玄黄世界了。
在界壁之外，吴毅与劲节道人等人告别，而后，在至玄天仙的引导下，来到一处天外仙府。
盘踞在珠子内的异时空焚皇，在离此地甚远，便对吴毅说，内中有太乙上仙，要吴毅谨慎一些。
其实，不必异时空焚皇指点，单单看至玄天仙这个天仙姿态，吴毅就明白，内中一定有上仙存在，若是同道，何至于如此卑微。
“这是我们一气宗的灵巽上仙，是负责引导弟子前往西土的上仙之一，莫要造次。”天府之外，至玄天仙便如此对吴毅道。
吴毅还能如何回答呢？不过是颔首而已。
进入天府之中，俨然一方洪荒小界，但见得巨镇东南，中天神岳。芙蓉峰竦杰，紫盖岭巍峨。九江水尽荆扬远，百越山连翼轸多。
上有太虚之宝洞，朱陆之灵台。三十六宫金磬响，百千万客进香来。舜巡禹祷，玉简金书。
楼阁飞青鸟，幢幡摆赤裾。地设名山雄宇宙，天开仙境透空虚。几树榔梅花正放，满山瑶草色皆舒。龙潜涧底，虎伏崖中。幽含如诉语，驯鹿近人行。白鹤伴云栖老桧，青鸾丹凤向阳鸣。
这可是太乙上仙的洞府，说起来，吴毅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等地界，观望多时，最后由衷地道:“当真是玉虚师相真仙地，金阙仁慈治世门。”
至玄天仙驾驭祥云，带着吴毅来到一处浩大石坪上，而后便飘然而去，告诉吴毅，再过数日，上仙自会开启界陆之阵，让吴毅前往西土。
闲来无事，吴毅看着脚下石坪，通体玄色，貌如黑铁，也不知道是以何等异石铸就，落足其上，竟然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石坪上，已然有四五位道人在此等候，男女老少都有，一眼看过去，是否为真实面孔，也很值得商榷。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的修为，基本上与吴毅一般，一个个气息内敛，精光暗含，实力难以忖度，在同道之中，只怕也不可小觑。
能够被道门安排去进行这项任务，自然不是易于之辈。
不过，至玄天仙已经和自己说过了，修士进入西土人道王朝治下之后，会获得一个独属于自己的身份。
也正因为如此，每个修士会被打乱位置，即便这个时候交游再好，也没有多少用处，未必能够遇上。
所以，几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各自吐息打坐，不理外事。至于吴毅，本身就不喜交游，反倒顺遂心意，安心修炼。
不过以余光打量他们修炼之法，五六人内，一气宗出身的，怕是只有三四人，余者都是出自其他宗派。
从中，吴毅也确定了一件事，此番西土人道王朝崛起，怕是真的动摇了道门统治地位了，否则一贯内斗盛行的道门，也不至于联合起来。
至玄天仙在离去之前，对吴毅有言，若是能够顺利进入西土，并且获得一定名位，那么需要做的，就是离间这个王朝，使他们君臣相隔，朝野不合，若是能够将这个王朝分裂就更好了。
但是与此同时，又不能够将这个王朝拆分到以往百国林立的形态，需要维持一定的统一，如此，才能够在之后的界域晋升中，分担道门的部分压力。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平衡的游戏，一方面巩固道门一流的地位，一方面保持人道的大势以应对日后的压力。
这样的角色，在人道王朝之中，少不得背负一个妖道乱政的名头。
想要实现乱政的目的，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吸引那位帝王走上求仙访道的路，人道与仙道相互抵触，一旦帝王沉迷于此，寿命缩短不说，整个帝国的国运都会下降。
一国之主，自身代表的是整个帝国百姓生民的利益，若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想要延长寿算，便是和一国生民作对，不啻于挖自己的墙角跟。
办法简单，但是往往奏效，毕竟帝国是帝国，个人是个人，利益并不是完全重合的，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我死之后，那管他洪水滔滔。”对于帝王而言，自己生前快乐就是，死后子孙能不能够守住家业，与自己没有关系。
因为这是最简单的法子，若是遇上不信此道的君主，亦或是大臣强烈反对，百姓议论纷纷，多半失败。
所以此法估计并没有发挥作用，否则道门也不必派出一轮又一轮的弟子遏制人道王朝的发展。
之前的思路是由上而乱政，但是更多的时候，由下而上，也是一个办法，而且难度要低许多。
一般而言，百姓普遍愚钝，易于欺骗，鼓噪起一支信徒，将他们对世界的仇恨，转嫁到这个国家上去，即便无法实现颠覆国家的目的，也能够实现祸乱国度的目的，多来几次，一国气运自然会下降。
前面两个想法，是建立在仙道修士思维模式基础上的想法。其实，当吴毅听闻自己的任务之后，就将这两个想法剔除了，如此多的前辈尝试，还是没有成功，显然对方有防范。
吴毅以为，真的想要实现自己的目的，不应该以修士手段，或者说是仙道手段，应该以人道手段，能够打败庞然大物的，只有庞然大物自己。
这也就是为什么吴毅花费许多时间，冒着在至玄天仙心中留下坏名声的风险，也要多询问一些相关消息的原因。
