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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赋是复活全文阅读

作者:阿酸呀     我的天赋是复活txt下载     我的天赋是复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巴雷特

    渡船很大,一层货仓,二至三层皆是客房,第四层便是陈九这类护卫所住的豪华房间。

    此行访仙,沿途自然也要做些生意的,比如贩卖货物,运送来往客人,都是一笔笔钱币,多赚多得。

    船上小厮忙碌,多半是要招呼好渡船四楼的修士大人,修士大人要是有什么要求,例如美酒、美食、美人,那都要给大人安排好。

    不然若是修士大人生气了,一巴掌打死这个小厮,渡船上下绝对没有一个人说不是,只会说这小厮找死。

    这些事情,早就屡见不鲜了,好在活下来的小厮都机灵,就算做错了事,跪地磕头求饶也快,所以这些年来,渡船死人的事情倒是少了许多。

    负责招呼陈九的小厮,是一位少年,长得平常样子,面貌方方正正,看着老实。

    少年低头哈腰,先轻轻敲下屋子,等着陈九说进之后,他才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向着陈九问道。

    “大人,您可有需求,小的马上去办。”

    陈九问道:“能弄壶酒吗?”

    少年马上点头,“有的,小的这就去为大人拿。”

    少年轻手轻脚出了屋子,缓缓关上房门,在四楼廊道上走的极缓极轻,到了三楼时便猛然加快速度,急匆匆去拿酒了。

    陈九缓缓起身,走出房门,靠在栏杆上,打望四周。

    渡船已经开始行驶了,在淮水上顺流而行,十分迅速。

    有人缓步走至陈九身旁,是那千机殿的锦衣公子孙云甫,朝着陈九笑道:“道友真是闲情逸致,到此观景。”

    陈九撇了他一眼,“不然我还能看你?”

    孙云甫愣了一下,又笑道:“道友说笑了,只是这淮水中的诸多怪异,道友可知晓?”

    陈九白了他一眼,“一边玩去,老子怕鬼。”

    这人心眼忒坏了,故意来讲鬼故事吓他是吧。

    孙云甫面色略微阴沉了些,他看着陈九样貌不凡,本来有些结交心思,可这人怎么这般不识好!

    少年小厮正好把酒拿来,看见两人,立马低头哈腰,想要把酒拿给陈九。

    孙云甫叫住了少年,问道:“这酒可是给他的?”

    少年小厮看向陈九,谄笑点头。

    孙云甫一把拿过,面色阴沉,“那现在是我的了。”

    少年背后泌出冷汗,不知这位大人是何意,身子半点不敢动弹。

    陈九皱眉,“这酒是我的。”

    孙云甫冷笑道:“我手上的就是我的。”

    少年小厮赶忙朝着陈九低头道:“我再去为大人您拿。”

    要是陈九与孙云甫两人打起来了,最后受责罚的还得是这小厮。

    这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小厮刚要抬脚去拿酒,孙云甫冷冷看着他,就要一指朝他头颅点去。

    是要这小厮的命!

    他一指点出一半,便猛然止住,面色略微苍白。

    陈九已然抓住了他的头颅,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骤然捏碎。

    孙云甫周身冒出冷汗,就连那一指都不敢收回,还悬停在空中。

    少年听到身后没动静了,他没有回头,略微加快脚步,去了楼下。

    陈九松开手,又靠在栏杆之上。

    孙云甫转身朝着他深深作揖,留下酒壶,一言不发,回了房间。

    陈九毫无动静,看着淮水起浪。

    他留了这孙云甫一命,只是不愿杀罢了。

    真想杀的话,随时随地,瞬间就能杀了他。

    陈九动了动身子,趴在栏杆上,略微忧愁。

    他不想杀人,但是他心中已经晓得此次远游,估计会杀许多人。

    不想做的事情,偏偏又知道必须去做,这就更为糟心了。

    少年小厮拿着一壶酒上来了,先搁这远远的看了一眼,瞧见只有陈九一人后,便毕恭毕敬的把酒拿给了陈九。

    陈九接过,道了声谢,缓缓喝着。

    小厮低头哈腰告退。

    孙云甫回了客房,里边早有人在等他,是那蓑衣老人,老人问道。

    “可试探出境界?”

    孙云甫面色凝重,“此人绝对不止五境!”

    能瞬杀他之人,怎么可能只有区区五境!

    蓑衣老人皱眉,“可你也不是五境。”

    孙云甫神色沉重,“所以这就更为可怕,那人极可能是七境,还是体修!”

    蓑衣老人神色一惊,沉默片刻,又道:“好在我们此次行事,还有接应,这七境体修我们可以不去招惹,等着那女子访仙之后,再杀杀那女子也可。”

    孙云甫点头:“嗯,只是不知道这七境体修为何要假扮五境修士前来担任护卫?”

    蓑衣老人负手回道:“不知为何,但肯定别有它意,我们小心点,也不惹事,围杀那女子就成了。”

    孙云甫点头,“知道了。”

    两人沉默一会儿,蓑衣老人突然朝着孙云甫诡异一笑。

    隔墙有耳,一直在听。

    他们早就晓得,刚才一番话,大半都是专门说来给这个“耳”听的。

    至于这个“耳”信不信,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他们所求,不过是为了能混淆视听。

    毕竟此番行事容不得半点纰漏,又怎么可能只杀那位女子,当然是渡船之上都得死。

    蓑衣老者也不是什么五境修士,得再往上提两境,七境才对。

    两人不再言语,孙云甫身子一晃,在屋子中消失不见。

    蓑衣老者看着空旷屋子,突然嗤笑一声。

    白痴孙云甫,渡船之上全都得死,你怎会觉得自己能活?

    区区六境,留着与这渡船陪葬吧。

    蓑衣老人笑得开心。

    陈九靠在栏杆上,朝着淮水发声,“呐呐呐……”

    淮水拍起浪潮,似在回应。

    少年小厮又走至五楼,小心翼翼的行至陈九旁边。

    陈九瞟了他一眼,什么话没说。

    少年小厮战战兢兢,“大人,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大人若是不想心烦,可以回房。”

    陈九好奇,“啥意思?”

    少年小厮这边低头轻声道:“大人,这片水域的淮水在夜晚时,会有鲛人出没,拉沉来往渔船,生食渔夫,且鲛人极丑,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

    小厮说完这些后,便低头不语。

    陈九看着淮水,面色一黑,“你咋不早说?”

    他急匆匆回了房间。

    少年小厮面色一僵,也没想到这神仙老爷反应会这么大,只是过了片刻,他眼神中又都是窃喜。

    少年能在这渡船中做着招呼修士大人的活计,自然极为机灵,看得出陈九是一个比较和善之人,往常渡船中也有这种修士。

    而这种修士就最值得去巴结,就算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往往也没什么大不了,最多责骂几句。

    这就像少年曾经听过的一句老话。

    贼偷好人,不惹恶人。

    恶人要你命,好人看你可怜,甚至会直接将钱两施舍给你。

    少年现在就是贼,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贼。

    渡船突然一晃,淮水中有无数利爪伸出,抓住渡船,使其强行停滞。

    一只只面目狰狞的鲛人,沿着船身,不断往上爬去。

    船上客人惊惧高呼。

    四楼之中,客房频开,其中走出一位位修士,二话不说,直接向鲛人迎击而去。

    陈九钻了出来,解开背后长布,掏出那把枪械,低吟一声。

    “大慈大悲巴雷特菩萨。”

第九十二章 无一人敢对视

    鲛人拖船,这是淮水夜晚中时有发生的事情,且经常在渔夫众多的地带出现。

    鲛人杀之不绝,却不是因为其数量繁多,只归于其来历很是怪异,但好在鲛人境界不高,且战力微弱。

    一般三、四境修士,就能轻松猎杀一群。

    所以船上修士出手瞬间,就将攀附上渡船的鲛人斩杀殆尽。

    但淮水中仍有源源不断的鲛人攀附渡船,悍不畏死,不过也只是徒劳,往往鲛人刚刚攀上渡船,就被修士出手斩杀。

    渡船是停滞住了,不过并没有半点危险。

    陈九站在修士后边,开始架狙。

    来,与我中门对狙!

    “嘣!”

    枪械巨响,喷出火蛇,一发子弹射去,将那一串鲛人同时射穿,鲜血四溅。

    周围修士闻声看来,对陈九这手中法宝有些好奇,实在没见过这种样式的。

    不过也仅仅是好奇一下,毕竟这法宝的杀力看着还是太弱了些,杀鲛人可,杀修士不足。

    鲛人再多,终有尽时,一场鲛人拖船的小风波,直接被修士杀绝。

    各修士收了法宝,返回客房。

    陈九将枪械放下,用长布裹起。

    那少年小厮又跑来,极其敬仰的看了陈九一眼,恭维道:“大人神通真是厉害,隔着远远的,一下杀了这么多鲛人。”

    陈九收好枪械,摇头道:“是这些鲛人拉了胯。”

    少年谄笑着,“关于这鲛人,其实也有说法,不知道大人听过没?”

    陈九低头,倒是有些闲情雅致,朝着少年道:“你讲。”

    少年恭敬道来。

    “相传这鲛人是死在淮水中的渔夫所化,怨气极大,白天藏在水底,夜晚于水面上拖船,生食其人,但那些老渔夫都说鲛人不能上岸,只要夜晚不行船,便无事。”

    少年顿了一下,又道。

    “不过我听一位仙师大人说过,这鲛人并非不可上岸,那种死前残念极大,染黑十米水域的鲛人,便能生出四足,夜晚上岸去,相传有这样一只鲛人便是忘不掉家中妻儿,夜晚去了自己家中……”

    少年故意将声音一颤,“然后它便将自己妻儿吃完了,半点不剩,第二天有人听到动静,打开屋子时,惊骇发现那只鲛人在哭,且全然不动,最后被众人用鱼矛钉死。”

    陈九沉默。

    本是极其浓厚的思念,最后却得到这种结局,简直是戏剧化到了极致。

    他叹息一声,看向少年,“以后别给我讲这些了。”

    怪吓人的。

    少年连忙点头,又朝着陈九恭敬问道:“大人有什么需求?小的这就去做。”

    陈九摇头,拿上枪械,回了客房。

    往后几日,少年经常会来找陈九说话,讲些听说的山水趣事,言语之间也满是恭敬,不管陈九再随和,他也半点没有逾越的心思。

    看着随和的仙人突然暴起杀人的样子,他可看过不少。

    这位大人的性子瞧着是和善,极好接触,可谁知道他会不会面色一变,就要捏碎少年这只蝼蚁呢?

    少年不知道,更不敢去尝试,他只能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去接触。

    一只听话的狗跟着你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

    少年始终提防着陈九,看着他的脸色。

    所以陈九看向少年的眼神中,也有些许悲哀。

    陈九能够感受得出,少年与他相处时和朋友完全不一样。

    可这也怪不得少年,更怪不得他。

    今日天色阴霾,淮水有浪,瞧着是要下大雨。

    有精通水法的修士在船上布了阵法,可以抵御浪潮。

    陈九坐在客房之中,心情不是很好,他有些受不了渡船上的氛围,让他心里有些太过压抑了。

    阴沉的天空,又总是给人不好的预感。

    且这种预感往往没错。

    天空有几道玄光射来,停在渡船上空。

    客房修士纷纷走出船舱,抬头注视空中那几位修士,面色凝重。

    天空几名修士俯视其下一眼,一言不发,直接俯冲而去,瞬间冲入修士人群中,直接杀人!

    渡船修士惊骇,又立马镇定,围杀几人。

    只是这几人实在强悍,境界估计稳压他们不止一、二境。

    其中“鬼手”曹挟面色沉重,伸手往下一按,渡船方圆数十米,突然伸出漆黑之爪,抓住那几名修士的脚裸,便要硬生生往下拽。

    那几名修士灵气涌现,震碎漆黑之爪,瞬息之间贴近曹挟身躯,便要将他斩杀。

    曹挟面容惊骇,已然躲避不及。

    有人影瞬息浮现,持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猛然朝贴近曹挟的那名修士头颅砸去。

    枪械崩碎,那修士也被砸得倒射而去,落在甲板之上。

    几名突兀而至的修士骤然停手,聚集在甲板之上。

    渡船上的修士也汇聚一起,其中一位白衣老者朝着那几位修士拱手沉声问道。

    “不知我们可有哪处不是,得罪了几位道友?”

    白衣老者此番言论,已经是在示弱。

    那几名修士当中,站着一位身材削瘦的黑衣老者,一言不发,只是朝前一指,几位修士又迅猛袭去,斩杀渡船修士。

    蓑衣老者与孙云甫隔岸观火,躲在人群之中,并未出力。

    五楼客房女子看着其下骚动,苍老面容略微阴沉,纵使她知道此行会有人专门来杀她,也没想到来者境界居然会如此之高!

    看来那些人为了杀她,耗了极大本钱啊!

    女子死死抓着木板,指甲划过,发出刺耳声音。

    她要访仙,怎可死在这里!

    渡船修士看着袭来几人,面色一惊,马上施展术法,准备抵御。

    陈九身影瞬息不见,大手一抓,捏住一个袭来修士的头颅,往下狠狠一甩,直接跌破船舱,掩埋在废墟之中。

    人群之中的蓑衣老人与孙云甫面色一惊。

    这年轻体修的战力,可能比他们想的还要高,只是这般体修,有怎会来护卫这艘渡船,其中定有猫腻!

    那袭来修士被陈九甩开后,其余几位修士也不再进攻,转而退回削瘦老人身旁。

    陈九站在船舱高处,看着其下甲板几人,挥手道:“你们走吧。”

    他实在不想杀人。

    五楼最高处突然传来女子怨毒声音。

    “公子,请你将这几人全杀了,一条命十枚寅虎钱,公子若不满意,还可以再加!”

