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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二三     仙桃村首富txt下载     仙桃村首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2章记忆复初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高尚的人,王晓燕一直都看错我了。

    当然我觉得她也太信赖她爸了,不过信任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错!

    对于晓燕他爸的提问,我一个字都没吭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王富贵,”晓燕他爸对着我吆喝,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今天不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我就……”

    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太让人莫名其妙了,王晓燕她爸竟然找不到措辞来要挟我。

    哼——

    “你就怎么我?”我说,“你能怎么办我?”

    如果晓燕他爸能有方法,就不会伙同王祸祸来赶我走了。

    我猜,王晓燕走的时候又跟他吵了一架。

    “叫我王富贵,我是王富贵么?刚才你们不是都说了,王富贵死了么!

    我一个野人占用了人家王富贵名字这么久,也怪不好意思的,今天就在这里放话了,”我大声吼道说,“从今天开始,你们这些狗/杂/种谁再叫我王富贵,我找人弄死你们。”

    我妈的哭声渐大了,我知道这是她心中的刺,但现在这样了,何不剖开心拔掉刺……

    “没事,老婆子,没事。”我爸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此时无法安慰他们什么,只能站在前面,震慑着他们。

    王祸祸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东西,他一点都不畏惧楼上的冷水,他朝前走了一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骂谁狗/杂/种,老子就叫你王富贵,你这个死人王富贵怎么,你敢把老子怎么!

    你再怎么威风,你爹妈还不是拿钱供养着我,哈哈哈——”

    “王明霍,那你这个不要脸的,来富贵哥家偷东西,还好意思说供养,我看今天我不打死你,老子就对不起富贵哥给我这条命。”

    王于达又要往前冲,王姨和叔把他拉着了。

    “偷东西,哈哈,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偷东西,而且你没拿钱堵过我的嘴。”

    我真没想到我爸妈为了不让我知道事情,去挨家挨户求过,也没想过,王于达为了不让我知道实情,也拿钱赌过王祸祸的嘴……

    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他们还为我付出过多少……

    可他们这么提心吊胆是因为我的“病”还是因为怕失去我?!

    我叹了一口气,回指着王祸祸,“老子现在就收拾你,而且收拾你还不带自己动手。”

    “来啊!我王明霍从来就是横着走。”

    “何小意,”我吆喝了一声,“给曹经理打电话,让他把王祸祸偷东西的视频传给胡所长,说这是一桩跨省的盗窃案子,还有你们、你们,指不定就是同伙,威胁、恐吓,聚众衅滋,统统弄到他们身上;再给你哥打电话,给派出所打电话,说这里有一群人携带新冠病毒,不在家里隔离,四处传染。

    既然你们觉得在自己大义凛然,那么谁都跑不掉,我就看看到底最后谁有病。”

    楼上的何小意,带着哽咽的声音说:“我哥那边已经打了电话了,他应该都快到了。110我也打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没来……”

    突然,山头贾姓的那一伙人中有一个人突然吭声,他没控制好音量,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他说:“霍哥,这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他们会息事宁人,给钱的!”

    在场的一些人面色带着一丝觑意,互相看了看,王三此时也吭了声,“胡说八道什么?”之后他“呸”了一口,“王树,我们走。”

    王树——

    我一直觉得王树这个人脸长得有些奇怪——五官都似乎不太对称,斜眉歪眼的。他是三叔的儿子,按照道理,我应该认识。可熟悉的同时我又感觉很陌生……

    “打死他,打死他,”一个高高瘦瘦的人站在我脚边,颐气指使着另外一个人对我挥动拳头,站在我脚边的人还不时地踢我两脚……

    而我撑着地,咬着嘴皮,慢慢抬头,眼睛瞪着捧腹大笑的人。

    是王明霍!

    站在我身边,踢我的人是王明霍,而动手打我的人就是这个口眼歪斜的人——王树!

    呵呵——

    我真不想冷笑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想起了被我遗忘到角落里的记忆。

    此时我再次后悔家里没修建院子,王三要走,其他人相互看了看似乎也在犹豫要不要走。

    “谁赶走,谁敢走了。”我吼道。

    好在王于达这次主意和我想的一致,他扯过王叔手上的铁管,跑过去,拦着王三的去路说:“三叔,这就不好了,事情没闹清楚,你走什么走,如果下次再来过什么白冠、黑冠病,你们又来闹怎么办,还是等防疫组的人和110来了再走也不辞。”

    王三老大依然中气十足地吆喝,“我们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王祸祸确实不一般,他嗤笑了一声,“王富贵,老子就不走了,你能怎么着,派出所不就是看守15天吗,老子告诉你,那里爷爷当家。”

    好,这回我觉得他只能当家了……

    “王树,”我说,“你就是叫王树,当年拦着王晓燕,非要抢她钱,说我傻子的人就是你,

    还有你王明霍,你每天集结一群人对各个村里的小孩要钱,这些成年老事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我现在可记得非常清楚,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我顺势问了问王晓燕他爸:“叔,如果晓燕知道你跟原来欺负过她的人同流合污,究竟会怎么样?哈哈,真是好笑,我要是王晓燕,觉得真是好笑,本该保护她的父亲竟然跟着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一起欺负护着她的人,王树,你孩子以后一定会觉得你这个爸可耻。”

    王晓燕他爸皱着眉头瞪着我,“当初我问你,你说不知道是谁的,你现在随便指一个人我就会信。”

    “你们不都觉得我脑子有问题么,我现在突然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好像还有个孩子滚到河里淹死了,他是怎么落到水里的,王树,要不要我提醒你……算了,我觉得我还在等警察来了跟人家说最好。”

    我的话让他们都惊了,就连曾经替我打过架的王于达也傻了,他喃喃地说:“所以你才替王晓燕出头,所以你才把王晓燕忘记了,你以为死的孩子是她?”

    “富贵,你别乱说,这话不能乱说。”我妈战战兢兢地跟我说话。

    “王树,我有没有乱说,你最清楚了,是不是,还有王明霍也清楚,他不是还南下……”

    “哐——”

    我眼前闪过了一个人,紧接着脑袋陡然空白了一霎那,再一阵眩晕,然好眼前一片黑暗……

    之后听见我妈叫我的名字,还有很多人叫我,“富贵……”

    最后哀嚎是我妈叫的……

第93章黑暗里的姓名

    黑暗似乎无边得漫长,我置身在这片黑暗中看不到一丝曙光,恐惧铺天盖地地袭来。

    我躲在一个角落,望着无边的漆黑瑟瑟发抖,我不知是头疼,还是脚疼,又仿佛全身都在疼……

    我想喊,可我好像很渴,嗓子被烧干了喊不出来。

    忽然有一只很凉的手覆盖在我额头,他轻言细语,带着可亲得温柔说:

    “别害怕……再等等,我跟你说些有趣的事情,哎,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

    “不对,你再想想,你不是叫王权,你最早叫什么名字?”

    “我……”

    我是王富贵。

    不是,我叫王权……

    也不对,那是我改的,我最早叫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叫什么,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最后。我被名字的问题急醒了。

    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我发现自己躺在卫生所的病床上。

    我鼻子插着氧气管,手上打着点滴。我周围只有季支书一个人,我爸、我妈、何小意、王于达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此时的季支书正在开视频会议,我没打断他,听着他被上级指责。

    “你管辖的地方,今天连续两个发烧的了,你究竟怎么搞的,有没有把方针、政/策落实到实处,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也不要有熟人意识,这是一件非常严峻的事情,坚决杜绝b传c、d的情况。”

    我看着季节揉揉太阳穴,很是无可奈何,他没反驳,连连应“是”,还说,“我知道,我还有没到位的东西,我会重新排查从外面回来的人,这次我亲自查,和派出所的同志一起查,我会处理好今天的事情。客观的实事求是的,不会乱传舆论出去。”

    “好,不光要形式,还要落到实处,这一场无硝烟的战斗我们要光荣胜利。”

    “是,是。”这一连串是后季节的领导说,“小季,不是我要批评你,我上级今天着重问了仙桃村,领导一直都很关心那里,我也被他批评了半个小时呢……”

    挂了电话后,季节长吁了一口气,回头来看我时,正好对上我看他的目光。

    惊愣了一下后季节面带喜色地站了起来,跨了一步更加靠近我问:“王总,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很疼,有没有想吐?!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季节啰嗦我早就看出来了,但我想到他话这么多。

    “你问题真是太多了,”我不用摸脑袋,就稍微动一下就很疼,但现在我也只能忍着头疼问,“我怎么来的?我爸妈他们呢?何小意呢?还有那些人呢!”

    “看来你没什么事,问题也是一大堆,”季节轻淡地笑了笑说,“你妈也在卫生所,你晕倒后她也激动晕了,你爸守着她,小意和王于达两个人在派出所录笔录,你被人打晕后,是被110带来的。”

    “那些人呢?”

    “不知道,我一直在医院陪你,而且抓人我不管,我只管防疫。”季节拿出手机,点了点后递给我说,“你看看这个视频,这里面的人是不是你。”

    我接过电话一看,视频里,我从我家里出门,然后走到王三他们家,吐了口水,搓了搓手后抹在了他们家的门把手上。”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我觉得我就算要去也是去王晓燕家,不会去王三他们家。”

    季节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眼中竟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的神情。

    “我记忆有错位,还有残缺,这点你可以找王于达问他要我心理医生的电话号码证实。”

    “那你觉得你去王晓燕他们家做什么?”

    “王晓燕给我了一个文件袋,这件事困扰到了我,我想我是为了去给他父母还东西,但应该是又觉得不能失信于人,就又回来了,感觉像是梦游一般,而且我把一晚上过成了两天。”

    季节托着下巴,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措辞。

    “你……”

    “我不知道,”我看出了季节的意图,直接把他的疑问说出了口,“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这点我要去问我爸妈。你也不用这么苦恼是不是我,这么缺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而且……”

    “嗯,”季节见我顿了一下,问我,“什么?”

    “……我怕黑,晚上这么晚我一般不会出去。”

    “一般?”

    “是,除非有人陪我。”被知道我这个男人怕黑,我觉得很丢脸,但也没办法,只能老实说。

    “季支书,我妈醒了没?”

    “我去帮你看看。”

    季节很快就回来了,他跟我说:“你妈没醒,你爸让医生给她打了点镇定的药,说是最近担心你没睡好,叔叔说让她多睡一会。现在天还没亮,你也再睡会。”

    “好,那你去忙吧!”我说,“谢谢你啊,季支书。”

    “我也忙过了,现在都形成规矩了,防疫的那些事,检查,宣传,汇报,值班,消毒,现在就算我休班歇息一会,我就在这里睡一会,明天早上再走,小意交代我把你看好。她说要来找你算账,你也养足精神,等她收拾你吧!”

