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老主出山 传讯入城
被陶老一脚踹飞了出去的姬青云不急不慢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灰尘,咧嘴哈哈一笑,“陶老过誉了。”
这么多年来姬青云其实已经对于陶老的“喜怒无常”已经习以为常。
记得刚到青荫福地时,陶老见到自己后一边捋着花白的胡须大声叫好一边忍不住走上前来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那时境界还比较低微的姬青云在挨上那一掌后硬是卧榻半旬没有坐起身来。
等到再见到陶老时,这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当着福地一众肱股之臣的面,将那代表着福地之主的印玺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些年来虽然福地之中有很多人猜测陶老在交托了印玺后去了何处,是否真的如传言那般驾鹤西去登了极乐。
对于福地中的种种声疑姬青云并没有出面解释,主要是他觉得既然陶老已经从位置上退下来了就应该好好的颐养天年,最起码不能够被福地中的琐事打扰到他老人家的清闲。
所以陶老依旧身在福地中的这件事姬青云没有同任何人讲过,并且把这方天地列为了禁地。
看到姬青云那副只是略显狼狈的模样,陶老笑眯眯地捋了捋胡须,都说年轻人身子骨硬朗的很,看来自己不服老不行了。
“你儿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陶老重新坐下身来,悠悠开口道。
姬青云一路小碎步走了过来,站在陶老的身后,给他老人家捶着肩膀,谄媚说道:“哪有!那小子打小就不让我省心,谁能想到被那个老鬼迫害去了巫域后还给我整出这么个幺蛾子。”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我看呐你心底里都已经乐开花了。”陶老斜眼看向姬青云,直言点明了出来。
姬青云讪讪一笑,等待着陶老的后话。
“他怎么去的巫域我就不问了。”陶老拾起鱼竿,缓缓说道:“相信你这个当父亲的已经给自己儿子出过气了。”
姬青云微微点头,那只老鬼早就死的不能够再死了。
“说过你家那个小子吧。”
陶老望着因为自己之前那一拳而波涛翻滚久久不复平静的湖面,看来今天的鱼多半是钓不成了。
“那小子屁本事没有,就知道给我惹事。”姬青云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恶狠狠地说道。
“行了吧。”最为熟悉他的陶老没好气地说道:“这种话你同外人说也就罢了,有必要同我这个老头子扯谎嘛?”
“都说虎父无犬子,你姬青云的儿子再差能差到哪去?”
“再说了,在这般年纪就敢把主意打到那个水神共工的头上,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遭听说。”
“光凭这个,那小子就得让我刮目相看。”
“陶老的这些赞誉,我就先替那个臭小子收下了。”姬青云笑吟吟地说道。
陶老闻言先是点点头,而后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所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我得去给那小子擦屁股。”姬青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狭长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精芒,目光深邃地说道。
“就你自己?”陶老摩挲着手中的那根翠绿鱼竿,倚靠在竹椅上,悠然自得地问道。
“已经叫上了宁策前辈,他作为那小子的师父没理由不陪我跑一趟。”
“你倒是替他想的周全。”陶老点点头,认可道。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万无一失了?”
本来就在姬青云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陶老又慢悠悠地出声问道。
那道历经了千百年光阴流转自身前老人
口中吐出来的沧桑年迈嗓音使得姬青云神情一凛。
“青云,我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同你说过,自从你踏入了福地,不管答不答应当这个福地之主,你都是我陶南山的家人了。”陶老索性放下鱼竿,转头看向这个自己当年选中的青年人,目光慈祥地说道。
“陶老...”姬青云神色复杂,说话支支吾吾,没有了外边半点果敢断绝的主上样子。
“走吧。”陶老捶了捶膝盖,缓缓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说道。
“自己家的后生小辈没理由让外人给欺负的道理。”
“既然你小子开不了这口那就不要说了。”陶老轻轻拍打这姬青云的肩膀,“你心里怎么想的自打你来我这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姬青云闻言嘿嘿一笑,请动陶老出山,这次真的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那小子叫什么名字呢。”陶老笑呵呵地说道。
“姬歌。”
“姬歌...”陶老口中呢喃重复了一遍,而后爽朗大笑道:“哈哈哈,好名字!”
这一日,整座青荫福地一片哗然。
已经多年未现身人间的老主上又出现在了福地之中,身后跟着的是意气风发的新主上。
今日这一幕像极了多年前老主上带着主上第一次游览福地时的情景。
许多福地的老人在回忆起当年那一幕后皆是掩面而泣,老泪纵横。
这日青荫福地所有人长拜不起,一声声恭迎老主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
长城之上。
中军帐内。
大将军吴起端坐在桌案前,案牍上一盏灯火如豆,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吴起借着灯火翻阅着手中的兵书。
其实这本已经被吴起翻看了百遍的兵书早已经烂熟于心,书中的每个军阵,每个计谋他都可以倒背如流。
但书院中的那位高出天外的圣人曾经说过,温故而知新,人族之中还流传着“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大道至理。
所以镇守长城的大将军吴起才会这般深夜挑灯夜读。
“将军,赤甲镶龙军的统帅无涯老将军已经到了帐外。”
帐外传来的了吴起亲信的恭敬传报声。
话音在帐内响起,吹动着如豆般地烛火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吴起闻言放下手中的兵书,嗓音威严地对外说道:“让他进来。”
过了片刻钟的功夫,中军帐的帐门便被人从外边掀了开来。
一身酒气手里还握着一个破旧葫芦的无涯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
看到这副模样的无涯,吴起轻叹了口,起身走了过去先让这位资历远胜自己的前辈坐下,然后再倒了杯凉茶递到他面前,说道:“老将军,你先醒醒酒。”
无涯接过茶杯仰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后,脸上的酒晕才消退了些许。
“你们先下去吧。”吴起转头朝帐外喊道。
接下来他要同无涯前辈商议军机要事已经关乎长城下次与巫族的大战,所以吴起必须要小心谨慎。
“说吧,深夜叫我来有什么要事。?”
无涯打了个酒嗝,将手里仅剩葫底的酒葫芦系在腰上,此时的他身上再无半点酒气,原本浑浊的眼眸也变得精明清澈。
“老将军你还是先看过这封信后再说。”不知何时吴起手中已经多了一封玉简,是那种只有极为机密的信函才会使用的虚空玉简。
这种能
够遁空穿间的玉简哪怕是已经踏入归真境的强者都不可能轻易拦截下。
当然能够始终这种玉简,足以印证所传递讯息的机密重要性。
所以在看到吴起手中的份玉简后,向来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无崖神色略显凝重。
他先是接过玉简,以神识将玉简上所镌刻的讯息也看了一遍,继而满脸讶异地抬头问道:“消息准确吗?”