    这是拿钱买人命。

    陈九刚要摇头拒绝。

    其下削瘦老者蓦然不见,以一手刀,悍然穿透陈九心脏,鲜血四溅。

    削瘦老者面无表情。

    只是很快,他就面色惊骇,头颅已被陈九捏住。

    年轻人眼含金芒,使劲一捏,头颅崩碎,鲜血溅出,打在他的眸子里,染起血色。

    削瘦老者身躯如废纸,凄惨落地。

    年轻人这双泛金光的猩红眸子缓缓打量四周。

    其下修士骇然,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第九十三章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陈九看遍周围,静气凝神,深呼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冷静,想要压下心头那股嗜杀之意。

    他低头看去,才发觉自己胸口全是鲜血,眸子金芒转猩红。

    渡船被他一脚踏碎,瞬息靠近一位修士,一拳悍向其头颅,打得稀碎。

    他身子又一勾下,躲过旁边另一位修士的法术,身形犹如鬼魅,一晃之下贴近那位修士,以手成爪,已然洞穿其胸膛。

    他转身一脚,又踏碎一位修士的头颅。

    剩下最后一人面色苍白,身上亮起淡蓝阵法,身躯融化成水渍,沿着四周木板缝隙流走。

    陈九甩了甩手上鲜血,没去追杀这人。

    他实在不想杀人。

    这种举手投足之间便碾杀生命的感觉,或许有人会喜欢,但陈九尤为厌烦。

    他眼中猩红之芒缓缓消退,面无表情,看向渡船众人。

    众修士低头,无人一人敢动。

    蓑衣老者站在人群中,面色铁青。

    此次行事,本应该是将这渡船之人杀绝,可谁能想到这年轻体修战力竟然如此骇人!

    真能一人护住一船,且那名七境老武夫袭杀未果,反倒被这年轻体修瞬息反杀。

    难不成杀这女子,还得请动金丹修士?!

    蓑衣老者面色不定,低头思索。

    陈九在死去修士的衣物上擦了擦手上鲜血,缓步走回自己客房。

    沿途修士赶忙退让。

    陈九回了客房不久,那位矮小领事便拿着一个华贵盒子恭敬敲响陈九客房,得到准许后,矮小领事缓步进来,恭声道。

    “大人,这是夫人给您的报酬,四位修士,一共四十枚寅虎钱,夫人说这样算太小家子气了,便直接四舍五入,给您一枚卯兔钱。”

    矮小领事说出此事时,面容也微微震惊。

    天下钱币分为五种,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其间进率为一百。

    只是很多时候高档钱币都会被修士珍藏,不易流通,除非约定好是高档钱币付账,不然大多时候都以子鼠钱结账。

    辰龙币则另算,相传辰龙币是真要取一只蛟龙融与钱币之中,极为难得。

    五种钱币自然是取至十二地支,另外七种地支,则是七柄飞剑,各有神通,只是去向模糊不清,其中遗失的便有三把。

    矮小领事毕恭毕敬的将那华贵盒子递给陈九。

    陈九接过,轻轻嗯了一声。

    矮小领事不敢再打扰,告退一声,便轻手轻脚退出客房。

    渡船之上,修士人人自危,怕那年轻体修突然暴起杀人。

    一群羊与狼待在一起,就算那头狼再怎么温和,羊也得心惊。

    且这还是刚刚才杀了羊的狼。

    所以渡船行至停泊渡口时,就有修士借口下船,拔脚溜了,再也不回。

    剩下要赚钱币,胆子又大的修士,仍然留在船上。

    这些修士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也没个挂念,死就死吧,不然去过那没钱用得憋屈日子,还不如死了。

    少年小厮还是会时常大着胆子来找陈九说话,言语之间尽是谄媚。

    陈九看着少年,微微叹气,轻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少年闻言一怔,立马跪地磕头,“求仙师大人教小的修仙的法子,小的愿为仙师大人永世奴仆!”

    陈九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我不会,你也没有体修的资质。”

    少年的筋骨并不适合成为体修,陈九身为五境体修,这点是看得出来的,如果强行去练,反倒要伤了少年筋骨,至于炼气士的修行法子,陈九确实不会。

    少年未曾做声,磕了三个响头,谄媚笑道:“叨扰仙师大人了。”

    他缓步走出屋内,轻轻关了房门,低着脑袋,快步回了自己在渡船最末层的房屋内。

    他死死捏拳,面容几乎要扭曲。

    为何这些修士都是这样,不管看着再如何友善,对于修行法子却始终捏得死紧,半点不肯透露出来。

    他们是怕法子一透露,人人可修行后,就再也做不了高高在上的仙人吗?!

    一定是这般!

    少年心中愤恨到极致,却半点不敢宣泄,他死死咬牙,怕自己一旦忍不住表现得愤怒,就会被陈九窥视到,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这般蝼蚁性命,可得万分小心,才能活得下去。

    少年深呼一口气,方方正正的脸上又有笑意,继续朝着客人谄媚笑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人生不自由,莫过于此。

    渡船又行驶几日后,便已然临海,浪潮之声巨响,横拍岸边。

    周围也有渡船,只是其上无人,停泊在一处岸边。

    陈九身处的渡船之上已无客人,都在来往渡口下了船,剩下修士不过十余人。

    女子蒙着面纱,朝着周围修士弯腰道谢后,带着那名矮小领事,登岛去了。

    陈九坐在船杆最高处,吹着海风,看着远方,衣衫猎猎作响。

    孤鹜山并不大,就是一个矮山而已,女子沿着一处小道径直前行,到了一处小屋前,先作揖三下,随即敲响房门。

    里边传来一道温醇嗓音,“请进。”

    女子面色激动,叫矮小领事留在屋外,自己进去了。

    渡船之上,蓑衣老人与孙云甫运用遁术,登至孤鹜山。

    陈九坐在船杆上,往下瞟了一眼,没有多管。

    渡船之上还留有“鬼手”曹挟,另外一名五境修士早就下了渡船,不知去向。

    曹挟坐在甲板之上,面色有些阴晴不定,访仙一事的内情,他是知晓一些的,所以此次前来护送渡船,他心底并无多少惧意。

    只是其中变故,就让他不得不好好思索了。

    他是知道访仙内情,可他并不知晓女子来访仙的内情,这就尤为让他心悬。

    修仙一途,胆大心细才能活得更久、更好,他却不够胆大,也不够心细,已然犯了修行的大忌!

    曹挟低着脑袋,开始思考两种方法。

    是现在直接开溜,拿了五枚丑牛钱就跑,也不亏本,还是继续留在船上,等着拿够十枚丑牛钱再走,且这次经过了这番风波,说不定可以向那女子坐地起价,多要一些。

    曹挟想毕之后,便有决策,老子先躲在船上,要是等会打架了,就直接开溜,没打架就舒舒服服拿完俸禄。

    他又打量坐在最高处的陈九一眼,想着是不是能够讨好一下这年轻体修,大不了花点钱币,请他照顾一下自己。

    曹挟思定,一拍手,暗道一声老子真是个天才,便一跃而起,到了陈九的船杆旁边。

    陈九转头看向他,不知何事。

    曹挟挠头,一时无言。

    一阵海风吹过。

    曹挟忽然负手一笑,“陈道友,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两两无言,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曹挟又干笑道:“呐,对吧?”

第九十四章 荡开大浪而去!

    陈九看着曹挟,沉默一会儿,接道:“呐,确实。”

    曹挟回道:“呐,天色也好。”

    陈九接道:“呐,确实。”

    两两沉默一会儿。

    曹挟发声,“呐……”他看向陈九。

    陈九也“呐。”

    曹挟觉得有些不对,自己是上来干啥来着?

    他思索一会儿,记起了,拿出两枚丑牛币,递给陈九。

    陈九看着他,面色疑惑,不知何意。

    曹挟老老实实说道:“陈道友,这是我的保护费,等会儿要是打架了,麻烦道友照看我一二。”

    陈九怔了一下,没要钱币,对着曹挟说道:“你就坐到我身旁吧。”

    曹挟面色阴晴不定。

    陈道友这是何意,为何不要我的钱币,为何要我在他边上,为何要坐?

    他站着原地,仔细思考,想罢之后,掏出三枚丑牛币,递给陈九,忍痛割爱道:“陈道友,你看这些可行吗?”

    陈九摇头道:“不用了,你坐我旁边就行。”

    曹挟面色犹豫,拿出身上五枚,一起递给陈九,委屈道:“真的一点都没了。”

    五枚丑牛钱算是全给陈九了,就指望着陈九照看一下他,回程之时再拿女子的另外五枚报酬了。

    陈九也是无语,将他递过来的钱币婉拒,叫他坐着就行。

    曹挟将信将疑,坐在一旁,不时瞅陈九一眼,挪挪屁股,提防暗招,是坐立不安。

    女子那边,进了小屋之中,只见其中长椅上坐着一位瘦长身影。

    女子上前,朝着瘦长身影恭声道:“见过仙长。”

    瘦长身影转身,是猩红脸庞,漆黑鹿角,狭小眼睛,却有着温醇嗓音,反问道:“我也可以算仙长?”

    女子点头,“是的。”

    瘦长身影一笑,“可我连妖都算不上。”

    女子回道:“仍是。”

    只要能帮她,那就是。

    瘦长身影直直看着她,那双狭小眼睛眯起,像是最能杀人的利刃,“你知道我的来历。”

    女子点头,她当然知道,不然怎可能来这。

    这些大小宗门数十年来的访仙,访的到底是什么,其实每个来访仙的修士心中都有数。

    这孤鹜山中从来都没有什么仙,只有《山水志异鬼神卷》中的穷欲。

    穷欲,一种上古鬼神,相传会在各地出没,行踪不定,一旦被杀,又会在其它大州出现,根本不绝。

    其之所以如此被修士追捧,只在于它的本命神通极为怪异,是替人实现愿望,亦或者说是**。

    不过每次实现**都是等价交换,需要用其他事物来弥补。

    穷欲看着女子,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呢?”

    女子扯开面纱,露出那张极其苍老皱皮的脸颊,低声道:“我要永远的年轻美貌。”

    穷欲点头,“很合理的要求,也确实是大多女子都想要得。”

    它双手放在膝上,“只是…你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吗?”

    女子颔首,“无怨无悔。”

    穷欲笑道:“好吧,那你取一滴附带自身灵气的眉间血给我。”

    女子照做,将眉间血放在穷欲那双似蹄的大手之中。

    眉间血融入其手。

    天地骤然黑白,唯女子和穷欲尚能动,刹那之间,所有黑白又向女子凝去,猛然一颤。

    女子摸向自己脸庞时,已然是光滑如玉石,她喜极而泣,低声呜咽。

    她朝着穷欲深深作揖,出了屋子。

    其外矮小领事看见了,面色一怔,颤声道:“小姐,您…变回来了。”

    女子点头,不停揉着通红眼睛,“老朱,你说我现在变回来了,他是不是就该喜欢我了,不会再嫌弃我了吧?”

    矮小领事带着哭腔点头,“姑爷会的,会的。”

    他突然抬头,猛然转身一拳,打退突然袭来的孙云甫。

    孙云甫面色阴沉,是真没想到,这一直对他们卑躬屈膝的矮小领事,竟然是一位六境体修!

    蓑衣老人缓缓走来。

    矮小领事看向他们,冷笑一声,“你们两人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那日的隔墙之耳,便是他!

    蓑衣老人眉头一皱,觉得不妙,就要速战速决。

    矮小领事突然朝天弹指,不知射出什么法宝,猛然炸裂,一簇华光浮现。

    蓑衣老人面色一变,暗道不好。

    陈九已然起身,在曹挟疑惑面容中,一脚踏碎船杆,朝海上直射而去。

    蓑衣老者面容阴翳,身影一晃,便要瞬杀女子,然后遁逃。

    孙云甫持法宝与矮小领事对换一下,拦住了他。

    蓑衣老者已至女子身前,要打碎其神魂。

    千钧一发之际。

    海面一道金光直接射来,砸在女子身前,荡起大片灰尘。

    金光人影撩开烟尘,单脚踩着那蓑衣老者的头颅。

    一位七境修士,差点被他瞬杀,是老者自己大意,也是陈九战力太强。

    真要放开手脚,捉对厮杀,老者也活不过百息。

    因为一个不要命,一个要命。

    孙云甫面容惊骇,看着那已经算是半死的老者,走头无路之下,一把撞开小木屋,看着那穷欲,嘶吼道。

    “我要许愿,我要成天人,我要杀了他们!”

    穷欲看着他,“给我心头血。”

    孙云甫当真给它,天地一静,再转瞬时,孙云甫身上已经是压制不住的磅礴灵气,直接震碎木屋。

    他嘴角有猖狂笑意,只是才刚刚露出来,便戛然而止,身躯化为缕缕飞灰。

    他是得到了天人修为,但得到了多久呢?

    一秒,还是半秒?

    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死了,连神魂都不复存在了。

    穷欲一直笑着。

    这就是等价交换,很公平吧。

    陈九没杀那蓑衣老者,又转身回了渡船,只是这蓑衣老者估计也活不了,注定会死的,虽然不是死于陈九之手,但也相差不多了。

    曹挟看着他一去一返,面色惊疑,但也不敢多问,自个在想。

    陈道友去干嘛呢,为什么要飞,为什么又飞回来,为什么有金光?

    呐,这是为啥呢,有人能告诉俺吗?

    曹挟百思不得其解。

    矮小领事和女子隔了半响,回了渡船。

    破碎小木屋中,有一位少年恭敬站在穷欲身前,俯身而拜,“求仙师赐我仙法!”

    穷欲笑了一下,“你并没有修行的资质。”

    少年咬牙,“那就请仙师大人赐我修行的资质!”

    穷欲眯眼。

    这般小人物,就算实现了他的**,所得的因果之力也不过小小一点,不过它刚才得了不少因果之力,心情好,就勉为其难帮帮他吧。

    穷欲大手一把抓起少年,在其惊骇面容之中直接洞穿其胸膛,挖出大把心头血,融于手中。

    等它将少年甩下时,少年胸口已经愈合,马上惊骇起身,喘着粗气,冷静下来后,只感觉身躯轻盈有力,神清气爽。

    少年大喜,笑意再也憋不住,朝着穷欲磕头一拜,谢过之后,急匆匆返回了渡船。

    渡船停泊一天后,又行驶了起来,朝着最近的一处渡口行去。

    约莫是过了一天时间。

    天色极暗,还有闷雷,这是淮水中时有的天气,是暴风雨的前兆。

    陈九坐在甲板之上,看着翻腾的水面,似在咆哮。

    矮小领事突然找到他,二话不说,直接跪下,不停当啷磕头,哭喊道:“大人,求求您救救小姐!”