    季节坐在椅子上,脑袋就只支着墙边靠着,在他还没闭眼睛时,我歉意地说:“这次是我连累她了,也多亏了她帮忙。”

    “王总啊!我觉得你这个人真是有趣。”季节补充道,“心拙口夯。”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他这个词我连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更何况意思。季节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抗疫没日没夜的累,也就没再开口问他什么意思。

    而且我也不好意思问,但凭感觉,我知道这词大概带有贬义。

    我想找自己的手机,但扫了一圈病房后连外套都没看见,更何况手机。

    无奈,我只能看着天花板,想着之前的那个梦。

    梦中问我叫什么名字的声音与之前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只是为什么这次他要问我叫什么名字?

    是我被去世的这个“王富贵”扰乱了,还是曾经他真的问过我叫什么?

    这一切的疑问我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到明天了。

第94章曾经的往事

    王树被抓了起来,王三叔和晓燕他爸也被叫到了派出所问话。

    然而那个说进派出所就跟回家一样的王祸祸却逃之夭夭了,还有山头后边姓贾的那几个人也一同不见了。

    这些都是第二天来我病房找我的警察同志告诉我的。

    我明白警察来找我不是只为了王树狗急跳墙用棍子敲我,他们想知道“孩童”的那件陈年老事。

    两位警察一位记笔录,一个问我话。

    “王树用棍敲你,说是因为你挡住了他要回去的路,但你邻居说是因为你当时说了一个什么落水孩童,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是什么事。”

    我点点头,慢慢诉说自己昨晚想到的。

    记忆中,我自己坐在田埂上,望着对面远处的树林。

    也就是昨晚我才知道,我不并不是一直都坐在同一个位置。

    我会寻找不同的地方,找一个自己认为不错的地方坐一会,直到不对劲后起再找一个地方坐一会……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那东西仿佛很近有似乎很远……远到遥不可及。

    王树与落水孩童的事就发生在我找合适地方的期间。

    “我不知道哪天具体是那一天,我只记得那天中午的太阳很大,我站在树林里望去时太阳还能让我眼睛模糊,河面上的水还被太阳照的……波光粼粼,像宝石一样。”

    “那条河附近找找位置。”跟同事说完后跟警。员说:“这个很简单,一查就知道是哪天了。你接着说。”

    从树林里能看见一条河,有些时候我能看见个别学生从哪里走过,事情发生的那天,有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被两个人拦住了,他们说什么我没听见,但很快我就看见一个人推了几把他,然后把他推到另外一个人的身边,另一个人将那个孩童的衣兜都摸了个遍,还将他书包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最后还打了那个孩童脑袋几巴掌,走得时候一脚将他的书踢掉到了。

    我想书大概是掉到了河里了,孩子将书装到书包里,然后去捡书,但我没看见他起来了。

    “这就是我现在记得的情况。”

    两位警察同志相互对视了一下,问我,“为什么你当时不说。”

    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的毛病,没想到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后……我的毛病就要被公之于众了,人人都会知道我不仅心里有问题,还脑子也有问题。

    “我说不了,”我暗哑着声道,“我家里人说当时的我几乎不说话,也不记事,你们可以去问问王树,他为什么认为我是傻子,他为什么会叫我傻子。”

    “那既然你傻……”

    我眉头一皱,跟警察同志辩解说:“我不傻。”

    “抱歉,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记事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怎么会认为那个人就是王树。”

    “他们并没走远,那孩子下河去捡书的时候,有人在吆喝王树这个名字,我不记事,但不代表我没听见。

    而且他的脸长得很奇怪,口眼歪斜的,后来王晓燕被他们欺负,我就去跟他们打了一架,以至于更加记得王树这个人了。”

    我这个人就是有点记仇,可若不是因为他打过我,我也没办法将他的名字记住。

    “他们?你说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有王晓燕那次打我的人有王明霍。”

    警察同志问我还记不记得其它的事情。

    “没有。”

    “那你是怎么突然不记得和怎么突然又记得的?”

    “怎么忘记的我不知道,如果不是昨天晚上不是王明霍和王三叔他们来我家闹事,我也想不起这茬。

    还有我记忆有错位的可能,我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实的,还是我错将谁看成了那样,所以昨晚那么耀武扬威地说只是为了套王树,没想到他会来打我。”

    记忆错位这个词他们有点疑惑,似乎还有点不大明白。

    “这种病症我其实也不懂,但我这样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我这个情况大概就王于达和我爸妈清楚。”

    见他们疑云散去,我问:“我朋友和我邻居昨天他们没动手,他们是被拘留了还是只是做笔录,今天能不能出来?要不要交保释金?!这事跟他们真没关系。”

    “哦,你别担心,他们今早已经回去了,也没什么事,另外两个人叫来的人因为属于挑衅闹事方,在这个非常时期我们要抓特例,所以他们要行政拘留五日。”

    此时我突然想起了季支书给我看的那个视频,我对警察同志说:“王三手上有一个视频,上面有一个镜头是我出我家大门的,但后面那个人行动很鬼祟,你们能不能用技术分析一下这个视频是剪辑合成的,还是直接录制的?!”

    “抱歉,”我跟他们解释说,“那天晚上我发生了一些事情,不太记得自己究竟怎么了,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我父母。

    之前我和王明霍闹了些矛盾,他说要赶我出村,我怀疑是他故意弄的视频,然后煽动村里的人来针对我。”

    “你跟那个王明霍究竟什么矛盾,会有这么大的仇?”

    辞退王祸祸这事虽然是我做的不地道,但也是因为他偷盗的原因。

    “当初王婆,就是王明霍的妈让德他在我那里谋个糊口的职位,因为他什么都干不了,模样看着还壮实,我就让他在公司里做保安,但他嫌弃我给他的工资低,就偷公司的东西出去卖。因为都是乡里乡亲,我担心回来与王婆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发现后就没报警,就以就在他的考勤上动了手脚,然后辞退了他。”

    警员听了忍不住笑了笑,说:“没见过动手修改考勤辞退人的,你这样任凭谁都会觉得你在刁难他。”

    我其实就是想让王明霍知道,他偷窃的事情被我知道了,我不说,但他要规矩些,否则我会将偷窃视频交出去。

    “是啊!他来找我闹,后来还是我邻居,就是王于达帮我把他轰走的,但……我昨晚听说我邻居是用钱堵住了他的嘴。”

    “明明王明霍偷、盗,为什么要用钱堵他的嘴,就算要堵也是堵你的才对。”

第95章我最想知道的事

    关于我的身份,我一点都不想告诉任何人,但此时面对警/员,我也无法隐瞒,否则我之前说的都没有信服力。

    什么记忆错位!

    什么一会记得一会不记得,任谁听了都像是我在编剧本。

    我吁了一口气说:“我不是仙桃村的人,不是我爸我妈的亲生儿子,他们怕我知道这个事实,所以一直想尽办法的隐瞒着。

    因为这件事,王明霍经常到我家里来偷东西,他们也只能视而不见,忍气吞声地供养着王明霍。我知道最近的一次是我去江城的时候,我家丢了五只鸡。

    我在去江城的路上感冒了一场,我邻居只打电话给家里人说过,但王明霍知道,我觉得不是他想在我家偷东西,就是一直在我家附近监视着,不知道想做什么鬼祟的事情,就如那个视频,是谁录的,我爸妈他们一直都瞒着我有病,和我不是他们亲身儿子的事情,所以那视频绝对不是他们录的。

    还有,这次去往江城,我并没有到达江城市,这点高速路/警可以为我作证,我在他们办公地点修养了3天。”

    我一鼓作气说了很多,虽然我不想在防疫期间给他们添填麻烦,但此时我有一种不吐不快,而且关于王祸祸的事情,王树的事情也只能依靠他们。

    “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问,“我知道很多东西都是要讲证据的,那个他的偷盗视频我有,等我出院了再给你们送来。我就是担心我父母的安全问题,这次的事情我也没想闹这么大。”

    “不麻烦,”警员还问我,“你要控告王树还是要我们调解。”

    关于这个,我保留了意见。

    我对他们说:“我现在脑袋想不清楚,这件事我想等到头上的伤好了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再做决定。而且我……我还想了解一下当年那个小孩出事的全部过程。”

    这段话也聊得差不多了,两位警/官站起来跟我道别。

    就在他们要走之时,我问:“我爸妈就在楼下,关于那个视频的事情,你们可以去问他们,现在都在防疫,我想他们不会向你们隐瞒前天晚上我做了什么的事情。”

    我不知道警察同志有没有去问我爸那天晚上的事情,按照防疫规定,他们应该会去。

    这一次我没办法跑去听墙角了,我头上的伤一起床就头晕,走不了那么远的路,只能静静的等着。

    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会来,就算他们不肯跟我说什么,但会想知道我的态度。

    ——王富贵死了,而我这个冒名顶替的“王富贵”这么多年,他们也一样在乎。

    半个小时过后,我爸和我妈一起来到了我病房。

    当我望着他们脸上的挨打的痕迹,我鼻尖一阵发酸,内心也十分难受与内疚。

    我想如果不是之前我非要跟王祸祸打架,他也不至于对我下这么一大盘棋,或者最初、最初我就应该将他盗窃的视频交出去。

    甚至我要是听点王晓燕的忠告,不下楼去。就待在屋子里,等着派出所的人,等着季节过来……之后的种种大概都不会发生。

    我平息了一下心境,咽下喉间的哽咽,问:“爸,妈,你们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没有伤到,王三他们空手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倒是你,这头上的伤养恐怕得养一个月。”

    我妈被我爸搀扶着坐在椅子上后,转头问我,“要不要把床摇起来,还是就这么躺着?”

    “摇起来吧!”这样我更能看清楚他们。

    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我床边,也不吭声,就默默地看着我,就像是犯了什么过错,等着我审判。

    我爸妈这副样子,让我觉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提那些事情,于是我憋了半晌也就只憋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你们吃饭没。”

    我爸突然一拍他的头,站起来说:“对,我竟然把这件事忘记了,那个我去食堂给你们两个买饭。”

    我爸就像逃离一般,急匆匆地走了出去,他走得快,回来得也很快,还没过一分钟他回到病房问我和我妈,“你们想吃什么?”