吴起点点头,“我查过了玉简的虚空来源,确实是来自巫域。”
“也就是说姬歌那小子现在身在巫域!”无涯猛然站起身来,凝声说道。
“若是消息属实的话,我想是的。”
不过吴起又紧接着补充道:“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敌人故意引我们上钩。”
无涯闻言缓缓坐下身来,眉头微皱。
他确实担心姬歌那小子的安危,毕竟那是自己兄长的弟子也是那位大人的传承者,更是未来整个轩辕一脉的族长,他不能够出任何事,不然自己怎么去向兄长交代?怎么去跟黄帝大人交代?
可若这真的只是敌人抛出的诱饵,等到自己率领赤甲镶龙军深入敌腹,等待自己和整支赤甲镶龙军的就是全军覆灭。
如此一来自己怎么同这座骊山长城上的万万同袍交代?!
“可这传讯玉简是青荫福地的手笔。”沉静下心来的无涯又以神识审视了遍入手温润微凉的玉简,说道。
“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吴起轻嗯一声点点头说道。
“所以我已经传信青荫福地,让姬青云确认一下这件事。”
“有回信吗?”无涯神情迫切地追问道。
历经沧桑岁月的他自认为已经没有事能够牵动他那颗道心,直至肩负着整支轩辕一脉气运的姬歌的出现,他那颗本已蒙尘的道心又再次被启明。
吴起摇摇头,“长城与青荫福地相隔万里,需要时间。”
“可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无涯沉声说道:“若真如姬歌那小子在玉简中所说的那样,即将捅破天的姬歌必定会有性命之危,若我现在不动身赶过去,那我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你该明白姬歌对于敛兵镇地林氏的重要,也该清楚炎帝一脉林家本家对姬歌的态度。”
“若是我们就这般不作为,你确定吴家能够承受住来自林家那位老神仙的滔天震怒?”
吴起听到无涯前辈讲清了这其中的厉害之处后,苦笑一声,解释说道:“老将军,我知道你救人心切,可你不能拿整支赤甲镶龙军去冒险。”
“若真是那边设下的险境导致赤甲镶龙军全军覆没,届时下一场大战,我们长城这边就是赢少输多的局面!”
“等到那是你我都会是千古的罪人!”
说到最后,大将军吴起近乎是怒吼出声来,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通红。
“我自己去巫域验个真假!”无涯摘下酒葫芦灌了口酒,面无表情地说道。
旋即他起身向帐外大步走去。
看到那道毅然决然掀帘而去的背影,吴起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今夜无论如何都劝不住无涯老将军了。
“姬歌那小子就真的对老将军你这么重要吗?”吴起的心思久久不能沉定下来,“即便是真如玉简上所言,就真的能够将胆大泼天的姬歌给救回来吗?”
“难啊!”
偌大的中军帐内传来了一声忧心忡忡的叹息声。
长城的夜幕之上,一轮太阴高悬,俯瞰着这座说不清道不明的人间。
第三百三十三章 梦里梦外双噩耗
巫浅浅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是记得印象中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爷爷,爷爷依旧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慈祥模样,但是站在爷爷身前的却是一身着凤冠霞帔的姑娘。
如同局外人般的巫浅浅看着满脸慈祥且欣慰的爷爷抚摸着那名女子的长发,笑的合不拢嘴。
巫浅浅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那名女子转过了头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面孔自己怎么能够不熟悉。
当初自己在屋舍旁的那条溪河中,在跟随爷爷第一次去奉天城路过的商摊铜镜中都见过那副楚楚动人的脸庞。
那一身凤冠霞帔站在爷爷身前的就是自己啊!
那名女子朝着巫浅浅这边看来,而后嫣然一笑,朱唇轻启嘴唇翕动,“初次见面,你好啊。”
然后巫浅浅就惊醒了。
醒过来的巫浅浅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榻之上,不远处的窗旁有一道瘦削的人影站在那。
“咳咳。”巫浅浅清了清嗓子,声音细弱蝇蚊地喊道。
听到身后的异动,本来驻足远眺的姬歌转过身来,看着满头大汗的巫浅浅,言语关切地问道:“做噩梦了?”
随后他到了杯水走到床榻前,扶着巫浅浅坐起身来,“先喝杯水吧。”
巫浅浅身体有些虚弱地看着姬歌,咬了咬嘴唇,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梦里那件事告诉他。
“想什么呢?”姬歌端着水杯打趣问道。
之前他已经请石叔诊断过巫浅浅的身体了,石叔说并没有大碍,只需要等她自己醒过来就行了。
听到石破天这么说知道巫浅浅这丫头并没有出事,姬歌一直悬着心来落下地来。
“没...没想什么。”被姬歌一句话给打断了思绪的巫浅浅连忙摇摇头,否认说道。
然后她才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担心姬歌不放心,巫浅浅又紧接着问道:“那个我昏睡了多久?”
姬歌接过水杯,听到她这么问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我的小姑奶奶,你都整整半旬没有睁眼了。”
“刚才我还在寻思着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去棺材铺一趟,给你订一个尺寸合适的棺材就地把你给埋了。”
巫浅浅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姬歌,然后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眸中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
看到巫浅浅这副模样的姬歌立马就慌了神,赶忙摆手解释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别哭啊,我那是同你开玩笑的!”
饶是姬歌这么说,巫浅浅依旧不为所动,眼泪簌簌如同一颗颗珍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姬歌见此揉了揉眉心,轻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嘴贱啊。
略感无奈的姬歌双手抱拳做求饶状,“巫浅浅,浅浅,小姑奶奶,小祖宗,我错了还不成嘛!”
巫浅浅哭的有些累了,然后那哭声便戛然而止,她双眼通红抽噎说道:“下次不准你说这样的话了。”
“好好好,我保证。”姬歌伸出三指发誓道。
“对了,这是哪?”巫浅浅胡乱地抹了把脸,狐疑地问道。
“你还记得当初在洛阳驿馆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姬歌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改口问道。
巫浅浅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只记得当初我吃饱了饭要出门去,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都忘记了。”
紧接着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姬歌的双眼,质问道:“该不会是你嫌我吃的多暗算的我吧?!”
