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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禾雀     报行天下txt下载     报行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2章 直抒胸臆

    夏轩的遗体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萧靖走进火场时,其中只剩下几块没有完全烧掉的骨殖。

    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的骨灰收拢到一起,装进了一个临时找来的锦盒中。

    “夏兄,萧某本该带你回家下葬的,奈何现在这个天气……你不要介意才好。”萧靖摇了摇头,又道:“我也想过将你葬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此处乃是荒郊野外,你一个人住着太冷清了,还是和我同行吧。

    说起来,夏家也不是你的家。不过,若能带你回去,萧某想要祭拜故人也会方便得多……”

    说着,他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躬身朝着地上的锦盒拜了三拜,之后便大踏步地离开了。

    十余天后,镜报刊出了一篇文章。

    使团遇袭这事并非什么宫闱秘闻,没有什么可禁忌的,所以在京城已经不是新闻了。不过,人们还是很关注镜报的报道,毕竟其他人都是道听途说,镜报的萧大社长才是事件的亲历者。

    于是,当天的镜报又一次脱销了: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不会懂得生命瞬间消逝的残酷。如果这一幕就发生在你的面前,那么它带来震撼足够让人铭记一生,甚至在午夜你还会被睡梦中重现的那惨烈的场面所惊醒。

    笔者曾经上过战场,并亲眼目睹熟悉的战友袍泽倒在敌人的屠刀下,所以懂得这些。

    当浑身插满箭矢的人微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当眼看没了生机的士兵举刀与敌人同归于尽,当骑士们明知十死无生还毅然决然地冲向敌阵……

    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你会感到悲伤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兄弟、朋友。俗话说物伤其类,即便你们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你也一定会为那些生命的逝去而悲伤。

    每一条人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一旦失去就再不能找回了。

    人的生命是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每个人从呱呱坠地起就在父母的抚育下成长着,其间经历了十多个春秋,才能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翩翩少年,再成长为顶天立地的成年人。

    十多年的含辛茹苦,才能换来一个可以为国征战、可以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大瑞人。这世间的人都是爹生娘养,都是一条活生生的、不该被轻贱的生命。

    除了天家和律法,谁都不应该拥有任意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力!

    即便生命是如此的珍贵,还是有很多舍生忘死的人前赴后继地用奋不顾身的牺牲描绘着人们心中的大义,比如为国御侮的猛士,再比如慨然赴死的文人志士。他们死得其所,所作出的牺牲也不会白费。

    会盟的使团中也不缺乏这样的人。天下人皆视北胡为畏途,他们却凛然不惧地深入草原,与兵强马壮、声威赫赫的胡人斗智斗勇,最终成功地维护了国家的体面和尊严,为北疆的和平与安宁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辜负天子的期望与重托。

    于国家而言,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们也是英雄。

    然而,这些能臣干吏没有折损在草原上,却在结束使命后遇袭身亡,最后含恨而终。

    很多死者都是别人的儿子、父亲、丈夫。走在黄泉路上的他们一定不会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此大难,为什么在大瑞的国土上还会丢掉性命?

    时至今日,我们并不知道凶手是谁。有人说是胆大包天的山贼,有人说是北胡人的暗探,还有人说是对胡人有血海深仇的边民因憎恶使团的所为而下的毒手。

    不管实情如何,使团中都有八个无辜的人永远地失去了生命。其中六个人是一击毙命的,剩下两个人则是伤重不治。

    笔者无意揣度谁才是此事的真凶。只是天道循环生生不息,轻贱人命者或许也会有被人轻贱的一天,视人命如玩物者或许也会成为别人的玩物,且拭目以待吧。

    英灵不远,愿尔等佑我大瑞千年万年……”

    一篇长文读下来,读者的反应很是两极分化。

    喜欢该文的读者大都潸然泪下,为使团遭遇的飞来横祸悲伤万分,继而心中也充满了对行凶者的愤怒和对世道不平的慨叹。

    不喜欢这篇文章的读者则是多种多样的。

    有人觉得镜报小题大做,每年因为盗匪死在驿道上的官员比这多多了,凭什么使团的人就有所不同?

    有人认为这篇文章中满是书生意气,作者只顾着直抒胸臆,将文字写得很是空泛,让人食之无味。

    更多的人则大失所望:老子把瓜子板凳花生米都准备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而在萧靖看来,第三种人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报纸读者,这种心态真的要不得。

    随着大瑞媒体行业的不断发展,一些报纸出现了新闻娱乐化的倾向。它们不再关注事件和新闻价值本身,而是将趣事和花边作为新闻的主菜,以此来吸引眼球。

    哪怕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这些媒体也会挖掘出很多所谓的“线索”,然后再通过翩若惊鸿的描写给事件罩上戏剧化的面纱:

    比如,杀人者的家族和被杀者素有嫌隙,只不过外人都不知道罢了。坊间传闻,甲家的太老爷当年骂过乙家的太老爷,而乙家的太夫人年轻时据传和甲家的一位管事有点不清不楚……

    于是,事前真的无冤无仇的两家一夜之间就被塑造成了“早就不共戴天”的世仇。

    又比如,杀人者很久很久以前去对方家中拜访时曾撞破被杀者香艳的闺房秘事,结果被人生生地打出来,自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云云。

    报纸对这些事往往会大书特书,每一块都写得仿佛作者当时就在现场,那或紧张激烈或含混暧昧的描写让读者有种在读话本的感觉。至于报道中提到的事有多少真实度?它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抑或只是毫无关联的旁枝末节?

    根本就没人关注。

    正因为知道很多人都在等着刀光剑影、精彩刺激的武侠小说,萧靖才反其道而行之地写下了一篇评论。

    至于直抒胸臆——有人为他而死,他在心绪激动下当然会有真情流露,这固然欠妥当,却是人之常情。

    任何一篇文章都无法被所有人喜爱。只要天下还有知音,就足够了!

    萧靖也会有点小小的任性啊。(未完待续)

第403章 这是哪一出?

    不出意料的,镜报为萧靖的执拗付出了代价。

    当期的报纸大卖后,下一期的报纸马上就遭遇了滑铁卢,不算订阅的量,零售的销量只有平时的六成。

    相对的,潘飞宇的新报又一次成了众多读者的宠儿。以前镜报最畅销时,街上的小商贩都用它来裹吃食,如今包着东西的新报已经到处可见了。

    “镜报是怎么搞的,一点都不用心思了,明明就有人跟着使团,结果发出来的消息还不如新报的。听说,新报派了好几批记者,不仅访到了当时就在现场的兵士,还跟使团的小吏接上了头,所以人家才能写出刺杀场面的精彩来,本公子看了真是大呼过瘾啊……”

    邵宁在街上听到这番话,差点和说话的人打起来。

    这狗才有没有脑子啊?

    事情总共才过去不到二十天,使团和护送的军队自那天起就留在了附近的州县没有南下。事发地那么远,快马加鞭送信也要跑近十天,京城收到消息后新报的人才会北上,那么问题来了:这人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采访到目击者又把消息送回来的?

    还不是半路上道听途说地收集了一些信息,就忙不迭地跑回来凑了篇稿子!

    邵宁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动手,身为新闻记者的骄傲让他给了对方一个“王之蔑视”后就昂着头离开了。

    作为商人家的公子,其实他非常在意报纸的销量,但萧靖是他的兄弟,邵宁能做的只有无条件支持。

    使团遇袭是很久不曾发生的大事件了,上次有这样的谈资还是草原送亲和萧靖抢亲,是以这件事的余波在京城持续了半个多月。

    在话题的热度终于要过去的时候,使团回到了瑞都。

    现在也算有官身的萧靖随着幸存的大员们去礼部交卸了差事后就急不可耐跑回到了夏家。这次出门走了两个半月,他的心草就从遥远的北国飞回家人的身边了。

    还没进门,就看到身材有些消瘦的夏鸿瀚笑眯眯地带着夏管家在门前迎候。丈人都出来了,萧靖可不敢托大,他赶忙跳下车施礼道:“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夏鸿瀚的心情出奇的好,脸上堆满笑意的他上前扶住女婿,扬声道:“贤婿不必多礼。你此去辛苦了,到了家中便好生歇息,休要再管外间的杂事,多陪陪雪儿与子芊就好。”

    萧靖笑着应了。就算岳父大人不开口,他也要在温柔乡中好好躲清闲。

    “此去草原,你也算是有勇有谋,没给夏家丢人。”夏鸿瀚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道:“能和北胡大汗相谈甚欢的人没有几个,便是当今……那些朝堂上的重臣,怕也没有在他面前谈笑风生的能耐。好小子,有点本事。”

    萧靖谦虚地道:“小婿哪有您说的那样大的能耐,不过是您平日教诲得好,再加上小婿的运气不差,才有了这么个结果。”

    夏鸿瀚对他的谦卑很满意,微笑道:“至于以后嘛……”

    他沉吟片刻,笑道:“你那官职不过是个虚职,如果没有分派差事,也就不用理会了。如果有人找你出来做事,你不愿意的话就和老夫说一声,辞了也就辞了。”

    啊?

    萧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我的岳父什么时候如此通情达理了?

    他不是一直以我没有官身为耻么?他不是一直念叨堂堂夏家就我这么个白丁么?当官进朝堂什么的不是他每次训话都必定会提起的么?

    今天这唱得是哪一出?

    正琢磨呢,岳母也走出来了。他笑盈盈地对着萧靖点点头,又扭头白了夏鸿瀚一眼,道:“夫君也真是的,靖儿才回来你就缠着他说三道四的,不知雪儿等得望眼欲穿了么?

    萧靖一怔。

    是啊,雪儿哪儿去了?

    岳父岳母按说应该在堂上等着他拜见,两人能迎出来或许只是因为心情好。那么,本该出现的雪儿为什么没出现?她是自己的夫人,家里的男人远行归来后无论如何也得露面吧?

    正狐疑间,夏夫人抿嘴一笑道:“靖儿快去看看吧,不必理会你丈人,他近来都有些魔怔了,要是你在这里陪他聊,怕是能拉着你说到天黑去。”

    萧靖赶忙道:“不碍的,小婿离家两月有余,想来岳丈大人对我想念得紧,身为晚辈理应陪他聊聊……啊,您要去哪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夏鸿瀚的脸色突然一变,紧接着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别人可能没看到,萧靖却看得很清楚:岳母的手动了动,应该是在夏鸿瀚的腰上拧了一把,看她用力的程度……被拧到的人一定很疼。

    没空可怜岳丈了,萧靖快步走进了府中。

    越接近住处,他就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府里似乎有一种与往常不同的气氛。相应的,连下人都换了一批,几个看样子是在照顾雪儿起居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萧靖不等人通报就推门走进了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恹恹欲睡的美丽少妇。

    夏晗雪的双膝上放着一本书。她的手臂支在桌上,可爱的小脑袋被双手捧着却还一下一下的点头,应该是看书看到一半有些困倦,这会儿正在打瞌睡。

    听到门响,她悚然一惊,短暂的诧异过后她的脸上就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柔声唤道:“夫君!”