    本来就不用买早餐,我想现在大家都也吃不下。

    看他们这么难受,我也只能将话挑明了。

    “季支书手上的视频你们看见了没有,那天晚上,停电……我只记得电没了一下,后来……。”

    “那个不是你!”我妈迫不及待地开了口,“那个视频上的人肯定不是你。”

    或许他们还是不愿意提及我的过去,这句话之后,我妈就又沉默了下来,捏着她的衣角看着我。

    虽然她一直都盯着我,但目光却是一只都在闪躲。

    他们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负担,还没到六十就白发布满了头。虽然现在不是最好的解释时间,但却是最好的解释时机。

    “爸妈,那你们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我用很轻缓的声音问他们,让他们感觉我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我甚至告诉他们,在过年前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记忆的问题了。

    “还有那张遗像,”我说,“是我们家的人怎么能让他到别人家去过年了,也别把他藏在电视剧背后了,妈,你也不怕那个王富贵找错路回家,老是对着电视屁/股也太热了。”

    我妈听见我这么说,突然哭了起来。她的哭从开始得无声到最后门口都能听见。我爸也跟着无声的流泪,两个老人,就像憋了几十年的眼泪,在我面前哭了许久。

    我也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等待他们释放情绪,最后还是我爸先止住,用衣袖给我妈擦擦眼泪,然后望着我说:“富贵,你知道了不少是吧!今天早上王于达也给我们打了一个电话,说你想起来了很多。”

    “嗯,我想起来了很多,但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为什么我在这里,我是怎么来的这里,这些年你们为了瞒着我,究竟做了多少……”

    太多得太多,我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一个说起,但我最想知道的东西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是谁?”

    我爸吸了吸鼻子,用他满是褶皱、指甲还带着有些黑的手揉了揉鼻子,被口罩遮掩的鼻子我感觉已经被他揉红了。

    我想大概是因为哭过,鼻子被堵车了,我再看看我妈,她也是,用力的呼吸着。

    见此我突然说:“要是你们今天觉得难过,就不要说了吧,以后跟我说也一样。”

    我妈此时哽着声音说:“算了,说吧,我知道最近你也难受,其实我们大家都难受,今天我们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

第96章为什么是王富贵

    故事真正要开始说的时候,仿佛什么都被杂糅到了一起,让人理不出哪里是头,哪里是尾,一切都无从说起。

    我妈说要将一切都告诉我,但她静默地看了的我半晌后,突然问我:“富贵,说你记起来了很多,那你记起来了什么?有没有想起是自己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妈的问话有些奇怪――这些都不该是她告诉我吗!怎么反过来问我?

    见我很茫然,我爸解释了一下,“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下我就懵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乡间流浪的野狗,带着一身病的我突然遇到一个对我好的人就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了,甚至还妄想自己就是那家的主人。

    我如实告诉他们,“我暂时还没记得那么多,想起来的东西很零散,没办法将事情理成一条完整的线。”

    “那你记得富贵吗?”

    今天真不是一个适合说往事的时候,一提富贵,我妈隐忍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看她这样,我鼻子一酸,想着那一张张照片的标注,我也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我不记得他,我只是看见了你收藏的那本相册……”其实了解的内容也仅仅是相册上的而已,我想不起“王富贵”的一点一滴。

    从上面看出的是我妈含辛茹苦,满心期待地把王富贵扶养成人;看出的是她对王富贵浓浓不断地思念和爱……

    知道他们是一家人,而其乐融融的情况我这个外来人打破了。——在不知道什么的时候。

    “在那个木盒子里看见的吧!”我爸忽然开口了,他说,“那天晚上你忽然从房间里出来,我看着你抱着那个木盒子,一声不吭出门,叫你也不应,当时我就知道情况不对劲了,我一路跟着你,看见你将这个盒子埋到了院子下的树脚下。”

    我妈抽泣着声音,补充道:“王三手上的那个视频我很肯定不是你。”

    此时我根本不在意那个视频了,我没想过我会去埋那个木盒子……

    我看着我爸的手,指甲里黑色的东西……我想那应该是他徒手抛开土的证据。

    “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埋那个盒子……我原本看了后就原封不动地放着了。”

    我爸说:“我以为你第二天就会忘记了,在第二天我们观察你时,你也确确实实表现得很平静。没想到你没忘记。”

    对,最近很多我都没忘记。

    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叫王富贵,而且我也查过了,你们就只有一个儿子,我……我想了很久想不通。”

    我爸妈愣了愣,他们可能没想过我去查过。

    “很多的……不止是你,就连我们也想不明白。最初我们见到你的时候,你很瘦弱,个子小小的,也不爱说话。什么人都不认识,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就只说自己叫王富贵……”

    我爸话语突然顿了顿,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他叹了口气,哽了哽喉后继续说,“问你住在哪里,你就说‘仙桃村’,一个种桃子的村。”

    “我自己说我叫王富贵?怎么会!”

    对,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就算有同名同姓,也不可能将村子的情况说得那么清楚。

    “是啊!”我妈抹了抹眼泪,“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太愿意见到你,一见到你就会想起我儿子,每一次叫你就像是在叫我的富贵。”

    在我沉默不语,仔细在脑子里搜寻那根本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的记忆时,我妈开始跟我讲“我成为王富贵”的故事。

    “我家富贵高中成绩不好,就想着挣钱,我不同意,但他还是去了,那时候听说开卡车赚钱,他就找了一个师傅做学徒,跟着人家东奔西跑,后来他跟着师傅跑一趟货就再也没回来了。”

    我妈将这段话说得很简单,简单到我从中找不出哪里不对,但其实哪里都不对劲。

    王富贵去了什么地方跑货,就算是车祸也总有肇事者……

    “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妈摇摇头,又开始哭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我不知道他怎么离开我的,我们连他的尸骨都没找到,甚至不知道他最后走得有没有痛苦。”

    跑货却不是出车祸?出车祸了怎么会没有痛苦?除非他出事不是因为车祸!!

    我叫王富贵!

    我来自仙桃村!

    毫无疑问,我在王富贵去世之前,或者就在当时,我见过他。

    我心里陡然一惊,会不会是他——我脑子里的那个声音。

    “别害怕、别害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妈,不是这样的,”我的眼泪跟着我妈的哭声一起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我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哭过,再苦再累,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都咽到了肚子里,可这会我就像欠了什么一辈子都还不上的债……

    即使这个时候了,我妈都还在隐瞒我的来处。

    “你们知道,你们知道我从哪里来,甚至心理还有无数个疑问想问我,因为你们知道,那个富贵在离开的时候和我在一起。而且我记忆中总有一个声音,他告诉我,‘别害怕……’,妈,我现在也将这句话说给你听。

    你放心,无论什么我都能承受。当我看到你藏着的那本相册时,我都能坦然接受自己是一个‘野.种’的可能,现在还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呢!

    你们也不用考虑我的精神问题,即使我在激动之后会忘记事情,即使我有记忆错误,但我想只要积极面对,有你们帮我,我还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退一万步讲,指不定明天我就将今天的话就全忘记了。”

    我见我爸妈依然不吭声,只能无奈地道:“要不将曲医生的电话告诉我也行,我问他,其实我有一点自己从哪里来的线索,我会使劲去想……”

    呕——

    我突然感觉恶心了,胃里涌出了一口酸水,因为要吐,我撑着身体起来吐,但一动,头就发晕,就吐得更加严重了,这种循环的难受也真是够了。

    看见我吐,我妈慌忙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扶着我说:“富贵,你别动,别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总是不听话,非要知道哪些干什么?现在不好吗!”

    一波吐完后,也吐不出什么了,我被我爸重新扶躺着,斜着的床板也被他重新摇了下去,让我平躺着,“医生说你就是运气好,如果那棍子长一点,王树手准点,你就玩了。”

    “你们就告诉我吧!”我带着恳求的语气说,“我想知道自己是谁,如果我连自己都不认识了,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你们别害怕,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谁,我还是那个王富贵。”

    我妈轻捶了一拳床铺,喊着“造孽啊!”

第97章这就是我来的真相

    我妈这样子我没见过,这让我有一种她白养我的感觉。

    我这样逼着他们说是不是错了?!

    ……

    “这件事藏着我和你爸心里十二年了,在最初的两年,我们以前想过你会想起来。

    我们商量过,要是你想起来就让你走,所以你出远门的时候也没怎么联系你。

    可随着时间你长大了,我们开始期望着这件事永远不被你知道才好。

    富贵高中毕业去跑货,我不希望他做这个,我怕他在路上出事,我老是做梦他翻车……

    我想过很多,可我从未想过他离开我会这么的不知不觉,一场天灾——地/震带走了他。

    记得那年两点钟左右,我和你爸在山上看桃树,脚下突然一阵轻微的晃动,压路机开过也会有那种晃动感,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我们看完所有的桃树回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震了,电视上全是播放着那里的消息。”

    此时我蓦然想到我的噩梦――

    我深处一片荒山野岭,周围安静的什么都听不见……粗壮的树木突然断裂;马路地面陡然长出石头;路面扭曲拉扯裂开了缝隙……

    “知道地/震消息后,我给富贵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我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我两天两夜都没睡觉,担惊受怕了两天后,再也坐不住了,我和你爸坐车去了四川,但我们根本入不了川境内,到了川境边上就不能走了,道路断了,我们只能徒步……这些都是无用功,我们什么都找不到,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我想着,富贵会没事的,会给我们打电话的,要是信号不好,还会打家里的电话,我该回去等着他的电话,我在家里等了一天,两天,直到十多天后,新闻上说能救出来的人都已经救了,遗体也被就地深埋了……

    我不相信,打电话四处找富贵,被救援的人不是被送到全国各地救治吗!而且富贵身体那么好,他还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电话打了,寻亲热线我每天都打,但都没有找到人,直到5.12这件事过了一个月,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说找到我家富贵了,他当时被送到古城医院救治了。

    可当我满怀希望和欢喜去的时候,见到的人却是你,我问你富贵呢,你呆呆地说,我就是富贵,可你怎么能是我的富贵呢!”