姬歌听到巫浅浅的猜测后忍
不住拍了拍额头,这丫头还真敢想。
“你还说我们现在在哪呢!”巫浅浅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阵阵喧闹声后,继续追问道。
姬歌抿了抿嘴唇,替她掩好被褥,“我们现在在石矶兵镇当中。”
“墨渊哥哥呢?”巫浅浅瞪大了眼睛。
按理来说墨渊哥哥不会离开姬歌半步的,可现在房间里却不见他的人影。
“他去打探消息去了。”姬歌撇了撇嘴,后知后觉神色怪异地感慨道:“啧啧,现在连哥哥都叫上了,你这丫头该不会上瞧上墨渊了吧。”
姬歌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一硬邦邦的方枕朝自己面门砸了过来。
“姬歌,我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巫浅浅正要从床上爬起来好好“教训”姬歌一下时,客房的门被人轻轻推了开来。
怀抱着方枕的姬歌与巫浅浅一齐朝门口望去,一袭青袍面冠如玉的墨渊走了进来。
“公子。”墨渊刚走进房来便开口喊道。
随后他才看到长发凌乱半坐在床上的巫浅浅,“浅浅姑娘你醒了。”
作势赶忙躺下的巫浅浅轻嗯一声,脸颊绯红地蒙在了被窝里。
让外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还是女孩子家家的巫浅浅简直想找个老鼠窝钻进去,没脸见人了都!
“墨渊,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姬歌将手中的方枕放下,站起身来询问道。
当日在洛阳驿馆中因为巫浅浅的缘故姬歌并没急于答复连翘,而接下来的半旬光景连翘竟然也没有主动寻上门来,担心其中会有猫腻的姬歌这才让墨渊出门打探下消息。
“公子。”墨渊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说道。
“没事,你只管说。”姬歌看到这副神色的墨渊,眉头微微一皱,看来自己待在客栈中这些时日外边果然有事情发生。
“我听到有人说阳关兵镇那边好像变天了。”墨渊沉声说道。
“哦?”姬歌闻言顿时来了兴趣,满脸狐疑地看向墨渊,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是公子你并没有死在孙乞儿的手上,反而是逃出生天一路向东南逃窜而去。”
说到这里,墨渊袖中的双拳攥的咯吱作响,他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公子会遇上怎样的艰难险境。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这么轻易的走出巫域去了。”姬歌眯了眯长眸,冷声说道。
“公子想到是谁了?”墨渊脸色阴沉面若寒霜地问道。
若是被他知道是谁在背后这般算计自己公子,墨渊指定会千里奔袭让那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姬歌摇摇头,耸肩说道:“认识我的人那么多,我哪会想的到。”
“还是先说说阳关兵镇怎么变天了吧。”姬歌沉吟了半晌,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道是谁联合了巫族众修士,现如今他们要在阳关兵镇举行一场‘诛歌大会’,现如今三座天字重城,四大兵镇的修士纷纷赶往阳关兵镇。”
姬歌给自己倒了杯水先压压惊,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最后仰天长叹一声道:“我姬歌何德何能啊!”
所谓诛歌大会,诛的是哪个歌,指定就是自己了。
这是打算彻底地将自己拦在阳关兵镇,让自己看不那座长城城头了。
幕后之人倒是挺狠的心!
将头蒙在被窝中的巫浅浅虽然没怎么听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小心思敏捷的她还是能够听出姬歌与墨渊谈话中的沉重语气。
好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于是她露出一条缝来,偷偷瞧了瞧
姬歌。
“好了,我现在可是没心情同你闹了。”姬歌瞥了眼那条被褥的缝隙,有些颓废地说道。
若整座巫域年轻一辈的修士真的对自己这颗项上人头感兴趣齐聚阳关兵镇,那自己就是同整座巫族为敌。
姬歌倒是敢,但也一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自己对上一个景心事都头疼的很,要是再来一个孙乞儿那自己便是回天乏术了。
更何况若是要出巫域回长城阳关兵镇是必经之路,是绕不开的一座大山,若被他们截了去路,到时就真的是一副瓮中捉鳖的局势了。
一想到孙乞儿,姬歌猛然抬起头来,他神色有些僵硬地看向墨渊,问道:“我尚未身死的消息被人泄露了出来,奉天城孙家是什么反应?”
他现在开始担心那只幕后黑手并不单单是想对付自己,甚至是想要将孙家也拉下马。
届时自己不但伏诛,孙家也会因为诓骗同族而面临浩劫,这还真是出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听到公子的询问,墨渊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消息一经传出,孙家并没有任何出声。”
姬歌闻言眉头紧皱,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他能够察觉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而且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那人精心编制的罗网当中。
自己一行人踏入阳关兵镇之时,就是对方收网之刻。
哪怕是有石叔跟随在身边,也无法摆脱那人的束缚,摆脱不了那双无形却操纵着情局的大手。
“孙家人没有出面反驳,也是从侧面默认了公子未死的消息。”墨渊沉声说道。
“只是以孙乞儿同公子的关系,我很难想象他会出卖公子。”
“不要说你,就连我也很难想象到。”姬歌惨笑一声摇摇头,“既然想象不到,那就说明是另有其人。”
“我觉得在这种时刻公子不该意气用事。”素来行事稳重遇事冷静的墨渊提醒说道。
“孙家在此时没有出面表态,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床榻上的巫浅浅露出头来,看了看姬歌,又瞅了瞅墨渊,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凝重模样。
于是她也苦着个脸,沉默不语。
姬歌听到墨渊的分析后抿了抿薄唇,“孙家有问题,若不是出在孙乞儿身上,就是出在了孙家老太爷的身上。”
“放眼整座巫域能够同孙家抗衡的名门望也不是没有,但却能够在半点风声都不泄露出来的情况下让孙家老太爷俯首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
姬歌心头灵犀所至,隐约间他好像已经寻到了一条缠绕在那双幕后黑手上的脉络。
说是顺藤摸瓜也罢,说是按图索骥也好,姬歌觉得冥冥之中他好像已经看到布下天罗地网那人的模糊背影了。
“公子有眉目了?”看到姬歌脸上的神色变化,墨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差一点便把脉络全部缕清的姬歌扯了扯嘴,伸手指了指头顶,好似不得不接受这么个事实般满脸憋屈地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巫浅浅眨了眨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搞了半天原来是你娘要嫁人了呀!”