    说着,夏晗雪起身意欲行礼,跟着萧靖进来的仆妇马上站到了她的身边,神色十分紧张。

    雪儿笑了笑示意无碍,两个仆妇才犹豫着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萧靖便走上前去牵住了雪儿的手,作势要将她拥入怀中。

    可能是他的动作急切了些,夏晗雪轻轻退后一步,嗔道:“夫君怎么这般急切,远行归来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妾身说么?”

    萧靖搔搔头,嘿嘿笑道:“话自然是有的,可有些体己话儿只能在雪儿耳边说,离远了怕被别人听到。”

    夏晗雪星眸闪动,羞涩片刻后终于甜笑道:“夫君差矣,总会有别人听到的!”(未完待续)

第404章 喜讯

    听到雪儿的话,萧靖一愣。

    人在心绪波动时对其它事的反应就会慢上半拍,久别归家的他也不例外。不过,就算他有些木讷,这会也听出了一点言外之音。

    萧靖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用力握紧了夏晗雪的柔荑,颤声道:“雪儿,你是说……是说……”

    夏晗雪眼中荡漾着柔波。她迎着萧靖有些狂热的眼神,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道:“夫君走了半个月后,妾身的身子忽然有些不适。爹找来的郎中说,妾身有了身孕……咱们家总算要添丁进口了。”

    说这番话时,她依然像往常一样语笑嫣然,只是有两颗泪珠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萧靖彻底呆住了。片刻后,喜悦已极的他只觉得胸膛都要炸开了,那种欢喜的感觉无法言喻,他似乎听到全身所有的毛孔都在纵声欢唱,这间借着外面的阳光才有些亮堂的斗室也仿佛变成了这世界上最明亮的所在。

    他的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温柔地吻掉了雪儿脸上的泪珠。

    接着,他像一个疯子似的冲到了屋子外面,仰天大叫道:“老子要有孩子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

    正在往萧靖手上敷药的夏晗雪心疼地嗔道:“您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哪有一高兴就拿拳头往大树上打的?幸好没伤到骨头。”

    萧靖嘿嘿笑道:“这不是太激动了嘛。还记得邵宁听说要当爹的时候跟疯了似的大冬天的跳到水潭里了,捞出来就大病了一场,差点让孩子还没出世就没了爹……”

    夏晗雪俏脸变色,赶忙捂住了这家伙的嘴巴:“夫君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萧靖不好意思地用没受伤的手搔了搔头,眼下说这个确实不大吉利。

    趁着雪儿上药的工夫,面带微笑的他凝视着眼前的玉人,目光极是柔和。

    近三个月的孕期还不到显怀的时候,所以夏晗雪的身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不过,如果仔细看来……虽然她的纤腰还是那般盈盈一握,但整个人确实比以前丰腴了一点。

    在和最爱的女子喜结连理后,自己又和她一起孕育了新的生命呢。

    萧靖心中从不曾变淡的喜悦似乎又更加浓重了一些。

    他的欢喜自然与将为人父有关,但里面也有些不能为外人道的情绪。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后,雪儿给了他一个家;现在,这世上将有另一个人拥有他的血脉,并会将之不断延续下去。

    这或许才是他来过这个世界并在这里扎下了根的最好的证明吧。

    为他敷好药后,夏晗雪不无遗憾地道:“其实,这个好消息早就该告诉夫君了,只是妾身和爹爹怕您在外面分心,所以才瞒到了现在。夫君不会怪我吧?”

    萧靖大笑道:“没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好。要是在北胡收到了这个消息,谁还见什么陆冲啊,我肯定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夏晗雪叹道:“您还不至于跑回来,妾身倒是怕您心情激动之下乱了方寸,在那北胡大汗的手里出什么意外。”

    萧靖轻轻揽过雪儿的身子,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肩上,得意地道:“知我者夫人也。就是没想到珊珊给的药见效如此之快,调养的时间还没到一年呢,你就有了身孕,真是上苍保佑啊。”

    夏晗雪“嗯”了一声,问道:“却不知珊珊妹子怎么样了?下次再见到时,妾身还要向她致谢呢。”

    短暂的沉默后,萧靖道:“她还好,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想再见面就难了,这几年她应该不会经常南下的。”

    见夫君似乎不太想谈起陆珊珊的事,雪儿也乖觉的没有再问。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便有仆妇进来请夏晗雪躺下休息。她依言乖乖地躺在了榻上,却在仆妇出门后对着夫君扮了个有点委屈的鬼脸。

    “这几个月来,妾身真是动弹不得。不仅出不了府门一步,连在院子里走走都要有人陪着,惟恐有什么闪失。”

    夏晗雪拉过萧靖的手,呢喃道:“您是不知道,爹娘得到消息时欣喜若狂,现在阖府上下全围着妾身一个人转。哎,明知您今天就要回来,妾身却被关在屋里,都没法去迎候……前几天,连莲儿都被派到别处去了,他们说小姑娘家不会照顾有了身子的人,说等妾身生产后再叫她回来。”

    萧靖不禁莞尔道:“就算不说,我也能想到岳丈大人到底高兴成了什么样子。适才见他有些清减,估计就是这段时间操心太多了。至于雪儿嘛,家里对你重点保护也没有错,怀孕这事可马虎不得。”

    夏晗雪刚要哼一声表示不满,却听到萧靖话锋一转:“不过,孕妇整天坐着也不好,适量的运动还是要有的。等过了三个月吧,到时我带你出去走走,岳丈要骂也是骂我。”

    夏晗雪情不自禁地坐起身在萧靖脸颊上印了一吻,道:“谢谢夫君怜惜雪儿。”

    才说完,她却又有些黯然地道:“只是,这孩子如果是男孩,就要姓夏……”

    明明是萧靖的骨肉却要改姓夏,这无异于断了萧家的一线香火,夏晗雪一直觉得非常对不起夫君。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没关系的。”萧靖轻轻拍着雪儿的背,柔声道:“不管姓萧还是姓夏,他就是我的儿子。将来再有了姓萧的孩子也是他的兄弟姐妹,两个家族互相照应着,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富贵都是板上钉钉的。对子孙后代有好处的安排,我为什么不舍得?”

    说着,他又面露遗憾之色,讪讪地道:“为夫倒更在意另一件事。本来说回来后好好疼惜你一番的,如今这……哎。”

    俏脸微红的夏晗雪噗嗤轻笑出声,道:“据妾身所知,爹爹是准备让您去睡客房的。”

    萧大社长正想哀嚎,她又道:“不过,夫君可以去找表姐啊。”

    萧靖喜道:“好主意!”

    谁知夏晗雪忽然如梦初醒似的补了刀:“不对,表姐昨日出门去了,说要有半个月才能回来。”

    萧靖垂头丧气地道:“她出去干嘛?”

    夏晗雪:“夫君不是给她留了工作么,她说出去采访了。”

    萧靖:“……”(未完待续)

第405章 未雨绸缪

    萧靖看了看以葛优躺的姿势坐在一旁哈欠连天的邵宁,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子一定以为他刚长途跋涉归来,回到家肯定要骄奢淫逸一番,所以自己就满心欢喜地“放羊”了。

    结果,雪儿怀孕的消息秘而不宣,子芊又出门了,被仆妇像防贼一样盯着的萧靖只能出去拼事业,打着如意算盘的邵宁自己掉进了大坑里。

    要不是萧靖亲自登门拜访,眼下他没准还搂着小妾赖床呢。可怜的邵大公子直接被他爹喊醒,后来又被老人家揪着耳朵带去收拾洗漱,想翘班的念头直接化作了泡影。

    因此,他对萧靖充满了怨念。

    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因为萧大社长只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回了其他几个人的身上。

    这五个人的穿着打扮各异,充满了异域风情。萧靖起身施礼道:“山高路远,萧某劳烦各位了,实在过意不去。”

    五人齐齐起身还礼,有个穿着大食衣装的人笑道:“公子相请必是好事,莫说优素福就在大瑞的西京做生意,便是远在极西的家乡,也一定会日夜兼程地赶来。”

    他身旁的高丽人点头道:“此言甚是,崔哲勇此前一直与公子缘悭一面,今日竟有了聆听教诲的机会,又怎能错过良机?”

    其他人纷纷附和。萧靖微笑着请众人坐下,道:“萧某不才,劳动诸位还不是为了北胡的事?”

    早在一年前,镜报就通过各种渠道设立了海外版,在大食、安南、暹罗、高丽、倭国等处每月出版一期报纸,由当地主管及其下属来编审和撰写稿件。

    除了优素福那里因为情况特殊不能出报纸、只能将新闻写成诗歌在王公贵族之间传诵以外,镜报已经在各地扎下根来。

    在那些地方,拥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有可能识字。而镜报的主题很简单:小小的两三版中,有接近一半是“各国新闻”!

    所谓的各国新闻,其实又有三分之二是北胡新闻。换言之,海外版存在的意义就是手撕陆冲。

    北胡人强大的军力,北胡人嗜杀成性,北胡人言而无信,北胡人有勃勃的野心……这些是给大瑞周边有一定实力的藩国看的。

    北胡的草原上有最肥美的草场,还有一望无际的牛羊;那里到处流淌着蜜糖,美丽的姑娘就像盛开的花儿……这些是给强大的大食人看的。

    前者看到的关于北胡的报道基本上都是负面的,让人一看便会对北方草原上的王庭望而生畏;后者则是财富与权力的诱惑,它会让很多人蠢蠢欲动,继而生出一些特别的念头来。

    众所周知,舆论战在后世也是国际博弈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如果能够引导舆论的媒体往死里黑一个国家,那该国就是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所以争夺舆论阵地是极其重要的。

    当然,萧靖也意识到了问题。这年头和千百年后没什么可比性,他所在的时代各国之间的政治、贸易联系无比紧密,洲际飞行可以朝发夕至,战争也不用几十万人赶上几个月半年的路才能打上一场。

    只有在这样的政治、经济、军事环境下,舆论战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效力。

    至于如今嘛……

    安南离草原好几千里,除非大瑞被灭了,否则安南人很难和陆冲有什么交集;大食离大瑞最近的势力也在西域的西段,北胡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国家。

    这些国家的肉食者们会为了报上轻飘飘的几个字中止与北胡的交往或者与北胡发生摩擦么?