    我的富贵在那个时候都已经20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而你还是一个小孩子。”

    这就是王晓燕问我为什么要做王富贵的理由,因为我就是一个冒充的人。

    “我当时转身离开医院就走了。”

    “可你们最后还是把我带回来了。我打断我妈说。

    这一段话,我妈断断续续说了半个小时,我知道她说得很艰难,但更艰难的正如她说的――每当看见我时就会想起不在的富贵,所以她才会坐在藤椅上望着远方喃喃自语,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可我也清楚的记得,她跟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富贵了,我再也不会丢开你了。

    失去孩子的痛苦,我无法体会,但我听说过很多,陪着孩子一起走,或者疯掉的人不计其数……

    我妈那双看不太清楚的眼睛,我爸曾经无意中说过,那是因为哭得太多了。

    我妈不承认她的心思:“是你爸带你回来的,不管你和富贵最后发生了什么,终归是发生了,我们一开始只是想着让你想起了发生了什么,但你状态一直都不好,老是坐在田埂上发呆。更多的时候你会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看天。

    你越来越像富贵,他也爱坐在这张藤椅是发呆。我以为将来你都会一直这样沉默寡言,但后来变了。”

    王于达跟我说过,我是突然变化的,就在我们掏鸟窝他摔着过后。

    “王于达摔着了,伤了脚,等他看了伤回来后他说我就不一样了,变得爱说话了。”

    “对,直到那个时候我和你爸才发现,其实你一直都在观察我们,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你需要适应,你也在模仿,你在模仿富贵的生活,你把自己当成了王富贵。”

    “那我脚上与王于达一模一样的伤……”我问,“妈,你能不能也一起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王于达他说是我自己弄的,我记不清具体情节了。”

    “让你爸来说吧,我有点累了。这事也是他最先发现的。”

    我爸此时坐在凳子上,他站起来让我妈坐下来,靠着。

    跟我妈换了位置后的他说:“因为你不爱说话,被村里人冠名了傻子,也只有王晓燕和王于达这两个孩子跟你说话,而且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和王树他们打过架。你不止跟别人说话少,跟我们也一样很少说话,我和你妈不知道你究竟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转变就是王于达从树上摔下来那次,你小小的个子背着王于达,一步一步地朝家里挪,直到王于达他爸过来了你也不松手,你使劲地抓着他,说你能行,说你可以,没有什么是王富贵做不到的……那个时候我才确定,你把自己当成了富贵。也猜测是不是因为富贵救了你,给你说过他生长的地方,你才会这样。”

    “爸,那我的脚……”我感觉我爸偏题了,提醒了一下他。

    “你找回来了一根树枝,在脚踝处一下一下的划着,最后弄出了和王于达一样的伤。”

    “是不是不止一次?”我问。

    “对,不止一次,从你被王于达回来晕过之后,你就忘记了很多事情,不记得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自己了,但奇怪的是你记得我们,记得王于达,记得很多人,却不认识他们。”

    “所以你们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爸继续道:“震后有心理干预的医生,当时我们带你回来时候,医生让我们关注着你的情况,因为我们不了解你,以为你本来就不爱说话,所以也没在意,等发现问题再去找医生时,他只说你的问题不明。

    短时间里他也不能分清楚你究竟是在人格分.裂症还是单纯的忘记自己模仿的创伤症。

    可我和你妈希望你是模仿富贵,失去富贵后,我们渐渐从你身上看见了希望,而且现在的你比以前那样子好了很多,所以我们悄悄带你回来了,只是我们没想到你这不算好,而是病得更加严重了。”

第98章第三次遗忘

    更严重了?!

    究竟什么样才叫更严重?

    我自始至终都不觉得我的精神有问题,所以体会不出“病轻”与“病重”的区别。

    听我爸的口气,我突然变成另一个人这种状况是属于轻症的!

    还有在之后我应该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他觉得我病更加严重了。

    我仔细想了想,这么多年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当年没怎么联系的王于达说要来跟我混……

    是因为当时我出现了问题,他被我爸妈央求着来找我了?!

    或者说王于达自己主动要求来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

    在我开始做房地产行业的时候,在一次招标会上遇见过当年的那个包工头,他跟我说了两句。

    他说:“当年就看出你胆子大,没想到现在事业也做得挺大的,以后人工业务多关照我啊。”

    我这么爱记仇的一个人呢,怎么可能关照他。

    但他不以为然,还笑呵呵地跟我说,可别像以前那样关照了。

    当年?那当年会不会因为我揍过他?

    “爸,”我问,“在出去之后是不是打过人?!”

    我爸叹了一口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继续跟我叙述当年的事。

    “你在仙桃村待了一年后,没跟我和你妈打一声招呼就悄悄走了。

    我们当时以为你想起来了一些东西,所以才会走。

    你走后我们没有主动和你联系,而你也是这样,甚至那两年,都没有怎么回来,只是在节假日你打一个电话,三言论两语的。”

    当初我在外闯荡的确是这番情形。

    我年少气盛,因为我妈不经意的那句话――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我已经记不得当时究竟想了些什么,但我知道,在赌气的那两年没回家,并不代表我不想回家。

    这种想回又不能回的感觉在节假日的时候更是甚。

    当我看见别人都团圆时;当我听见别人欢歌笑语时候最明显……每每这个时候我都特别想回家,想回去吃我妈包的芹菜饺子,即使我本不爱吃面食。

    “我不是不想回来,也不是不想多跟你们说话,只是觉得当时没混出名堂,没脸回来见你们。”

    然而此时我妈插话,“我知道你当时为什么悄悄走,我说过的话我记得,我不想说的,可看见你越来越像富贵……我当时就不知道怎么就说了。

    这些年,我一直自责,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你变成了富贵,我本来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谎言就如雪球,越滚越大。

    但一个母亲失去了儿子,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不是“儿子”的儿子,不甘心和无所适从是在所难免。

    “妈,我不怪你,反而要感谢你们,把我养了这么大……”

    轻咽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半会没哭的我妈又哭了起来。

    我轻柔着声音道,“别哭了,你眼睛本来就不好,再哭看不见了,以后怎么给我相媳妇呢!”

    我妈和我爸先是愣了愣,随后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我妈一边抹泪,一边点头,连连说“好”。

    尽管这不是一笑泯恩仇,但我这句话的意思他们明白。

    ——即使我不是真正的王富贵,但现在我还是他,身份证,户口本很多人眼里都是。

    无论将来我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有想起来,我这一辈子都是他们的儿子的。

    等我买平复心境后,我爸给我讲了后续的故事。

    也就是我第二次遗忘记忆的时候……

    不,准确来说这是我第三次遗忘。

    地/震之后属于第一次,第二次是王于达摔下树后……

    果然第三次是建筑工地工友坠落事件。

    我一直以为我怂,这件事就完结了,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我爸说:“在一天夜里,你去建筑工地附近找到了那个包工头。

    当时你就像是发疯的猛兽,堵了他的路,抓着他的衣领就问为什么这样,还恶狠狠地威胁包工头说,要是不按照规矩赔付,你明天直接去工地、去市.政,找一大堆人来,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楼盘死过人……

    包工头怕自己以后招不到人,也怕开发商不给他付钱,就妥协了。”

    市场就是这样,修出来的房子卖不出去,资金链一下断掉,破产那是很容易的事,所以“让所有人都知道楼盘死过人”的话我的确说得出来。

    我是一个热血青年,在满心彷惶觉得所有人都是牛鬼蛇神的时候就会理所当然地横冲直闯。

    威胁……能行?

    这个包工头我了解,他不会只因为我威胁他就轻易妥协的,而且我这么威胁他,他不恨我,还让我关照他……这让我感觉我爸说的内容还有隐瞒。

    事情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更何况我爸妈在仙桃村,他们怎么知道我威胁了包工头?!

    我没有在继续问下去,这场对话已经谈得太久了,护士过来换药的时候提醒了一句让我多休息,还有疫情期间,卫生所陪护只能一人,我们人多了。

    我爸心里的负担消失了,他已经有心情跟护士解释我们一家人的情况了。

    他说:“姑娘我们家俩人住院,现在还差一人陪护呢!”

    于此,我妈终于破涕为笑了。

    中午过后,我爸告诉我,“医生叫我们出院了,这期间最后还是回家待着比较好。”

    “好,回去休息吧!”

    我妈只是因为情绪激动才晕厥,所以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至于心结,我知道他们没完全解开,但至少比曾经担心的要少很多。

    他们下午办理了出院手续,走的时候,我爸来跟我说:“富贵,我把你妈送回去再回来守着你。”

    他们走后,我就一个人在病房,望着天花板想了很多。

    地.震之后,我爸妈见到我是在古城,那么他们的确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

    此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曲盛跟我讲地.震事迹时我一无所知,不是因为我对地/震这件事印象不深刻,而是因为我亲身经历,记忆太过深刻,深刻灵魂承受不起,我自行将它们抹去了。

    年前我走的那一趟不是旅行的行程没有白费,之前在汶川感受到的奇怪感觉我现在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第99章打破砂锅问到底

    乡音与乡亲!!

    即使我忘记了自我,自小生长的地方也能给我一种归属感。

    这种感觉仿似我在外打拼累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见到父母后就能放心大胆地休息一般。

    川蜀之地的乡音让我熟悉,让我恍然有种“落叶归根”我回来了的感觉!

    我是哪里的人?

    在我行至都江堰、绵竹……,逗留最久的地方是——北川。

    那里让我不安宁的心静下来过。

    ……

    我爸妈没能从村里出来,因为桂树的儿子经过病毒核酸检测是逞阳性,至此我们村就不能进出了。

    我爸妈还把播放着的广播放给我听,仿似我不信他们一样。

    这种广播通知我想是何小意让季节做的,毕竟我有向她说过自己后悔用村群宣传,这也算我对她的道歉。

    因为封闭村子,我爸不能出村,他担心我在医院没人照顾,表现得歉意又不安。

    其实这点他完全没必要顾虑,我在卫生所被护士照顾得很好,定时吃饭,定时休息,有时候还能跟护士聊上几句。

    卫生所值班的护士一直都是那几个,没有人来替换她们,这当然不是因为卫生所小,不需要轮班,而是因为在卫生所的人觉得没必要换来换去,这样能避免出门接触再感染。

    江城,最初感染了一批医护人员,除了当初没有防护,更多是因为交叉感染,所以卫生所的医生和护士决定就自己守在这里,就算被感染也只是他们而已。

    这些都是每天来给我换药的护士告诉我的。

    我在卫生所住了三天,这三天都是一个护士,一个医生,他们是开启了一对一的护理,尽量将感染风险降到了最低。

    躺了三天后,我起床比之前利索多了,这大概要归功于没人打扰我。

    还有我没在继续忧心身世的问题,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休息得很好。

    而且我也没有失眠。

    我还是觉得我的精神没什么问题,虽然我每天还在吃抗抑郁药,但我觉得停药也能行,去川蜀那段时间我一颗药都没吃。

    所以我决定今天只吃最后一颗。

    ……

    “王总,别走多了,你还是要好好休息。”

    他们都随季节叫我王总,而且他还给我的医生说,“好好照顾王总,那几箱子的口罩,消毒液都是王总的功劳。”

    说真的,当时我听见他这么说,头更加晕了,他这究竟是想让人家尽心照顾我还是想让人家谢我?!

    就在住院的第二天,卫生所的院长就来看过我,他甚至还向我鞠躬了,说特别感谢我发回来的口罩和消毒物品。

    如果不是我躺着,我想我会给他回鞠两个躬。

    口罩和消毒液,这是提前都买了的,相对现在物资这么缺乏,我算是捡了便宜,而且作为抗疫人员的他们,是我该给他们敬礼。

    “李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这个护士姓李,家在市里,因为毕业被安排到这里实习,过年本来是要回家的,但因为遇上了新冠,便主动留了下来。她说回家还要隔/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来,不如就让附近的人回去,她待在这里。

    李护士人很随和,随和到说什么都很自然。即使她调侃我说,“王总,只要你跳一下不头晕就能出院了”,我也不觉得这话难听。

    我轻轻一笑:“你还真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小姑娘。”

    李护士帮我打上点滴后就出门了,而我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望天花板。

    “你很喜欢会开玩笑的姑娘?”