姬歌闻言眼角一阵抽搐,幸好父亲此时不在这里。
而墨渊则是有些似懂非懂地站在那,露出深思熟虑的模样。
在某处天幕的翻腾的云海之中,有一道被云雾缠绕若隐若现的模糊身影正在以掌观山河的无上神通手段注视着掌心中那张俊逸清秀的脸庞。
随后那人呵呵一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倒是看得挺开。”
第三百三十四章 偏向阳关行
阳关兵镇虽说也是屯甲数十万的藏兵重镇,与瓦岗,石矶,剑门,函谷并称为五大兵镇,在巫域之中的地位仅次于那三座天字号重城。
可阳关兵镇的大将军在五大兵镇中却是个异类的存在。
坐镇阳关兵镇的大将军复姓长孙,名无忌,半步归真境的练气强者,若是单论这境界修为在五大兵镇将军中可以排的上前列。
长孙这个姓氏之前在巫域中也算得上是世族名门,只是上一任老家主不知道犯的哪门子糊涂竟然将当时尚且年幼的长孙无忌驱赶出家门,连带着的还有出身低微的生母。
等到长孙无忌约莫只有束发之年,久卧病榻的生母便撒手人寰,留下长孙无忌一人茕茕孑立。
后来有人建议他参军入伍,这样最起码还有一口饱饭吃。
于是为了不饿肚子年仅十五六岁的长孙无忌便踏入了军营。
在军营中长孙无忌跟随在一名只有聚魄境修为的老兵身边,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而这也就是长孙无忌踏上灵力修行的伊始。
长孙家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当初被赶出家门沦落街头可能已经冻死在某个墙角旮旯里的庶子竟然在百年后官拜阳关兵镇大将军。
一时之间长孙家惶惶不安胆战心惊。
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当初那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子率领重甲在一夜之间血洗长孙家,就连那数百年的宗祠也被长孙无忌一把火给烧了。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甚至就连奉天城云宫都派人来调查这桩灭门惨案。
但最后这件事却还是不了了之,长孙无忌依旧是阳关兵镇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权势滔天。
而且有传闻说是在灭了长孙满门后这个庶子多年来的魔障已破,在大道上又向前迈出了半步。
仅是这半步,距离归真二字就真的只有半步之遥了。
事后也有人戏称用长孙家上下一百三十二凡尘蝼蚁换一位半步归真境的通天修士,其实也蛮划算的。
只是在不久之后,这句意味深长的戏言就没人敢再说出口,因为口出戏言的那人的尸首翌日便被挂在了阳关兵镇的城楼之上。
曝晒三日,秃鹫盘桓。
如此一次,阳关兵镇的大将军就成了五大兵镇将军中性情最为暴戾且难以捉摸的那个。
尤其是在阳关兵镇中,对于长孙无忌这四个字那是人人谈虎色变。
阳关兵镇本来是位于巫域的东南之地,再往东行百里便是那是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函谷兵镇。
所以说天高皇帝远,奉天城一般很少会派人巡查监管阳关兵镇。
再加上函谷兵镇自建成以后便是从未被攻克过,所以在其之后的阳关兵镇就更是高枕无忧。
总而言之,阳关兵镇的生活相较于其他的四座兵镇并没有那么紧张,反而多出了一分的清闲。
只是很快这份轻松闲静就被一道从西而来的消息给打破了。
有人要在阳关兵镇举行诛歌大会,巫域之中三城四镇,以及星罗棋布般的兵寨中的年轻一辈会尽数汇聚于此。
整座阳关兵镇,成了巫域中人人可于谈论之地,而那场诛歌大会也成了津津乐道之事。
奉天城。孙家。
自从孙乞儿回到奉天城后本来就是奉天四杰的他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俩,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想要牵红线的媒婆红娘更是差点把孙家的门槛给踏烂。
虽然奉天城
位于巫域的极西之地,可是姬歌的恶名他们还是从几经辗转的消息中听到过。
那可是搅得边疆兵镇鸡犬不宁的贼子,听说甚至就连返璞境的修士强者出手都没能取下他的性命。
现如今却被孙家的孙乞儿给斩杀于雁难谷中。
现在提到孙乞儿城中百姓皆是竖起大拇指,没话说,给奉天城长脸!
而此时脸色极为阴沉的孙乞儿正准备出门却被故意安排在此处的两位浮屠境的供奉给拦住了去路。
“让开!”一身黑袍手握七杀的孙乞儿冷冷说道。
“少爷,对你禁足是老爷的安排,你就不要为难我们哥俩了。”其中一位家族供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出声解释说道。
另外一名供奉则是倚靠在朱门上,神色忌惮地紧盯着自家少爷手中的那柄七杀。
孙乞儿闻言脸色阴沉如水,他知道这两人口中的老爷不是自己父亲孙桐凤,而是不远万里把自己带回家来的爷爷!
随后他又看了两人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色,毅然转身朝爷爷的别院走去。
他要去找爷爷问清楚,问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座熟悉的别院前有一老仆站在那,在看到孙乞儿后微微一笑,不等少爷开口质问他就已经抢先说道:“少爷,太爷已经等你多时了。”
孙乞儿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向别院深处走去。
那名打小就进了孙府一直跟随在老太爷身边的老仆注视着那道背影,提醒说道:“少爷,那毕竟是太爷。”
“知道了。”孙乞儿冷冷地甩下这只言片语后又向前走去。
那名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仆双手拢袖蹲坐在地上,轻叹一声,“年轻人呐就是性子急躁。”
“爷爷!”站在房门外,已经是满脸愠色的孙乞儿皱着眉头喊道:“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只是房间内久久不闻声响。
“爷爷!”孙乞儿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又开口喊道。
终于,房间内传来了一道沧桑的声响,“是不是今日我不回你你就要破门而入了?”
孙乞儿闻言低头拱手说道:“孙儿不敢!”
“吱悠!”
门外孙乞儿的话音刚落,房内就有人将那扇紧闭的胡桃木木门给打开了来。
孙家老主先是看了眼年久失修的木门,嘀咕自语道:“是不是该换扇新门了?”
“爷爷。”孙乞儿抬首看着眼前这位素来尊敬的老人,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孙家老太爷审视着这个一直被自己给予厚望的孙儿,他自然清楚孙乞儿要问的是什么,“那条消息不是我泄露出去的。”
“我知道爷爷不会如此行事。”孙乞儿先是点点头,而后紧接着说道:“可在这个当口若是我们孙家沉默不语,那不就坐实了姬歌还没有死的这件事?
“若是这样,那到头来就是我们孙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孙乞儿神情激动地说道。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孙老太爷一步越过孙乞儿,神色平静眼中看不到半点波澜地回道。
“那什么是孙儿该担心地事?!”孙乞儿猛然转身咄咄不休地追问道。
“爷爷对此事这般不闻不问是要置孙儿于不忠不义之地吗?!”