盘坐在石坪的这几日，吴毅所思所想的，便是这些内容，几日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三两人到来，凑够十人之后，一道恢宏的意志降临，漫天祥云，灵雨纷纷无绝期。
不必别人提醒，吴毅便躬身行大礼问安道:“恭迎灵巽上仙！”余者莫不如此。
灵巽上仙显然只是分了一道意念而出，并非真身，但是对于众人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开启通往西土之门。
灵巽上仙看过吴毅一干人，不曾多言一句，灵光缤纷，一道门户生就而出。
第九百三十章:初入西土
此门户，不知边界，不知四方上下，内中黑魆魆一片，不知前路所在，端的是诡异无比。
其余人，有几人谢过灵巽上仙之后，全无顾忌，已经跳下去了，在他们心中，灵巽上仙这等大能，一定不会害他们，天然相信。
而吴毅打量多时，没有寻到异样处，也不好意思继续拖延，最后一个慢吞吞地跳了下去。
身周彩云环绕，金光灿灿的灵巽上仙见吴毅等人离去，对无名处道:“这是第几批了？”
“已经是第一百二十三批了！”
“原来我这里已经送了一千多人了，”灵巽上仙慨叹一声，便久久不语。
许久之后，灵巽上仙才继续问道:“前番送去的弟子，有几人存活？”
虚空之人回答道:“不足一成，还有半数叛变！而今没有暴露身份的，不足一分！”
“唉——”灵巽上仙又是悠悠一叹，界域晋升在即，正该是各方精诚合作的时候，只是道门之中，有些人囿于成见，非要打压人道，方有而今计划。
在灵巽上仙眼中，那人道王朝虽然强势，但是到底根基浅薄，哪里能够与道门对抗，一个绝对强势的帝王，也无法改变大势，只是有些道门上仙想要将一切威胁消弭于无形之中。
大敌当前，竟然还窝里斗，灵巽上仙对此是极为不满的，然则独木难支，无可奈何，只能够顺遂大势。
这场“没有必要”的争伐，改变不了大势，就是苦了这一群又一群的弟子而已。
简短的对话结束，灵巽上仙这丝意念，也归于本尊。
另一边，吴毅踏入灵巽上仙开辟出的门户之后，五感就好似消失了一般，甚至于，就连自己内视的能力，也逐渐消失不见。
这是封印，还是退化倒退，答案就连吴毅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黑暗，精气神好像为之一空。
最后，还是黑甲虫唤醒了自己，吴毅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依着昔日习惯，想要调御灵气，洗涤衣衫，想不到，竟然感应不到半点灵气，气海空荡荡，一无所有。
内心失落之感，难以言表，习惯了动用法力，一朝失去法力，落差感，非常人可以忍受。
“别看了，你现在用的是人家的身体，好家伙，鸠占鹊巢，直接夺了人家躯体。”黑甲虫讽刺道。
吴毅不为所动，反正不是自己安排的，都是道门大能们安排的，要问罪，先问他们去。
拾起身旁一面玉牌，审视良久，吴毅躁动的内心，渐渐归于平静，自己的一身法力以及本尊躯体，都暂时存于这面玉牌之中，若是自己想，完全可以使用自己昔日法力。
心念一动，法力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这具身躯瞬间拥有了筑基巅峰实力，灵气冲击碰撞这具身躯的关窍筋脉，进行了一场洗筋伐髓，体内污垢杂质，尽数排洗而出，恶臭难闻。
不过随后，吴毅又将灵气转回玉牌之内。
灵气鼓噪，大部污垢被荡涤一空，吴毅稍作处理，恰巧门外就有一方水井，吴毅便引来清水，荡涤身躯。
清清爽爽洗了一澡，倒是许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泡着泡着，吴毅就舒畅地浅睡去。
既而，等吴毅苏醒后，天色已然大亮。
说说吴毅而今的身份吧，姓陈，唤作陈衍，今年十六，本是书香门第，三代士人，勉强如此说吧！因为都没有功名，连个穷酸秀才都算不上。
祖父还有个小县丞做，父亲就是个吏员书案，平日在衙门里抄抄写写，勉强混口日子。
偶然淘得一卷珍稀古籍，不知为何，竟然被一伙盗贼知道，夜晚寻上门来，夺宝不得，恼羞成怒，竟然将父亲打杀。
好在在强势政府缉捕下，犯人很快就被抓到，处以正刑，官府还送了一笔不错的抚恤金来，也是而今生活的主要支撑。
对，吴毅现在这个身份，而今形单影只，孤身一人，一个亲人也没有。
父亲死后，这个躯体原本的主人似乎对原宅很是害怕，从家里搬了出来，来到县城附近一处唤作清风观的普通道观上，以安心考取功名为由，在此地住了下来。
而吴毅搜索记忆之后，发现原来是原主察觉到其父亲之所以死去，是因为在衙门内，惹了本县县尉，县尉鼓动泼皮无赖寻事。
原主担心县尉不依不饶，就将宅子租了出去，自己来到道观之中，以求安宁。
这清风观建在半山处，平日香火不盛也不衰，一直很稳定。而吴毅所在的客房，更是远离前殿，清净无扰。
安宁与否不重要，反正那县尉没有继续寻仇是真的。
“陈公子，陈公子！”外间，有道童呼唤之声，好在吴毅已经将诸事处置完备，打开门来，正是平日为陈衍送饭食的道童，唤作虚心，七八岁的样子。