    当然不会。所以,萧靖的计划有很大可能没什么卵用。

    但是,他还是想试试。

    从草原回来的路上,萧靖就收到了种种不利的消息。显然,陆冲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了手尾,之前用来要挟他的那些弱点已不复存在。

    眼看着自己就要成为人家下一个动手的目标,总要做点什么才好。

    大食是西方最强大的国家。一旦中原的形势不妙,萧靖可以加大鼓吹的力度,再通过其它途径怂恿甚至教唆大食的贵族。一旦有人觊觎东方的肥美而挥兵东进,就可以有效地牵制北胡,行驱虎吞狼之计。

    不过,这一招凶险万分,稍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搞成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不会尝试的。

    安南虽是小国,却是南方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个藩国屡附屡叛的从不安分,一个不留神,它就会从中原王朝的南部领土上撕下块肉来,为此两边没少发生战争。

    只可惜安南的地形复杂又瘴疠横行,历朝历代数次挥师南下讨伐不臣都未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就算一时取胜,也难以在当地形成有效的控制,最后只能尴尬地离开,让局势又回到以前的样子,接受对方表面上的恭顺。

    前朝覆亡时,安南就趁机夺取了几处州县,直到几十年后大瑞立国才重新夺回了这些国土。

    向安南人灌输北胡的可怕是为了让人心怀畏惧,将来大瑞和北胡交战时,他们就算想在人身后捅刀子也要好好思量一下。

    几百年前中原王朝被灭后,安南人也吃过胡人的大亏,几乎倾举国之力才没有亡国灭种,希望他们在两相比较之下能做出明智的决定。

    高丽和倭国也很不安分。高丽君臣都看不上北胡,但因为距离北胡的势力范围不远,他们只能一直和王庭各种眉来眼去。虽然这其中包含着“两大之间难为小”的无奈,但这非常让人恼火,也是边境一大不稳定因素。

    倭国的野心不小,不仅将半岛视作囊中之物,还不断袭扰大瑞的东南沿海。将来一旦有战事,其必然变本加厉地想要“分一杯羹”,还是趁早让倭人知道陆冲意欲王霸天下的心思,免得他们因为自身孤悬海外就有恃无恐,要知道神风什么的可是靠不住的。

    看似平静的天下其实就像扣着盖子的锅,一锅热汤早已沸腾,是时候未雨绸缪了!(未完待续)

第406章 有故事的人

    萧靖讲解过后,又将手头的材料分派给了众人。他笑了笑,对优素福道:“听闻你的生意越做越好,现下运往北胡的各地货物已有两成是你的了?”

    说到生意,优素福马上眉飞色舞起来:“不瞒公子,两成只怕还说少了,我觉得最少也有三成。这是卖给北胡诸部的,若是说起卖到王庭去的东西……嘿嘿,不是咱自夸,草原的贵人们可离不开我的商队了。”

    萧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优素福眼珠一转,又道:“在下谨遵公子的吩咐,向王庭出售的大都是奢侈稀罕的玩意。大食的挂毯、香料,中原的丝绸、美酒、茶叶,南海的珠子、宝石,那里的人都喜欢得紧。

    另外,商队还送了不少波斯的女奴过去,很多贵人争相抢购,甚至还有人为了争夺姿色绝佳的女奴而拔刀相向……”

    萧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任何新兴势力中都会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暴发户,北胡的新王庭也不例外。萧靖要做的,就是用奢侈的生活和他们此前从来不曾体验过的享受来消磨这些人的心志,让他们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若将来这些人在声色犬马中迷失了自我,成了大腹便便、再也上不得马、拉不开弓的酒色之徒,那么萧靖的目的就达到了。陆冲再牛,也不能带着一群土鸡瓦狗打天下啊!

    很是会察言观色的优素福趁热打铁道:“在下原本也是个豪商,不过那也只是勉强把生意做到了大瑞而已。若没有公子的帮忙,我的商队怎能到达遥远的北胡?又怎能以低价拿到大瑞的货物,过关隘城池的时候又怎能到处都有人行方便,丝毫不受刁难?在下有今天全靠公子提携,公子但有吩咐,我又怎敢不尽心竭力?”

    萧靖闻言笑道:“你也不必把功劳全推到我身上。我是出了些力,但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打通了商路,这份商才萧某十分佩服。

    在座的诸位虽然是我通过各种渠道找来的,但大家并不是我的下属。我们所做的本就是各取所需、对彼此都有利的好事,也就说不上什么谁从属谁,这般客气的话以后休要再提了。”

    众人连称不敢。萧靖又客套了好半天才结束了这次会面,还亲自将他们的车马送到了镇外。

    望着远处驿路上的扬尘,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夏家就算手眼通天,也不能让优素福的商队在大瑞的领土上处处享受到便利的待遇。那么,还有谁给了他特别的优待?

    或许是有些人对他的安排乐见其成,因此大开方便之门?

    应该是吧。

    思索了片刻,萧靖才踱着步回到了报社。才进院门,就看到堂中高坐着一位中年人。

    才出去这么一小会就来客人了?

    他快步走上去准备和客人打招呼,可刚走到屋门口,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面容俊美的中年人萧靖见过不少,比如他岳父夏鸿瀚就是个丢到后世去能迷倒一片青春少女的成熟又帅气的大叔。这多亏了夏家的基因好,要不他也生不出雪儿这般姿容绝世的女儿来。

    但面前这个人……他俊美的面容中带着几分阴柔之气,给萧靖的感觉就像是笑傲江湖里练了神功的林平之和岳不群,和寻常人比起来总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看脸上,他白净的面庞没有半根胡须;用力嗅一嗅,空气中似乎有些淡淡的香气,这是……香粉?

    萧靖的心咯噔一下。是宦官?

    净了身的人因为身体结构被破坏往往容易尿液淋漓,整个人会带上一些臊臭气,所以宦官一般会用香粉来掩饰身上的味道。

    他的心中虽然惊讶,脸上却是不动神色,笑道:“这位相公请了,不知您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那人却没接话,只是用目光打量着他,过了许久才道:“人都说夏家的姑爷乃是人中的俊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夏大人眼光不错。”

    萧靖早就受不了古人这种上来不说正事却先虚头巴脑的客气了,但他还是应道:“您谬赞了,萧某不过是有些虚名罢了,实在当不起这般的赞誉。”

    那人笑了笑,又道:“非是谬赞,咱家对上司夏侍郎的女婿好奇得很,只是一直没腾出手来罢了。若不是官职太小、身子又不全,怕过府拜望会损了夏家的名声,兴许早些年已经见过公子了。”

    萧靖一呆。他特意没说出自己的怀疑,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就承认了。

    听他第二次提到岳父,萧靖更不敢怠慢了,郑重其事地拱手道:“还不知您姓名,可否见教?”

    那人也不再卖关子,微笑道:“咱家姓张,现在当着教坊使,管着内外教坊。礼部的几位大人都是咱家的上司,不过只有夏大人跟我们这些下人最亲近,大家也都念着他的好。说起来,咱家的官职还比公子要低些,还是要向公子见礼的呢。”

    萧靖猛然一凛:岳父曾在闲谈时提起过他!

    他曾是先帝身边最得力的阉人之一,一度被视为走上宦官巅峰的热门人选。可是,先帝驾崩后他的好运就到头了:先是为当今陛下所不喜,后来又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被一撸到底打发到了教坊,之后就这么默默无闻地干到了今天。

    如此“有故事”的人物亲自前来,应该不是来看青年俊秀的。

    心念急转的同时,萧靖手上的动作也很快。他一把扶住意欲行礼的教坊使,急道:“公公这是为何,折煞萧某了。”

    其实,不是每个宦官都能被尊称为公公的,但很显然,眼前这位的履历和年龄有资格被别人这么称呼。

    张公公借势直起了身子,又在萧靖的搀扶下坐好,叹道:“难得还有人愿意唤咱家一声公公,你这年轻人不错。”

    看得出来,这个“不错”是他进门以来最真诚的一次夸奖。

    坐定后,他注视着萧靖道:“咱家今日来此所为何事,你也应该有头绪了吧?”

    见萧靖脸上流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张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何宛儿!”(未完待续)

第407章 义不容辞

    教坊司的头头找过来,萧靖能想到的原因也只有何宛儿。

    话说这妮子有段时间没出现了,上次来还是自己北上会盟的时候,莫非又出事了?

    他刚有点紧张,张公公便不紧不慢地道:“宛儿这丫头讨人喜爱,整个教坊没有不喜欢她的。就是大家对她太骄纵了,她有时任性使小性子,跑出去惹些麻烦,咱家也都会帮她把事情料理了。

    哎,实话说,这孩子的舞技是咱家生平仅见,她在歌舞一道上真的是百年一遇的奇才。按说这样的人儿是该送去内教坊的,可伺候达官贵人歌舞饮宴不是什么干净的差事……

    穷人家的父母都盼着把女儿送进宫来,咱家虽然也把宛儿当亲闺女,却是见过宫中险恶的,哪里会把她往火坑里推?说不得,只能把她养在主杂艺的外教坊了。”

    萧靖起身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恭敬地道:“原来是您一直在照顾宛儿。她是萧某的朋友,之前她的任性妄为多与我有关,您不要怪她,只管责罚我便是。在下真的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若不是张公公,我指不定闯下什么大祸了,还请您受我一礼。”

    说着,他又是深深一揖。

    刚才人家说到宛儿惹闯祸时,萧靖出了一身的冷汗。让宛儿搞“快闪”当街跳舞再包装宣传她,让宛儿在抢亲之前演《明珠泪》的女主角……哪一桩哪一件能跟他脱了干系?

    张公公是来兴师问罪的,任谁整天替人背锅都要讨个说法——萧靖是这么认为的。

    谁知,事情跟他想得不一样。

    张公公淡笑道:“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提它作甚?咱家今天来要说的是好事,以前的那些就不要介意了。”

    啊?

    萧靖的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好事?什么好事?莫非……

    他胡思乱想着脑补了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在心跳加快了几分之余还有点不知所措。

    说来说去,都怪后世的那些古装剧,套路害人啊。

    张公公似是没看出他的异样,自顾自地道:“宛儿被送到教坊时便是孤女,但她一直想找自己的父母,自打懂事以来就在寻访着,从未间断。

    近些年也曾有过些线索,可最后都是镜花水月,这孩子在人前坚强,私下里却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咱家想帮她,却苦于没什么手段,只能干着急。

    就在前两天,教坊收到了消息,一位故人说阳陵县有人知道宛儿父母的下落。可惜啊,咱家年老力衰,就算想查访也有心无力,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公子,能不能跑上这一趟……”

    什么吗,原来是这样啊。

    萧靖拍着脑袋讪笑了两声,随后收起笑容道:“宛儿不仅为报社出了很多力,更是报社中的一员,此事萧某义不容辞,岂有推却之理?只是,事情不告诉她么?如果消息甚是可靠,她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张公公叹道:“话虽如此,却还是不和她说起好些。万一事情不实,岂不是又伤了她的心?还是等一切都查清楚再和宛儿说吧。”

    萧靖点了点头。刚才是他疏忽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很浅显的道理,还是先瞒着宛儿吧,没准事后还能给她个惊喜呢?