“放肆!”孙老太爷低喝一声拂袖一挥,站在身后的孙乞儿脸色一阵难看,而后身躯一颤双膝跪倒在地。
脸震怒的孙老太爷转身看着跪倒在地但脸上依旧是一副执拗倔强神色的孙乞儿,“你是不是想让整个孙家给姬歌那小子陪葬?”
孙老太爷一直对那件事没有出面表态,自然是那位在此之前就已经找过了自己。
那人并没有许给孙家半点好处,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孙家插手”。
于是能够让整座奉天城都礼让三分给一分薄面的孙老太爷就真的没有插手这件事。
只是孙老太爷管得住自己的儿子却没办法让自己的孙儿低头。
跪在地上的孙乞儿闻言满脸惊愕,他想不到只是出面平息这件事怎么就会让孙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其中的原委我不能也不敢告诉你。”孙老爷子叹了口气,仿若用光了百年来仅剩下的那点精气神,身子也愈发地佝偻,“若是你真的想见姬歌最后一面,我便派人送你去阳关兵镇。”
“爷爷...”孙乞儿抿了抿嘴唇。
已是英雄迟暮的孙老爷子摆了摆手,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地说道:“你不用多说了,这是我能够替你向那位求来的最大让步。”
大概已经明白了的孙乞儿对着爷爷重重地叩首磕头,掷地有声地说道:“孙儿谢谢爷爷!”
“哎。去吧。”孙家老主转身摆摆手,感慨道。
孙乞儿站起身来再次对着爷爷作揖行礼深深一拜后这才匆匆离去。
一身仙风道骨的老人家遥望着头顶上空那片翻腾起伏的云海,目光深邃且悠长地呢喃道:“可惜了。”
石矶兵镇的城门下有一辆马车缓缓向城门外驶去。
残阳如血满是萧瑟之意。
“公子,我们当真要去阳关兵镇?”驾车的墨渊以练气士心湖涟漪的手段问道。
“人家就在前边等着我们呢,难道还能绕过去不成?”车厢内的姬歌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包临出城前买的蜜饯,放在嘴里一颗,津津有味地反问道。
至于巫浅浅则是嘟着小嘴满脸委屈眼巴巴瞅着姬歌手里的蜜饯,还时不时抹一下嘴角那流出来的晶莹的口水。
“其实我们已经传信回长城和青荫福地了,大可等援手到来以后再前往阳关兵镇,这样一来胜算应该会大很多。”墨渊甩了甩缰绳,说道。
“而且现在阳关兵镇正值风云诡谲变幻莫测之际,公子以身涉险总不是上上之策。”
姬歌又捏起一块蜜饯放在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所以我才派石叔先我们一步赶往阳关兵镇打探个虚实,看看我姬歌的这颗项上人头究竟能够吸引多少巫族的青年才俊前来。”
巫浅浅闻言忍不住对其翻了个白眼,撇嘴说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不定到时真看到那么大的阵仗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了。”
车厢外的墨渊听到巫浅浅的嘲讽后淡淡一笑,他现在也习惯了这丫头的刀子嘴豆腐心。
“啧啧,看来某人是真不想吃这蜜饯小食了。”也不见姬歌生气,他只是摇摇头一脸惋惜地感慨道。
“别啊。”巫浅浅不等姬歌手上有所动作就赶忙扑了过去,双手抱住姬歌的手臂“虎口夺食”般将蜜饯给抢了过来。
“巫浅浅,你能不能有点姑娘样!”姬歌看着手臂衣袖上那一大摊的口水,忍不住喊出声来。
一击得手的巫浅浅挑了颗最大的蜜饯放在嘴里,然后心满意足地对着姬歌咧咧嘴露出两颗俏皮可爱的虎牙。
“嘿嘿!就不!”
第三百三十五章 四方风起尽赴阳关
阳关兵镇要举办诛歌大会这件事已经在整座巫域中传递开来,既然奉天城都已经收到了消息那应天城自然也不例外。
应天城。
穆家已经彻底地被光阴长河中的一朵大浪给拍入河底,也只有在零星的几座挂着穆记招牌的店铺上看到曾经穆家的辉煌。
那座原本富丽堂皇雕梁画栋的穆府如今已经成了贾家的别院。
在那场浩劫过去之后,贾家联合其余几大家全城扫荡穆家逃亡在外的子弟。
不到半旬的光景,整座应天城中再也见不到半个穆氏族人。
志趣小说中经常提到的斩草除根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能除了深受重创逃亡在外的穆襄外,穆家的血脉都已断绝了。
即便如此,以贾家为首的那三大家依旧是不敢掉以轻心,整日严格盘查进城的人员,甚至组织了一支皆是浮屠境五转以上的家族供奉按着那点蛛丝马迹不断探查追踪着穆襄的下落。
穆襄一日不死,那三大家主就终日不得安宁。
毕竟那个曾经作为穆家定海神针的穆襄是实打实的返璞境,若是让其休养生息喘过气来,那他们三大家只怕是要给穆家近百名子弟陪葬了。
贾府。
“家主,前方有消息传来。”一处廊坊走道上,有一身着劲身紫装的蒙面男子站在贾家家主贾同酒的身后,恭敬地说道。
一将功成足以被贾家后代子孙铭记于心的贾同酒负手而立,嗓音威严地问道:“找到穆襄的下落踪迹了?”
自从“送”走了姬歌这尊瘟神后,贾同酒不惜耗费大量的财力网罗手段强大境界高深的修士用来追杀身负重伤的穆襄。
只不过数次下来每每都是追查无果,贾同酒额头上的皱纹也愈来愈多,眉头也愈发地紧皱。
拖延的时日再多些穆襄的伤势就恢复的更快,届时自己这边的赢面就会更少。
为了穆襄这件事,贾同酒已经多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了。
若是自己稍有大意,明日一早自己的脑袋说不定就会出现在穆家坟茔前。
看起来他这个贾家家主是风光的很,万人之上出门前呼后拥护卫无数,实则这其中的酸楚冷暖自知。
“不是。”那名紫衣护卫低头回道。
又是无功而返,贾同酒眉头紧皱神情略显狰狞。
“是从阳关兵镇传来的消息,说是诛歌大会要在那里举办。”
生怕家主会迁怒于自己,紫衣蒙面人赶忙解释说道。
“诛歌大会?”贾同酒轻咦一声,有些不解。
“是姬歌。”紫衣蒙面人应声回道。
“之前姬歌身死的消息好像是假的,在南雁兵镇的雁难谷中孙乞儿好像对姬歌手下留情,偷偷放他走了。”
“孙乞儿对姬歌手下留情?”贾同酒闻言冷笑道:“我看这话得反过来说吧!”