山中道观，想要山珍海味，自然是没有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菜品，不过这具身躯虽然经过洗筋伐髓，也是一个凡人而已，见得美食当前，吴毅接过餐具，大快朵颐起来。
这具身躯经过洗筋伐髓之后，精气神比之以往之落寞，已经好了很多，虚心小道童看见之后，说着好话道:“施主品相过人，非池中之物！”
“你这童儿，麻衣可曾读过，也敢替人看面相了！也不怕砸了你家清风观的招牌。”吴毅笑道，麻衣，全名应该是《麻衣神相》，乃是相术入门之书。
虚心小道童颇有些不服气，道:“自然是看过的！”
吴毅有意戏弄，道:“那你且说说其中关窍！”
虚心小道童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施主地阁丰隆，天门宽广——”
“虚心，在卖弄什么呢？早课做完了吗？”一道威仪的声音传来。
“师尊，”虚心小道童委屈地道，不过也不敢求饶，向吴毅告退之后，就一阵小跑地离开了。
“让施主笑话了！”来人面相威仪，虽然只是一身朴素的青衫，然则一双慧眼，似乎能够看清世界奥秘。
这是清风观观主，风清道人。
第九百三十一章:风清道人
“非也，虚心聪慧过人，日后定然可以继承观主衣钵！发扬光大！”人家自谦，吴毅可不会真的信以为真。
“这兔崽子，能够维持山门不坠就好了，哪里敢乞求发扬光大！”风清道人摇了摇头，但是仔细聆听，不难听出其中的暗喜。
山门太小，风清道人好不容易寻找到虚心这样聪慧的弟子，真是可遇不可求。
吴毅暗中打量这清风观观主风清道人，确认其确实只是一个普通的道人，但是言谈举止之中的一些习惯及词汇，至少说明，他是得了一些粗浅的传承的。
练气之法没有前辈教导，很难有所成就，更何况此地乃是人皇治下，摒弃超凡，想要有所成就，更是难上加难，但是并不意味着风清道人在其他方面没有成果。
道门五大流派，丹鼎派是毫无疑问的第一，也就是炼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返虚这一流，吴毅修持的便是这一道。
除却丹鼎派之外，还有积善经典占验符箓四大派系，舍此四大派系之外，还有无数小派系，并不是所有道士都是炼气筑基，走金丹元婴一路。
只不过，丹鼎派道士有了基础之后，无论要修习哪一派系的功法，几乎没有阻碍，久而久之，基本上成为道士的统称。
风清道人限于外界环境，不入丹鼎道，走的反而是占验派，这是以传习占验术数为主的道派。
占验派修士，内服丹药，外修功德，最擅长借气运，一旦得神人相应，窥天道漏洞，便巧立道果，成仙成真。是以占验派修士与世俗人走得最近。
占验派修士大多是聪慧之人，最擅长占卜命数，奇门遁甲，布局设阵。
即便是在如此恶劣的修炼环境下，风清道人依旧有着通玄水准，可为奇事。通玄是占验派内部的一种说法，意味着领悟大道，相当于丹鼎派金丹修士。
是不是很好奇，风清道人这等修为，为何在上界栖身于山野，连个弟子也寻不到。说什么甘于贫苦的，志在修仙，都是蠢货。
须知在苍茫界，一个金丹真人，足以在人间王国内成王做祖，有一定实力之后，四方之人，自会蜂拥而来，依附在下。
答案其实很简单，上界西土，人道之势如虹，帝国之主，一身人运国运，近于半步大罗，是上界最巅峰的寥寥几人之一。
四方的封疆大吏，强势者，也有太乙水准，弱者，再不济国运加持，也不会逊色太初仙人。
将人道与仙道相比，其实并没有多少可比性，倒是人道与神道，更加相似，都是叠床架屋，自上而下如同金字塔。
星君者，同太初;天君者，同太乙。那人道帝王，便是巅峰天君级别的人物，操控这个帝国的璇玑。
省郡封疆大吏而下，一府宰执，强者如星君，弱者也如上位神，府之下的县令，也基本上如中位神。
就风清道人所在的北郡，洋岷府，辰留县的县衙内部，就有不下十位不下于风清道人的存在，都是官吏，有皇朝气运在身。
人道至强独大，对神道与仙道的压迫，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仙神人三道无论哪一道独大，对其他两道的压迫，都是十分严重。诸如苍茫界仙道独大，人道仰为鼻息，神道甘为下吏，都是一个道理。
风清道人明明有着不弱的修为，但是莫说和县衙的那些入品的官吏对抗。便是不入流的衙役差役上门寻衅，风清道人也往往吃亏，一通水火棍，杀威棒，顿时叫你服软。
这就是道士在人道皇朝下的生存状态。不过也是因为风清道人修持的是占验派，于斗法降魔一道上并不精通，否则也不至于受气如此。
如此，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人道王朝治下，灵机被压制，没有纯灵之气，天地之内，尽是污浊杂气。
修士想要找到一处灵机丰裕处，可是困难无比，而丹鼎道对资源的消耗又是最多的，不得已下，众多道士只能够选择其他道路修持。
吴毅与风清道人交谈有半个时辰左右，所谈多是本县近来趣闻逸事，然则，通过这些逸事，又能够发觉背后的缘由。
风清道人修神人相应，窥天道漏洞，巧立道果，对于地脉气机的变化最为敏感，在百姓眼中难解的现象，在他口中，解释起来浑无半点滞涩，行云流水。
有时县里发生“怪事”，也都是请风清道人出面解决，这也可以说是风清道人为数不多风光的时候了，平日道观内，都是冷清无比。