    我没想过这么快就见到何小意,毕竟桂树家要隔离,而她在桂叔家守了一晚上,我想她至少要隔离一个礼拜,而我也不知道会在医院住多久。

    “你怎么来了?”我从躺着变成坐起来,因为激动,起来得有些快,所以头晕了晕。这时我也才明白李护士说的跳一下测试晕的意思。

    “我是来得不是时候,还是打扰了你和小护士调笑?!”

    此刻我感觉何小意又化身为狠角色了,她一脸得不满意,像是时刻都准备着怼我。

    不过这样的何小意让我想起了几天前季节跟我说的话——养好精神,她要来找你算账。

    “那个何助理,那天晚上真是对不起了,是我们家连累你了。”

    我不是一个爱道歉的人,但那天晚上的事的确是我殃及了她。

    原本想着先给何小意道个歉,她抱怨几句这事就过去了,但我没想到她还是一脸不爽的样子。

    她语言生硬地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我被你关在屋子里一点都没立足之地。”

    我被她堵得没法说话了,只能望着天花板,再望着输液袋……

    见我不吭声,她眉头一皱,问:“你为什么把我关到屋子里,我是那种没有义气的人么,你这样让我心里不舒服,我在屋里面喊你没听见么!”

    我家的门是快锁,就是拉着门把锁向上一提,就反锁了,之后开门就得用钥匙,何小意没我家钥匙。

    至于她的吆喝声音……

    “我听见了,”我听见她一边哭,一边拍门还一个劲地喊我。

    “听见了你不开门,不对,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进屋子里。”

    打架的我就算想开门也脱不开身啊!

    “我不想你出事。”

    何小意依然不依不饶地问,“你为什么不想我出事?”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我怔怔地看着何小意,几乎觉得不认识她了,我不禁道:“你不做我助理后,精神就松懈了啊!”

    “你是想说我变蠢了是么!”

    她真够直接的!

    虽然我不是指她蠢,但也差不多,反正脑袋没以前灵光了。我这么想但不能这么说。

    我道:“也没有。”

    为什么我要加一个“也”呢,直接说“没有”不就完事了吗!

    “因为我是季节的妹妹;因为他让你照顾我;因为他作为你们村的代理支书,多多少少还能管着你们村,如果是这些原因,我就只能说权总,你也不见得很聪明。”

    呃——

    可不是么!

    “当然有这些原因,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还有其它的原因。”

    她是我家的客人,怎么能让她出事,而且那晚我觉得她很激动,比我还气愤,我始终记得打掉王三叔手机的是她……

    最先动手的是她,当时她的表情就像那次她集结了一波人去工地和地痞动手一般。

    “那是什么?你告诉我!”

第100章没地方去了

    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何小意是因为她先动手这点,毕竟打架这事已经过去几天了。只要她眼睛不瞎,会看见王三叔那一拳呼到了我身上。

    此时何小意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像是在警告我,要是我不说,就用眼神把我打得稀巴烂,直到我给她交代出一个前因后果来。

    好吧!

    我能怎么办,既然她想知道,我就只能给她说一个了。

    “就是……”我灵光一闪,迅速从脑子里搜索出一条冠冕堂皇地理由,“那个我推你进去的时候看了你一眼,你没明白我的眼神吗,我是想你可以上楼去打报警电话。王祸祸行动那大,肯定不是一般的要钱。”

    何小意听见我这么说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吁了口气,敛回瞪我的目光,径直坐在我床边的凳子上了。

    气氛陡然变化,我们俩人似乎心头各自都藏着事。

    “那个……”

    “你……”

    沉默了一会后,我们俩人又同时又开了口。

    “你先说。”

    我一如既往的让她先说话,毕竟我喜欢看她说话眉头微皱着的样子。――她说话的样子总是很认真,而且这个时候的她也会直愣愣地看着我。

    然而这一次,何小意谦让我,让我先说。

    我没在推辞,毕竟这没必要推来推去,何况最近我觉得何小意有些奇怪,脾气有点躁,每天都像是在经历女人的那几天。

    “那个你这几天住哪里?”我问。

    何小意眉头微不可察地又皱了一下,若不是我盯着她就错过了她这模样。

    她道:“还能在哪里,我在隔/离。现在隔完了。”

    隔离三天就行了?她好像没说实话。

    见我没吭声,何小意率先道:“在桂叔家的时候,我本来要去他们家里看看情况,但被桂叔拦在外面了,一晚上,没到他们家里去,想来桂叔心里早已经有了估计,所以没让我进她家去。”

    我觉得这有点说不通,之前我们和桂叔一家接触过,为什么没有感染到,而且我还去过江城,虽然没到市里……

    王于达?

    从江城回来后,车钥匙是王于达去还的,会不会是他携带了病毒?!

    我突然问道:“这几天王于达有没有事?”

    何小意摇了摇头,“没有,王于达也没事。”

    呼――

    这下我就放心了,轻喃着说:“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以为王于达携带着病毒?没有,因为我们情况特殊,在派出所人家还帮我们做了一个核酸测试,我和王于达都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桂叔家会有人生病?!他们待在家已经过了14天了。

    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何小意又道:“你要是没说的了,我就说了。你让我给曹经理的电话打了,他说现在他还没办法出门,因为隔壁邻居是江城回来的,只能再等等,能出去他就去拿视频。”

    “他邻居早就回来了,隔.离期也早就过了,不会是因为你打电话说的推口话?”

    “没有,没有,曹经理虽然嘴巴没门,但不至于这样背后使刀子,而且这是你的事情,他不会那样的。”

    两个不对盘的人没想到也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

    “好,”我说,“就让王祸祸多逍遥几天。”等了那么多年,十几天有什么等不了的。

    我一直以为何小意来卫生所是出于友情看我的,然而我没料到接下来的几天,何小意吃住都在卫生所——我的这间病房。

    李护士总打趣我说,“女朋友不错啊!现在这个时候都还陪着你,多少同在一个城市的恋人因为疫情谈成了异地恋。”

    何小意没解释,我却不能不解释。

    “我们只是同事。”

    我觉得何小意应该是满意的,只不过她带着一点嫌弃之意的目光看着我和李护士,然后咂嘴出门去接开水是什么意思?

    在医院待了一个礼拜,我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能蹦跳,但我这有些肥胖的身体平常也不需要怎么蹦跶,而且何小意每天出入病房我感觉十分不方便。

    这低头不见抬头见……让我也总忍不住看她,正儿八经地看、偷偷地看,仿佛那霸道总裁的人设又回到了我身上。

    被她发现我在看她时,我总会移开目光,东指指、西指指。

    作为一个敢作敢当的男人,找借口的感觉很惶然。

    可即使这样,我也不能赶她走,我觉得她好像真是没有去。

    我偷偷发过消息给季节,问他何小意之后怎么安排,我家肯定是住不了了。

    但当哥的季节十分不负责任地给我回了一句特别简单的话——你看着办。

    看见消息的我当场就懵了,没一个标点符号的话让我怎么理解?

    看来他忙得脑子都晕乎了。

    满打满算,我14天的隔.离期也满了,我跟医生商量了一下,准备出院了。

    住院一个礼拜,来的时候没什么东西,走得时候提了两个袋子,很多东西都是何小意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何小意没有去处的原因。

    上一次站在卫生所楼下,何小意挡住季节面前,面对我;这一次,何小意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

    而且还是同一个位置!

    “喂,你挡着我路了,”我在她身后问,“怎么突然不走了,你还想在卫生所住?!”

    何小意转过身,将我的手上的东西提过去问,“你这么急匆匆地出院,我就想问问你,我们去哪里,你家里暂时回不去,不让进,也不让出。”

    我们?

    她这是要跟我一起走,而不是自己去找季节?

    “权总,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我怎么不惊讶,何小意这是明晃晃地暴露了她自己没去处。我没有揭露她,而是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我去你隔离的地方再修整一个礼拜,到时村子就解开了。”

    何小意提着东西,一点一点地卫生所外挪,见她走得极慢,我感觉她应该不情愿带我去她说的地方。

    走到大街上后,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跟何小意说:“算了,我不去你那里了,看把你吓得路都走不动了,我去镇上那个宾馆去看看,我隔离期已经满了,应该能住下。”

    从我跟着何小意走,变成了何小意跟着我走。何小意一直跟我走到宾馆门口。

    “你是不是也要进去住?”

    何小意摇摇头,说:“可能还是住不进去,要不权总你进去问问,你面子比我大,我在外面等你。”

第101章以她想要的方式

    我被宾馆的人拒之门外了,整个乡镇的人都知道我们村有病人,而且王三叔和王祸祸上门找我,扬言我就是病携带者的这件事情也被传得沸沸扬扬,与同那条视频……

    我觉得王祸祸又给他自己多添了一条罪状——名誉损害罪。

    我跟人解释了,说自己没问题,而且已经隔.离了14天,但宾馆的人只说别为难他,他是小本生意,其他客人不好说。

    我被赶出宾馆的时候,何小意看着我在笑,笑得隐晦又灿烂。

    我感觉自己被何小意将了一军,她让我在别无选择之后,只能跟着她住帐篷。

    对……就是寒风来袭时能听见帐篷“哗哗”声响的那个帐篷。

    当然是一人住一个帐篷,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这几个帐篷。

    乡镇规划了一块地,要将政/府部门都统建到一块,这样民众办事就更加方便,而且还能提高各单位的工作效率。

    现在这房子的主体已经完工了,除了没有水电,没有门,没有窗户……

    只有四面墙和房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富贵哥,来了。”

    当我看着王于达帮我搭帐篷的时候,我真的捂脸,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那日来问我话的两名警官不是说他们已经回去了吗!就连何小意在派出所,季节也表现得云淡风轻……

    “你们是不是也跟着王晓燕他爸一起拘留了?”

    何小意一边整理自己的东西一边说:“嗯,虽然我没有打人,但先动手的是我,损害东西的也是我,被行政拘留三日,比他们少,感觉有那么一点点化的来。”

    我听何小意这么说,太阳穴陡然突突地跳了起来,并恨铁不成钢地吼道:“你有毛病是吗,你不承认不就行了,你说是我弄的不行。现在你档案里留底了,你以后怎么考公务员?!还有你们当时怎么不说,还让人家瞒着我。”

    何小意和王于达都被我的吼声惊了一下,但何小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用质问的口气跟我说:“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考公务员,我从来没想过。”

    “你还在骗我,我看见你在看考试的书了。”这几百平的空房子里大声说话竟还有一点回音。

    何小意跟我说话就很执着了,她一副“打死我都不认”的口气说,“你看错了,我没有,我还是喜欢做比较有挑战的事情,不想考。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可能将这件事推到你身上,而且也推不到你身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他们不瞎。”

    呃——

    我心急之下竟忘记了有那么多人看见。

    之前我只对父母感到抱歉,现在我感到抱歉的人里面多了一个何小意。

    “对不起,”我道,“我不该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让你人生多了一个污点。”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和何小意道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予别人讲“对不起”了。

    “对不起”三个字在有时候变成了“不好意思”。

    我不是不会错,只是我养成了一种习惯,就算错了也不会承认。当然我也不会一直错到底,因为我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在错事走不下去的时候就给自己找一个转折点,然后重新来过。

    在下属面前我连“不好意思”也不会说,错了也只会寻找合适的机会弥补。

    我以为面对我的道歉何小意至少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动,可没想到……

    何小意突然也不高兴了,她梗着脖子吆喝:“你们男人总自以为是,觉得这样,觉得那样,你们有没有站在我们女人的立场上想过?”