    他身后跟着一位极美的年轻女子。

    女子面容痴呆,双眼无神,嘴角淌着口水,发丝凌乱。

    永远年轻美貌的代价,是变成痴呆的傻子,很公平的等价交换……

    对吗?

    陈九呆呆看着女子,他神色突然一变,转瞬之间到达渡船底层,看着阴影处的一位少年身影。

    少年转身,暴露在灯光之中,他身上已经长出鳞片,面目狰狞可怖。

    陈九认得这副模样,是鲛人。

    少年呆滞的摸了摸自己脸庞,看着陈九,颤声问道:“仙师大人,能救救……我吗?”

    他怔怔的,一下下的拔出自己身上鳞片,翻起鲜血。

    天幕大雨骤然之间,倾盆而下。

    有响雷轰隆一声,不时点亮阴沉天幕。

    陈九转身。

    今日淮水海面,有一道金光人影荡开大浪与雨水,直去南海。

第九十五章 “怪物”

    陈九荡开大浪,登临孤鹜山,直接去到穷欲身前,沉声道:“把他们变回来。”

    穷欲疑惑不解,“他们是谁?”

    它又笑道:“不好意思,在我这许愿的人太多了,有些还不是人,多了,就忘得快。”

    陈九直直看着它,“昨天的一个女人和少年。”

    穷欲怔了一下,招手道:“哦,是他们呀。”

    它又蓦然一笑,“把他们变回来,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陈九没有回答穷欲这个问题,只是冷声道:“把他们变回来。”

    天幕大雨倾盆,极其响亮,打在年轻人身上,将他衣衫长发尽湿。

    一道惊雷落下,照亮阴沉天际。

    穷欲笑道:“他们实现了愿望,自然要付出代价,你可看过买东西不给钱的?若是不给钱,那就成了强盗,错的就是他们了,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你找我干吗?”

    它又伸出似蹄双手,负在身后,“当然,你是人,我是妖,虽然我没做坏事,但你要因为这个将我打杀了,我也无话可说。”

    穷欲又笑道:“且就算我将他们变回来了,你就以为他们真会满意?”

    “他们仍是会选择再来我这,再实现一次心中的**!”

    女子太想要美貌,少年有了修行资质,也许现在接受不了,但往后只要开始修行,体会到了力量的美妙,还会在乎自己到底是不是人吗?

    只要他能修行到力之极致,那么他就是人。

    没人敢说他不是。

    穷欲双手一摊,又道:“又能实现**,又不用付出代价,这是天底下谁都想要这般好事,但稍微用点脑子想想,都知道这种事半点不可能。”

    它突然朝着陈九喝问道:“你以为你将他们变回来,他们就当真会感谢你吗?”

    “我看他们非但不会感谢你,反倒要怨恨你,怨恨你这样貌俊朗,资质极好的人,不懂他们心中的苦!”

    穷欲直直看着陈九。

    “你当真能懂他们心中的苦吗?!”

    天幕又有响雷,如同撕裂开整个天空。

    陈九捏紧的双拳蓦然一松,整个身子都似垮塌,像被这雨幕打得直不起身。

    他确实不太懂。

    他又懂什么呢?

    年轻人沉默无语,他的思绪异常紊乱。

    他混着雨水抹了一把脸。

    穷欲突然来了兴致,又向陈九说道:“其实将他们变回来也行,并且还能让他们保持美貌与修行资质,只要你肯付出代价,可能是你变为怪物,或者变成痴呆,你愿意吗?”

    它诡异一笑,“愿意为了两个几乎没有干连的人,付出这种代价吗?”

    善良的人,就是更容易承受心灵的折磨。

    如果此时是一位恶人,那么绝不会有这番事,可能直接杀了那变为鲛人的少年就了事。

    陈九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他确实不敢。

    真的不敢。

    穷欲看着真的是有趣极了。

    这是善良之人才会有的苦恼,也是对他们心灵最为猛烈的冲击。

    善良真的算是一种好的品德吗?

    算,当然算。

    穷欲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是这种人。

    一群善良之人,就它自己为恶。

    过度的善良就是罪恶的温床。

    这个年轻人并没有意思到这一点,人的**是填不满的,就算你将他们变了回来,他们得了美貌和资质后,只是想要更多。

    那他们会不会再回来呢?

    很可能会的。

    陈九就在那呆滞坐着,天色极为阴暗,雨幕压下,压得年轻人半点直不起身。

    好像他从开始到现在,对所经历的事,大多都是这样无能为力。

    他想要行善,却没有能够行善的能力。

    这就尤为可悲。

    陈九站了一天。

    后来海风吹过时,陈九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看向穷欲,“是你给了他们机会。”

    穷欲点头,“嗯,但这也是他们想要的。”

    陈九说道:“我也有想要的。”

    穷欲好奇,“哦,你想要什么?”

    陈九直直看着它,“我要你死。”

    穷欲沉默一会儿,回道:“这是你的愿望?”

    陈九点头,水渍沿着他的脸庞划过。

    穷欲缓声道:“这当然可以,只是得付出同样的价格而已,如果没有意见,就将你的中指血滴给我。”

    它顿了一会儿,又突然笑道:“当然,你也可以直接打死我,打死一个没做过坏事的鬼神。”

    它倒是想要陈九直接打死他,看着一个善良之人违背自己本心,确实是极为好玩的事。

    陈九没有言语。

    他可以付出对等的代价,与穷欲换命,却不能打死它。

    它说过自己没做过坏事,只是与人公平交易,没人有知道是不是真的,陈九也不知道,所以他就更不能动手。

    如果他动手杀了穷欲,那和曾经在淮水河畔斩杀黑蟒的那位女子,又有何异?

    他会变得和那位女子一样吗?

    不能的,至少他不想。

    所以陈九咬破了自己中指,滴出血液,被穷欲用手接住。

    穷欲看着他,高兴笑着。

    天地一静,又如被猛然拉扯一下,骤然恢复。

    穷欲身躯倒地。

    陈九身子一震,心脏犹如被死死捏着,整个人痛得蜷缩,喉咙沙哑叫着,全身泌出大量冷汗。

    穷欲死了,代价是他也得死,被折磨着痛苦而死。

    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陈九已经没了知觉,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心脏终于被骤然捏碎。

    他再无动静。

    海浪打在岸边,微风拂过,吹起穷欲的身躯,又重新站起,脸上满是得意之笑。

    要它死?

    这已经是它不知道完成过多少次的愿望了。

    很多人都想要它死。

    它也确实是死了,死了肉身。

    可它的本体,其实是因果之力,只要因果不断,它就永远不会死。

    穷欲看着陈九尸身,满是讥笑。

    可惜它的面色很快就凝固了。

    陈九从地上缓缓站起,沉默看着它。

    穷欲面色第一次阴沉了下来,沉声道:“看来你也不简单。”

    陈九没有回答。

    穷欲忽然问道:“你真是人吗?”

    陈九依然沉默。

    他是人。

    但或许在其他人眼中,不会死去的自己,亦然也是怪物。

    穷欲看着他,蓦然一笑,“或许你也是怪物,一种谁也不知道的怪物。”

    陈九闭起眼睛,呼了一口气。

第九十六章 念头通达

    穷欲看向陈九,又问道:“你想杀我?”

    陈九默然。

    穷欲又忽的一笑,“可你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杀我,没有理由杀了一个只是公平做生意,却从来没做坏事的……怪物。”

    陈九低着脑袋,亦没有作答。

    穷欲笑得更开心了,“那你何不遂了自己心愿,杀了我,反正我也不会死,你就当舒心了,更何况修士修行所求不就是一个无拘无束,念头通达吗?”

    它的声音极尽蛊惑,“来,杀了我。”

    陈九眼中有金芒跳动。

    如果他在这里因为自己舒心,选择杀了穷欲,那么之后会不会为了舒心,开始……杀人?

    穷欲看得实在开心。

    它在《山水志异》中的记载,从来不是什么实现愿望的鬼神,而是扭曲人心的鬼神。

    那种蛊惑声音再次从它嘴里传出,“来,杀了……”

    它的头颅已经被一只手洞穿,鲜血四溅。

    陈九杀了它,可他自己的面容却有些悲伤。

    他杀死的是穷欲……还是自己的信念?

    穷欲溃散,又从后方凝起,面色有些阴沉,这年轻人不知为何,杀它的那一次,真是疼到了极致。

    这让它的好心情消失,转而更变本加厉的说道。

    “好,好个高高在上的仙人,果然是能够为了自己舒心,随手斩杀性命,好不得了!”

    陈九眸子金光有些猩红,或许是染上了鲜血,他死死看着穷欲。

    穷欲忽然有些不太敢说话了,顿了一下,干笑道。

    “其实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普天之下哪有什么好人,无非就是力量不够罢了,只要力量充足,谁不想自己舒心,自己讨厌的、不喜欢的人,管他做过坏事没,巴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

    穷欲搓了搓手,又干笑道。

    “其实这种例子我见过不少,曾有位少年,性子懦弱,在村子里极好说话,是公认的好人,后来他遇见了我,想要勇敢,我自然给了他,代价是失去恐惧。”

    “从此以后,这位少年成了名扬百里的勇士,且杀戮极多,路上遇见长相不喜之人,直接一刀剁死。”

    穷欲没说这位少年之后的结果,但想来也应该是不得善终。

    陈九直直看着它,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想杀你。”

    穷欲笑问道:“为何,只因为我将那女人和少年变为那副模样?可这是他们自愿的,我也从未蒙骗过他们,事先就说好是等价交换。”

    它开始劝道。

    “其实那女人和少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为何要为了他们如此尽心尽力,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如同有溺水之人,救与不救,其实都行,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要去戏水,才会溺水,且读书人也有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

    它的温醇嗓音缓缓传来。

    “没必要救的。”

    陈九神情有些迷茫。

    关系不大,因为关系不大,所以便可以不去救吗?

    穷欲诡异一笑,朝着陈九心间一指。

    天地变换。

    忽然回到了那日的勾栏处,有一位矮小老人在勾栏大门处,被人拖着,像丢死狗一样甩在地上,就要活生生打死。

    陈九目眦尽裂,猛然冲去,却扑了个空。

    天地又一暗,平地有轰隆巨响

    他茫然转身。

    兽潮如洪流冲来,径直穿过了他,撞向那处城池。

    城墙倒下。

    修士尸身如同野草一般倒在废墟边上,鲜血流在一起,汇成了一条小溪。

    有位少年惊恐站着,身躯颤抖,四肢无力,就要被一头妖兽咬碎吃下。

    陈九踉跄跑去。

    少年被咬碎,鲜血溅了一地,城池不见了。

    陈九呆愣站着,周遭景色再一变,成了一处河流旁的草地。

    他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了。

    身后小姑娘传来声音。

    “姓陈的……”

    陈九在这瞬间泪流满面,却没有转头,他真的连半点都不敢去看。

    小姑娘疑惑的跑到他面前,看着他这副模样,没好气道:“真是的,恁大个人了,还和个好哭鬼一样,不晓得你在哭个啥。”

    小姑娘皱起稀疏眉头,“脑袋勾下来。”

    陈九低头。

    小姑娘踮脚,伸着手,就要帮他擦掉眼泪。

    她的小手刚伸出一半,便如风沙飘散。

    陈九呆滞看着。

    穷欲突然出现,哈哈大笑,“原来是个光有善心,毫无本事的废物!”

    它又讥笑道:“你真可怜,没本事,有善心,这两点都占了,实在太好笑,你说你要是没本事,就不该有这种善心,不然到头也只是白白折磨自己而已。”

    陈九擦了擦眼泪,看了看手腕上的那枚翠绿珠子。

    他有些懂了。

    天地恢复,回到了孤鹜山之中。

    穷欲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真的算是好人吗?”

    年轻人挽起湿润长发,身上金光一震,衣衫雨水沸腾,他极其平缓且笃定的说道。

    “算的。”

    纵使遇见了太多无能为力的事,可他确实算是好人。

    或许世间人性本恶,但只要有足够的规矩道德,那依然能够人人向善。

    此方天下就是缺少太多的规矩了。

    而穷欲则是在释放人性,用**勾出人性的丑恶面。

    这就是陈九杀它的理由。

    陈九眼中金芒猛然跳动,眼角金纹开始缓缓蔓延而出。

    穷欲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杀意。

    可这又能如何,它是不死的,至少从他诞生到现在数千年间,并没有人真正杀死他。

    它也极其小心,不会去招惹那些真正的大修士。

    天人以下,想要杀他,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它的心口突然被洞穿,天地武运为樊笼,将它拘束在此方小天地中。

    陈九眼中金芒猛烈燃起,似要灼人。

    穷欲痛苦哀嚎一声,不敢置信,惊骇一声,“天生降妖师!”

    鬼神与妖怪,皆被天生降妖师天然压胜。

    这是天地大意,凌驾于气运、因果之上。

    陈九将穷欲杀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它不再有动静,整个身躯像是已经干涸。

    陈九仍然不厌其烦,一下一下的洞穿着它的胸口,翻出大量鲜血。

    他眼中光芒灼灼逼人。

    穷欲已经死了。

    年轻人身上全是鲜血,甩了甩手。

    天际雨幕小了些,成了绵延细雨。

    年轻人踏浪,回了蘇螺城。

    他在城镇中呆了一个多月,他在静静地看,看过路行人,看商贾小贩。

    看得多了,他才忽然懂了。

    只要不做坏事,其实都是好人,不过这天下对于坏事的标准,很是模糊,尤其对仙人,更是放松。

    这就需要重新去修订规矩,也得好好想一想,一时半会急不来。

    在陈九深夜路过一间小屋时,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随后又寂静下来,静得让人发慌。

    小屋微弱的昏黄灯光熄灭了。

    陈九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从门口流出,打湿了他的鞋子。

    地上有一对老夫妻的尸身。

    还有一个趴在他们身上,正在咀嚼的似人身影。

    那道身影听闻动静,转了过来,狰狞的丑陋面目上全是鳞片,嘴角满是鲜血,它看着陈九,有些诧异。

    “仙师……大人?”