吴毅而今占据这具躯体的本尊，也就是陈衍，他以往便喜欢听这些，听罢，便著笔落于纸面，书写下来，流传后世。
陈衍祖父父亲出身都不高，自己又没有多少读书的天分，除了字写得清秀些，足以当做公文之外，没有其他堪谈之处，就字如此，还是家门传承。
几番科场，皆是失败告终，虽然年轻，但是无人扶持，那功名之心，也渐渐淡了，想着办个书肆，贩书为业。抄写趣闻，也只是因为这类书籍购者众多而已。
吴毅既然受宗门托付，来此人道王朝内搅乱其国政，自然不可能继续这个梦想，无论如何，需要有资格对国事影响一二。
是以，当风清道人言县尊请他下山，办一场法会驱邪，吴毅便提出，要与风清道人一起下山，做个下手。
风清道人听闻吴毅这个请求，直接拒绝道:“陈公子大好之身，功名为业才是，莫不可学我！”
风清道人以为吴毅想要做道士了，不过怪不得他如此想，毕竟社会上，除了道士之外，谁人做驱邪的事情。
人道王朝嘛，社会自然有一种艳羡功名的思潮存在，所谓学而优则仕，一旦有了功名，就能够进入朝堂之上，可比修习祭祀驱邪之道要好许多。
况且，王朝还有诸多限制，约定道士人数不得超过多少，想要招收一个弟子入门，前后文件可是不少。
吴毅回答道:“但凡能够安国保民，则何法不可行？”
第九百三十二章:七色王朝
吴毅言下之意，自己不过是为了积攒人望而已，并不是真的做道士，不过风清道人担心受罚，还是连连摆手，想要谢绝吴毅的请求。
吴毅拗不过他的性子，道:“既然如此，侄儿在一侧做个看客便是了，难不成，这样也不行吗？世叔！”
世叔，对父辈朋友中年龄小于己父者的称呼，是的，风清道人是陈衍父亲的好友，是以陈衍在自己遇难的时候，才会来到清风道观寻求避难。
风清道人不明白吴毅为何宁愿耗费人情，也要参与这场法会，但是反正这场法会是公开的，带上吴毅也无妨，让他站得近一些便是。
“你呀！”风清道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随即想起了什么，道:“这场法会是县尉请的，缘由说是狱中女囚阴魂不散，搅扰生灵，我还没有亲身看过，你可得当心一些！不要被鬼物缠身了。”
“侄儿省得！”吴毅恭敬地答应下来，也不知道风清道人口中的小心一些，是小心那女囚幽魂，还是小心那县尉，毕竟后者可是让陈衍成为孤家寡人的罪魁祸首。
又是闲聊几句，风清道人便与吴毅告别，往大殿走去，虽然道观不大，但是还是要正常巡逻看护，有香客到来，要亲自接待解惑。
“狱中女囚？”吴毅抚着青葱的胡须，嘴角上扬，说不定是一个解决这具身躯因果的好机会。
返回屋宇，将蕴含自己本尊一身修为的玉牌带在身上，吴毅就悄悄离开了清风道观，不打无准备之战，自己先去探探路，顺便收集一波人望。
人道与神道的架构很像，严密紧凑，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像仙道中，有许多散修，体系散漫许多。不入神谱的神祇，被称为野神，是要受到击杀的，而仙道之中，没有人会无聊到去击杀散修。
但是有一点，几乎可以说是人道与仙道最本质的差异，便是神道维系自己的神位，靠的是信民香火(如果是天生神祇，则是靠天地大运，依天地大运而行)，香火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神祇的成长，需要漫长的时间。
而人道中人，一旦得了官位，纵然不过弱冠之年，在国运加持庇护下，也登时飞黄腾达，名满天下。
人道中人，想要取得官位，同样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选官制度无论如何改变，最后成为官吏的，一定是人愿在身者，否则哪怕是得到官位，也会丢失，此所谓德不配位。
何为人愿，简而言之，众人的意愿，众人信服你，愿意听从你，你就获得了人愿，不必担心政令不出衙门，被架空。
不同的时代下，因为时代大势，以及选官制度的变革，对人愿的解释，也是不一样的。
最初，建国的时候，战乱频仍，那时，战功军功就是人愿所在，马上得天下，大权在武将，满朝莽夫。
等到国家安稳下来，和平成为主流，军功不再是唯一的人愿，如此多的王朝，有世袭罔替的，有以孝廉推举的，有九品中正的，以及而今的科举，制度无数。
制度一直在变，没有变的，就是人愿，一切选官制度的目的，就是让通过这个制度走上朝堂的那批人，能够受到众人的承认，维持王朝的延续。
世袭罔替，靠得是子宫大奖;
孝廉推举，靠得是孝心与廉洁，这是个人品格;
九品中正，花里胡哨一大堆，最关键的，靠的还是家世，但是与世袭罔替相比，世袭是有的，罔替就未必了;
科举制度，分数决定一切，一刀切，没有解释，看似粗鲁，但是众多制度中，此最为公平，考生以自身才华获取地位。
不管是个人品格，家世，还是才华学识，制度的初衷，便是将身怀人望的人推举入体系内，这些得到他人承认者，便得到了精英，专家，学者，学士这些名号。
世界，总是由精英来统治底层，如此治理成本最低，收益最高，对，就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而已。不会真的有人相信民主能够实现绝对民主吧！不会吧！不会吧！竟然还有这么蠢的人。