    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发飙了,但……

    如果我不为她着想,我管她屁的档案。

    算了,看着她为我出头,又在医院照顾过我的份上,我好好对她,好好说。

    我问:“季支书怎么说这件事的?没帮你说上两句?”

    “管你们屁/事,我的人生管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管。”

    呃——

    何小意东西也不收拾了,跑到连一面墙都没有的沙堆那里发脾气。我转头看向王于达问:“她这是怎么了,我哪句话说错了?”

    王于达只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没仔细听,但富贵哥,你有没有觉得你们这个样子又像是回到在公司里互不让步的时候。不过她说的很对,我们总以为这样,那样,从未想过以她们的立场来想过。”

    王于达不是说自己没仔细听么,怎么这句话听得很明白。

    听了也好,我懒得在复述一遍。

    “什么叫没有站在她们的立场上想?”我不服气道,“你说她现在没工作了,疫情之下企业更加难生存,她怎么找工作。”

    “富贵哥,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王于达跟我分析说,“何助理的意思是说,不要以你认为的方式对她,你要以她想要的方式对她。”

    我感觉王于达在说哲学,我完全不懂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同之处,什么我啊,你啊的。

    见我有点茫然,王于达打了一个比方,“比如我们现在有两个地方可以住,一个是酒店,一个是帐篷,你会让何助理住哪里?”

    “这不是废话,”我道:“当然是酒店,有空调,有热水,还能看电视。”

    “可何助理想住帐篷。想感受一下不一样的地方,即使帐篷地方很简陋,很可能受冻感冒!”

    我似有点明白王于达的意思,又似乎不太明白,总得来说我认为这是自讨苦吃,有病。

    我的帐篷快搭好了,我走过去,像是要抢王于达功劳一般,问他,“这几天你都住在这里?”

    “嗯,都住在这里,除了条件差一点,感觉还是不错,有点像我刚跟着你做活的那个时候。就当忆苦思甜吧!”

    我感觉王于达这话像是在告诫我,不要忘本,不要觉得自己有几个钱就忘乎所以。

    关于这点,我从未忘记过。

    我这个人虽然记仇,但我更加感恩。

    “哎,王于达,谢谢你这么多年像老妈子一样照顾我。”

    大概是我平常指使他惯了,很少说谢谢,他也听惯我指使了,所以没料到我会感谢他。

    他直愣愣得傻了一分钟,等他回过神来,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个……”

    我也学会了打断别人,我先他一步张口,用这事没得商量的语气说:“不可能,你别妄想。你想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王于达绑帐篷绳子的动作一停,一脸天真地望着我道:“我什么话都没说,你就知道我想要说什么事情了”

第102章各自的心声

    王于达最近的表现与我对他的了解有出入,但大体方向还是正确的。

    而且我发现,王于达不经意说的某些话很实在。他说自己做梦都想听“我叫他哥”的这句话……我觉得应该是他的真心话。

    如此,我必须要将他的这个期望扼杀在摇篮里。

    饶是我知道我以前的样子瘦小,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年纪就小,万一我是和他同岁呢,或者我还是比他年长呢,所以这个“富贵哥”我当定了。

    “我不会叫你哥的,这不可能。”

    王于达眼睛睁得溜圆,直愣愣地看着我,片刻之后他竟然弯着眼呵呵地笑了,还跟我说:“富贵哥,你想得可真多,我还没想到那里去!”

    呃——

    那他想的是什么?反正我不信他没想过。

    王于达继续手中的绑绳活说: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而且我没想过你会跟我道谢,这么多年虽然你有时候挺怪的,但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再说,我每个月工资还挺高的,我一个大专文化水平,除了能开两个车,也没有其它长处了,所以我也挺感谢你的。而且……”

    他这番话,如果去除前面那句“我很怪”的话,其它都很中听。

    算了,我也不想去问我究竟怎么怪了,免得听了把心情搞差了。

    他继续说。

    “……而且,那天晚上,我都听见了,但我还是来得比较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够义气,说好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

    说不怪其实有点假。

    我自认为,以我们家和王于达家的关系,在王三刚开始闹的时候他们就该过来,就算不是为了打架,劝解几句也好……

    不过这也属人家情愿,我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别人,他们处在仙桃村这个“大家庭”里,跟我这个不是仙桃村的人有着不一样的情况,若真闹僵了,以后大家见面尴尬。

    再说闹得最严重的时候他们还是过来了……还因携带武/器被行政.拘留了。

    还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话也就是个形式,就如我发达了,也没能让王于达和我一起做公司负责人一样。

    我替王于达找了几条理由,这些理由让我觉得不能怪人家。

    我非常淡定地跟他说:“你想多了,没有的事,倒是你把我踢出村群这事让我有点耿耿于怀。”

    我如果不说一点点问题,王于达是不会相信的,所以用小事代替大事是我转移别人问题的一个方法,不像王于达,只会打断别人……

    更准确的说,他只会打断我,而且我认为他早就发现了我这个“毛病”。

    “也对,我想什么问题都是只顾眼前,如果你不出村群,视频被传出来的时候,你就能早早应对。”

    说真的,我也不能完全保证自己能应付,但我想提前知道也不至于大家打一架,闹得不可开交。

    “没有的事,”我道,“有些事并不是你认为的这样,王祸祸大概早就想这样了呢,我还真感谢你那暴脾气,来了直接就开战。”

    王于达愣了愣,替自己辩解说,“我也不算暴脾气,我就是看不惯王祸祸,你说他藏着掖着不要那么招摇也好,但他在你家拿了东西还耀武扬威的样子我就看不下去了,特别是他还骂‘富贵哥’死的好这件事,我一想到他这么说我就忍不住想揍他。”

    王于达在这方面和何小意算得上是性情中人了。

    哐啷——

    我脚下突然砸过来了一块砖头,紧接着又是一块……,我顺着丢过来的砖头望去―—

    此时何小意正皱着眉头瞪我。

    ……她还没气过,最近我似乎老是惹她生气。

    何小意丢过来的每块砖头都精准地砸到我脚边,但每块都没能砸到我,但我知道她内心是非常期望这些砖头是垒到我身上的。

    我悄悄地扯了扯王于达,让他做那被枪打的出头鸟。

    “何助理,你做什么?起灰了,吸到肺里不好。”

    我听王于达最后一句……特么地想捂脸。

    何小意声音冷冷的,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说:“垒起来,当座位和桌子,你们站着不嫌累,我看着都累。”

    不得不说何小意的确想得很周到,我这受伤的胖子站久了就是累。

    当她将手上的砖头丢完后,就对我和王于达说,“你去搬砖,权总搭一下,帐篷里面的东西我来弄。”

    我想听王于达说王祸祸搬我家东西的事,但“搭坐”的也需要,于是我三下五除二,将何小意搬过来的几块砖,直接两块一重,摞起三个位置,然后挥手对她说:“过来坐会,不用你弄帐篷里面的东西,过会我自己弄。”

    也就是一个气垫和睡袋,我觉得这难不倒我。

    我将王于达扯过来,坐在两块砖头上说:“咱么现在最要紧的办法是找出王祸祸。”

    一听王祸祸,我感觉何小意眼睛都冒精光了,对我的气似乎全部转移到了王祸祸,她一脚踢开地上剩余的一块砖头,跨过来坐着问:“怎么找,那个王祸祸在你晕倒后,见势头不对劲当晚就跑了,一看就是遇事老手。”

    “那天晚上我晕倒后你们两个谁跟我说说情况?!”

    王于达和何小意互相看了看后,何小意自告奋勇地道:“我来说。我从你把我推进屋里开始说。”

    看来,我将何小意关着的这件事对她造成了很深的心里伤害。

    “何助理,那件事很抱歉。当时我认为你是这件事的局外人,会保持十分的理智,可能当时没想过你的意愿,但现在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如此,而且我认为这是很必要的,你是我们仙桃村的自愿者,如果最后这件事传出去,说有村民殴打抗疫志愿者,这事就会闹得更大了。”

    王于达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何小意也是如此。

    何小意斜了我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渣男,“说得比唱得好听,那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男人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随便。”

    在王于达眉头微微皱眉时,我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说:“听见没,何助理这是在指导你,不要随便哄人。”

    “我没有,”何小意摆摆手道,“算了,我跟你一个有直男癌的人扯什么男人、女人的问题,说正事。那天季节和110来的晚是因为……”

第103章情况说出来

    我真没料到是因为路不通!!

    在何小意说这个原因时让我突然觉得我穿越到了交通靠走,信息靠吼的时代……

    “季节说他当时骑着他的自行车,过不去两颗大树拦着的路时,他就将车扛在肩上,带着自行车一起饭路障。

    在爬的过程中,树枝还把衣服给刮烂了。

    刚走没几步110也来了,于是三人试着抬了抬树……”

    不用何小意说,我也知道他们没抬动,他们也将车放在那里,然后走进来的,难怪没听见“完啦、完啦”的警报声。

    “说来也是巧,”何小意说,“权总,你要是在坚持一下,将那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忍着不说,再绕他们几句话,季节和110的人就来了。”

    何小意突然抱怨了起来,“你说他们一开始是怎么想的,谁都没想过将车放在外面,再步行进来。一个劲地去抬树……不然早十分钟就到了。”

    我没在意何小意的抱怨,毕竟人在极度疲惫的时候,思绪是乱的。

    王于达也赞成何小意的话,“是不该在那个时候说孩子的问题,他们更容易狗急跳墙。”

    “如果我那个时候不说,我怕之后自己会忘记,而且激动的时候说出来,真实性会大大的提高。这件事王树多少要负责任,”我瞄了一眼王于达,“那条河是在哪里?”