    陈九沉默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是那么刺鼻。

    少年惶恐解释道:“仙师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自己。”

    它的解释,在嘴角挂着的肉块下是那么无力。

    陈九咧了下嘴角,哀伤道:“你是人啊。”

    少年眼瞳一瞪,似乎被戳到痛处,再也没了惶恐样子,怨愤吼道。

    “我是人?我在你们眼中哪里像是人?我不过是你们这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养的一条狗罢了!”

    它面容扭曲,极端怨恨,“我爹娘将我卖到这里时,我就早不是人了,我就是条可以随便买卖的狗,你们他吗的全都瞧不起我,你们都该死!”

    陈九看着它,满是悲哀。

    因为不管少年再如何,都没有从来的机会了。

    陈九杀了他。

    杀了少年,不是鲛人。

    陈九坐在少年的尸身旁,看着双手的鲜血,手臂有些微微颤抖。

    他在身上擦了擦,将三具尸身埋葬了。

    陈九就顺便坐在月色下的山头上,想着事情。

    天下需要改革,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该怎样改革,如何改革,这需要他去看、去想,而不是仅仅三言两语,纸上谈兵。

    所以接下来,他会沿着蘇螺城一路北上,经历浮白州、黩武州,将其中最不喜欢讲道理的宗门一一记下。

    然后在将来,就由他去和他们好好讲道理。

    怎么讲?

    自然是先和他们讲最喜欢的拳头,然后再讲道理。

第九十七章 新生

    陈九将青衫洗好后,打算从蘇螺城往北走,他买了一头驴,至于为什么不买马,原因也简单。

    驴肉火烧好吃。

    青衫客牵着毛驴,还未出城,就遇见了熟人。

    是那“鬼手”曹挟,正向他走来,二话没说,直接掏出五枚丑牛钱,向着陈九说道:“陈道友,能否送我一程?”

    陈九皱眉,“我不随便杀人。”

    曹挟愣了一下,解释道:“呐,我的意思是,陈道友能不能把我送到宗门,我得罪人了,有点怕。”

    陈九问道:“你宗门在哪?”

    曹挟回道:“一路往北即可,不远的。”

    陈九便点头,“那顺路,钱我也不要了,你和我一起走就行。”

    曹挟听完便皱眉。

    呐,为啥道友不要钱呢?为啥顺路呢?为啥他也要往北呢?

    呐呐呐,这是为啥呢?

    陈九没管他,已经牵着毛驴开始往城外走了。

    曹挟赶忙跟上。

    陈九忽然问道:“渡船上的那个女人之后怎么呢?”

    曹挟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回道:“那女人呀,到岸后好像被一位金丹大修士接走了,那大修士我见过一次,来头太大,好像是晗晗宗的首席弟子,名叫顾三重。”

    曹挟又感叹一声,“呐,啥时候俺也能成为这样的大修士呢?”

    陈九没说话,牵着毛驴和曹挟一起出了城,两人走得并不着急,一路上看山看水看树看花。

    曹挟有时候还会叫着陈九去偷看洗澡的姑娘。

    陈九牵着毛驴一个劲摇头不去,曹挟与他熟稔后,越渐放得开,牵着他就硬拉着去。

    结果别人家姑娘发现了,曹挟被破口大骂一顿,陈九啥事没有,那姑娘还对他暗送秋波。

    两人是灰溜溜跑了,曹挟之后就经常喃喃念叨着,“呐,为啥呢?”

    陈九无言,毕竟曹兄弟长得确实寒碜了点,这也是看的出来的,他就不说出来打击别人了。

    那头小毛驴并没有活多久,被嘴馋的两人做了火烧。

    毛驴也算功成身退了。

    两人有时路过荒山野岭经常会见着尸体,曹挟便会过去,将尸体火化了,然后捧着骨灰,喃喃念一句。

    “呐,把你骨灰给你扬了。”

    这样做的原因,曹挟也和陈九解释了,这种荒山野岭上的尸体,多是仇杀,死时怨气浓厚,有极大可能尸变,火化之后,死得安稳。

    曹挟似乎对这些山野村庄的事情有着极特殊的感情,遇见春耕时,还会凑上去看两眼,然后指导别人如何插秧,要是急了,就自己挽起裤脚帮那人去做。

    曹挟之后也对陈九说了,他本来也是乡野村夫,种了半辈子的地,后来被征兵叫去,在战场上侥幸留了一条命,又好运被一位修士看中,进了宗门,如今就是这番模样了。

    用曹挟自己的话来说,他就是个撞了大运的乡巴佬。

    陈九有时也会笑着和他说,说自己也是好运,得了个不错的天赋,却也没什么本事,懒散性子、不思进取惯了,后来也是活该什么都护不住。

    年轻人说这话时,笑得很难过。

    曹挟愣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的,俺也一样,要是本事够大,当初也不会一走就是几十年,难得自由了,想回去尽孝道,结果爹娘坟头草都长三丈高了,奶奶个腿的。”

    陈九笑了笑,“没看出来,你其实人还挺好的。”

    曹挟也笑道:“要是人好不好真能用看出来的话,那就好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才说人心叵测啊。

    两人行至一旬时,天际有飞剑划过,往北直行,转瞬不见。

    曹挟感叹一声,“呐,剑修就是威风。”

    这个“呐”是他的口癖,有时说有时不说,并无什么特殊意义。

    陈九没有说话,他感觉前方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勾动他的心弦,有时他的眸子也会毫无预兆的跳起金光,忽大忽小。

    曹挟见了,竖起大拇指,“牛逼呀。”

    两人越向北走,这种感觉就越为强烈。

    等着陈九杀了路边一头害人的妖祟后,他终于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了。

    是降妖师。

    前方有妖,他得去杀了它。

    陈九眼中已经是金瞳了,他的血脉在颤动,渴望着一场蜕变,不只是“神人”,还有其它。

    远古时代,降妖师并不叫降妖师,而是叫做吃妖人。

    往后几日,他们经常会遇见修士,也是朝北而行。

    两人行至河岸边时,会见到一些短小白布沿河飘荡,曹挟每看到这些白布,便会略微沉默,然后骂一声,“马拉巴子!”

    陈九轻声问了原因。

    曹挟愤愤道:“在这附近有不少城镇,尤其是乡野农村,极其重男轻女,家中只要一女,如果再生下来不是男童,那就直接裹上白布,丢至河中淹死。”

    更多的曹挟没说,他也不忍心说。

    其实很多女童出生还没睁眼,刚哇哇叫了两声,就被裹上白布,丢到水中了。

    谁能想到,迎接出生的竟然是死亡。

    陈九站在河边,将那缓缓流过的白布捡起,挖了一处坟冢,把白布埋了进去,算是一处衣冠冢了。

    两人走至上游时,刚好看见一位尖嘴的中年男子,怀中抱着裹着白布的婴孩,正要往淮水里丢去。

    陈九叫住了他。

    尖嘴男子疑惑转头,不知何事。

    陈九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要丢?”

    尖嘴男子皱眉反问,“我不丢,你帮我养?!”

    曹挟大骂一句,“草你吗的,老子来养又如何?你这畜生东西!”

    尖嘴男子哼了口气,似乎不屑与他们争辩,忙道:“行,给你给你。”

    他像丢弃肮脏废物一般,焦急的把婴孩递到了陈九怀中,转头就走。

    陈九抱着女婴,她似乎很懂事,一点也没有哭闹,只是安静的呼着气。

    女童并不小,看这年纪,该有几个月大了。

    陈九摸了摸她的头,那里有一道道淤青,在女童头上,显着狰狞恐怖。

    她是不想哭,还是不敢哭?

    曹挟挥手一下,将那尖嘴男子的脖颈划开,鲜血溅出。

    陈九抱着怀中女婴,轻轻摇晃。

    女婴眼睛睁得很大,怯弱看着的他。

    陈九朝她露出微笑。

    女婴“哇”的一声哭了。

    哭声很响,在河流边回荡。

第九十八章 曹塘

    两人抱着女婴沿着河流北上,没管那尖嘴男子的尸身,就留在那里,等着别人来收尸吧。

    事后说不定能葬在一处好地方。

    但那些女婴呢?

    谁来收尸,谁来埋葬?

    尖嘴男子或许会有可怜故事,或许会有很多逼不得已。

    但这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每个人都有自己可怜的故事,可为人,至少得遵循道德。

    所以刚才曹挟杀尖嘴男子时,陈九没拦。

    两人走后,约莫是夕阳西下,黄昏时分,有位拄着拐杖的矮瘦老妪蹒跚走在山林中,她担忧寻找着什么。

    老妪看见了尖嘴男子的尸身。

    她嘴巴微微张了张,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看清楚后,老妪泪流满面,俯在尸身上低声呜咽,喃喃自语。

    “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她哭了很久,等到天幕漆黑时,才擦了擦眼泪,费尽全身力气,艰难的将尖嘴男子尸身背起,用拐杖拦在背后,极为缓慢且艰难的向前走着。

    尖嘴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妪是知道的。

    可再怎么不是东西,也是自己的儿啊。

    她得把自己的儿好好埋葬了,让他睡得安稳。

    老妪看不见路,期间摔了很多次,等到回家时,已经鼻青脸肿了。

    家中很破很空,根本没人,儿媳妇几个月前生下女婴后就跑了。

    老妪拎着锄头,忙了一天,总算将尖嘴男子的尸身埋好了。

    她坐在家中老旧的小木凳上,擦了擦苍老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喃喃念叨着。

    “总算没愧对你们爷俩。”

    是啊,她是没愧对。

    可等她死时,谁又来埋葬她呢?

    日落西山,时候不早了。

    老妪起身回了屋,做饭去了。

    屋子真的很空很破。

    所以只用做一个人的份就可以了。

    ————

    陈九和曹挟一路北上,期间为了女婴吃食急得不行,两个大老爷们,总不可能喂她喝奶吧。

    好在曹挟脸皮够厚,沿着路途向那些给孩子喂奶的妇人讨要些奶水。

    起初这些妇人都是皱眉不已,想破口大骂曹挟两句,可曹挟出手实在是太大方了,一把银子随手撒下,就问你卖不卖?

    妇人自然是十分乐意,还帮忙喂了女婴。

    两人这样忙活着找了几天奶水,忽然发现女婴好像还喝得粥,这就简单了。

    不过曹挟仍是坚持要给女婴和奶水,说喝奶长大的孩子,要聪明些,营养也更好嘛。

    于是两个大男人,经常在半夜去敲人家房屋,问有没有刚刚生育了的妇人,有的话就买些奶水。

    两人虽有些心神劳累,但也都挺开心,尤其是曹挟,一直乐在其中,经常抱着女婴,教她说话。

    不过教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玩意。

    例如“呐,妖怪,看法宝。”

    “呐,俺是曹挟,你呢,小不点?”

    “呐……”

    女婴什么都没学会,唯独这“呐”,学得有模有样,经常睁着大眼睛,对着曹挟,“呐。”

    她真的很聪明。

    陈九在一日忽然想起,想要给女婴起个名字,两个胸无点墨的男人想了半点。

    最终还是陈九提议,“叫曹塘吧,有水意,土又刚好克水。”

    至于为什么姓曹,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

    曹挟摆了摆手,忙说“使不得,使不得。”

    可他的脸上笑开了花,是真的开心。

    于是女婴的名字就这样确定了下来,曹挟在这之后是天天抱着小曹塘,都舍不得给陈九抱一下。

    两人走了几日,也终于到了一处大城池,住进了一处客栈,算是落脚了。

    城中修士很多,经常有修士从城中飞掠,民众也习惯了,不过仍不敢抬头去看,怕惹怒仙师大人。

    陈九喜欢坐在屋顶,他的眼瞳时常跳动起金芒,且越渐频繁,有一次武运差点压制不住,就要震荡而出。

    他知道这城里有妖祟,但他找不到,所以他要等,慢慢等。

    城中修士好像也知道,他们也在等,等得却不是妖祟,而是和妖祟一起出世的法宝。

    陈九用武运粗略探查天地,这是他能控制武运后,便随之而出的一项神通,和炼气士神识探测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更为隐蔽些。

    一番探查,得知城中修士境界最高不过七境罢了,不过也可能有他感受不出的大修士。

    总之城中是越来越鱼龙混杂了。

    他在思考要不要先将曹挟与小曹塘一起送回宗门。

    陈九很快思定,打算先将他们送回去。

    曹挟却与城中修士起了冲突,原因也简单,他抱着小曹塘出去吃饭时,小曹塘突然哭喊起来,也是饿了,要吃食。

    曹挟连忙点了甜粥,要喂她吃。

    邻桌修士嫌小曹塘太吵闹,骂了两句,“小畜生叫个什么?”

    曹挟听了怒不可遏,站起来就是一句,“马拉巴子。”

    那一桌修士起身,大声质问,“你他吗的说什么?”

    曹挟看了看怀中已经停止哭闹的小曹塘,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低声道:“没啥。”

    曹挟坐了回去,舀了一勺刚刚端上来的甜粥,吹了两口,想等它凉快后,再喂给小曹塘吃。

    那一桌修士直接起身,径直走来,一巴掌打翻甜粥。

    曹挟赶忙抱住小曹塘,滚烫甜粥撒在他的身上,他缓缓起身,直直看着眼前几位修士。

    几位修士嗤笑一声,讥讽道:“我来喂你吃。”

    曹挟面色愠怒,可看了一眼小曹塘,又沉默不语了,他将小曹塘紧紧抱着,转身想要出门。

    几位修士不依不饶,快步上前堵住门口,讥笑道:“这小畜生吵闹到我们了,不赔礼道歉也想走?”

    一旁的矮胖店主见了,眉头一皱,赶忙跑来,低声下气赔笑道:“几位大人,小的帮您们多弄点吃食,您们跟小的去看看,挑选一下吧?”

    几位修士笑道:“等会去,这里有事还没弄完,你眼瞎没看见吗?还说你觉得自己有本事来做这个和事佬?”