一加一等于二，一百加一百，说不定还是负的。
前面提到，人望，或者说人愿，是人道中人获取官位的根基，但是存不存在无有人望却取得官位的例子呢？自然是有的。
比如在科举通行天下的时候，依靠门荫进入仕途，少不得为大众所讥讽，进得去，上不去。
值得注意的是，人望在不同时代会发生改变，你孝心廉洁无人可比，但是在军功至上的时期，也是休想有所成就的。
不是你的孝廉退步了，不过是因为时代大势不同而已，时代的要求与你自身不合。
这里，又需要再重申一遍，个人的努力，一定要符合时代的潮流，宁可不努力，少努力，也最好选对努力的方向。
上界西土，自陆海大劫以来，有百劫岁月，一劫十二万载，也就是过去了千二百万年之久。但是人道在这片土地崛起，可能连一劫岁月也没有，但是一旦崛起，速度惊人，竟然足以与仙道对抗。
这一劫岁月中，不算前期部落原始时代，单算帝国，先后加上而今的王朝，一共有七个，依彩虹色订立国旗，以七色循环之说。
国号也与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七色有关，分别是大炎王朝(火焰颜色为赤色);
大贞王朝(红黄合为橙色，火上坤下，八卦之中，是为明夷卦，第三十六卦，卦辞:利艰贞);
大宇王朝(四方上下为宇，宇者地也，地者，黄也);
大乔王朝(绿者，草木也，乔，高也，象征草木欣欣向荣之意);
大新王朝(青者，与绿相比，如新发嫩芽，勃勃生机);
大明王朝(蓝者，天之色也，天无二色，碧空万里，是为明也);
最后，也就是而今王朝，大极王朝(紫色，富贵也，富贵至极也，紫夺朱赤，是赤上加赤也，是为极)。
散人本来想直接写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不过怕你们说我水，稍微改了一下，看着是不是认真多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破案(一)
七色王朝，七大王朝，但是前面六个加起来，也不如最后一个。
大极王朝不愧其名，建立之后，国势升腾，而今已逾万载，几乎和之前六大王朝合起来一样，而且接近统一整个大陆西土，子民亿万计。
万载王朝，比一些道派的寿命还要长。
虽然大极王朝和一气宗与圣灵宗这等大派没有可比性，但是毫无疑问，在人道王朝之中，已经是极为罕见的长命王朝了。
就如同一气宗在延续过程中遇上无数次动乱，大极王朝在传承过程中，同样危机无数，但是应该庆幸的是，前后有九位大帝涌现，挽救王朝危难于水火。
大帝是帝王死后百官给其上的谥号，而今在世的这位，以其功德，只要之后不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不穷兵黩武，哪怕维持现状，成为第十位大帝，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大极王朝的崛起，为道门所不容，仙道与人道之间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几乎无法共处，道门围追堵截，这位能不能够坚持下来，还是一个问题。
这场大争，吴毅就是其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日后如何不好说，至少现在是这个地位。
一为获取人愿，二为了结占这尊身躯的因果，吴毅来到了辰留县的县治之外。
轻身而来，这具身躯经过洗筋伐髓之后，体力比之昔日，增长一大截，再也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弱书生了，自清风道观来到县治，有二十余里，不动用法力，仅仅是出了一身薄汗而已。
甫一进入县城，吴毅就感觉到人道龙气对神通法力的压制，好在此处不过是一处县城，天高皇帝远，龙气并不强烈。
又因为治理水平一般，常常强行催粮要徭役，百姓心下怀怨者众多，人愿虚浮，是以吴毅若是想要动用实力，并不会被压制多少。
吴毅好歹是个洞天上真，监狱门口显化而出的獬豸神兽，在正气支撑下，不过勉强成为中位神，根本没有察觉到吴毅的进入。
辰留县监狱，建在地下，阴森黑暗，不时有水滴自上方滴落，滴答作响，老鼠虱子遍地，污秽物散乱，管理水平之差，可见一斑。
不过要将所有罪过安在衙门头上，也是不合的，国家财政主要集中于中心或是其他大城市，对于乡下及十八线小城市，只要有个架子就可以。
没有资金，说的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基础设施低下的局面，得过且过吧，反正不是国家的名片。
吴毅来到监狱，自然不是探查辰留县的基础设施来的。
如同探囊取物一样，从几个监狱兵丁潜意识中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其实，有没有这些消息也不重要，吴毅甫一进入这监狱之中，就感应到极其强烈的怨念，怨念之深，几乎要冲破这个监狱压制，逸散到外界出去，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风清道人说的那个女囚一事。