    “是渭水村的那条河,孩子是初一的,听说平常不爱说话,但学习成绩不错,跟王晓燕是一个学校的。如果还活着,未来也是可期的。”

    说道王晓燕,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王于达此时也望着我问:“那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意思?我听我妈说晓燕他妈又去了你家里两趟,让干妈他们问你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说话,何小意又开始为我打报不平了。

    “他们不知道打王晓燕医院的电话,问阿姨有什么用。”

    她甚至不满意地说,“王晓燕也是,将这些东西交给你,是想用这些东西做她嫁妆,以此证明她是看中了你这个胖子,而不是你的钱?真是太天真了,权总怎么看得起这一点定东西。”

    我除了有点胖,有点脑子不清楚,哪里不好了?!

    如果何小意现在还是我下属,我分分钟扣她奖金。

    王于达给何小意解释说:“他们打过电话了,但人家说王晓燕在忙,不得空。”

    要么是我那次打电话得罪了接听电话的护士,要么就是人家被王晓燕交代过,家里人打来就说她在忙。

    对,说起王晓燕援助这件事,我立即给曲盛去了一个电话。

    曲盛不知道我出事,这么久没能和他联系,接到我电话也不意外,他张口就跟我说:“要口罩没有,要防护衣也没有,要消毒液更加没有。”

    这口气像极了当初我打错电话,他极其烦躁地说,不买房、不贷款……

    “你这是什么口气,跟谁欠你几百万一样。是把我电话号码删了还是你手机又掉了?!”

    “权哥,我现在跟谁都这么说,也不是我想这么说,因为我真没有。”

    “你一个生产口罩的人都说没有,谁信?”

    曲盛叹了口气,“说真的,连我自己都不信,但是现在真这样,我的厂子被政/府管控了,口罩都是统一调配,江城那边现在每日成千成千的确定病情,疑似的都还有好几万……”

    等等!

    我忙问他:“政.府/控制,那是不是代表着那里的每一个医院都能用上防护衣?!”

    “我不知道,”曲盛说,“太远了,我也不了解,而且这东西属于污染物,消耗得挺快的,我听说有些医生护士,为了省这东西,水不喝,饭也少吃,就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让防护衣多用一些时候,你说人咋能不喝水,不吃饭呢。”

    我也不和曲盛扯远了,直接问他:“我是真要这些东西,有什么办法可以拿到?!”

    曲盛也不和我废话,“权哥,现在就连批文都拿不到,所有的口罩和防护物都运送到全国各地,但我们有多少人口,这暂时都不够用。而且我跟你说,如果不是政/府来管制着这里,早有不法之人来偷鸡/摸狗了。我们这里人多,不够用,但不代表着外面没有,买不到。”

    我明白曲盛的意思了,他让我从国外购。

    挂了电话后,我问何小意,“你有没有同学在国外上学、或者居住的?能不能打电话让他们帮我们买点口罩回来,要医疗防护口罩!”

    此时,我和何小意挨得很近,可能在我打电话的时候不知觉地靠近了她,何小意被我突然回头吓得怔了一下。

    吓得不轻,连反应都慢了半拍,之后得应我说:“有了,我有几个,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仿佛在何小意的眼珠子里看见了我的影子。

    何小意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摸出电话,静静地走到一边去打电话了。而此时王于达拉着我的衣服,悄悄问:“富贵哥,是不是晓燕去了江城。”

    有些事情不该被瞒着,也瞒不住,如果哪天晚上晓燕他爸不来找我闹,我想我还是会将东西还回去。——我心有信/仰,我也坚信此次战役,我们会胜利,而且会赢得很漂亮。

    不畏无惧的人很多、很多!!!

    “她去了水岸都市,已经走了好久了。”

    “那……”

    王于达突然止住了声音,我想他不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被震惊到了,找不到什么话语来表达心中所想。

    “你先别这么苦恼,最近我都在看关于医院的新闻,她应该没事,我想只要物资够,以后她都会没事,不止是她,所有的一线人员都能功臣身退。”

    王于达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找回了自己的语言,“那她爸哪里……我们是不是该告诉他,我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晓燕这件事不该瞒着他们,做父母的想法……我们总是不太明白。”

    虽然没感同身受的能力,但我从父母失去“王富贵”的那种无助与凄凉的眼神里,知道他们千里迢迢去找“王富贵”的那种行为时……我觉得我是明白的。

    “你给他们说吧!不要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他们俩人都跑到一边打电话了,留下我这个主角孤零零地坐在原地,傻愣了两分钟后,我惊讶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第104章栖身之处

    不是再聊王树敲了我一棍子之后的事情吗!

    我咧个去!――我竟然偏题了。

    我再次望了望各自打电话的两个人……算了,偏就偏吧,好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偏题。

    “富贵哥,我妈问你,王晓燕在水岸都市的哪个医院!”

    他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脑壳有坑,还这么大嗓门,我没好气道:“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王于达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吆喝,他的声音惊动了何小意。

    何小意朝我这边望了一下,然后从另外一个门走了出去。

    这下没看的了。

    不过经过王于达这么一吆喝,我陡然发现就算从外面购到防护物资,我没办法送到王晓燕所在的医院,我没想到这水岸都市不止一家医院这茬。

    不知道是王晓燕家里人问题多,还是王姨转述疑惑太多,反正最后王于达坐到我面前,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我。

    什么王晓燕跟我说了啥?

    王晓燕为什么不说去了哪?

    王晓燕为什么要我保管,我跟她有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还有王晓燕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个都没回答他们也还是不放弃问。

    在问题结束后,我盯着王于达说,“你是不是有毛病,王晓燕平时跟我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就算有不清楚的关系也是你们两个,不该是我吧!你问那些问题没经过大脑吗。”

    我指着王于达说,“而且那天我跟你说她来找我,是你说她有问题,那些东西我其实算是私自拆开的,如果我不看谁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此时何小意打完电话从外面回来,我看向她,问道:“何助理,那个王晓燕给你文件袋时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何小意说这话是看着我的,盯着我时,她那眼神有点奇怪,仿佛是在跟我说“真没有”。

    大家重新围坐在一起,之前的问题也没在继续了。

    从他们每个人的只字片语中,我差不多能拼凑出整件事。

    我被王树打晕后,我妈跟着心急如焚地也晕了,之后季节和110的人赶了过来,因为王树手上有棍子,所以先抓的是他,而王祸祸这只老鼠和他的同伙就遁地跑了。

    王三因为儿子被抓,没走,晓燕他爸因为想从我嘴里探听出点什么也没走。

    至于王姨和王叔,他们本就没动手,而我家算是受害者,还倒下了两个人……

    其实我明白,是何小意替我家扛着了。

    三天的行政拘留我感觉对于她来说重了。

    他们俩人三天,那么王三和晓燕他爸是拘留五天……

    等等,他们住哪里?难道他们回去了?

    当我得知晓燕他爸和王三暂住在乡镇楼旁边的那个招待所时我感觉自己上火了。

    撇开王于达不说,何小意怎么也可以被季节安排凑合一下吧。

    “你们两个真是好人啊,”我挖苦着他们说,“还能将屋子交给他们住,而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吹风,你们不愿意住,怎么不把房间给我占着,我出院来住啊!”

    何小意说:“谁叫你非要出院的,我都说了让你再多住几天,在几天后指不定你就能回家了。”

    我能抱怨何小意吗!是我自己非要出院的,而且我当时没想过回不去。

    村里能走的路不止被封的那一条,但我却只能走那一条,因为王三叔的那一条视频,我算是被全村人都盯着,我不能为了回家走不寻常的路。

    王于达跟我一伙的,可能也被盯上了,没法回家。

    王于达愤世嫉俗般地说:“他们俩人住那里,你还住的下去,反正我是不行。”

    好吧,这个理由没问题,我不想看见他们。

    “富贵哥,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王于达问我的“以后”是关于什么?但我想应该是关于我的来处和去处问题。

    何小意陡然站起来,“你们说吧,我回避一下。”

    我看着何小意站起来之前明明说一副想要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她犹豫了一番后竟然说是要走。

    就在何小意转身的时候,我突然扯住了何小意的衣服,道:“回避什么啊,外面不冷吗,不怕挨冻了。”

    其实这个四面透风的房子里外都一样冷,但我觉得要是此时让何小意站出去就有点像撵人的味道了。

    “坐下吧,回避什么呢!你早就听过了。”不然善于藏秘密的王于达也不会当着她的面问我了。

    而且这也不是说我有心里障碍的话题,也没什么不能让她听到的。

    “王树敲我这件事,我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按照该走的流程走就行了,而且我这件事不算是大事,落水事件才是。而且我觉得王树就是被王祸祸当枪使了。”

    “你说疫情期间都管理的这么严格,他们会跑去什么地方?”何小意十分不理解地说,“外面的游乐场所都是关闭了的,出去有什么意思,指定大马路都没得睡。”

    随着何小意的话,我不禁扫了一眼这空荡荡的主体房,原来何小意这么甘之如饴的住这,是因为觉得有一块能躺着的地方就已经很好了。

    难怪她不愿意让我出院,卫生所那地方跟这里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何小意的想法其实我明白,她在卫生所陪护我时,给我看过一些消息,还说我现在有病床住其实很幸福。

    江城那边一些人体温升高,但一时半会又不能确定是什么病。可他们没发待在医院,也不能掉以轻心地回家里隔离,只能在凛凛寒风中徘徊,甚至许多人都感觉十分委屈,悄悄抹泪不计其数。

    好吧!我承认,从我看到这建筑施工地和主体房子里面的帐篷时……我都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找一个更好栖身地方。

    现在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地方了,不然季节也不会让何小意暂居这里。

    虽然没有的东西很多,但吃住还是不成问题的。那堆在角落旁边的大白菜和土豆……我感觉我们一个月的口粮都够了。

    “王祸祸这事我们也没办法管,不管他躲到哪里,那都是暂时的,我们应该先集中采购物资。”

    何小意此时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出来的人,没太多同学朋友可以帮忙,但我刚才发了一个帖子,以公司的名义筹集,也将自己的电话号码贴了上去,我想应该会有人联系的。”

    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还能化零为整。

    “我……我有个朋友,他有好一些留学生的联系方式,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帮忙!”

    王于达这般吞吞吐吐的模样,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说的朋友是谁?

第105章有过节的朋友

    我没拆穿王于达,而是向他摊开手说:“把电话号码拿过来,我打个电话问问你朋友情况?”

    王于达的手伸进衣兜后就再也没拿出来了,他站起来,走到一边说:“我还是自己打,我去看看炉子,需要加煤不。”

    在王于达走开后,何小意说:“他好像想打又不敢打,是怎么回事?跟那个朋友有过节。”

    “嗯,过节,解开了就好,解不开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何小意似乎有点担心,“那要不我去问问,帮他打电话过去问问?!”

    “不用了,如果他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老死不相往来其实也挺好的。”

    何小意被我说得一头雾水。

    “何助理,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如果王于达不做我司机了,以他大专文凭,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能做什么?”