    矮胖店主面色苍白,低着脑袋,再不敢言语。

    曹挟面色阴沉,也不言语,想从旁边过去。

    几位修士领头那人嗤笑一声,“走?得罪了我化龙湖修士,还妄图这样一走了之?我身为首席弟子之一,自然要主持公道,你先跪地磕个头再说!”

    曹挟听到化龙湖这三字时,面色就变得有些略微苍白。

    化龙湖宗主元婴巅峰,只差一步便是天人,而其性子又极为护短。

    所以化龙湖修士便是方圆数千里之内最为跋扈,遇事不舒心,就要以力压人。

    更何况这还是一位首席弟子,如何争得?

    曹挟面色悲哀,轻声一句,“晓得了。”

    他将小曹塘轻轻放在一旁桌上。

    毕竟他可以跪,但小曹塘不能跟着他一起跪。

    曹挟就要俯身。

    门口突然有动静,有人叫了声。

    “曹老哥,我打人来了!”

    几位修士闻言疑惑转头。

    门口街道上有位青衫客站着,眯眼看着他们。

    青衫客忽然笑了一声,开始挽起了袖子。

第九十九章 因果报应,武运河流

    几位来自化龙湖的修士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青衫客,尤其是听到那句打人来了,就更为好笑。

    打谁?

    莫不是打他们,打化龙湖修士?

    这可真是个极好笑的笑话。

    不说方圆多少里,就单单这城内,绝对没有一个敢和化龙湖叫板的宗门!

    几人跋扈惯了,也见过不少这种大言不惭的修士,最后怎么着,还不得是给他们乖乖下跪,磕头认错。

    在他们看来,这青衫客最后也不过是这种下场罢了。

    开口说话,说大话,谁都会,只是大话说出口,接下来可不好善了。

    几位修士刚想动手,先教训这青衫客一顿。

    那青衫客瞬息不见,先一巴掌拍飞一人,又一拳打下,叫一人倒地,武运一震,又是两人倒飞。

    一息之间,站立修士只剩领头那人。

    领头修士面色惊骇,刹那苍白,却又强壮镇定,朝着陈九大喝道:“我是化龙湖首席弟子之一!”

    陈九笑了一下,“啥玩意,不认识。”

    他一拳打去,停在那修士额前,拳罡吹得其面容扭曲,随即屈指一弹,打在起眉心,武运崩溃,领头修士直接倒飞不起。

    这几下陈九都是收了力的,不然这几名最高不过五境的修士,早就命丧黄泉了。

    他打量着几位修士,在要不要杀人灭口上思索了很久。

    最终陈九一摆手,叫他们自己滚吧。

    几位修士踉跄站起,扶着倒地不起的领头修士,惊慌跑远。

    曹挟抱着小曹塘,面色极为担忧的出来了。

    陈九直接道:“我先送你们回宗门。”

    曹挟摇头,悲叹道:“没用的,我那宗门绝对不会为了我去得罪化龙湖。”

    他抬头看着陈九,叹息一声,“陈道友你带着小曹塘走吧,我留在这,大不了之后就是给他们磕几个响头,没事的。”

    曹挟说得轻松,可之后绝对不是几个响头就能了当。

    陈九沉吟片刻,便决定把曹挟带到自家道观去,到了道观,有师兄和师父在,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这一来一回,时间跨度太大,可能赶不上这妖祟出世。

    他思索一会儿,看向曹挟,“你先往南走,去往最近的渡口躲着,等我三日,三日后我便来带你去我的宗门。”

    三日之后,若妖祟还未出世,他便不管了,直接离去,而且城中有这么多修士,应该是守得住的……吧?

    曹挟二话没说,直接回客栈背起包裹,乔装一番,在陈九的隐约护送下,去了南边一处大宗庇护的渡口中,交了几枚丑牛钱,躲藏了起来。

    陈九则静坐在城中高处,感受天地武运,不时打量四周。

    他离破境只差一点隔阂,可武运与拳意皆不可跨越。

    这是降妖师的隔阂,破境的机缘,隐隐就在这次出世的妖祟上。

    城中异像也越渐浓烈,大日高悬的天空,经常突然变色,乌云密布,只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城中居民有些议论,但并未慌乱,毕竟城中有这么多仙师大人在,他们都觉得应该无事,何况就算有事,也有仙师大人出手,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担忧。

    城中时光流转,天幕一直都是这般阴沉。

    陈九一直坐到了第三日正午,看着城边的那处大河,全身血脉越渐颤动。

    他已然明了,那头妖祟是要从这大河中出世。

    河中有什么?

    陈九忽得想到一个他根本接受不了的答案,一时间眼瞳溃散,面色茫然。

    城中修士来往越渐频繁,都在等着妖祟出世,夺取随妖祟一起出世的法宝。

    过了凌晨,天色极暗,陈九起身,已经决定要走了。

    三日已过,他该去送曹挟了,不管城中如何,他是没时间久留了。

    留久了,曹挟可能会死,现在走,城中众人或许会死。

    冒着牺牲一人的代价,去救城中众人?

    狗屁!

    先不说陈九与曹挟关系较好,天下又何曾有必须以一人命换众人命的道理?!

    每个人都想活,也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一人活是活,众人活也是活。

    只要那一人无过错,那他就有活着的理由。

    陈九前三日守城中众人,之后就该护送曹挟与小曹塘了。

    他朝着城外缓步而去。

    城中修士朝着城内拥去。

    陈九是今日最早出城的修士,他走的很缓,心中急,但脚步并不急。

    天幕突然下起了大雨,在夜幕之下打得房瓦当啷作响。

    远处大河突然起浪,声势极大,扑通一声打在岸边,砸死大片杂草。

    天幕还是昏黑,可却有着昏黄光芒,叫人能够看清,可看清后,却感觉这片天地极为压抑。

    陈九站在城门处,转头看着那处大河,眼瞳金芒熠熠生辉。

    城中修士全都围聚在大河边,三五成群,各自小声言语,探讨这次出世的妖祟会携带什么法宝。

    至于这天地异像,他们则没放在心上,许多妖祟出世都会有天地异像,这并不代表出世的妖祟有多强,只是天地气运缠绕了,异像就会强烈。

    有修士甚至见识过更为剧烈的天地异像,结果出世的妖祟不过是一只渡渡鸟,虽然稀有,但屁用没有,只能拿来做个观赏。

    妖祟出世就如抽奖,运气好遇见天赋神通稀有的妖祟,那就是中了大奖,事后归属如何,就要看各自本事。

    瞧这天地这番动静,这只妖祟也该是快出来了。

    城中居民有些听闻动静,在夜晚中打伞持灯夜游,搁着远远的好奇观看。

    他们自然是不敢去打扰这些仙师大人,不过就远远的看一眼,应该不碍事。

    河中大浪突然猛烈泛起,整个河水像是突然满溢,朝着四周岸边冲刷而去。

    河岸有一只漆黑大手攀住岸边,猛然使力,扳垮河岸,骤然起身。

    那是一道如小山般高的漆黑身影,全是上下皆是扭曲,不时传来婴儿啼叫。

    河岸众修士面色瞬间谨慎惊恐,甚至有些修士直接拔脚走了,头也不回。

    留下修士的面色也是迟疑不定,没想到今日真遇见大妖了!

    其中唯一的那位七境修士,更是不想和这鬼物厮杀,想着回宗门请金丹供奉出手。

    众人还在迟疑。

    那鬼物已经踏上河岸,声势极其浩大,踏碎岸边树木,直朝城中而去。

    它是来复仇的。

    是世间的因果报应与浓烈怨气凝结而成。

    城中不断有修士逃离。

    他们可舍不得为了城中民众与这只大妖拼命。

    城中打伞持灯的行人更是面容惊恐,腿脚发软。

    河岸旁还有高境修士打望凝视,想观察片刻,再决定要不要出手。

    在这夜幕大雨中。

    有一袭青衫客径直走向河岸边。

    周围修士皆在陆续出城。

    青衫客行在雨幕中,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搁着很远时,他就知道这鬼物是什么了。

    他在崆峒秘境中遇见过一次,是那修士怨气凝结的咒怨。

    而这次也是咒怨,是河中那些被溺死的女婴。

    这就是因果报应。

    但他现在要去拦住这因果报应了,城中或许有人该死,但不应该是全部都死。

    河岸边上的修士看着那位青衫客,面色惊疑。

    青衫客走至巨大身影前边,袖子已经挽好,抬头看着这如小山般高的人影。

    他的身影在这一瞬,小如芥子。

    婴儿哭声不断在他耳边响彻环绕。

    陈九叹息一声,随即提拳。

    天地武运如奔腾河流,自天上来,绕青衫旁。

第一百章 武运金身

    青衫客化为金光,裹挟武运,直撞咒怨头颅。

    武运爆碎炸裂,打得那巨大身影一歪,只是咒怨极快起身,一巴掌带动强烈罡风,把陈九扇到数百米外,撞入大地之中。

    那片泥土炸裂,崩碎成大坑。

    大坑之中,金光人影起身,天地武运汇聚而来,在他身后凝聚为一颗金黄的武运珠子。

    青衫客一言不发,抬脚一踏,崩碎大地,再与那咒怨换拳!

    天地气运紊乱,骤然严寒,初夏时节,竟然被他们打得下起了雪。

    周遭修士看的神情惊骇,这大妖与体修的战力,好像隐隐约约都要摸到金丹门槛了。

    这是一场准金丹的捉对厮杀,哪有他们掺和的份!

    陈九站在岸边,与咒怨对换一拳后,呼了一口气,脸庞已是金纹云雕锦绣。

    他提拳一下,武运更浓,塑造神人金身。

    咒怨猛得一拳打来。

    陈九半点不退让,拔地而起,以拳迎去。

    于是他被咒怨这拳打得倒射千米,撞于城中,犁出一条长长沟壑。

    陈九身上遍布鲜血,一把撕开破烂衣衫,二话不说,又携武运,直直朝着那如小山般大的咒怨撞去。

    围观修士都看得出,那大妖明显稳压青衫客一头,真要厮杀到最后,除非青衫客有后手,不然死得绝对是他。

    有些修士了解这大妖实力后,便退去了,心中晓得这大妖不是自己招惹得起,还是回宗门请金丹供奉出手要实在些。

    至于这城中百姓,关他们屁事,非亲非故的,又没利益关系,死多少都不心疼。

    别说城中百姓,就算这战力达到准金丹的青衫客死了,在他们眼中也不过就是死了而已。

    修士修行,几十数百年下来,看遍人情冷暖,往往就会走向两个极端。

    一是越渐无情,只要不是我的事,那不管是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

    二是越渐侠义,世间不平事,看见了不舒心,大多都要去管一管。

    或许有修士本来侠义,后来无情,也有反例,每个人都不同,在世如何,谁都说不好。

    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会改变,然后回头一看,又觉得曾经自己的想法显得那么幼稚。

    每个人都会变。

    包括陈九。

    他站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骨架像是要被打散,痛到极致。

    咒怨向着城里踏步而来。

    陈九再次迎去。

    青衫客早已没了青衫,一袭血衣裹挟武运,连带着武运都被染得猩红。

    他左手被彻底打断,耷拉在身旁,温热的粘稠鲜血从指尖不断滴落。

    周围有些修士不忍直视,纷纷摇头,再这样打下去,青衫客必死无疑。

    青衫客死后,他们也该走了。

    每个人都是惜命的,也该惜命,现在仍留下的修士,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敬佩这战力达到准金丹,却还舍得守城送死的青衫客。

    但敬佩归敬佩,要他们也冒着送死的风险去守城,那肯定不可能。

    陈九被咒怨一拳打得砸入地面,他单手撑地,又踉跄起身,身子有些摇晃,金光似乎磨灭了些。

    咒怨径直压来。

    陈九弯腰站着,歇了一会儿,又骤然挺直腰身,死守城门之前。

    远处跑来一位抱着女婴的修士,见着这个场景,瞳孔睁大,极其担忧喝道。

    “陈道友,快跑!”

    陈九起身,朝走来的巨大身影撞去,又被一巴掌打得倒地不起,浑身鲜血淋漓,不断向外溢出。

    曹挟惊呼一声,面色焦急,看着那四周修士,急忙哀求道。

    “道友,救救我陈兄弟!”

    周遭修士扭头看了一眼他,亦是沉默,又转头回去。

    山上修士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曹挟是极其明白的。

    那巨大身影朝着陈九倒地的身躯缓步走去。

    曹挟面色苍白,看了眼怀中小曹塘,咬牙之下,瞬息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妇人旁,不由分说,将小曹塘递给她,又拿出一大袋钱币,交由给妇人,沉声道。

    “帮我照顾一下,若我不回,钱币你拿去,帮我照顾这女婴到二十即可。”

    妇人不敢反抗,只能点头。

    曹挟瞬息至河岸,灵气结印,身旁百米钻出漆黑手臂,汇聚成一堆,凝结为一只大手,轻轻盖在陈九倒地的身躯之上。

    咒怨朝着那漆黑大手一掌拍来。

    打得漆黑手掌瞬间溃散,曹挟挺身迎去,被这一掌余力打得倒飞百米,崩碎地面。

    曹挟全身鲜血,在坑洞中苟延残喘,从五境瞬间跌至四境。

    陈九喘得一口气,又踉跄站起,武运如洪流,死死缠绕在他的身上。

    他的眼中全是金芒,极为璀璨。

    武运像是瞬间垮塌,如碎片一般向地上掉落。

    咒怨又是一掌打来,罡风掀翻周围树木。

    陈九一拳打去,天地虚空以他们为中心,向方圆数里震颤涟漪。

    他身上武运如瓷器,骤然崩碎,露出其中裹挟的真正神人金身!

    陈九甩开咒怨这一掌,起身一拳,打得它踉跄倒退进河中。

    陈九没有追击,担忧的看了倒在坑洞的曹挟一眼,朝着河岸观战的一名修士挥手,面无表情,淡声道。

    “救一下。”

    那修士不敢不从,连忙将曹挟救起,喂其温养气血的丹药。

    陈九面色极为淡然,天地武运为仆,他每向前走一步,武运便会凝聚为一道阶梯,载着这位已有武运共主气象的神人步步登高。

    陈九现在只想打死眼前咒怨。

    等他走到天地高处,也是武运高处。

    武运台阶骤然一垮。

    陈九身子下落。

    更是天地武运下落。

    他只一拳。

    打得只剩百米深坑,河流横断,再无其他。

    周遭修士咂舌,这一拳绝对有金丹之力!