“孙乞儿确实当的起天才一说,甚至同寻常的天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若真是对上姬歌,甚至是生死相向,我敢保证,活下来的肯定是后者。”
“这个属下不知,但现在外边都是这般传的。”紫衣人自然不敢妄加揣测,只得如实说道。
贾同酒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脸上的愠色消缓了些,“继续说。”
“听说这个消息一经传开后,整座巫域便都炸开了,不少名家子弟闻讯纷纷赶往阳关兵镇,此时阳关兵镇应该是巫域中最热闹的地方了。”
“有意思。”贾同酒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笑吟吟地说道:“想必姬歌也已经听到这个消息了。”
“家主,那我们该如何自处?”紫衣人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贾同酒闻言收
敛起脸上的笑意,眯了眯双眼看向不远处的那座从穆府中搬运过来的名贵假山,“姬歌身为异族之人在我巫域中胡作非为到了人神共愤之地,我贾同酒身为巫族之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况且我贾家作为应天城的代表怎么可能不去露个面。”
“去告诉少爷,让他即刻动身赶往阳关兵镇。”
紫衣男子听到家主的吩咐神色异样,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家主,已少爷的灵力修为若是赶往鱼龙混杂风云诡谲的阳关兵镇,难免会出现意外。”
应天城中之人皆知贾同酒膝下只有一子,名为贾须知。
虽说是生得一副貌比潘安的风流相貌,但在修行一途上比起同龄的名门世家子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
已经行了弱冠之礼的贾须知灵力境界却只有化婴。
哪怕是身为贾家的少家主坐拥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但修行进展却依旧如同蜗牛一般,说是一日毫厘也不足为过。
“嗯?”贾同酒闻言脸色阴沉地穆然转身俯视着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叩首战战栗栗地饶命道:“是小人多嘴!是小人多嘴!”
贾同酒冷哼一声,若不是现在正是府上用人之际,浮屠境三转的他早就因为那句话身首异处魂飞魄散了。
“起来吧。”贾同酒淡淡说道。
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紫衣男子浑身冷汗直流地站起身来。
“你带上三五个好手一齐同须知上路。”
“途中不准招摇过市,更不准随便报上家门。”
“等到了阳关兵镇后就蛰伏下来,等待时机给予姬歌必杀一击。”
“我要让你亲手摘下姬歌的项上人头,我要让须知一举成名天下尽知。”
“明白了吗?”贾同酒神色一凛,厉声呵道。
刚刚站起身来的紫衣男子猛然单膝下跪,低首掷地有声神色坚毅地应道:“家主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半柱香以后,有七人先后出城而去,为首的是一身着粗布麻衣但难掩一身贵胄之气的翩翩青年。
不过好像看其脸色有些苦闷不乐,一步三回头。
...
录天城。龙门江湖。
“门主,大小姐不在房中,只有一封书信。”裘璎珞的贴身丫鬟手里拿着一封书信神色焦急地跑进书房来。
原本正坐着静待消息的裘正天闻言猛然站起身来。
他在刚得知那个消息后就连忙派人去拦住自己女儿。
所谓知女莫若父,裘正天很清楚自己女儿在听到这一消息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只不过他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他看着丫鬟递过来放下书案上的那封写着父亲大人亲启的书信,神色略显疲倦。
其实不用拆开看他都知道璎珞在书信里会写些什么。
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就由她去吧。
“你先下去吧。”裘正天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道。
“那奴婢便先下去了。”那名丫鬟施了个万福,继而缓缓退出了书房来。
“老爷。”丫鬟刚刚退出书房去,门外就想起了一道沉闷的声响。
裘正天闻声知其人,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进来吧。”他依旧是没有拆开书信,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一身黑色劲装的江庭便大步走了进来。
“走了?”江庭直接开口问道。
裘正天苦笑一声,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封待拆开的书信,“我还以为她已经知会你这当师傅的一声了呢。”
江庭闻言叹了口气,看着那封字迹娟秀的
书信,“小姐知道若是告诉了我我肯定是不会放她走的。”
“也是。这般轻重你还是知道的。”在录天城中已经能够同那三大门派的掌门平起平坐的裘正天点点头,赞同道。
出身龙门江湖的江庭抿了抿嘴唇,“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姬歌这件事已经在整座巫域掀起了风雨,小姐现在只身赶往阳关兵镇,势必会被牵连其中。”
“还能怎么办?!”裘正天拍打着座椅把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龙门江湖能够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皆是拜姬歌那小子所赐,既然他姬歌对我们龙门江湖有恩,那我们就不能够作壁上观。”
“再者说璎珞自己一个姑娘家家去了阳关兵镇我个当爹的怎么能够放心。”
说到这里,已经是江湖共主的裘正天看向江庭,沉声说道:“张贴风云令,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把我龙门江湖的家底掏空也要请动两三位浮屠境五转以上的强者出手!”
“属下领命!”江庭对其拱手抱拳,重重说道。
...
瓦岗兵镇。
在姬歌他们一行人离开兵镇的第二日景心事的父亲也就是兵镇的大将军景洪便回到了将军府中。
出乎景心事的意料,父亲对于他再次放走姬歌的这件事没有过多的责备,就连他与姬歌的胜负都没有过问。
那日景洪回到府中看着重伤在身的景心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语重心长地说了句“辛苦你了”而后便吩咐景岚好好照顾少爷,最后起身离开。
自始至终他停留了都没有半盏茶的功夫。
这日,景洪派人将景心事叫到了府中的一座亭榭当中。
“姬歌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景心事刚一落座景洪便开口询问道。
景心事抿了抿薄唇,点点头,“前不久刚知道。”
不等父亲再有所询问,景心事紧接着说道:“不是孩儿做的。”
“我知道。”景洪将煮好的一杯雀舌儿推到景心事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景洪端起杯盏小酌了一口,慢慢说道。
“父亲早就知道会有此一事?”刹那间想到了什么的景心事突兀问道。
景洪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不愧是自己的儿子。
看到父亲笑而不语,心中已经明了的景心事又问道:“刚才那句话您是以父亲的身份来同我说的还是以兵镇之主的身份来说的?”
“有区别吗?”
景洪转动着茶盏,丝毫不在意泼洒到外边的点点茶水。
“若是前者,孩儿现在立刻动身赶往阳关兵镇,若是后者的话...”景心事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还请父亲将心事的双腿打断。”
“非去不可?”景洪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有丝毫的动怒,语气极为平淡地问道。
“说实话之前我还在犹豫不决。”景心事坦言说道:“可就在刚才父亲问出口以后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哪怕你是景心事,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最起码无愧于心。”
等到景洪再抬眸时眼前已经没有了景心事的身影。
“景华年。”景洪轻声喊道。
“属下在!”一身银白铠甲的景华年转瞬间便站在了景洪的身后。
“带着将军府的禁卫军,同心事前行。”景洪将杯中的雀舌儿一饮而尽,瓮声瓮气地说道。
“不准让人欺负了他!”