    何小意说话一向都很直接,她没带一点水分的地说:“什么都不能做,你也说了,他只有大专文凭,而且什么都不懂。”

    “哦!”我暗自神伤了一下,心里想着,如果这样那怎么办,我总得让王于达按照陈瑾的想法走一走,不然陈瑾心里始终会有疙瘩,而且我是他们俩人分手导火线,不帮他们和好,我总觉得愧对王于达。

    哎!

    或许是听见了我的唉声叹气,何小意跟我说:“这件事就这么让你难做?你可以问问王于达自己。而且身为大老板也不一定需要司机啊!自己开车不就完啦。”

    呃——

    我要怎么告诉何小意说我不会开车呢!

    没法说,这年代年轻的人都会开车,我不行,只要抱着方向盘,我觉得脑袋都空了,心也似乎要从嘴里吐出来一般。

    而且问王于达自己想要做什么的事情,我想过,但……

    “他应该会拒绝,因为我有些时候会间歇性记不得事情,我之前跟你说过,有那么一两次,虽然现在很好,但不代表今后没事……”

    何小意沉默了一会,然后十分郑重地说:“那我今天晚上想想。我去帮王于达弄点吃的,你说帐篷里面的东西你弄,我就不管了。”

    锅炉摆在墙角落,过境的风吹不到角落,那个地方火苗才会很旺。而帐篷在另外的角落,我们三个人贴在墙边一人靠一个角。气垫王于达都弄好了,只要放进帐篷就可以了,睡袋只要从口袋里拆出来就行。

    弄好这些东西后,我躺倒帐篷里感受了一下,望着这狭小的空间,我莫名觉得有点奇怪。那感觉不是奇妙,而是似成相识。

    我拿出手机,再次给曲盛打了一个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后,我先曲盛一步吭声,“不要口罩,不要防护衣,也不要消毒液……”

    “权哥,那你需要什么,我暂时也就只有这些……”

    要是曲盛在我面前,老子真想吐他一脸口水。

    “你刚才跟我说,没法办,你现在又说你只有这些,你有毛病啊!”

    曲盛呵呵一笑,“刚才有认识的人在我面前呢,我不好推脱啊,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投资商加债主啊!”

    “那你能给我多少?”

    “一百个口罩还是没问题的,因为每天生产会抛出一些不合格的产品出来,这些是不入库的。”

    “你就拿不合格的产品来敷衍我?有你这么对投资商加债主的!”

    我不懂口罩生产过程,所以这么理解也很正常不是么!

    “那都是合格的,抛出来的只是存有一点小瑕疵而已,比如挂耳朵的绳子两边不一样什么的。”

    我怎么感觉曲盛像是在哄小朋友呢!

    “就给我一百个?”

    曲盛说:“我送别人都是10个啊,权哥,你一百个比10个多了10倍,我是把你当亲哥的,你还嫌弃少。我家里人我都不让他们出门省口罩。”

    算了,一百个我也……

    “好,你给我寄过来,寄到……等下我给你发地址。”

    本来我觉得100个有些少,送到水岸都市也拿不出手,但蓦然一想,高速路卡点上的那些人,四个小时需要轮换一次的口罩他们要用了三天,都戴臭了也没有换的,只能继续带着。

    我从帐篷里出来,角落里只剩王于达了,我向他吆喝了一声,然后就出去了。

    “王权,你要去哪里?还不死心么,外面没你住的地方。”我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了何小意的声音。我转头看着她急急忙忙地跟了过来,因为走得急,没选好落脚点,最后几步差点摔倒。

    有点遗憾,她最后稳稳当当地站好了,不然她扑过来的情况特别像霸道总裁言情剧男女主角初次身体接/触时的情况。

    “我就出去一下,等下就回来了。”等她站稳我就立即跟她解释了,免得又惹她不高兴了。

    “你去哪里?我跟你一起去!”

    我怎么感觉她就是季节派到我面前监视我的呢!

    算了算了,要跟就跟吧!

    她都主动提了,如果不要她去,肯定又生气。我记得以前的何小意不是这样的,她总是带着笑容,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老是不高兴了,还怼我!

    走到工地门口时,何小意跟门卫大爷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就带着我出门了。

    这地方其实不止我们三个人住,整个工地还有一个门卫守门,何小意告诉我,我们煮饭的炉子都是跟门卫大爷借的。

    我之前那个“监视”的想法,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何小意跟着我一起去的原因是因为这门卫大爷认人。

    ——要么就别进,要么进了就别出。

    何小意跟我说:“现在大家都这么严峻地对待,说句不好听的,也就多亏了你们村出现了两起病例,我之前就想这么演一出假的,幸好当时你没同意,要不然,我可能会闯大祸,看来我的脑子真的不行。”

    “你做得很好了,每次讨论都能发表很多不一样的见地。虽然很多我没直接用,但也给我的决定提供了很多参考建议。”

    何小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真的?”

    “嗯,真的?聪明的人很多,但认真又努力的人才最让人尊敬。”

    “那为什么从来没见你夸奖过我,还总是说‘不行’,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我都想放弃多少回了。”

    我觉得何小意的字典里应该没有放弃,“房产公司有次的广告文案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以至于后面新进度的文案都没那个好,我每每都要将你的和他们的比较,难道这个不算夸奖。”

    “权总,可能你看错我了,既然现在我没在你公司了,这些我也能告诉你了,憋在心里难受。”

第106章巧合太巧的事

    我不知道何小意肚子里憋了什么不可见天日的东西,只是不由自主地去想――难不成她憋着的秘密就是让她怼这、怼那的原凶。

    不过秘密真是一个让人期待的东西,但我一向沉着,所以不动声色地说:“你说,我洗耳恭听。”

    何小意抿着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道:“被你成天夸在嘴边、老是跟别人做比较的那一期文案……虽然是我方案是我提的,但想出来的人不是我,我找人帮忙想的。”

    我真以为是惊天大秘密,得知是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因为这个你成天板着脸?”

    跟着我走的何小意脚步顿了一下之后再跟上走,见此我也就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前走着。

    “权总你就想问这个?没有其它的要问?”

    我该问什么?

    难不成我要问这是谁提出来的,然后把他找出来,跟他说他太有才了,我高薪聘请他做顾问或者其它?

    如果是这样,那我还真是脑子有毛病,放着房产公司的策划团队不用,再丢一坨钱去找人回来。——相比砸钱,我跟喜欢分文不花。

    “没什么要问的,你朋友,她愿意帮忙,那就是你本事。”我还是那句话,“就因为这个你成天都不高兴?”

    何小意吐了一口气,“难道这还不算问题,每每听着你说这个好,但实际这不是我做的,这就如你每次都在提醒我——我不行,我不够好,我做得很差,人家都比我好。而我真正提出来的东西都被你否决了。我觉得很思想及不上你,望尘莫及感觉……”

    这是何小意第二次说望尘莫及了。

    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诱人的事情,就如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加有钱一样。但道德线让我们每时每刻都在铭记诱/惑是需要抵制的,不过像何小意这样成天背一个十字枷锁的人还真是极少数。

    “好吧!”我说,“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件事,从今往后我就不说了。”

    但我转念一想何小意已经在我公司辞职了,就算说了她也听不见,而且那成功的文案事例我还能勉励其他人……

    这么想的我真有点不要脸。

    算了,我以后就算提,也不可能带上何小意的名字,毕竟这场疫情之后,她与我就会各奔东西了。

    乡镇的派出所和新建的民政办事大楼并没有多远,我和何小意几句话的功夫就快走到了。

    何小意见我径直朝派出所走去,便问:“怎么,是不是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要去跟人家说一说。”

    “我就是来看看这里的门牌号,曲盛要给我邮寄点口罩,既然是私人邮寄,就直接邮寄到这里吧,我就不用出个面了。”

    想着卫生所院长的那一鞠躬,我现在鸡皮疙瘩都还能起一身。

    真不明白季节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们宣传的不都是做好事不留名么!

    我和何小意站在门口,就在看门牌号时,里面角落传出了声音。

    “东西都送到了,你赶快回去,别再来了。”

    如果不是场地变幻了,我还以为我穿越了时空,又回到张启明拒绝他女朋友的那个昏暗楼梯。

    “我十几天都没见到你了,打电话你也总是忙得很,我都想‘为非作歹’了,在这里指不定你还会给我送饭。”

    “你……”

    听到这里,何小意将我往街道外拉了拉。

    我盯着她问:“干什么呢!”

    “人家在说悄悄话,我们站在外面听不好。有道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啊!”

    说得我好像特别喜欢听墙角一样。

    我单身几十年,听听人家腻腻歪歪也没错啊,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可这些想法,我也只能自己想想。

    “门牌号也看完了,既然你不想听那就回去吧!”

    离开派出所这里,就要从动它门口经过。

    我这人天生就有和正主碰面的料,我和何小意刚走到派出所门口就和里面的人碰了个正着。准确来说是那个姑娘撞到了我。

    “对不起。”

    道歉的嗓音带着哭音,情况似乎和张启明女朋友一样……

    “没关系。”我还多此一举地跟她说,“现在情况特殊,工作岗位也特殊,只要人好好的,心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这姑娘撞到了我,里面的警官闻声也跟着出来了。

    正是上次来找问我落水孩童的警官,他看着我怔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拉着我进了里面……

    我有点无厘头,他不是应该管自己的对象么,怎么反而拉我进去了。

    “你朋友在外面,不管了。”我好心提醒了他一下,但他只对门外吆喝了一声。

    “你先回去,等会我给你打电话。

    “你别忘记了。我等你电话。”

    他对象可以这么随便就解决,但何小意怎么办,她刚在这里被关了三天……

    我感觉她一点都不愿意进去。

    “权总?”

    此时何小意叫我了一声,看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警官,你要做什么,别拉我,你说我一定配合。我朋友还在外面呢!”

    警官停下手,看了一眼何小意,毫无波澜地说:“叫你朋友一起进来啊,在这里坐一会,不用客气,把这里当家。”

    我咧个去。

    除了工作人员,谁能将派出所当家呢,这地方本来就会让人有畏惧感,如果不是他拉我,我都不想进来。

    “那个何助理,要不你在这门口坐会,我跟着警官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何小意在门口四下望了望,然后坐在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那权总我就在这外面等你。”

    警官同志带我上楼时对何小意说:“那个饮水机下面有纸杯,你别客气,当自己家啊!”

    我也不知道何小意有没有喝水,毕竟很快我就看不见她了,我被警官连催带拉,扯上了楼。

    “警官,你先给我说说什么事,你这样让我心里感觉惶恐不安呢!”

    “你不安是对的,我们上次根据你说的孩童落水事件去跟家属对接了一下,现在他们家的人一天天地都来派出所坐着,弄的我们连出勤都不好弄。”

    我当即一下着急了,“可叫我跟人家家属见面有什么用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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