    陈九突然皱眉,深坑底有浓烈怨气,不断涌出,瞬息攀附到陈九身上,磨灭他身上金身武运,蚕食其身躯。

    天地扭曲,因果极为紊乱。

    陈九跪倒在地上,面色狰狞。

    死了活,活了死。

    他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

    天地因果无法纠正,好似他的存在本就是天地间最大的意外。

    有一阵微风吹来。

    陈九全身伤口不见。

    大坑消失,河流重现,又有水流。

    曹挟猛然起身,境界如旧。

    微风绕在陈九身旁,青衫缓缓浮现,他缓缓起身,安静站立着。

    微风渐渐的消散了。

    那处怨气最多的左手,也随着微风,一起消散。

    这是天地大因果的强行修正。

    天地明亮,河岸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看着那青衫客,不敢言语。

    后来又有风起。

    青衫客转身,空了一截的袖子随着微风飘荡,他看着城池,淡然开口。

    “以后再有溺死女婴者,我就溺死他。”

    声音用武运传得极远。

    城中众人低头,无一人敢看那青衫客。

    陈九断了一臂,入了六境。

第一百零一章 在下陶李

    陈九无言,看了眼自己空了一截的袖子,眼中金光忽起,天地武运流转入袖中,荡起袖子,凝聚武运金身。

    青衫客便有了一条金黄臂膀,猛然一握拳,有武运震荡。

    陈九点头,觉得还行,这假肢也能勉强凑合着用。

    他松拳,任由武运消散,荡起的袖子耷拉而下,再轻踏一步,瞬息至曹挟身旁。

    周遭修士低头,不敢看他。

    曹挟有些悲哀的看了那处耷拉袖子一眼,随即强行安慰道:“没事没事,还有一只手。”

    陈九咧了下嘴,有些无语,又道:“曹老哥,把小曹塘带着,我们走吧。”

    曹挟赶忙点头,瞬身出现在那妇人身边,抱回小曹塘,拿回钱袋,瞟了那妇人两眼,又从钱袋中拿出两坨金锭,丢给妇人,转身离去了。

    小曹塘在曹挟怀中露出笑容,曹挟也逗弄着她,拿手指不停点着她的脸颊。

    一大一小倒是笑得开心。

    陈九带着他们,正打算出城去。

    天幕一只大手突然裹挟而来,将他们抓到云深高处。

    一位中年锦绣男子卧云而栖,单手撑着脑袋,看向三人,忽得一笑。

    “好个体修,越阶杀咒怨,让我这半步天人也开了些眼界。”

    锦绣男子话风一转,“不过你们之前打我化龙湖修士,这笔账可得好好算一算。”

    曹挟面色苍白,沉默不言。

    弱者在强者面前的言语皆是无用,不说话,有时反倒最好。

    对于这点,曹挟早就晓得。

    陈九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坐在云端,也懒得说话,看这锦绣男子咋办吧。

    锦绣男子见两人如此,也来了兴致,笑问道:“皆不怕死?”

    曹挟抱着小曹塘,摇头道:“怕。”

    陈九想要双手抱胸,发现自己少了只手,只能单手撑头,点头道:“不怕。”

    锦绣男子指向陈九,笑道:“你不怕死,我刚刚已经看出来了。”

    毕竟任何怕死之人,都舍不得与咒怨那般厮杀。

    他又看向曹挟,“你怕死?”

    曹挟仍是点头。

    锦绣男子坐起,大笑道:“这才有意思。”

    他直接了当问了一个问题,“你与女婴,选一个死,谁死?”

    陈九直接举手,抢答道:“我死!”

    锦绣男子挥手一拍,把他打至远处,又伸手一捏,将他拘禁,摇头笑道:“没你的事,先一边凉快去。”

    曹挟面色极为苍白,抱着小曹塘的手都在颤抖,他沉吟片刻,看向锦绣男子,声音微弱道:“我死。”

    锦绣男子嬉笑问道:“当真?”

    曹挟看了一脸小曹塘,她仍是在笑,小手拍拍。

    曹挟还是轻微道:“是的。”

    锦绣男子笑道:“好的。”

    他伸手一指,曹挟身影崩碎,独留女婴浮在空中。

    远处一道金光人影,携磅礴武运冲来。

    锦绣男子屈指一弹,将他武运打散,又倒飞回远方。

    纵使这体修有金丹之力,但和他这个半步天人差得还是太多了,双方用一个天一个地来形容,丝毫不过。

    别说这体修,就算一般元婴在他面前,也是这样。

    锦绣男子又伸手一抓,将那体修拽至自己身前,笑着看那已经愤怒到失控的青衫客。

    他是很喜欢这样逗弄别人玩,隔了一会儿,他又伸指一挥,曹挟又突然出现在原地。

    锦绣男子哈哈大笑,“诶,逗你的,还没死呢。”

    曹挟面色茫然,看见小曹塘没事,心中又踏实了。

    陈九用武运缓缓凝聚金身,看着锦绣男子,亦无言语。

    与这种只讲拳头,不讲道理的修士说话,是很没用的。

    这一点,陈九已经遇见过许多次了。

    锦绣男子笑够了,又看着两人,“这城池是我的管辖境地,本来该我来杀这咒怨,既然被你强行杀了,在我这也算有一点点小小小小小功劳。”

    锦绣男子说这话时,还专门掐指比了个很小的手势,然后又道。

    “不过之前你们打了我化龙湖修士,在我这又是过错,功不抵过,理应受惩,但我给你们一个好机会,只要你们加入我化龙湖,我便饶了你们的过错,且给你们奖赏。”

    他看着陈九,问道:“如何?”

    陈九摇头,“这我不能做主,你得和我师父说去。”

    锦绣男子便没问了。

    曹挟也没说。

    他有没有宗门师承,在锦绣男子这里都不重要,毕竟锦绣男子看中的只是他陈兄弟而已。

    他顶多算是个附送小礼品,还是丁点小那种。

    锦绣男子沉吟一会儿,便又看着陈九笑道:“那你们功不抵过,我可得拘押你们一番,待你师父来领人,再好好说说。”

    到时候这体修的师父来了,那就好说,打得过就将这体修抢到自己化龙湖来,打不过就赔礼道歉放回去。

    反正自己只是拘禁,又没虐待殴打,于情于理,都没什么大事。

    锦绣男子又沉思一会儿。

    这般体修,其师父也应该是一位极出色的体修,只是他想遍周围数万里,最多也就是些体修八境的武道大宗师。

    九境体修在天光州是屈指可数,不常见。

    至于十境天人体修,不好意思,天光州一个没有。

    所以天光州经常就是空着一大片武运,没人能拿走,偶尔还要被隔壁浮白州还有最北的黩武州分去一些。

    最多都只是九境体修,那锦绣男子可没啥好怕的,他这半步天人,就算打不赢,但也输不了呀。

    如此想罢,锦绣男子便伸手一挥,将几人收至袖子,脚步一踏,千里如一寸,瞬息回了自家化龙湖。

    他一抬袖口,将几人拘押到海市蜃楼之中。

    锦绣男子又看向陈九,“等你师父前来和我说吧。”

    他很快又呵呵一笑,随即笑得更大声了,捂着肚子,“别是什么五、六、七境的“武道至尊”来找我,那我真的要笑死在宗门里。”

    旁边有个白净小童抱着扫把跑过来,看着捂着肚子的锦绣男子,好奇问道。

    “宗主,啥事笑这么开心?”

    锦绣男子一挥手,“没事,你自个玩泥巴去。”

    小童点头,“哦。”

    锦绣男子又赶忙招手,“你回来,看着这几人。”

    小童抱着扫把赶紧跑回来。

    锦绣男子朝着小童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这里的保安了,负责看管这几人,懂得不?”

    小童扛着扫把点头,“晓得了。”

    锦绣男子身影不见,去往云端深处歇息,他在云上卧,笑看日月。

    这方圆数万里,他马九万便是最强,哪片云端睡不得?那处屋舍住不了?

    只要他想,便行。

    现在如此,以后跻身天人,证得“随心所欲”大道后,更是如此。

    马九万生于陋巷,本是草芥,后为仙人之仆,得了仙法,进阶极快,便扭转过来,仙人为他仆。

    再后来他跻身元婴,随便找了处湖水,划地百里,创建了化龙湖,为开山祖师。

    其杀戮不多,但极为护短,且行事随心所欲,全凭喜好,外加有些自大轻狂,所以周围大修士对于他,往往是皱眉的。

    觉得这马九万真是狗屎运当头,能得这么多福报,真是苍天没开眼。

    马九万卧于云端,开始期待那青衫客的师父登门,然后自己再藏些拙,把境界藏在一般元婴。

    等他的师父桀骜不屑时,再突然露出自己的半步天人,吓他一跳!

    马九万想到这里,便忍不住的拍手大笑,实在好玩。

    如若到时候半步天人都不行,那他就少吃点天地气运,直接跻身十境天人,吓死那青衫客的师父!

    如此这般真是好玩极了。

    马九万对于陈九的师父,越渐期待。

    陈九坐于海市蜃楼中,也不知道自己师父能不能来,但又联系不了,现在也只能干等了。

    一旁白净小童看着他空了一截的袖子,好奇问道:“你把手藏起来了吗?”

    陈九摇头,勉强挥了挥空荡荡的袖子,随意道:“断了。”

    小童便怜悯的看着陈九,“好可怜啊,手都没了。”

    小童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笑,“还好我的没断。”

    他又看向陈九,惋惜道:“可我也只有两只手,不能送你一只。”

    曹挟在一旁听得好笑,心中也没了刚才的惧意。

    反正看锦绣男子的意思,是不想杀他们,那就不太担心了。

    陈九看着小童,问道:“你是这扫地的?”

    小童点头又摇头,“扫地兼保安,都是宗主亲自任命的,宗主平时对我们也可好了,有谁在外边被欺负了,很多时候都是宗主自己出手把别人打一顿,给我们出气。”

    这样的宗主是不讲道理,在别人眼中也算不得好,但在小童眼中,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陈九向天哀叹一声,撑着脑袋,有些忧愁。

    师父呀,你啥时候才能来救我,您的“在天之灵”保佑下弟子吧。

    念念不忘,似乎真有回响。

    几日过后,卧于云端的马九万忽然起身,面庞惊喜。

    他期待的人来了!

    化龙湖门口,来了一位腰间配剑的中年人。

    中年人头别发簪,满脸柔和笑意,他向着守门的护卫说道。

    “在下陶李,来接自家师弟。”

第一百零二章 白狐在笑,大袖飘摇

    化龙湖大门守卫的修士见着这中年男子有些许诧异,疑惑不解道:“你师弟?我化龙湖里哪有你师弟?”

    陶李仍是柔和笑道:“有的。”

    守卫修士见这中年男子一脸和气样,也不好出口训斥,只是有些不耐烦,挥手道:“没有的,你这厮哪来回哪去,我化龙湖可不是你这种小修士可以踏足的。”

    想来拜访化龙湖,最少得是七境聚灵的修士,这不是守卫修士故意刁难,只是规矩如此。

    陶李又道:“你们宗主应该知道。”

    守门修士就越渐疑惑了,瞧着陶李的眼光横竖不对劲。

    宗主?

    就这种小修士也敢拿宗主说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怒从心中起,眉头紧皱,大喝道:“你妈来个巴子,滚远……”

    化龙湖内突有声响。

    “请客人进来。”

    守门修士脸色立马变为谄笑,双手一招,往里做邀请状,“诶,客人请进。”

    这番变脸神通也是让陶李看得惊奇。

    他与这守门修士告谢一声,径直向内走去。

    瞧着陶李走远了,守门修士便开始抱怨,满腹牢骚。

    你说这些个大修士,怎么都喜欢扮猪吃虎,为难他们这些小人物?

    守门修士又叹了一口气。

    唉,也是,谁不喜欢装逼呢,要是换他来,估计他也喜欢玩扮猪吃虎这一套。

    人生呀,可不是比谁更能装嘛。

    他坐在门口,继续做他那“白日飞升,成就天人”的美梦去了。

    陶李进了化龙湖,算是行了礼数,得了允许,不算强闯,便微微踏步,直接到了马九万身旁。

    马九万一见他,直接拱手热情笑道:“久仰久仰。”

    陶李笑道:“你认得我?”

    马九万反问,“您可是十境天人?”

    陶李摇头,他确实不是十境。

    马九万心中一喜,面色不改,又问道:“可是元婴?”

    陶李还得摇头。

    马九万心中了然,既不是天人,又不是元婴,使得是缩地成寸的法术,那应该是个小金丹了。

    作为那年轻体修的师兄,金丹修为也算不错了,只是在他马九万面前,就显得太拉胯了。

    不过没事,金丹也不错,只要打不过他就行。

    马九万又笑着看向陶李,问道:“你可认得我?”

    陶李摇头,“不认识。”

    马九万这可笑得太开心了,不认识好呀,不认识才能好好逗弄一番这修士。

    他喜笑颜开。

    陶李面色古怪,不知道这锦绣男子笑这么开心干嘛,他等这马九万笑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来接自家师弟。”

    马九万面色疑惑,“啥师弟,陶道友你家师弟怎么会在我这?”

    陶李微微有些皱眉,这是他极少会做的一个表情,“我师弟叫陈九,青衫、俊朗、体修。”

    马九万屁股一抬,坐在一处高桌上,双脚晃晃,撑着脑袋,“陈九呀,让我想想。”

    他骤然一拍手,装作恍然大悟,“我想着了,是那青衫体修呀。”

    他又一摊手,“可他得罪了我化龙湖的修士,正在受罚着,可不能还给陶道友。”

    陶李叹了口气,难得下山一次,看这样子还是得打架,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真不放人?”

    马九万不仅晃腿,还晃起了脑袋,双眼一瞪,故作惊吓道:“咋滴,陶道友莫不是还想打人?”