“谁要想欺负少爷,除非从我景华年的尸体上踏过!”
这一日,有数百道流光在将军府中冲天而起,不惜过度损耗灵力地疾掠东去,赶赴阳关兵镇。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谁为螳螂谁为蝉
阳关兵镇。
只为城内有诛歌大会的召开,各方势力的青年一辈近乎皆是来到了阳关。
当然在其身后自然是有境界高深的护道人跟随左右,不然哪个势力敢如此放心让年轻子弟独自出来行走江湖。
不说被仇家盯上伺机伏杀也要一不小心被江湖中掀起的巨浪给拍沉入湖底,最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有哪方势力能够承受这般沉重后果。
当然这几日进入阳关兵镇的也并非只是青年一辈,还有在巫域中成名已久老一辈的修士武夫。
毕竟谁也不会嫌自己名声响亮,若是能够将那个名叫姬歌异族人的首级收入囊中,那势必会名声大噪。
姬歌的首级就是某些人进入那些个大人物眼中的敲门砖!
兵镇城门外。
因为这几日无论是赶来参加诛歌大会的青年一辈亦或是单纯来这里看热闹的散人游客皆是一窝蜂地涌入兵镇中来,所以自将军府中传出军令来,凡是进入兵镇之人必须严格盘查,若是发现有松散懈怠者,施以连坐罪!
所以自前些时日起,兵镇的四座城门对所经车辆盘查就极为严格,甚至因为此事还查出了几名渗入巫域中来的长城暗谍。
“看样子人还不少。”在兵镇城门外排起的宛若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中,一辆马车车厢中有人探出头来,审视着这条长龙队伍,摇摇头感慨道。
“公子,我们就耐心等待着就好了。”驾车的那名面相凶狠的青年嗓音粗粝地说道。
探出头来嘴上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子看着驾车男子的容貌,强忍住内心的笑意,咬着嘴细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快要忍不下去的他赶忙缩回头去。
“哈哈哈哈。”
紧接着这辆马车的车厢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阵笑声引来了四周排队人群的注目,只是因为这场诛歌大会引来了形形色色性情古怪的修士,所以谁也吃不准这车厢中坐的是何人。
更可况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聪明的人都不会强出头,免得惹祸上身。
车厢之中巫浅浅看到这副模样的姬歌脸上流露出一丝的鄙夷嫌弃之色。
“姬歌,你把你自己拾掇地这么猥琐也就算了,凭什么还给墨渊哥换了妆?”
姬歌现在脸上覆上了一张面皮,而且还是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猥琐大叔的模样,这让巫浅浅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而且在绕过了阳关兵镇之时,他还特意给墨渊也覆上了一张面皮,巫浅浅现在还记得当时墨渊脸上那副不甘的神情。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变模样的姬歌摇头晃脑地娓娓说道:“现在我在巫域可是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只要我稍一露头说不定就会引来成百上千人的追杀,到时想甩都甩不掉。”
“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避人耳目。”
姬歌说完还作势捋了捋那撇八字胡,看的巫浅浅眼角抽搐,心中一阵胆寒。
她是真不习惯这副模样的姬歌。
“那墨渊哥呢?你凭什么对墨渊哥下如此毒手!”巫浅浅瞪着眼睛不依不饶地质问道。
“他太帅了,我怕抛头露面的他引来那些个仙子圣女的注意,你不知道这人桃花太盛也不是件好事吗?”姬歌理所当然地说
道。
车厢外赶车的墨渊自然听到了姬歌的这一番“高谈阔论”,他眼角一阵抽搐,在深吸口气后才平复下心情来。
“你放...”实在是听不下去的巫浅浅刚准备爆粗口,就被姬歌点了点小脑瓜。
“什么风筝...”巫浅浅色厉内苒地说道。
最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输了他。
“公子,准备进城了。”
车厢内一副粗犷嗓音的墨渊出声提醒道。
姬歌敲了敲车厢壁,示意自己知道了。
姬歌之所以敢这么正大光明地从阳关兵镇的城门下过,敢这般堂而皇之地接受戍城守卫的盘查,原因无他,临出瓦岗兵镇前他从景心事那里顺来了一块将军府的玉牌。
也正是有这块镌刻着“百无禁忌上通下达”八字古篆的玉牌,姬歌才平安无事地通过了石矶兵镇与剑门兵镇,来到这距离那座长城只有一镇之隔的阳关兵镇。
姬歌手里把玩着那块巴掌大小入手温凉的玉牌,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其实他大可以凭借着这块玉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阳关兵镇一路东行,最后走出巫域去。
但这样一来布下这盘棋局的那位就很有可能就会迁怒于景心事。
而且既然是那位出手,想来自己心中的这点小算盘也应该被他所窥测到了。
若自己真这般行事,保不齐他还留有后手应对自己。
虽然姬歌自认破局的手段还算看的过去,但一想到自己此时极有可能是同手眼通天的那三人当中的一位隔空对弈,姬歌心底里顿时便没了谱。
“吁!”
车厢外墨渊的一声勒马打断了姬歌的思绪。
“下车!”戍城的守卫神情严峻地盯着眼前的这辆马车,说道。
姬歌掀开车厢厢帘跃下车去,不等戍城守卫再开口盘问,他就将那块分量不轻的玉牌轻轻抛给了那名守卫。
“看清楚了。”姬歌抱臂环胸一副小人得志且洋洋自得的神色审视着这名阳关兵镇守卫,“这可是瓦岗兵镇将军府的令牌,让开!”
等到那名守卫稳稳当当地接住玉牌看仔细并且辨认无误后,双手将玉牌重新奉上归还给姬歌,神色恭敬地说道:“不知大人驾到,还请恕罪!”
姬歌微微点头,将那块玉牌接了过来,冷哼一声后缓缓回到了车上。
借此间隙那名守卫抬头看了眼赶车的马夫,当他看到那张粗犷丑陋甚至能够吓哭婴儿的脸庞时,他忍不住瞪大双眼。
这堂堂将军府的赶车马夫未免也太寒碜了吧!