之前獬豸神兽没有感应到吴毅，也有这个原因在，他需要压制怨念。
随着怨念指引，吴毅一步步来到监狱深处，并不是最深处，但可以肯定，就是那犯人受刑之地了。
没有看见尸体，想来已经被迁移出去了，但是冤魂还在，如果不是监狱演化出獬豸神兽可镇压邪恶，这冤魂也不至于残留在此，一定出去为祸人间了。
对旁人而言，唯恐避之不及的怨念，吴毅微微一笑，全不在乎，信步走入那间牢房。
地面上，墙壁上，依稀还可以看见残留没有冲刷干净的血液，蕴含极致的痛苦与杀念。因为极致的痛苦与仇恨，这冤魂甫一诞生，就是鬼王，也就是修士金丹水准。
正巧此监狱还是一处极阴之地，再让她停留几年，不是不可能晋升，成为一方悍物。
以手抚摸墙壁的暗黑血液，这具身躯浑身上下生出一层鸡皮疙瘩来，这是身体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作出反应来示警。
然而已经“晚了”，一道尖锐的厉啸传至识海深处，瞬间将识海搅得动乱不休，一道幽魂，瞬间闯入这具身躯上来，想要汲取精气，维持性命。
玉牌中涌来温热的法力，瞬间驱散邪气，吴毅身周迸发出强烈的气势来，吴毅将气势控制在这间屋宇内，不让外人察觉，一声厉喝，“孽障，真人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间接控制法力，还是有几分不习惯，竟然没有直接让这个女鬼臣服，还想要趁机逃逸。
吴毅口诵一声四十字真言，只是念了一句而已，周身佛光生出，将女鬼死死镇压在脚下，动弹不得。
温和的佛光，人畜无害，但是照耀在鬼物身上，却是致命的存在。
与其他手段相比，佛门四十字真言这门神通，或许是而今最为适合吴毅的手段，不需要调御过多的法力，更多靠得是心力，念力，控制得当，不会引来龙气反噬。
佛门手段，与道门手段相比，本来就更加适合世俗一些。
佛光照耀下，女鬼周身的阴气已经消散一空，露出本来面目，或许是变成厉鬼不久，还残留一丝本来面目，没有变成那种青面獠牙的样子。
而这么一打量，吴毅忽然发现，此女竟然有几分姿色，能够被吴毅说有几分姿色的，那是真的出落地水灵灵。
面容姣好，长发及腰，一袭朴素的青衫，如果不是眸子之中的血色过于刺眼，兼之嘴生獠牙，戾气难抑，倒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
“你有何冤情，告知于我，可替你讨个公道！”吴毅很是自然地道，地位相差如此明显，言语之中，少不得带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而这也确实是吴毅的心态，自己收集人愿的法子有许多，也不必非要专注此事，自己愿意帮她，是她的福分。
女鬼浑不理睬吴毅抛出的橄榄枝，虽然被佛光镇压下来，但是依旧张牙舞爪，想要扑咬吴毅。
她不说，吴毅也懒得多问，在监狱四壁走了一遍，依着残留的气机以及波动轨迹，不用定运星盘，都基本上将事件还原六七成。
第九百三十四章:破案(二)
残留下的气机，都是些凡人，即便身有官运镇压，也不至于到达干扰吴毅的程度。
吴毅将自己推演而出的事件经过，如同幻灯片一样，回放在女鬼眼前，道:“如是有差，不妨点出！”
自信的语气，与平淡的面容，让女鬼心中犹疑一瞬，她终于舍得开口了，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吴毅回答道。
女鬼知道吴毅有意借自己的案子使文章，但是那样又如何，比起自己沉冤难雪，哪怕是被他人利用又如何，自己值得别人利用，也说明对方不会糊弄自己。
接下来，女鬼主动口述案件的经过，个人的口述，未必完全正确，而且单方面的观察，也不全面，但是毕竟当事人的口述，价值很高，帮助吴毅完善推演。
本来只是吃瓜的吴毅，从女鬼的口中，知道了一个不大不小，但是对于目前吴毅来说，绝对有利的消息。
这个案子并不是特别繁复的案子，此女本是乡下良家女，唤作沈从约，人如其名，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只不过是帮助父亲上城卖菜，竟然被外出巡视的县尉看中，先是借着整顿市容，强要此女伺候，否则就不让摆摊。
**不得，便以家人性命相要挟，沈从约本来以为对方不过是威胁，不敢真正实行，想不到那县尉果真胆大包天，捏个罪名，就将沈从约的父母拘到县衙。
其实也不能够说是凭空捏造罪名了，辰留县这几年收成不好，但是县令一面向上请求蠲免赋税，一面继续向百姓征收税收。
欺上瞒下，是借此弥补以往的亏空，以往县衙大手大脚，欠了本地富户不少钱，年成好还能够寅吃卯粮，一旦年成不好，瞬间露馅，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县令手段把握地很好，小灾上面不会派人查，即便是查，上下打点，做好账目，也能够糊弄过去，底下百姓纵然受灾，也饿死不了几人，不至于酿成民变，风险可控。
最后，就是士绅的钱如数归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当县令嘛！谁不是奔着挣钱来的。