    陶李点头,“有点。”

    马九万便一个翻身,跌倒桌子底下,颤声道:“好说,好说,陶道友可千万别打人。”

    陶李看着他,只淡淡说了两字,“放人。”

    这话里有些不可商量的语气了,也是陶李极少会用的语气。

    马九万骤然起身,讥笑问道:“放人?”

    他脸上讥笑更浓,“我敢放,你敢领吗?”

    “敢领一个元婴修士放出去的人吗?!”

    马九万身上元婴气势忽起,荡得天地无云,周遭灵气汇聚,拼命挤压,虚空不堪重负,嘎吱作响。

    陶李身旁数米,却没有半点灵气,风平浪静。

    马九万神色一凝,微微皱眉,“原来是个藏拙的元婴修士。”

    他突然嗤笑一声,“元婴又如何?”

    马九万伸手轻点身前虚空,一股半步天人的强大气势就要拔地而起。

    陶李突然拔剑,一剑斩掉马九万头颅。

    马九万头颅朝地掉落,滚烫血液四溅。

    天地骤然一静。

    头颅与鲜血被猛然拉回,

    马九万恍惚茫然站在原地。

    陶李持剑,斩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未来马九万,心情好了些,又笑问道:“可否放了我家师弟?”

    马九万惊骇看着他,“你不是元婴!”

    这一剑的威力,肯定得是天人剑修,且极有可能是十一境!

    马九万面色错愕惊骇,呆滞一会儿,便锤头丧气,“人还给你,不玩了,不玩了。”

    十一境剑修都出来了,还玩个锤儿,他又不嫌命长。

    马九万此时便极为忧愁,咋个说嘛,扮猪吃虎,结果他才是猪。

    他一挥手,将陈九三人从海市蜃楼中捞起,递到陶李身旁,便躺下一旁,捂着耳朵闭着眼睛,开始装死了。

    在一位十一境剑修面前,跑不掉打不过,只能装死了。

    陶李看着陈九,那处耷拉的袖子极为显眼,他柔和笑着,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九挠头笑道:“打架出了岔子,没啥,还有只手。”

    陶李沉默一会儿,轻声道:“出门在外的,也别苦了自己,你有师兄更有师父,底气足的。”

    陈九点头笑道:“晓得。”

    陶李又问道:“准备一路往北?”

    陈九回道:“差不多。”

    陶李便说道:“北边有处大道观,里边的老天师与师父交情不错,都是曾经的道脉大天官,师父叫你帮他去看看……”

    陶李顿了一会儿,看着陈九,认真道:“师父说对你有益。”

    陈九点头,“到时候会去的。”

    他又看向曹挟,再转头对着陶李问道:“师兄,帮我把曹兄弟带到道观去居住可以吗?”

    还没待陶李回话,曹挟便率先道:“不用了,山上始终不清净,我也不修啥仙,求啥道了,带着小曹塘回家种地去,也不愁吃喝。”

    陶李温和笑着,“我知道有处地方,离着道观学宫不远,更为安稳清净,去那定居如何,也算是为了小姑娘好。”

    曹挟看了小曹塘一眼,便径直点头,更为安稳,自然更好。

    陶李来得快,去得也快。

    马九万看着几人离去背影,赶忙从地上爬去,马上下令关闭宗门,同时发布了自己闭死关的消息,原地解散化龙湖,大家该回家种地就回家种地,不愿意的,留在化龙湖,还是有口饭吃。

    后来大多修士都走了,只剩了一个扛着扫把的白净小童每日都按着宗主的吩咐,打扫台阶。

    再后来小童长大了,出去游历,甲子后已经老来,又扛着行囊回了早已破旧的宗门之地,又扛起了那把生了蛛网,沾了灰的扫把。

    在外游历这几十年,他一直都称自己为化龙湖修士,就是自己没啥修为,给化龙湖丢脸了,挺对不起宗主的。

    后来扫把断了。

    人也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陈九与陶李行到渡口后,就该分道扬镳了。

    中年人许多次欲言又止,离别时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师弟,道观虽然不大,但住几个是没问题的,如果真的委屈难受了,就回道观吧,小人挺想你,我也想,师父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不说话,但也是想你的。”

    陈九笑了笑,“受了委屈再回来算啥事,到时候我肯定是风光回来。”

    陶李也笑道:“再好不过。”

    他又拿出一壶酒,递给陈九,“师父那偷的,是壶好酒。”

    陈九接过。

    师兄弟两人挥手,告别离去。

    陈九往北,在一处路边摊子看到了一个白狐笑脸面具,问清价格后,他买下了面具,戴在脸上,向着远处走去。

    远处有一座修士混杂的极大城池,人妖共存,暗流涌动。

    陈九眼中金芒闪烁,他要塑造神人,就得多杀妖。

    天生降妖师最擅长的就是找到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然后把它们杀了。

    远处有夏风吹来,忽得一下就近了。

    黄昏古道上。

    有青衫白狐在笑,空荡大袖飘摇。

第一百零三章 登神

    天光州南部,有一处极大的都城,背靠淮水,向外驻兵十里,沿着官道巡逻,猎杀袭击路人的妖邪。

    进城路上极为安稳,妖邪难见,只是进了城中,却妖邪众多,害人之事,屡见不鲜。

    城中即使修士众多,也对这事没办法,因为城池太大,人太多。

    有人就有邪祟,很多邪祟都是脱胎于人,成长于人。

    这是一个解决不了的源头,毕竟总不可能把城中凡人全杀了吧。

    所以便只能尽力遏制,城中就有了号称“猎妖人”的修士。

    听起来与道脉降妖师差不多,但其实一个天一个地,差得远咯。

    这“猎妖人”不过是个拿着赏金杀妖的修士罢了,且其中还是低境界修士居多。

    不过“猎妖人”寻妖、杀妖的本事确实有一手,城中又多是些灵智底下的邪祟,不成气候,被他们逮住,往往能轻易斩杀。

    久而久之“猎妖人”的名声也算在这南阳国都里打响,许多外地人都不远千里而来,求“猎妖人”为他们降妖。

    妖是杀不绝的,有人就会有邪祟,不管好坏。

    “猎妖人”与邪祟一般,算是应运而生,占了一些天地气运,所以修行之中,还是能得一点益处,虽然不多,但也算天地庇护,能让一般修士艳羡到极致。

    也许在数千年后,这“猎妖人”真能变为猎妖人,只为杀妖,得天地大气运。

    但在今日,却有几位“猎杀人”失手,不仅没灭邪祟,反倒自己险些受伤,颜面扫地。

    这是在南阳国都的将军府里,相传里边出了一只邪祟,于黑夜出没,捉人而食,至今为止,将军府已经莫名失踪了几位仆人了。

    将军府的将军并未回来,还在外边征战,老管家就赶忙开了高价,聘请“猎妖人”前来,“猎妖人”是来了,可妖却半点没被猎到。

    老管家是愁得茶饭不思,这要是将军回来了,知道府里有邪祟,还不得骂死他这老头。

    唉,这邪祟连“猎妖人”都解决不了,看来是有些棘手,莫非要去请那些城中大修士?

    可将军本来就与那些个担任城中供奉的大修士不太对付,真要去请这些修士,不是白白让人笑话?

    将军府的面子可丢不得。

    老管家愁呀,准备明天再去“猎妖人”的堂门,请修为较高的“猎妖人”出手,如若还是不行,那只能拉下脸,求城中供奉修士了。

    老管家身后跟着两名“猎妖人”,瞧着老管家如此,他们也是有些赧颜,都怪自己本事不济,才会如此尴尬,如今所求,也只能是尽力护住老管家了。

    往后几日,老管家请了几位号称天师的“猎妖人”,可收效甚微,最多是阻止这邪祟捉人,却根本逮不住。

    眼看将军回府的日子就要到了,府上却乱成了一锅粥,这让老管家坐立难安,打算再过几天,这几个“猎妖人”还不行的话,就真要去请城中供奉了。

    将军府的事,也算是在南阳国都里传开了,议论纷纷,其中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在预测到底会死多少个人。

    城中高境修士也有皱眉,觉得那处将军府的妖气太大了些,似乎有凝聚成形,影响天地气运的架势。

    于是便有了一位带着白狐笑脸面具的青衫客,敲响了将军府大门。

    守门将士瞧见这怪模怪样的青衫客,警惕问道:“你是谁?从哪来?干什么?”

    白狐笑脸青衫客语气似乎轻笑着,回道:“妖气大了些,我来杀妖。”

    这一句话就够了。

    守门将士赶忙请示老管家,老管家匆忙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位“猎妖人”。

    那几位“猎妖人”隔着远远的就开始打量门口青衫客,瞧着他这副打扮,城中修士无人相似,应该是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修士,赶来降妖,要么是有真本事,要么是纯骗子,捞一波定金就跑。

    现在不清楚这白狐脸青衫客是怎样,可以先静观其变。

    老管家走至陈九身前,先行礼数,作揖道:“请教先生名讳。”

    青衫客回道:“陈九。”

    老管家皱眉想了片刻,记忆中是没听过这个名讳,但不碍事,天下能人异士众多,他一个老头子,又怎能晓得完呢?

    老管家打量了陈九两眼,看见其耷拉的袖子,有点好奇,但也知道不可多问,不然得罪了人家就不好了。

    他表情严肃了些,开始与陈九说正事了。

    “陈先生能降此妖?”

    陈九回道:“试试?”

    老管家便不再多言,请陈九进府,为他提供吃住,若他在五日内降妖,便有大礼相送,若逾期,只能再去求城中供奉了。

    老管家真是半点不想去请那些高高在上的供奉,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几位“猎妖人”与陈九招呼两声,便没多管他,各自做事去了,他们还是要尽力抓出这邪祟的,要是拿了定金不使力气,这“猎妖人”的名声就留有污点了。

    陈九在府中最高处,吹着夜风,静坐不动。

    白狐笑脸面具的眼瞳处,有微微金光闪耀。

    青衫客坐在最高处,像一位神邸,不管是样貌,还是性子。

    从他凝聚神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缓缓的化作神祇。

    上古时的鬼神,其本质和邪祟差不多,都是脱胎于人。

    而天生降妖师只算半人,另外一半则是鬼神。

    所以他们才有所谓的“本命神通”。

    天生降妖师的修行,就是从人到神的过程,人登上一层层台阶,获得更多的神性,就能坐在天幕王座上,与天地共存。

    陈九在走一条成神的道路。

    他有两条道路可选。

    一是武运共主,二是武神。

    曾经黩武州的老武帝,便是上一位武神,却也不是寻常武神。

    因为他没要天地赋予的神位,反倒一拳打散了,朝着天地不屑道。

    “老子就是武神,还用得着你承认?”

    他瞧不起天地,根本不愿与天地共存。

    所以后来大修士间更愿称他为武帝。

    老武帝成神之时,天下无敌,举世无双,独占天下第一近千年。

    后来出了位红脸道人,不是天地剑神,却是所有修士心中的剑神,更是唯一能和老武帝捉对厮杀之人。

    这两人,真算是天下数万年来的修士战力极致了。

    他们确实算是前无古人。

    后边会不会有来者,亦不确定,也许这两人,会是千古绝唱。

    陈九伸手拦了一缕夏风,抓了一把凉意在手中。

    将军府里有夏蛙响叫,蝉虫颤鸣。

    夜色中的飞蛾撞向一处房屋。

    那里没有光。

    坐在房屋高处的青衫客突然一抬手,武运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荡去,直到裹挟住了整个将军府。

    一位仆人面色惊恐,嘴巴被一只漆黑手掌死死捂住,全身如同灌了铅,半点动弹不得。

    他在缓缓向地下沉去,融进那片阴影。

    他的脚裸已经不见了,整个人正在被慢慢蚕食,脸上遍布绝望。

    忽得有一阵夏风吹来,好像一切都停了。

    仆人身躯又能动,惊骇之下,赶忙转头。

    身后是一个无面削瘦的漆黑人影,正死死抓着他。

    漆黑人影头颅上,又捏着一只金光手掌。

    仆人再往后看。

    似乎有白狐脸在笑。

    周围扩散的天地武运在这一刻如同虹吸,瞬间凝聚在金光手臂之上。

    金光手掌轻轻一捏。

    漆黑人影犹如瓷器,瞬息溃散。

    仆人跌在地上,声音颤颤,就要惊呼。

    白狐脸青衫客举起金光手臂,伸出食指,比在白狐面具前,轻声道。

    “嘘。”

    蛙声与蝉鸣停了。

    天地静谧。

    周围有许多飞蛾,皆撞向无火的屋舍。

第一百零四章 金眸璀璨如夏花

    将军府忽然暗了下来,比黑夜还暗。

    陈九的金光手臂成了唯一光芒,那些黑暗似乎趋光,缓缓的缠绕在金光手臂上,使金光渐渐消逝。

    真成了一片漆黑。

    仆人与宅邸全都不见。

    陈九眼中金芒开始跳动,他缓缓转头。

    黑暗中有个更为漆黑的身影,正睁着猩红眸子,直直看着他。

    陈九转身,微微挥手,驱散缠绕在手臂上的黑光,朝着漆黑身影,伸手作邀,笑道。

    “请你赴死。”

    他身子一晃,一拳打得漆黑人影炸碎,化为一片黑雾。

    周围黑暗似乎都被这一拳打裂,有光透进,却又很快消逝,黑暗重新笼罩。

    漆黑人影也再次浮现,张嘴吸入大量黑光,身躯蓦然膨胀,俯视其下青衫客。

    高大的漆黑人影伸手,那只手臂融化与黑暗之中,它睁着猩红眸子,嘴中嘶吼一声,像是很多人在争吵,极其嘈杂。

    陈九听清楚了,它们在说。

    “救我。”

    高大人影面容扭曲,抓起身旁黑光,冲撞而来。

    陈九正了正白狐面具,淡声道。

    “好的。”

    瞬息之间,黑夜之中全是金光武运!

    ————

    将军府一处宅邸之中,老管家面色惊骇,躲在众人后边。

    前面是几位“猎妖人”正在与一位漆黑的鬼物厮杀,看这架势,几位“猎妖人”甚至还处于下风!

    几位“猎妖人”境界不弱,皆有五境,在一般城池中都算小宗师了,如此还不敌,那这漆黑鬼物的境界至少是六境练气!