    说完了正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聊伴、很是意犹未尽的张公公又坐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告辞。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萧靖,丢下一句“公子人品贵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子,也难怪挑剔的夏侍郎招你做了东床”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萧靖搔了搔头:为什么感觉他还是话里有话呢?

    送走了张公公,邵宁正好回来了。萧靖拦住他道:“我有事要出去,报社的事你就多担待一下。”

    邵宁面露喜色,道:“没问题,你要走多久?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萧靖似笑非笑地道:“地方很近,最多四、五天就回来了。”

    邵宁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精神,不过他还是顺嘴问道:“去干什么?”

    萧靖道:“给宛儿找爹妈。”

    邵宁顿时转悲为喜,笑嘻嘻地摩拳擦掌道:“是有消息了么?你的事情太多,不如让本公子去吧,为了宛儿妹妹,我就是风餐露宿地委屈下也没什么……”

    萧靖沉着脸道:“你干好自己的事吧,别翘班也别让小雅一个人累死累活的,我就阿弥陀福了。”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邵宁的白眼直接丢给了门板。

    静立片刻,邵宁的思绪忽然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他在路上时曾有一辆大车从身边驶过,某个瞬间他看到了那位掀开车帘的中年人的脸……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萧靖从来都是行动派。第二天,他就踏上了去往阳陵县的官道。因为这次是为同事寻访亲人,想来不会有什么风险,他只带了四个护卫就出门了。

    两天后,一行人到了地方。安顿好一切后,萧靖独自走出了住处。

    不带护卫不是他托大,而是之前外出采访时总有人远远跟着或护在身边,让被采访的对象觉得他是什么官老爷从而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对调查和拉家常似的谈话非常不利。因此,他在没什么风险的时候干脆就不带人了。

    循着线索,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庄子。这是个很有田园味道的所在,只是人烟实在稀少,他辗转转悠了很久才从几个农人的口中问到了要找的那户人家。

    这家与庄子的其它住户没什么不同,都是竹扉木屋,院中还有条大黄狗。萧靖喊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应门,正犹豫着是不是过些时候再来,屋里忽然走出了一个敦实的妇人,问道:“客人找谁?”

    萧靖拱手道:“请问可是韩王氏么?在下萧靖,受人所托来寻找何宛儿的生身父母,听闻您和尊夫知晓他们的下落?”

    妇人闻言乐开了花,打开门将他迎进院子,笑道:“贵人说得不错,俺当家的的确略知一二,还请您进屋详谈。”

    萧靖不疑有他,举步向木屋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身后那妇人的眼中突然有了些异样的神采……(未完待续)

第408章 险境

    陈设很简陋的木屋里坐着一位须发隐隐有些发白的中年人。

    看到他的第一眼,萧靖马上就生出了错觉:这是知道宛儿父母消息的人,还是个怀着冤情、告官无门的苦主?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这人似乎天生一副苦相,面无表情的时候五官几乎是拧在一起的,怎么看都是苦大仇恨的模样。

    不过,这个印象马上就改观了:见萧靖进屋,他整个人都笑开了花,凄苦的面相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贵人快请坐。”他快步走上来给萧靖搬了把椅子,殷勤地道:“适才您和浑家说的话小人都听到了。您是为了宛儿姑娘的事来的吧?老婆子,快去沽酒做菜,俺今天要款待贵客!”

    妇人在外面应了一声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男人在萧靖的下首站着,搓着手道:“贵人一路上辛苦了,山野荒村没什么好招待的,您不要见笑才好。既然来了,就先坐下歇口气,山路难行,可别累坏了身子。”

    萧靖拱手道:“不必拘束,还请坐吧,萧某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当不得您这般服侍。”

    中年人讪笑道:“这是哪里话,您既然是听了消息来的,想来就是那些贵人的朋友,小人当然要尽心伺候。”

    萧靖哑然失笑。

    这两口子是升斗小民,平时没接触过什么官面上的人物,看到个公子模样的人就当宝贝供着也是情理之中。

    他笑了笑,问道:“您客气了。不知可否给萧某说下宛儿父母的事?

    聊着聊着,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

    萧靖渐渐感觉事情不大对头。

    面前的中年人非常热情,态度也异常恭敬,只是……他不断绕来绕去地拉家常、套近乎,却绝口不提宛儿的父母,每次萧靖说起这话题,他都要顾左右而言他,再把话题岔到别处。

    这是为什么?

    萧靖渐渐生出了警惕的心思。

    采访这项工作历来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他在前世就曾听说或经历过这样那样的危险,对潜伏的危机有着一定的感知能力。

    如今,萧靖只觉得心跳都快了几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扰乱他的心,让人在冥冥之中生出了心绪不宁的感觉。

    张公公主动找来提供了宛儿父母的线索,而这里有一对过度热情的夫妇,两人还在有意无意地拖时间……一切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可仔细想来又有点蹊跷。

    有问题!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又和中年人聊了一炷香的时间,起身笑道:“今日多有叨扰,辛苦您了。萧某想起还有事要做,这便先行告辞,改天再来向您请教。”

    说着,他作势要往外走,步子还没迈出去,中年人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道:“公子勿急,来都来了,为啥就不多坐一刻呢?”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萧靖确实看到了对方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和一分厉色。

    “不了,萧某还有不少同伴在外面,不要让他们等得急了。”他的脸上依旧平和,道:“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还是改天吧。”

    中年人还是紧抓着他不放,赔笑道:“贵人要理会的事情多,哪里是一天两天能忙完的?既然来了小的这里,怎么也要用了饭再走吧?”

    萧靖平和地道:“有些事做不完是会坏事的,另一些事做太多了也会坏事。萧某不是什么能人,只能先紧着更重要的事做,还请赎罪。”

    中年人的脸上顿时现出怒色,一双铁钳似的手将萧靖的手臂攥得更紧了,怒道:“公子要是现在走,就是看不起人!小人虽只是个乡野村夫,却也不能这么任人羞辱!”

    萧靖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他凝神静气地道:“如果我非要走呢?”

    中年人的手更加用力了,似乎是想从萧靖胳膊上拧下块肉来。再也顾不上伪装的他狞笑道:“说不得,小人只好强留公子了!”

    说着,他瞬间下了死力,试图把萧靖按在地上。

    谁知,今时的萧靖早已不是什么文弱书生了。中年人的力道尚未用上,萧靖没被抓住的那条胳膊便一个反肘递了过来,他不得不本能地放开了手。

    虽然萧大社长只是在业余时间跟陆珊珊和夏家的护卫学了些粗浅的功夫,但名师出高徒,偶尔用来防身还是绰绰有余的。

    “哪里走!”

    中年人的神态完全变了。如果说刚才的他是个憨厚朴实的乡野村汉,那么此刻的他就如同饥饿了很久、才看到可口猎物的猛兽,任何人只要与他对视一眼便会心生畏惧,恨不得逃离这个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怪物。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萧靖身后。看得出来,这人年轻时应该有着不错的身手。只可惜,他已经老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靖略微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后面踢出了一脚,这用余光扫出的一下恰好踢中了中年人的小腹,去势甚急的他顿时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眼见着来到门前,萧靖伸手去推门,谁知房门纹丝不动……有人从外面抵住了门!

    情急之下,他只能用力撞向木门。一下、两下、三下……

    不幸中的万幸,木门早已失修,外面抵门的东西根本挡不住冲撞的力量。才撞了几下,整扇门就轰然散碎,大块的木板掉在了外面的地上。

    萧靖回头看了看摇晃着站起身的中年人,矮身钻出了门上的大洞。

    要尽快离开这里,和护卫们汇合!

    他是这么想的,可现实非常骨感。才迈出门去,耳旁就传来了凄厉的破空声。

    萧靖暗道不妙,可身边已经没有空间供他闪转腾挪了。一个呼吸间,木棍就砸在了他的后脑上,他眼前丰富的色彩和景象瞬间就被无尽的黑幕所笼罩,所有的意识都渐渐离他远去了。

    耳朵还能听见声音的最后一刻,只听到有个女人尖厉又满怀喜悦地叫道:“官爷,俺抓住他了!”

    女人的眼中闪着一抹病态的红色,那是残忍暴烈而嗜血的色彩。当然,萧靖看不到了。

    很快,又有两声惨叫飘进了耳朵。

    之后,他的世界彻底归于沉寂。(未完待续)

第409章 辜负

    不知过了多久,萧靖终于悠悠醒转。意识恢复的一刻,他很是庆幸地舒了口气。

    原来,我还没死啊。

    眼前模糊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面前厚重的木栅栏,地上乱糟糟的茅草,还有虎视眈眈的看守从外面的通道走过……

    不会错了,这里应该是牢房。

    嗅觉刚一回归,萧靖就闻到了一阵腐臭的气息。四下望去,只见附近的几间牢房里都关着人,那些人大都一动不动的看不出生死,只有四处横流的便溺之物能证明他们似乎还活着。

    相比之下,关着他的这件牢房还算干净,将他送进来的人至少给安排了个单间。

    萧靖向一旁挪了挪身子,想离那些味道远些。谁知,他的手脚都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束缚住了,定睛一看……呵,我怎么都披枷带锁了?

    这玩意不是只有那些犯了人命案子的犯人才会戴么,更何况这还是在牢里?

    实在搞不懂状况的他只好安静地坐了下来。

    看来,是被算计了。

    萧靖无奈地用头在土墙上撞了两下。

    自从来到大瑞,他一直怀揣着某种优越感,毕竟他比这些古人要开化得多,而从后世带来的知识和见识足够让人一生受用不尽。

    在萧靖看来,大瑞人的头脑跟后世的人没什么区别,但他们的思想毕竟局限在时代的背景下,且少了几百、近千年的传承和积累。除了皇权这种不太讲道理的势力以外,他有信心在和任何人的沟通交往中做到游刃有余。

    结果,却栽了个大跟头。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托大的没有带上护卫,要是有人随行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古人淳朴么?很淳朴。

    古人傻么?一点都不傻。

    无论在哪里,人都不能太轻信啊。

    萧靖靠在墙上思虑了很久。眼见着从外面投进来的阳光渐渐变得昏黄,负责巡视的狱卒终于又一次捏着鼻子走了过来。

    机会难得,他赶忙道:“这位兄台请了。不知萧某犯了什么事,平白无故的要被关进大牢来?明明是有匪人袭击在下,为何……”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人便冷冷地抢白道:“进来的人都说自己冤枉,聒噪一番也是难免的,可是连自己牵涉何事都不知道的人犯实在少见。也罢,本大爷今天心情好,就明着告诉你吧,免得你在牢里装冤屈。

    你这百仙教的余孽私下密会当年的教匪,几人一起图谋不轨,幸好县尊大人得到线报,本县的差人齐心用命,这才破了你们的密谋。你的两个同伴被当场格杀,你的命不好,因为要留下个人犯,所以才把你拿了回来。呵,趁着还没死,好好喘气吧!改天押到京城去,很快就能吃到断头饭了……”

    他感叹着说完了话就摇着头离开了,甚至都不屑于再看萧靖一眼。

    听了他的话,萧靖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百仙教?自己怎么会和它扯上关系!