但是，前面说过，辰留县的年成本就不好，强行征收税收，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不纳税，可能会被官府欺压而死，纳税，立刻饿死，两相选择，自然还是对抗官府来得好。
百姓抗税的事情，也不是一二起了，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这个“黑历史”，沈从约家，也是如此。
这是罪名吗？不管是不是罪名，总归是个拿人由头，不是沈从约父母，也有其他人被拘拿，是为杀鸡儆猴。
在辰留县县令眼中，抗税自然是罪过，但是，眼光放得更加长远一些，欺上瞒下的县令，罪过显然还要更重一些。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这辰留县县令如此不堪，在他手下办事的人，又能够有几个干净的。这县尉就是很典型的一位，如果不是知道县令的把柄，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县尉将沈从约的父母拘到衙门来，私下是自己的私心，明面上却是为了县令办事。
税收不上来，亏空补不了，县令政治生命断绝不说，连性命也未必能够保全，以今上霹雳手段，不如放手一搏，杀鸡儆猴。
是的，沈从约父母，就是那只拿来杀的鸡，至于猴，就是辰留县其余百姓了。
一方要收税，一方没有钱粮纳税，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审理过程因为沈从约不在现场，只是知道父母因为“顶撞县令，咆哮公堂”而惨死衙门。
半百之父母，死于水火棍下，沈从约不要说答应县尉的**，杀他的心都有，假意答应顺从他之后，一口将县尉的耳朵咬了下来。
然后，就是经受各种刑罚了，从受酷刑到最后香消玉殒，前后不过三四日，能够将一个性格温婉，守法约法的女子逼成厉鬼，她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
事实上，在没有男女间隔的监狱，女子进了监狱，就不要想完身出来。
因为案件内容不复杂，前后也就一刻钟左右，沈从约就大致叙述完毕，前后神色平静至极，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当然，这只是面色而已，她心底就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将整个监牢掀翻，就在她复述的短短时间，吴毅能够明显感觉到，沈从约身体内的戾气，又重了几分。
通过沈从约的叙述，吴毅皱眉思索，本来不过是想要翻案，争一个清名，但是以辰留县当前局势，若是自己加以挑拨，完全可以玩一票大的，鼓动民变呀！
越是朝这个角度思索，吴毅就越是欣喜，因为成功的几率极大，而且风险不高，即便是死人，血液也溅不到自己身上。
既然目的是搅乱大极王朝的国运，还有什么是比民乱更加直接的手段。
沈从约见吴毅低头不语，她经过刑罚之后，心性本就大变，疑神疑鬼，担心吴毅要卖她，眸子之中，又生出厉色来。
吴毅感应到这丝变化，也不在意，问道:“你是打算为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还是替整个地方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问言之中，吴毅正气凛然，将自己的私心隐藏在正大光明的言辞中，无形之中，自然会感染到沈从约。
果不其然，她犹豫了，厉鬼化的她，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否则也无法保持这幅面容了，也就是这一刻，因为要求的上升，她心中的怨恨，扩大了。
一段时间的内心纠结，沈从约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怎么说？”
“若是只是为你父母报仇，最多是我救你出去，将那县尉打杀，或是灭其满门，鸡犬不留！”
仅仅是听到县尉二字，沈从约就怒发冲冠，紫蓝色的怨火自眸中汹涌而出。
吴毅继续道:“若是要为乡亲父老报仇雪恨，那就收集辰留县县令的罪证，依法治罪！将整个辰留县官场清洗一波！”
第九百三十五章:道路以目
吴毅本来以为自己说得滴水不漏，定然能够打动沈从约，想不到一番滔滔大论后，得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依法治罪，我就是被依法虐杀的！不仅是我，我那体弱多病的爹娘，也是被依法治罪的！”沈从约仰天长啸，滴滴血泪自眸间涌现，身上的怨气，增长数倍不止。
单纯依靠佛光，一时竟然无法完全镇压下她来，吴毅又念诵一句四十字真言，生出佛门净土来，才压制下沈从约的暴动。
“法无善恶，本意为治民，杀你的，不是国法，而是乱法之人！”吴毅安抚她，如是道，但是效果有限，这一刻，沈从约已经将吴毅视为县尉等人一派的人了。
沈从约此女，将是吴毅挑动辰留县民变的重要先手棋子，不容有失，只是突然心性大变，难以控制，除非施以惑神或是迷心手段，否则一时间无法让沈从约平静下来。