    老管家心中焦急,向着身旁护着他的“猎妖人”问道:“那位陈先生呢?”

    “猎妖人”焦急担忧摇头,“不知那人的去向。”

    老管家叹气一声,好在本来就没对这不知底细的外来人抱有太大期望,不过事到如此,也只能去求城中供奉修士了。

    希望到时候将军回来了,别拿他这把老骨头撒气。

    前面几位“猎妖人”似乎不敌,被那漆黑鬼物打得跌落在地,口吐鲜血。

    漆黑鬼物发出嘶吼叫声,就要生吃一位“猎妖人”。

    城中有供奉剑修看不下去,纵使与那位女将军关系一直交恶,当下也要出剑了。

    飞剑还未出。

    整个将军府刹那之间,突然溢满金光。

    一位白狐脸青衫客,单手捏着一个巨大的漆黑头颅,似从黑暗中,缓缓走到光明来。

    那颗漆黑头颅被光明渐渐溶解,消散在微风之中。

    老管家惊愕出声,“陈先生?!”

    青衫客未搭理他,手指屈起,其上凝聚一抹极强的金光,轻轻一弹,金光射出,瞬杀这漆黑鬼物。

    弹指杀练气!

    随后青衫客便转头看向这老管家,轻声应答,“嗯。”

    老管家面色惊骇,赶忙朝着陈九作揖,恭声道:“先生大能!”

    几位“猎妖人”更是不敢置信,如此大修士,竟然与他们一起降妖,真算是他们撞了大运,当下也急忙朝着陈九行礼,恭称一声“前辈”。

    周围金光武运在刹那之间收拢,流转入陈九袖中,那抹袖子猛烈荡起,又很快消逝,重新耷拉下来。

    杀了这头邪祟,确实对陈九有些许裨益,神人金身凝实了点,但还是远远不够。

    好在城中邪祟确实够多,些许再多待些时日,神人金身就能更近一步,走上更高处的台阶。

    他转身就要朝着将军府外走去。

    老管家面色纠结,思索片刻,赶忙跑来,极其恭敬问道:“陈先生可有去处?”

    陈九点头,“有的。”

    老管家面色失落,又不甘心问道:“先生现在就走?”

    陈九摇头,“会在城中留一些时日。”

    老管家闻言又一喜,朝着陈九作揖道:“那陈先生不妨就住在府上,吃住也方便,况且陈先生为府中解决了这一大难事,府上还没给先生谢礼,要等着将军回来好好招待先生。”

    陈九一寻思,觉得也还行,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的将军府最高处时常会坐着一位白狐青衫客,朝来观霞,晚来看暮。

    城中有修士对他好奇,到处打听此人,也只得知此人叫陈九,是位独臂修士,解决了城中将军府的一大难事,战力能够瞬杀六境练气,其余更多,就不晓得了。

    有喜欢远游,见闻颇广的修士听到陈九二字时,眉头紧皱,好似之前学宫里,就有一位叫陈九的修士,名声在那一阵子算是极大。

    只是那位学宫陈九的描述并不是独臂,且长相极为俊俏,有如谪仙人。

    这修士便没多想了,只当是重名,或者是化名,反正这天下盗取别人名声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白狐青衫客落座将军府后,只做一件事。

    杀妖。

    越难缠的妖,他越爱杀。

    甚至都不要赏金,也不要别人来求,只要有妖气横溢,他就会去杀妖。

    这白狐脸青衫客杀妖极为迅猛,经常都是瞬杀邪祟,轻松写意,连那些“猎妖人”看了都胆寒,大气不敢喘。

    城中有人就开始尊称陈九为白狐先生,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只是城中修士更为注重的,则是另外一点,这白狐先生一直在将军府之中,算不算是将军府的白狐先生?

    如若属实,那就非同小可了。

    将军府再出一位至少七境的修士,城中势力就会倾倒,其中影响到的利益,可是众多。

    好在陈九不与城中修士打交道,每日不是坐在将军府中,就是外出杀妖,一点也没争抢的意思。

    府中下人通过这几日的接触,渐渐晓得这白狐先生是个极随和的人,不摆架子,也不刁难人。

    所以将军府的下人都爱和陈九搭话,就算只说一两句,也是开心的不得了。

    再往后,就是将军回城的大日子,南阳都城兵士沿城外排成数十里,恭迎大将军与三千麾下回城。

    三千将士领头之人,骑着龙鳞巨马,身着墨黑甲胄,背负大戟,是一女子!

    女子眉宇之间尽是霸气,鼻梁高挺,一双天生金瞳压得人半点抬不起头。

    她出生之时,曾有阴阳家相师远游而来,耗费数百年寿元,为女子算测,最终面色苍白,说出一句谶语。

    “王不能及,称帝之相!”

    她太过霸气,向着南阳皇帝索要前无古人的大将军一职,随后领着三十万铁骑冲烂大观王朝边关,打得大观王朝割地求和。

    除此以外,她更有领着百万铁骑踏平数十里外所以仙家宗门,叫他们俯首称臣的壮举。

    这也是为何城中那些修士供奉与这女子大将军如此不对付。

    女子是天地帝相,大修士不愿杀,小修士惹不起,甚至这南阳皇帝在她面前也只能乖乖俯首。

    曾经有修士笑言,“流水的南阳皇帝,铁打的大将军。”

    虽是玩笑着说的,但谁都知道,这确实是真的。

    女子进城之时,忽有一抹黑影撞来,跌落在她眼前。

    女子身后麾下拔刀,赶忙护在她身前。

    那抹黑影嘶吼哀嚎,是一只重伤的山魅。

    远处有青衫人影瞬息而至,一脚踩碎山魅头颅,叫这喜好吃人的怪物神魂俱断。

    龙鳞巨马嘶鸣一声,高高抬脚,女子皱眉,一拉缰绳,拔出大戟,横在青衫客脖颈处,挑眉问道。

    “找死?”

    陈九屈指一弹,武运点在大戟处,就要荡开大戟。

    女子皱眉,眼中金瞳一亮,大戟之上气势横生,借着武运向上一提,挑飞青衫客的白狐面具。

    于是便有一张极好看的面容,有如谪仙,落于凡尘。

    两人金眸看金眸。

    一高一低。

    像是两朵夏花般璀璨。

第一百零五章 风儿很喧嚣,雨也不错

    女子收了大戟,坐在龙鳞巨马上,俯视其下青衫客,好奇问道:“你是何人?”

    青衫客捡起地上白狐笑脸面具,吹了下灰,又戴在脸上,笑道:“我是这山魅的黄泉领路人。”

    他转身离去,女子并未阻拦,夏风吹来,青衫客耷拉的袖子飘荡而起,显得极为扎眼。

    那处山魅残余尸身,被龙鳞巨马一脚踏碎。

    女子瞅了青衫客背影一眼,一扯缰绳,骑马径直回府,三千麾下四散,各回各家。

    老管家守在门口,瞧见女子回来了,喜笑颜开,赶忙迎来,高声道:“恭迎将军回府!”

    女子挑了一下眉头,漫不经心道:“得了,回回都是恭迎,也不晓得换个词。”

    老管家尬笑一声,打算与女子说一下府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重点讲讲那白狐先生陈九。

    只是还不待他与女子道来,道路上便缓步走来白狐脸的青衫客,手里还拎着一壶酒,微微抬了些白狐面具,不时喝口小酒。

    女子坐在马上,挑了一下眉头,好整以暇的看着那青衫客。

    陈九也停在原地,有些错愕。

    两人僵持一会儿。

    陈九忽然抬手,拎起酒壶,朝着女子试探问道:“来一口?”

    女子嗤笑一声,反问道:“破酒也喝?”

    陈九纳闷问道:“不喝你盯着我酒壶干啥?”

    女子再挑一下眉头,“这破酒也配?”

    陈九隔着面具白了她一眼,喝了一口酒,没再理她,径直朝将军府里走去。

    女子面色略微怪异。

    老管家拦住陈九,向着女子热情介绍道:“将军,这就是我们府中新来的客人,陈先生,为我们府中解决了一件棘手大事……”

    女子直接打断老管家言语,淡然道:“见过。”

    陈九一时间停在府邸门口,皱眉打量了女子两眼,颇为诧异。

    这波呀,这波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不过这将军府的将军竟然是个女子,之前也未曾听别人提起过,倒是让他意想不到。

    老管家更是没想到他两见过,瞧着气氛还有些略微怪异,当下袖子擦了擦额头,眼光鼻,鼻观心,两个掺和。

    女子未再看陈九,骑马进府,向着老管家随口吩咐道:“给客人拿壶好酒,别喝这种廉价的果酒了,掉了将军府的面儿。”

    老管家赶忙俯首称是。

    陈九咂了咂嘴巴,尝着酸酸甜甜的味,觉得女子一点不识货,这么好喝的酒,因为便宜就不喝了,哪还有这种道理。

    老管家得了指令,开口向着陈九委婉问道:“不知陈先生喜欢哪种酒?”

    陈九问道:“有没有那种酸酸甜甜的?”

    老管家迟疑一会儿,犹豫道:“有的。”

    陈九来了兴致,好奇问道:“什么酒?”

    老管家低声说道:“药酒……”

    他顿了一下,又轻声补充道:“治疗跌打损伤可带劲了,擦一下就好,我上次腰扭了就是这个擦好的。”

    陈九沉默片刻,最终轻轻拍了拍老管家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哥,活动的时候要多注意点腰啊。”

    老管家点头笑道:“晓得,晓得。”

    就是不知道两人说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意思了。

    青衫客拎着酒壶,再没说话,又去往宅邸高处,静坐于微风之中。

    晚来明月时,女子脱下甲胄,换了身华贵的金色裙裳,拎着一壶酒,站在青衫客身旁。

    夏天真的是一个凉风很多的季节。

    在无意之间,就荡起了女子的金黄裙摆。

    陈九扭头微仰,瞧了她一眼,女子微微压着裙摆,撇了他一眼。

    陈九便又扭了回去,继续看他的夏荷,听蛙声与蝉鸣。

    女子将酒递到他的面前,挑眉道:“尝尝这个。”

    陈九随手接过,喝了一口,苦辣结合,便有些微微皱眉,“啥玩意?”

    女子直直站着,俯视着他,“龙潭酒。”

    陈九大吃一惊,“你给我喝痰?!”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女子撇了他一眼,“潭水的潭。”

    陈九这才放心,不过也嫌弃,将这酒拿开,又捞出自己的果酒,小口尝着,甚是惬意。

    女子只当他是不识货,便没看他了,转而望向明月,问道:“你帮了我将军府大忙,想要什么奖赏?”

    陈九好奇问道:“能要啥?”

    女子瞟眼撇了他一下,“你什么都可以要,但我只给我想给的。”

    这就很没意思了。

    陈九摆手,“算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不想要的一大堆,不如不要,住在你家里这么多天了,当是给的住宿费吧。”

    女子金瞳闪耀,双手抱胸,看着眼前天地,挑眉道:“那就算欠你个人情,你以后会用上。”

    女子说的极为笃定。

    陈九笑了一声,“行,以后打架打不过了,就先说我是南阳都城将军府里借住过几日的客人,叫他下手轻点。”

    女子也笑了一声,看着陈九,淡然道:“真有那一日,我要叫天光州所有修士听了这句话都不敢动你。”

    她很有自信,因为她是天生帝王。

    南阳都城的皇帝以为寻些修士供奉,将权利散去,就能遏制住她吗?

    好笑至极。

    这南阳都城皇帝的脑子也就只有这点可笑的弯弯绕绕了。

    真是个鼠目寸光的东西。

    她赵朔如果想要这南阳都城的皇位,哪还有他坐上去的机会?

    只不过她根本瞧不起区区一个南阳都城罢了,她所图更大,更多,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骇人听闻。

    因为她所图的是整个天光州修士宗门与凡间都城的皇位。

    她要在一州称帝!

    这对女子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转头看向陈九,忽然问道:“你也是天生金瞳?”

    陈九摇头回道:“开始挺正常,后来变得色。”

    女子便不再多言,静看微风吹梦到城中。

    远处也有些许微风吹来。

    陈九随着微风躺下,从下到上,撇了女子一眼。

    兴许是微风很识相,撩起些许裙摆,便有些不该看的。

    于是陈九很快便重新坐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赵朔紧皱眉头,看向青衫客,沉声问道:“你看见什么呢?”

    陈九摇头,只说一句。

    “呐,今天的风儿甚是粉红。”

    女子点头,“你也得死。”

    她手掌携天地灵气,向着陈九脖颈切来。

    陈九屈指一弹,武运点在女子手掌处,将手掌荡开。

    女子金瞳闪耀,骤然压来,裙摆有如割喉刀,将陈九逼下屋顶。

    两人落在院中,眼中金芒都在渐渐盈余。

    初夏变化莫测的天色却忽然落起大雨,毫无征兆,倾盆而下,似乎想要熄灭两人的金芒。

    陈九的袖子被大雨打得耷拉着,粘稠凝聚在一起,紧紧裹着那只断臂,现出轮廓。

    陈九抬了抬断臂,自嘲的笑了一声,便再无声响了。

    女子转身离开。

    陈九在雨中愣了一下,随即喃喃念叨着,“没事没事,还有一只手。”

    可也就是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女子打着伞,恍惚之间已经站在了他的身旁,遮住落雨,皱眉道。

    “今日这天气怪了些,以前我打人时,这天气是不敢这么下雨的。”

    陈九怔了一会儿,笑道:“我也是,不过是反着来的,很多次打架的时候,天气都不算太好。”

    女子挑眉,“那我们算阴阳相冲?”

    陈九又怔了一下,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女子狐疑看着他,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陈九摘下白狐面具,擦了擦其上雨水,转头看向女子,灿烂笑了笑,真挚道:“谢了。”

    赵朔撇开脑袋,看向湖面不断荡起的水波涟漪,“其实大雨也不错。”

    陈九点头,“是的。”

    于是这场雨下了很久。

    两人也看了很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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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477/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天赋是复活最新章节! 作者:阿酸呀所写的《我的天赋是复活》为转载作品,我的天赋是复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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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何谓活着?这不仅是血肉,也是灵魂的永生。我的天赋是复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天赋是复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天赋是复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