    十多年前,离京畿之地并不远的秦州、渝州、济州等地曾爆发洪灾,当地官府救灾不力,一时间饿殍遍野、疫病横行,民不聊生。

    有个叫白仙教的教门乘势入世,四处靠施舍救济收拢信众,一时间声名大噪。

    这个教门历史悠久,根深叶茂。起初,他们信仰的是一只据说已修道成仙、会说人语的白色灵狐,故而得名;随着传教范围的扩大,所谓的灵兽也越来越多,最后便改叫百仙教了。

    随着势力逐渐增大,教中的掌权人生出了野心。他们先是趁着朝廷对地方控制虚弱的机会在暗地中接管了几州之地的大部分权力,后来在野心膨胀之下干脆直接杀官造反了。

    “义旗”一举,京师震动。地方的驻军**不堪,几次弹压都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百仙教的势力竟然日益壮大。

    危急之下,当年刚刚即位的当今圣上不得不调派精兵强将,经过近一年的奋战方才收复了数州之地,平息了这场动荡。

    事后,百仙教的教主被凌迟,座下圣女和一干护法全被弃市,算是死了个干净,朝野都以为自此天下就太平了。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百仙教的余孽仍然在几处州县乃至全国各地秘密发展着,十余年间又闹出了大大小小几十场风波。为此,各地官吏的政绩考评中都加上了一条清查教匪,可见其为害之深。

    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百仙教总算日渐式微了。不过,地方官府对此事仍然是草木皆兵,一旦发现异样还是极其重视,而被抓到的人送去京城几乎都逃不脱一个死字。

    以前的采访和报道中,报社也曾挖出过个别蛛丝马迹,可笑的是,他堂堂社长居然被人用这种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给设计了!

    萧靖的手伸不开,无法探到衣襟里,他只好用胳膊在身上蹭了几下,仔细感受了一番。

    嗯,关进来的时候应该有人把自己身上搜了个遍,现在连藏在衣服夹层里的金叶子都不见了。

    眼下被困在这里,连条消息都传不出去,又该怎么办呢?

    同一时间,京城。

    身居斗室的张公公穿上了一身精致的新衣服。这样的服色十几年前的他有资格穿,现在穿起来就有些逾制了。不过,他似乎已经忘掉了各种繁杂的规矩,只是不断整理衣袖,不允许上面出现一点点褶皱。

    “咱家这一辈子,不易啊。”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随风轻摆的树枝,自言自语道:“虽然活了几十年,比不少人活得都要长,可又有什么趣味呢?懵懵懂懂地过了这许多日子,几乎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的。

    那些人都以重任相托,咱家还算是忠谨,也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到头来所有的事都是镜花水月,不过是一场空而已。罢了,事到临头,咱家也该为了自己活一次。该辜负的、不该辜负的,谁要去管它呢,哈……”

    低声念叨了许久,张公公突然抓过桌上的茶杯,将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少倾,茶杯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未完待续)

第410章 留下

    萧靖的烦恼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黎明,就有差人押解着他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百仙教的人都是朝廷的要犯,地方上是无权审理的。

    出乎意料的是,萧靖并未坐上囚车,在路上也没有披枷带锁。除了有大量的差人看守、还有一些明显是官差的人一路上扮作三教九流暗中盯梢以外,被关在车厢中的他没觉得这和一次寻常的出游有什么不同。

    一想到昨晚在狱中的那次密会,他就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三更半夜的,有个狱卒模样的人偷偷过来唤醒了他。本来还挺吃惊的以为要来个“夜审”什么的,谁知一看来人的脸……这不是我的护卫么?

    “姑爷,小人是来接您出去的。事不宜迟,请速速离开吧。”来人打开了牢门,低声道:“此间事我等自会料理干净,您随着来接应的兄弟先行一步便是。家主那边应该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到时自会有所安排,定能万无一失。”

    听到这番话,萧靖有点犹豫。逃出去并不难,可是之后呢?

    设计他的人应该也在等夏家这个庞然大物出手。只要它拿出足够的利益,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萧靖的脱罪根本就不是问题,这件事最多被别人拿出来恶心人而已。

    为了夏家长房后继有人,为了还没出世的孩子不至于一出生就没了爹,夏鸿瀚一定不会放弃他。

    可如果就此逃掉了,事情就复杂了。

    有心人可能会趁机煽风点火,给萧靖扣上个“畏罪潜逃”的罪名置他于死地,甚至借机和夏家摊牌;朝廷的要犯竟被堂而皇之地救走,本来就对夏家有着深深忌惮的皇权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整个家族就是腹背受敌的局面了,即便能应付过去也一定会损失惨重,萧靖以及镜报诸人更会变成自此见不得光、只能在暗处苟且偷生的存在。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思虑再三,萧靖没有和来人一起逃出大狱,他选择了留下。

    随从忠心护主并没有错,但他要考虑的事情更多些。一动不如一静,与其现在就授人以柄,还不如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就这样,他乖乖地接受了安排。

    好在负责押送的人很殷勤,态度和昨天那些狱卒简直是天壤之别,走这一路也不算难受。

    要是萧靖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怕是又要捂着脸苦笑了。

    今天一早,负责伙食的差人本来想给萧靖送个干饼子,这也是一般囚犯的待遇,结果带队的官差看了二话不说上来就赏了他一个耳光。

    被打懵了的那位捂着脸不知所措,只听到他的上司恶狠狠地道:“你就给他吃这个?赶紧换了,这位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家出来的,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如此粗粝的食物又怎能入口?虽然是人犯,可人家也不是咱们这些人能开罪得起的,若是亏待了,将来绝对没有你的半点好处……”

    一番开导后,茅塞顿开的差人带着脸上的手印离开了,开导别人的这位则像一滩软泥似的靠坐在了墙边,还是如释重负地用力吁了口气。

    昨天,他的家中发生了两件不可思议的事。

    先是视若珍宝的长孙在玩闹时莫名失踪,众人苦苦搜寻却没有半点踪迹,到了戌时他却自己回来了。据孩子说,是有不认识的人带他去玩了,中间照顾得很周到,他也玩得很开心。

    惊魂未定之下,家里人展开了严防死守,就差枕戈待旦了;结果,半夜的时候被供奉起来的祖宗牌位又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前屋,一家子人竟然没有一个知道它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跑”过来的。

    这也太可怕了吧!

    他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是个老江湖。稍一思索,他就想到了明天那份差事,想到了那个据说很有来头的人犯。

    寻常的蟊贼谁有闲心和自己这种小角色开玩笑啊。

    说不得,他只能将萧靖高高地供了起来。只要好吃好喝的把人平安送到京城,后面就没自己什么事了,贼人就算凶蛮也不会再来找麻烦吧?

    前一天晚上,京郊。

    这年头的离别场面往往是很热闹的,人出一趟远门怎么也会有十几、二十个亲朋好友把盏相送,但这里的一场离别却与众不同。

    出发的地点在一条很偏僻的小路上。一轮明月下没有折柳相送,没有豪言壮语和杯中的美酒。在场的一共就五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马夫和一位侍女。

    “草原不比京城,吃些苦头是难免的,可莫要任性了。”红着眼睛的董小雅轻抚着何宛儿的背,柔声道:“到了那边要听珊珊姐姐的话,她在编辑部的时候一直很宠你的,跟着她便不会有人欺负你。”

    何宛儿用力点了点头,泣声道:“宛儿知道了。只是,只是……”

    董小雅收起哀戚之色,强自微笑道:“京城这边就不用担心了,报社虽然人少些,日子总还过得去。只要咱们都保重,将来总会有重逢之日的。”

    何宛儿迟疑了一下,嗫嚅道:“可是,靖哥哥他……不行,人家不能走!”

    董小雅摇头道:“傻丫头,你在京里定然朝不保夕,出去不过是避避风头,大家也能安心。你留下也帮不上忙,公子那里反而会少了很多转圜的空间。姐姐答应你,等事情过去了就尽快接你回来,好不好?”

    肃立一旁面色严肃的年轻人忽然笑道:“你就放心吧,他萧某人不仅运气好,命也是很硬的。雪地里差点冻死都有人来救,在草原上被开膛破肚了还活得好好的,后来抢亲闹得京城震动,居然还全身而退地迎娶了美娇娘……这样的祸害一定长命百岁,想死都没那么容易的。”

    何宛儿这才破涕为笑,道:“邵宁哥哥又来唬人,不过有你和小雅姐姐在,人家也放心些。听说草原上很美,宛儿就去看看吧,靖哥哥的事就拜托你们了,别忘了写书信过来!”

    说着,她像只小兔子似的跳上了车。在车帘放下前,她还俏皮的对着外面挥了挥手,将甜美的笑容留给了邵宁和董小雅。

    可就在下一刻,两滴泪珠从她的眼角黯然滑落了。(未完待续)

第411章 震惊

    夜色中,何宛儿的马车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邵宁有些紧张地张望了一番,才随着小雅回到了车上。

    是他率先发现了问题,也只有他最清楚其中的凶险。

    董小雅的美眸不经意的一瞥,发现他不停摆弄着衣角,还涨红着一张脸若有所思,不禁问道:“邵大哥,可是有什么事吗?”

    邵宁先是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又若无其事地摇头道:“没啥,本公子不过是送别故人有点伤感罢了。”

    这解释很是牵强。众人相处得久了,董小雅知道他只有在紧张时才会有这样的表现。不过,既然人家不说,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

    邵宁的心中七上八下,许多念头不断地涌出来。

    张公公来的那天,他在路上看到了对方。当时他只是觉得此人有点眼熟,一时间却没理出什么头绪,后来便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过了几天,他在深夜做了一个噩梦,满头大汗地醒来后脑海中忽然一片清明,一个看似非常陌生的身形慢慢具象起来。

    不会错的,就是他!