吴毅知道她不幸，却不会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将沈从约的魂灵镇压在佛门净土之中，带着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监牢。
之前在监牢内中，为了迷惑獬豸神兽，吴毅布下不少迷术，如今随着吴毅离去，自然散去，而獬豸这时才发觉沈从约的魂灵不见的消息。
他无法将消息直接告诉县尉县令等人，但是神意覆盖，将危险暗示他们，是以，这几日，县令及县尉等人，无论做什么，心头都好像蒙着一层黑影，眼皮挑动不止，心跳不时陡然加速。
獬豸神兽同时加强防御，并且与辰留县城隍等神道神祇联系，防止沈从约凶性大发，大开杀戒。
严格来说，獬豸神兽做到了他所能够做到的一切，作为正气的化身，刚正不阿的执法者，他无可挑剔。
但是他所能够管辖的，不过是阴冥层面而已，阳界判案断案他无法干涉，只要还有辰留县县令县尉这样的人，獬豸神兽只会越来越累，无力回天。
裹挟着沈从约的魂灵自辰留县县城离去，吴毅在午餐之前，回到了清风观。
清风观本就不大，弟子道童加起来，不过十余人，平日都有功课在，无人会关注吴毅，是以此番外出，没有人察觉。
沈从约虽然因为怨念深重，而跨越数个层级，直接成为鬼王，但还是过于稚嫩了，无法运用好自己的能力，吴毅有意让她看见外界景象，她却无法察觉出其中的异样来。
顺便说说沈从约之所以能够成为鬼王的缘由，如果单单介绍其受到苦难的深重，还是粗浅了些，因为这只是重要原因，而非主要原因。
沈从约的魂灵能够成为鬼王，真正原因是她汇聚了整个辰留县百姓对县衙的怨念，沈从约被县尉虐杀而死的消息传开之后，又是因为抗税而被逼压而死，代表当地百姓的普遍不满，许多人对她心生同情。
某种程度上说，沈从约并不是鬼，而是神，她的香火来源，是百姓对官府的不满。
这般香火，自然是不持续连贯的，而且因为与县令代表的龙气相抵触，是不可能得到大极王朝的承认，永远都是邪神淫祀。
没有稳定的香火，没有稳定的神位，沈从约封神之路，很难很难，不过因为她与吴毅的目标大体重合，吴毅有心帮她，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机。
沈从约的魂灵被吴毅从监狱内带出来，辰留县县令与县尉这几天没有一个晚上睡了好觉，本来约定七日之后的法会，也被提前为三日。
吴毅便随着风清道人来到县城，观摩他操办法会。
前面洒水，抛花。水是灵水，可荡涤污垢，花是槐花，可镇压厉鬼，不过想要镇压沈从约这样的鬼王，还是差了许多。
如果不是吴毅之前将沈从约收服，以风清道人的微末道行，极有可能要被沈从约给杀死。
沈从约的幽魂都不在了，法会一场，除了一番热闹之外，并没有多大用处。
风清道人毕竟有通玄的修为，当迈入监牢的那一刹那，就明白，厉鬼已经不再，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想要凭借神通追索一番，很可惜，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真的给他发现几分蛛丝马迹来。
吴毅一点机会也不给风清道人，暗中祭出定运星盘，将一切因果气机打散搅乱。
法会结束之后，风清道人很是直白地对县令说，让他们另请高明，而吴毅对自己的定运星盘颇为自信，全然不乱。
事实上，整场法会下来，吴毅并没有关注法会本身，而是落在法会之外，关注百姓对此的看法。
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道路以目”，何为道路以目，政府不让百姓开口议论，百姓只能够靠眼神来互相交流，表示环境的极度压抑与沉闷。
何为白色恐怖，这就是。
这就是吴毅在法会过程中，在辰留县内感受的环境，要说吴毅的心情，自然是喜不自胜，这般看来，他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地有。
就如同秋天干枯的草原，只差一把火了，到时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日落西山，风清道人操劳一日，满怀疲惫，而对手手段深不可测，返回道观之后，他心情无比低落，没有与吴毅多言，就入书房修习去了。
吴毅在自己房间四周布置下法阵，防止不相干的人误入，随后将沈从约从佛门净土中释放而出。
镇压三日之后，戾气没有消磨多少，沈从约看吴毅的眼神，还是恶狠狠的，吴毅也不在乎她对自己的看法，自己来大极王朝，又不是做大好人来了，甚至可以说，自己是个机关算尽的破坏分子。
虽然瞪着吴毅，但是沈从约这几日的思索至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吴毅比她厉害得多，现在不能够和吴毅对抗。
心中害怕，气势自然无法持久，几息之后，目光收敛，莫说如同之前那般瞪着吴毅，就连看吴毅的胆子也没有。
“今日情形，你应当看见了，父老乡亲噤若寒蝉，你不打算帮他们一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