    前些年,邵宁曾在无意间看过父亲早早写就却没发出去的一封书信。信件有些年头了,他还记得爹在信中提及:张公公虽然不及先帝在时那般受宠了,在内廷说起话来也是有分量的,是很多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一段时间后,在公子圈子里听了许多逸闻的他去向父亲打听张公公的事,谁知邵员外不仅讳莫如深,还大声呵斥着将他赶走了,似乎完全不愿提及这个人。

    那时邵员外一直嫌弃他不务正业,邵宁动辄得咎是常有的事,所以他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太在意。

    半年后,一群非富即贵的公子哥相邀着去了某位侯爷家的宴席。因为邵宁的爹是个地位低贱的商贾,他只能敬陪末座,但这种场面他从来是来者不拒,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酒过三巡,有些内急的他出去方便,却在侯府中迷了路。走着走着,他接近了一处僻静的所在,那里似乎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邵宁本想上前攀谈,结果才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满身的酒气都在一瞬间消散了,整个人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当今圣上受小人蒙蔽……张公公无端蒙受冤屈,胸中志向不得伸张,如今只能执掌教坊这腌臜的所在……”

    这里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他一个商人之子应该听到的。

    邵宁想转身离开,可后面隐隐有了人声。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躲到了一处山石的后面,希望不要被人发现。

    两人又聊了一炷香的时间。走的时候,他们正好经过邵宁藏身的所在,在石头后面的他从假山的孔洞中借着外面灯笼的光线看清了那两张面孔。

    直到谈笑风生的声音完全消散,邵宁才战战兢兢地跑了出来,又顺着原路“逃”出了侯府。

    因为太过恐惧,所以这场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前的梦中,邵宁便梦到自己暴露了行踪,结果被当场格杀。“刀斧加身”的时候他狂叫着醒来,方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梦。

    现在回想一下,前两天在路上看到的不就那晚两人之中的一位吗?

    执掌教坊,张公公……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吧!

    至于另一位,邵宁当天在宴会上就见过了。

    他就是侯爷的主宾,赵王殿下!

    突然回想起可怕的往事让邵宁很是痛苦,但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赵王和萧靖的纠葛就不用再说了吧?徐继仁的事发生后,颜面扫地的赵王就和萧靖结下了梁子。如果萧大社长不是夏家的女婿,只怕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

    而张公公和赵王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仅仅从那晚他们亲密无间甚至大逆不道的对话就能看出一二。

    张公公来浦化镇的当日,萧靖就收到了何宛儿父母的消息。虽然邵宁没参与萧靖和他的会面,但宛儿是教坊的人,送信的有很大可能就是张公公。

    如此说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嗅到了阴谋味道的邵宁想出言提醒,可萧靖身在阳陵县,就算想送信也来不及。

    情况如此诡异,身陷局中的何宛儿很可能也有危险。不得已,邵宁通过萧靖留下的方式找到了陆珊珊的人,由他们出手从教坊带出了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何宛儿。

    幕后主使很可能只是怕打草惊蛇才暂时没有打宛儿的主意。事不宜迟,他当机立断地恳求陆珊珊的手下将宛儿送到草原,以保万全。

    这个安排很是周到,邵宁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他知道,身边的危机并未过去:何宛儿不过是个配角,萧靖才是这个局中任人鱼肉的那个倒霉蛋,也是别人真正的目标。

    可是,邵宁真的无能为力了。因此,他才会踌躇,才会心乱如麻。

    兄弟,你到底怎么样了啊?

    如果身在重重监视之下的萧靖知道了邵宁的这一番苦心,一定会感动得落下泪来。

    不过,他也只能憋在小小的房间里,怔怔地对着窗子出神。

    过两天就要到京城了,事情能否顺利化解?岳父那里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不知他会有什么动作?雪儿有孕在身,这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免得她一时情急动了胎气……

    在暗中针对我的人又是何苦?哎,老子不过是想踏踏实实做些事情,才没有工夫陪你们玩呢。被人这么构陷,真是佛也有火啊!

    萧靖枕着双手想了很久后终于有了点睡意。正要合眼,却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窗口掉到了地上。

    接着,外面传来了打更的动静。那梆子的声音颇有些特别的节奏,和往日很是不同。

    萧靖立即下了床。在地上搜索了一下,他找到了一块包着布的小小的银锭。小心翼翼地将其掰开,他又从空心的银锭中取出了一张字条。

    借着月光读完了纸上的内容,萧靖的脸上现出了震惊的神色。良久,面色阴晴不定的他默默的把纸条揉成一团,张嘴吞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412章 无师自通

    一路顺风顺水的萧靖很快就到了京城。

    以往回京,夏家门口都有人迎接,进了家门还能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或者干脆呼呼大睡上几天。

    这次就不一样了,一行人带着萧靖验明身份后直接把他丢进了刑部大牢,之后便如释重负的匆匆离开了。

    这里的环境很糟糕,狱卒也不像阳陵县那般随意,他试了几次想要和人搭话,得到的回应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冰冷的脸。

    不愧是经常关押官员的地方啊。

    最糟糕的是,个别几个狱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外面的角力还在继续,萧靖不认为自己现在就会有性命之虞,但每次和那几个人的眼神对上,他都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

    “姑爷,小的来给您送饭了。”一个提着食盒的狱卒满脸堆笑地打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精致的酒菜:“牢里的饭食太粗粝,小的怕您下不了口。这些都是外面买来的,也勉强能入眼,您便将就一下吧。”

    萧靖闻了下饭菜的香气,点头道:“你有心了。”

    狱卒笑道:“小人也做不了别的,这等区区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了,这几天牢里总有些生人进出,姑爷可要当心了,切勿着了别人的道……”

    他不厌其烦地叮咛了很久才悄悄地离开。萧靖用筷子扒拉了两下菜,却不知怎的又把筷子放下了。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睡眼惺忪的他抬起头,只见来者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这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汉子走到萧靖面前,不动声色地将一顶小帽丢在了地上。

    萧靖只是笑笑,又对他点了点头。

    这帽子不就是刚才那个“狱卒”戴的么,看上面的污渍就知道了。

    “姑爷。”壮汉淡淡地道:“不怀好意的人已经被小人料理了,此处鱼龙混杂,请您务必小心,我等誓死保您周全。”

    萧靖微笑道:“有劳了。”

    那汉子也不多废话,微微躬了下身子就准备离开。萧靖却叫住了他,道:“先帮我把这猪食撤下去吧。”

    脚步声渐渐听不到了,牢里又恢复了宁静。

    萧靖长长地吁了口气:在大狱里住着容易么?一天天的了无生趣也就算了,还要防着各路牛鬼蛇神,天知道有多少人在打自己的主意!

    连主动套近乎自称是夏家人的狱卒都不能相信,改天图穷匕见的时候,他没准就是第一个上来捅刀子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夏家的弃子!

    萧靖顺手拿起了身边的一沓纸,那是别人给他带进来的前几天的《新报》。打开二版,上面的一条标题极是扎眼:“镜报萧社长失踪”!

    文章里倒没有很夸张的说辞,但很多地方都在暗示着什么,比如这段:“……据知情人士透露,萧社长这趟差事只需七日便可来回,但不知为何,其离家至今已半月有余,尚没有任何音信。另一边,夏家似是如临大敌,府中不知是否有何变故。

    出门远行没有音信,要么便是为事情所牵绊难以抽身,要么是遭遇了不测,抑或是出了其它的问题,比如惹上了是非。萧社长吉人天相,应该只是寄情山水,一时间流连忘返而已。”

    萧靖冷笑着丢下了报纸。

    潘飞宇这家伙还真是落井下石啊。先用臆测和没有证据的判断把事情炒热引起关注,再通过不断升级的报道引出自己想要传播的“真相”,在读者中制造轰动效应,继而让舆论一发而不可收拾……

    老子可没教你这么做新闻!呵,小潘同学,你还是和当初做小报一样无师自通呢!

    罢了,从潘飞宇出去自立门户的那一天起,他与镜报的对立关系就无可调和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在别人的指使下动动手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至于小潘的什么“知情人士”……这倒是很名副其实的,没辜负我的一番教导:在幕后处心积虑地搞事情的人很可能就是他的后台,那些人不知情还有谁知情?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萧靖在狱中体验生活的时候,京城里也有暗流在涌动着。

    街上,路人甲神秘地道:“跟你说个事,你不要外传:听说镜报的萧社长被官府抓了!”

    路人乙惊道:“啊,为何会这样?他不是挺光明磊落的一个人么,官府怎么会找上他,难不成犯下了案子?”

    路人甲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这种事怎么说得好呢?听有亲戚在衙门的人说,他是和百仙教扯上了关系,结果当场就被锁拿了,眼下已经押到京城了,正在大狱里关着呢!”

    路人乙瞪大了眼睛:“啊,百仙教?怎么会!”

    路人甲忙道:“噤声,莫要让别人听到,嫌自己命长么?这俩月京里的事很多,管教坊的那个张公公前两天就自尽了,不知道是不是牵连到了什么事。如此看来很快又要有一番风雨了,却不知倒霉的到底是谁,你我只管看戏就是……”

    街头巷尾的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声音传播着,恐怕再过不久传言就会成燎原之势。

    浦化镇的编辑部也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

    不仅在报社附近游走的神秘人越来越多,有几家印书铺子的掌柜还在这个当口中止了合作。幸好萧靖早就把印刷任务的大头给了自家的作坊,否则这些天镜报连准时发刊都做不到了。

    今天的报社空荡荡的,因为所有人都去了夏府。

    堂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夏晗雪正坐在上首,双眼缓缓扫过了表情各异的同事们。

    纸包不住火。不管其他人如何隐瞒,她还是从自己的渠道知道了萧靖的处境。

    出人意料的,有孕在身的她并没有忧心难过或是惊慌失措。她看上去极是冷静,至少在表面上没有任何失常的地方,甚至今天这个特别的会议都是她召集的。

    过了半晌,她终于轻启朱唇道:“今日请大家来是要议一议,咱们能为夫君做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凌公子

    盼星星盼月亮的,提审的日子终于到了。

    萧靖并不急着去吃断头饭,他只是觉得与其在牢里虚度岁月,还不如尽快见个分晓。若是能洗脱罪名,他还想早点回去办公呢。

    各方博弈了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自己在刑部大牢蹲着的这段时间,各路大仙已经快把监牢变成斗法的祭坛了,光是狱卒就换了一茬又一茬,很多人的脸他只看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

    我就去堂上走一遭,你们都松口气吧。

    萧靖乐呵呵地随着来提犯人的差人离开了牢房。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刑部大堂什么的还吓不倒他。

    在牢里他准备了无数种自辩的套路,预想并推演了所有可能的情况。一旦开审,他有信心像后世各种剧集里自辩的嫌疑人似的,在大堂上畅快地挥洒一番。

    可以说萧靖就等着审判开始了,甚至有点跃跃欲试和迫不及待。

    大牢距离刑部大堂有七、八里路。上了囚车,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还有闲心对着路上熟识的人点头致意。

    萧靖的出现马上就造成了轰动。许多人不顾差人的呼喝围上前来,连摆摊的小贩都暂时丢下了摊位,费尽力气挤上来看热闹。

    谁让萧大社长是曾大闹京城的名人呢。

    “官差押送人犯,闲杂人等退开了!”

    护送的差人努力维持着秩序,急得满头大汗。押送这样的“危险人物”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否则再闹出什么乱子来,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担待不起的。

    这些人自然没注意到,囚车上的萧靖很是温柔地对着某个角落笑了笑。

    人群中,邵宁和猴子跳着脚张望,而董小雅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夏晗雪更是咬紧了唇,樱唇上已现出了血色。

    目光的接触只有区区的几秒。在擦肩而过的最后一刻,夏涵雪抛却了愁容,还给了夫君一个灿烂而娇艳的笑脸。

    萧靖这才转回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似是对周围的一切再也不感兴趣。

    一队人继续前行,眼看着接近了刑部的所在,周围的百姓变得愈发稀少了。就在此时,忽有一骑飞驰而来,来人在押送队伍前头勒马,将一纸文书送给了带队的官差。

    差人读过文书,脸色猛地变了。他用力挥了挥手,道:“大人有令,将人押回大牢去!”

    一众官差大惑不解,领头的差人待送信的人走了方才小声对身边的人道:“当差几十年,从未见过要过堂的人犯半路被送回去的。”

    不明白归不明白,但他也只能听令行事,调转了囚车奔着来路而去。

    最不淡定的人还是萧靖。

    囚车上的他把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不甘与不满。

    老子都把自己脑补成在堂上舌战群儒的名士了,你们就给我干这个?

    剧本不对啊!

    这次回去,指不定又要有多长时间不见天日了……也罢,兴许这是岳丈做了什么努力,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官府就会放人了,还是等等看吧。

    想到这,萧靖才算心平气和。他不知道的是,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源于半个时辰前的一次对话。

    皇宫。

    陈伯锐的御案上是堆积如山的奏折。偏殿里很安静,偌大的地方只有三个人,除了他和侍立在一旁的小黄门,还有个人跪倒在地上,不发一言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良久,埋头批阅奏折的陈伯锐才放下了笔。他看了眼面前跪了已有小半个时辰的年轻人,缓缓地道:“文儿,你这便平身吧。”

    他工作起来非常投入,以至于常常会忘记了时间,甚至会忘记还有人在殿中候见。

    那人这才稍稍抬头,笑道:“谢父皇。”

    如果萧靖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不就是报社里的凌公子么?

    当年“凌公子”在招聘会时拿着所谓“六宗罪”来到报社质问萧靖,后来为了接触镜报的工作,他又以编辑的身份加入了报社。

    平时,他一个月里可能只会出现五、六天,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接触到一些秘密的机会也不多。再者,这人工作起来勤勤恳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与大家也都处得来。

    因此,萧靖明知道他的来路不简单,却也没有过多地查访和追问,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同事。

    实际上,所谓的“凌公子”不过是个幌子。

    陈仲文,陈伯锐第十子,封乐陵王!

    凌公子这称呼也由此而来。

    陈仲文试着想站起来,但人跪得久了手脚有些麻痹,于是他在小黄门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身子。

    “你与朕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吧?”陈伯锐品了口茶,微笑道:“不知课业可曾落下?你母妃还安好么?”

    陈仲文躬身道:“回父皇,儿臣的课业从不敢放下,前些日子和兄弟们一起受师傅的考校,儿臣还拿了优等。母妃那边一切都好,谢父皇挂念,只是……”

    他踟蹰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道:“母妃有一年多没单独见到您了,虽然赏赐、月例样样都不缺,但她时常记挂父皇,盼着您能过去看看……”

    说这番话时,只能微微抬起头的陈仲文不断用余光捕捉着父皇的神情。在陈伯锐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后,他不得不乖觉地闭上了嘴巴,咽下了还未说完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陈伯锐脸上的不悦渐渐散去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中也多了几分柔和:“朝廷的政务极是纷乱繁重,朕夜以继日地坐在这案牍前处理,也只能做到没有什么疏失,哪还有时间与人共享天伦?

    先皇将这万里河山托付于朕,朕自要为陈家守好这份基业。至于别的事……朕自有主张,皇儿以后不必再提。”

    陈仲文连忙拜服于地,恭敬地道:“江山社稷为重,是儿臣失言了。父皇勤政爱民,古之圣君不能及也。不过,也请父皇保重龙体,切莫过于劳累啊。”

    陈伯锐随意摆摆手,道:“朕知道了。你可知朕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陈仲文眸光一闪,低着头道:“儿臣不知。”

    陈伯锐轻笑两声,问道:“你在那报社做得如何,可还称心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汗出如浆

    听到问话,陈仲文并没有半点慌乱。因为,这是父皇第二次问起此事了。

    一年前,陈伯锐就得知了他有时会去报社工作的事。

    “回父皇,尚可。”他平静地应道:“儿臣平日里以学业为重,再加上父皇给分派了差事,也没有多少时间在报社那里。”

    这番应答可谓中规中矩,虽然说了跟没说一样,但至少没什么错处。

    陈伯锐瞟了他一眼,点头道:“这些朕自然知晓。朕想问的是,之前交待的事你可还记得?”

    垂着头的陈仲文轻轻合上双目,又在几个呼吸间睁开了眼睛。

    之前那次,父皇曾提出让他留意报社里的种种,他当然把这话记在了心中。

    “不敢或忘。”陈仲文正色道:“父皇如若垂询,儿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伯锐看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道:“既如此,文儿不妨说说看:那萧靖为人如何?报社可有不合规矩之处?你在里面又做过什么?”

    陈仲文坦然道:“回父皇,那萧靖是个性子平和的人,虽是社长却也没什么架子。无论对儿臣还是其他人,他都能一视同仁,与之相处会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其人读过的经典不多,对诗词歌赋之道也全然没有半点头绪,但其行文自成一系,也算有几分才学。报社建立这几年,为京城周边的各州县做了些修桥补路、扶危济困的事,再加上镜报曾为人主持公道,所以萧靖的名声是不错的,在一些地方甚至有‘善人’之名。

    说起不合规矩的地方,儿臣并未亲眼看到什么。报社颇有章法,不仅有严规约束众人,编辑、记者亦较有操守,和那些哗众取宠的小报全然不同。父皇可能也听闻过,镜报至今未有攻讦朝政或危言耸听之举。

    硬要说不合规矩的话,记者需要在乡间行走,个别时候或许有些听人墙根之类的权宜之举,但坊间闲汉也不外如是,此事并不触犯律法,算是无伤大雅。

    儿臣在报社的时日不多,一般就是做编辑的差事,主要是遴选各处的新闻,做些编校后择其优者刊载于合适的版面。此事最是寻常,却也是报社不可或缺的工作。常做编辑,人的眼界会更加开阔,亦可从看似微末的小事中以小见大,找出许多原本看不到的大义来……”

    陈仲文侃侃而谈,陈伯锐在上面静静地听着,时而会露出思索的表情。

    听到后来,他的目光愈发深邃起来。

    待陈仲文说完,陈伯锐轻吐了口浊气,似笑非笑道:“如此看来,皇儿对报社甚是喜爱啊。”

    陈仲文的身子猛的一震,心中暗暗生出了悔意。

    父皇的口气很不一般。

    适才说起镜报的事,自己是不是多说了什么不便说的,抑或是带上了些本不该有的褒扬之意?

    念及于此,他慌忙拜倒,高声道:“父皇明鉴,儿臣都是据实而奏,既不敢欺瞒父皇,也不敢为镜报文过饰非。或许是儿臣在那边的日子不多,所知不够详细,又或者是疏漏了什么,抑或遭人蒙蔽……”

    陈伯锐静静地听着他急切的自辩,最后莞尔一笑道:“皇儿不必自责。如你所说,你知道的兴许不过是一鳞半爪,但朕唤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说法,你按自己所思所想畅所欲言就是。”

    陈仲文的额头现出了汗珠。他口中称是,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小半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着对答的时间长了腿脚又一次变得麻木的缘故。

    “皇儿在报社时,可曾发现萧靖与百仙教勾结的蛛丝马迹么?”

    陈仲文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终于要说到正题了么?

    萧靖入狱的事早已传得满城风雨,陈仲文前几天即有所耳闻。他心知父皇召见必是为了此事,但不知道为何对方绕了个很大的弯子才问到了这里。

    “回父皇,儿臣并未发现蹊跷。”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陈仲文的措辞都是字斟句酌的:“萧靖对儿臣没有避讳什么,至少在做事的时候,儿臣能看到其一举一动,实无可疑之处。

    报纸在选题时也刊载过批驳会门诈取钱财、聚众滋事的文章,依儿臣看来,萧靖至少在表面上并不像是会和教匪沆瀣一气的人。”

    点到为止地说到这里,陈仲文马上闭口不言了。相比之前的答对,上面这段话没什么感**彩,应该不会犯忌讳。

    被严厉的父亲吓得不能自已的他倒也想说些可疑之处,但是在没发现什么的情况下总不能胡编滥造,万一谎言穿帮,父皇一定会雷霆震怒的。

    陈伯锐没答话,似是在静静地思索着。过了良久,他才平和地笑了笑,道:“朕有些乏了,皇儿先退下吧。”

    如蒙大赦的陈仲文连忙告退。才倒退着走出两步,陈伯锐忽道:“过些日子朕或有闲暇,到时会去你母妃那里走上一遭。”

    陈仲文深深施礼道:“谢父皇。”

    陈伯锐微笑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且去吧。”

    陈仲文又施一礼,转身走出了大殿。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在某个角落停下了脚步。一阵冷风吹过,早已汗出如浆他浑身一激灵,随即整个人像脱力似的靠在了最近的廊柱上……

    偏殿里,陈伯锐放下了刚刚拿起的奏折。

    小黄门已经离开了,殿内看上去只有他一人。起身走了两步,他忽然开口唤道:“宋迁。”

    角落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有人从不知什么地方闪身出来,如同鬼魅般应道:“老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陈伯锐在原地踱了几步,问道:“适才文儿之言是否属实?”

    宋迁以低沉又带着几分阴冷的声音应道:“回陛下,乐陵王所言与老奴所探知的并没有出入。那萧靖的心思虽然不小,眼下却还算安分守己,没有逾矩之处。”

    他用力咳嗽两声,桀桀怪笑道:“若非如此,陛下又怎能留他到今日?”(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圣女之女

    圣女之女

    大殿陷入了死寂。

    陈伯锐低下头准备开始工作,可思虑一番后,他又将目光移到了手旁的一份奏章上。

    “外教坊那个叫何宛儿的女子,还能追回来么?”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在自言自语。

    沉默了很久的宋迁应道:“事发后,此女竟瞒天过海地消失了,想是已逃到别处去了。老奴的属下竟没发现半点痕迹,甚至人都不见了还浑然不觉……那些饭桶已经处理掉了,这等废物留之何用?老奴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陈伯锐平静地道:“此事你确有过错。虽然此女对百仙教的事毫不知情,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有心人想利用她的身份,还是能掀起风浪的。

    念在你一直忠谨办事、不敢懈怠的份上,便降级留任以观后效吧。今后若再有疏失,朕就不会轻饶了。”

    宋迁拜倒在地,高声道:“谢陛下隆恩!”

    陈伯锐微微一笑。

    隆恩这东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

    教坊司的张公公受先皇厚恩,嘴上指不定说过多少感恩戴德的话了,可最后呢?

    若不是自己即位后查实他是百仙教的余孽,这个整天都在感谢皇上恩典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把朕的脑袋割下来!

    他起身离座,负着手道:“朕这些年在眼皮子底下养着他和那个女子,为的就是将两人当一盏灯,引得扑火的飞蛾来自投罗网。谁知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真是白费了心思。

    说来好笑,这香饵倒是和夏家的女婿过从甚密,也不知是否有什么暧昧。呵,若果然如你所说,那萧靖和百仙教没有瓜葛,那他如今就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陈伯锐的语气中有些将信将疑的味道。听到这话,宋迁连忙道:“回陛下,此事老奴已查实。萧靖的确来路不明,他最早在大瑞现身是在河东,但周边所有州县的户籍中都找不到他的来处,谁都不知他出身何处。老奴甚至寻访了各地的乡野异人,也不曾听说谁有这样一个弟子。

    不过,陛下也不必忧心。萧靖的身份虽不清楚,但他建立报社后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奴的监视之下,他和百仙教唯一的瓜葛就在那何宛儿的身上了。”

    陈伯锐摇头笑道:“年轻人戒之在色啊。萧靖也该吃些苦头,谁让他处事这般糊涂,莫名其妙的就勾搭上了百仙教圣女的女儿呢?”

    萧靖就算听见这番对话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前些天夏家人送来的纸条上提到了这个惊人的事实。

    会门的所谓圣女往往都号称是处子,但这只是对外的口径。百仙教的圣女私下里一直在和情郎暗通款曲,还在百仙教败亡前诞下了一个女婴。

    不久后,有人将襁褓中的何宛儿送到京城交托给了张公公,这才有了后来的种种。

    见陛下有了些笑意,宋迁也莞尔道:“当年那妖女号称身怀邪术、能颠倒众生,但依老奴看来哪里有什么邪术,不过是她本就佳色天成,又于人前冰冷圣洁、于人后媚态横生,懂得操弄人心罢了。何宛儿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颇有乃母之风,年轻男子见了倒也难免心生欢喜。”

    萧靖要是知道自己的这点八卦被人拿来取笑,估计连牢都坐不踏实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陈伯锐忽道:“张公公自尽的事可有眉目了?”

    宋迁惶恐地道:“回陛下,老奴是查得了一些实据,但兹事体大,老奴实不敢再查下去了。”

    陈伯锐的目光陡然锋锐起来。他自嘲似的哼了一声,冷笑道:“是赵王?”

    宋迁没回话,只是把身子又伏低了些。

    “那就是了。”陈伯锐冷声道:“朕的皇子还真是聪敏过人,胆子也大得很呢!”

    一想到赵王,他的脸上就布满了寒霜。

    赵王在民间颇有贤名,不知情的人大都认为他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在这个皇上还未立太子的节骨眼上,甚至有不少人将他视作了内定的太子。

    陈伯锐却是冷暖自知的。

    赵王诞生的时候,他还是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为他生下麟儿的是与他相濡以沫的王妃。可惜,那个在潜邸陪伴他走过无数栖遑日子的女人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就撒手西去了,根本就没等到他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为此,陈伯锐对赵王的宠爱几乎无以复加,其他任何皇子都不曾从父皇那里获得如此之多的关心和照顾。

    大瑞开国时曾有一位皇子被封为赵王,但他并未留下后代就早早离世了,是以赵王的尊贵封号就这样虚悬了下来。当陈伯锐想将这个王爵封给自己的儿子时,几乎所有的朝臣都以“不合礼制”为由提出了反对,可他还是力排众议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这是多么难得的恩宠!

    不过,赵王却让陈伯锐失望了。

    可能是因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会让人迷失心性,又或许是因为少了母亲教育的缘故,他变成了一个骄恣狂傲、毒辣悖逆的人。

    虽然他仍然长着一张和善的面孔,时不时还会摆摆“礼贤下士”的姿态,但陈伯锐知道,这个儿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如果说性格上的缺陷还不至于让陈伯锐厌弃他,那么私下里结党营私、祸国乱政,甚至蓄养死士觊觎皇位,就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了。

    朕还没死呢,你就要逼宫夺权了吗?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宋迁等了好久才道:“陛下,张公公是成年后才净身的。进宫前,他曾在外面留下了骨血。他服毒自尽前的半个月,有人曾看到赵王的手下往一个隐秘的所在运了个奇怪的麻袋。

    待张公公身亡后,又有人半夜从那个地方运出了什么东西偷偷掩埋了。老奴的手下掘开看了看,里面是一具尸骸。经人指认,确定他乃是张公公的儿子……”

    闻言,陈伯锐怒极反笑,阴冷的笑声瞬时就在大殿中回荡开来。

    想要渔翁得利的人,似乎有很多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家主人想见你

    萧靖无奈地回到了大牢。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向他一个阶下囚说明情况,于是他只能一脸问号地变回了“牢里蹲”。

    两天过去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夜晚出奇的安静。以往,牢里总会有呼呼的风声、人犯的呻吟声、狱卒的脚步声,今天这些声音都莫名地消失了。

    萧靖这才注意到之前关在附近牢中的犯人大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提审后关到了别处。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案子如此紧急,让狱卒大晚上火急火燎地来提人。

    偏巧不巧,来人在他的牢门前站住了。

    一位红面短须的官差打开了锁。他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站在了萧靖的面前。

    这二位很眼生啊,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二位差爷请了,不知为何深夜到此?”萧靖微笑道:“难道今晚要秉烛夜审在下的案子么?”

    另一位长着三角眼的差人瓮声瓮气地道:“当然如此,否则谁愿意三更半夜来这腌臜地方?你便随我等走上一趟吧。”

    萧靖缓缓点头,跟在了红脸官差的身后。

    通向外面的道路很长。两个差人一前一后地将他夹在了中间,时不时还要瞟上一眼,应该是以怕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走着走着,心中疑窦丛生的萧靖不由得摆出了一副四肢酸软、无力前行的样子,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放慢了脚步。

    有点不对劲啊。

    如果真要夜审,为什么夏家的人没给自己带话?要知道上次提审前的三天他就收到了消息,所以才在私下里做了万全的准备。而这次……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就算是临时决定的,以夏家的能力托人报信总不难吧?

    而且,这两个差人也很是奇怪。从说话的腔调到一举一动的做派,他们的表现和其他官差都有些微的差别,让萧靖总觉得什么地方说不出的别扭。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萧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官爷,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监牢很大,门也不止一个。然而,押送犯人进出的门从来就没变过,而这条在建筑群里七拐八拐、越走越僻静阴郁的小路很显然不是萧靖曾走过的那条。

    “路没错,再走上片刻就能出去,你为何裹足不前?”红脸官差呵斥道:“往哪里走岂是你个人犯说了算的,老子就带你走这条路,你待如何?还不快走!”

    说着,他一脚揣在了萧靖的腿上。

    萧靖的身子晃了晃,不过一个趔趄后还是重新站稳了。他直视着对方,平静地道:“官爷不要当萧某是傻子。若您真的要带我过堂,那你我从白日里走犯人的那条路出去便是。若还要走这条路,请恕萧某腿脚不便,不能再走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这狗才,还敢撂挑子?”三角眼官差怒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几时!”

    脾气暴烈的他上来就是一顿老拳。萧靖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尽力护住头脸,任由他拳打脚踢。

    打了一阵子,他干脆上手去拽,想直接把人拖出去;可是萧靖不知从那里来了力气,倔强地“钉”在了地上,他用了半天力也只把人拉出了一丈远。

    红脸官差面现厉色,道:“既然他不听话,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直接打晕了扛出去吧。”

    这话显然是对他同伴说的。

    萧靖抬起头,忍着痛似笑非笑道:“怎么,现在提审人犯还能把人打晕了带上堂去?人要是晕了,还怎么审啊?再说,萧某怎么也是夏家的姑爷,你们对我这般粗暴,就不怕将来惹上祸事么?”

    三角眼官差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石头在他的后脑上比划着,狞笑道:“就属你话多,老子看你还能张狂多久!”

    萧靖面不改色地道:“这位兄台,你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事想问:二位到底受何人指使?虽然此去凶多吉少,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免得到了阴曹地府都要做个糊涂鬼。”

    红脸官差冷冷地道:“不该管的还是不要管了。如果你听话,本来还能多活几日的,但你既然如此不识抬举,也休怪别人让你在死前零碎受苦……”

    话才说到一半,他的脸色猛然变了。几乎是同时,几人身边突然响起了破空之声。

    两个假官差想闪避,但已来不及了。只一瞬间,两只弩箭便穿透了他们的喉咙,本来不可一世的汉子惊恐地倒在了地上,“嘶、嘶”的出气声也越来越小,眼见着是不活了。

    萧靖这才站了起来。

    作为一个随时都有人暗中保护的重点人物,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安全没有危险,他只是好奇为什么救援的人等了这么半天才出手,让自己白白挨了一顿揍。

    谁知,萧靖还是自我感觉良好了。他刚想往回走便感到脑后一疼,紧接着就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地失去了意识。

    可惜,还是没躲过去啊。

    ……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隔壁似乎有人在说话,那声音从墙壁的另一头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已查实,那些人想把他运走……外面有辆装柴草的大车,可以把人偷运出去……一旦他到了外面,有人便可嫁祸……”

    萧靖听了个大概,感觉应该是在说刚才的事情。他动了动身子,又惊讶地发现身上居然没有任何束缚,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这还是头一遭。

    到底是谁把我送来的啊?

    他刚想开口询问,一张长了不少褶皱的脸就鬼魅似的闪现在眼前,用苍老而阴沉的声音道:“公子醒了啊,这便好。”

    萧靖吓了一跳。要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身子还在阵阵发痛,他很可能直接从榻上蹿起来。

    “这位……这位老丈请了。”他定了定心神才道:“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您带萧某来此又有何事?”

    老人轻笑两声,云淡风轻地丢下了七个字:“我家主人想见你!”(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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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编辑萧靖穿越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全无头绪的朝代。吟诗作对?不太会。搞发明?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再说那多俗啊?嗯,办一份报纸吧!虽说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咱也不会别的啊。女记者女编辑?都招啊,不过颜值要高!皇上,明天的头版真没了,下次请早。好多皇子想上软文?对不起,媒体人是有节操的!豪商要上硬广?没问题,小钱钱到位了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不是白说的,看我用一张纸搅动天下!哦对了,我是小编,才不是小便!报行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报行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报行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