墨渊注意到那个守卫投过来的目光时,自然在那道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而后他回了个冷漠森然的眼神。
那名守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浑身一哆嗦。
“放行!”最后不敢再有什么心思的守卫对其身后摆摆手,高声喝道。
听到这句话后姬歌心湖上一直悬着的石头才沉入了水底,鬼知道他刚才有多么紧张,手心里都是汗,就怕对方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过多盘问使自己露馅。
若是自己就这么在众人面前在阳关兵镇城门下暴露身份,那自己就真的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了。
“刚才我演的像不像?”姬歌故作轻松地问道。
巫浅浅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虽然自己刚才没有看到他那副模样,但一听声音就是副趾高气昂狐假虎威的小人模样。
还真是没有浪费他嘴上的那两撇八字胡!
“哎。”姬歌转动着玉牌,百无聊赖地说道:“看来我是对牛弹琴了。”
听到姬歌这句讥讽的巫浅浅力道十足的踹了他一脚,“你才是牛,而且还是头丑牛!”
姬歌嘶的一声吸了一口凉气,痛的龇牙咧嘴。
他抱着挨踹的小腿,面目有些狰狞地问道:“巫浅浅,是不是你最近吃的太饱了?!”
姬歌没有想到,现在巫浅浅的一脚竟然到了这般力道。
虽然还在姬歌的承受范围之内,但姬歌清楚这一脚的力气已经远远胜过了与她同龄的少女。
这也就意味着浅浅体内的另外一人,也就是巫族的圣女正在潜移默化影响着她的身躯。
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姬歌刚想要说声抱歉,巫浅浅就已经别过了头去。
姬歌清楚自己的变化,巫浅浅又何尝不清楚自己呢。
自从做了那个古怪的梦以后,自己的身子好像就变得不同寻常了。
至于是怎么个不同寻常法,说实话只有及笄之年涉世未深的巫浅浅自己也不清楚。
总之就是不一样了,而且这个不一样巫浅浅知道还在继续进行着。
“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墨渊勒住马车,回头轻声询问道。
“按照约定,石叔应该是在一家名为松迎楼的客栈中等我们。”
姬歌纵身跃下马车,伸了个无比慵懒的懒腰,脸上笑容和煦地说道。
说实话,就姬歌进城后所见,阳关兵镇确实比上瓦岗兵镇繁华,若不是这几日涌入了大量的外乡人,恐怕这街道上还要冷清上许多。
姬歌穆然转身瞧着那座巍峨恢宏的城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知道那些个参加诛歌大会想要摘下自己这颗项上人头的巫族天才们若是看到自己就这般堂而皇之毫无顾忌地走在阳关兵镇的大街上,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哦,不对。姬歌摸了摸自己嘴上的那撇八字胡,自己还要有所顾忌的。
这时巫浅浅也跳下了马车,其实她早就在马车上无聊死了。
现在她随便瞅到一个过路人都感觉要比姬歌此时的相貌英俊入眼。
姬歌双手拢袖普通一个普通的迟暮老翁般悠哉悠哉地走在城中长街上。
说实话,他还真想见识一些那些个自诩天资卓绝想要将自己的脑袋收入囊中的天才们究竟有什么本事。
自己连孙乞儿,景心事这样的妖孽天才都交过手了,其实也不差他们这些人。
所以现在不止是他们期待诛歌大会的召开,在来阳关兵镇的路上就连姬歌也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一念至此,姬歌仰头看了眼此方天幕。
其实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正在以无上的掌观山河的手段神通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但他还是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结果姬歌的这句我来了就宛若一封战书般引来了天幕下的四方云动八方风起。
“呵呵。”姬歌见此发出一声冷笑,看来还真是紧盯着自己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一句答应一声哽咽
“有异样?”跃下马车的墨渊看着神色古怪的姬歌,神色警惕了环顾四周,凝声问道。
姬歌摇摇头,讪讪一笑,“人家总归是不能厚着脸皮对我这个小辈出手的,最起码现在还不能。”
说实话即便是悟性极高的墨渊也猜不透姬歌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他们刚一进兵镇就被人给盯上了?
“走吧。”姬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松迎楼,别让石叔等着急了。”
墨渊闻言点点头,一步跃上了马车。
姬歌他们一行人也是第一次来到阳关兵镇,人生地不熟地根本不清楚松迎楼究竟在何处。
不过索性松迎楼的名气在阳关兵镇还算响亮,只是稍微询问了名过路人就找到了位置所在。
马车上与墨渊一齐并肩坐在车辕上的姬歌双手托腮审视着街道两旁的楼舍建筑,商铺酒楼,眯了眯双眸。
谁能够想到刚到长城这才没多久的自己就已经来到巫域三次了,就这一次几近将三大天字重城,五大兵镇中的其中三座游历了一趟。
若是换作了长城上任意一兵卒,或许还真自己这般好运气。
只是仔细算下来自己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倘若这次能够跟长城或者是青荫福地那边的援兵接上头,或许自己不用再大费周折就能够离开巫域了。
这也是姬歌要来阳关兵镇的缘由之一。
既然诛歌大会的消息已经在巫域中传荡开来,那这消息总会落入父亲他们的耳中,届时他们必定会赶来阳关兵镇一探究竟。
只要能够跟父亲或者是无涯前辈碰上头,那自己就不至于再孤身奋战了。
“公子,我们到了。”驱车的墨渊看着心事重重的姬歌,轻声提醒道。
“哦。”被打断了思绪的姬歌揉了揉眉心。
“公子,我们后面有尾巴。”姬歌刚准备下车就被墨渊给拉住了衣袖,后者一副冷峻的神色,微微皱眉道。
因为姬歌刚才分身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竟然一直有人紧跟在自己身后。
“能探查出是谁吗?”姬歌心底里咒骂了一声,这人倒霉了就算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墨渊点点头,“来人的灵力修为并没有我高,而且对方好像对我们并没有敌意。”
不过他还是眯了眯长眸,眸底深处有一道精芒一闪而逝。
旋即自他身上有一道无形的灵识涟漪荡漾而出,将方圆近十丈的人群尽数笼罩开来。
涟漪扩散所过之处,一张张路人清晰的脸庞显现在墨渊的神海之中。
最终,墨渊看到了两张算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脸庞。
“找到了。”墨渊嘴角噙起一抹笑意,说道。
“是谁!”姬歌冷声问道。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哪家调教出来的子弟鼻子怎么这么灵敏,眼睛怎么就这么毒辣,自己刚一进城就盯上自己。
墨渊神色古怪地看着姬歌,摸了摸了鼻翼,说道:“他们跟上来了,公子还是自己看吧。”
“我看什么?!”姬歌抿了抿嘴唇,“我可不认为在这危机四伏动辄都是杀机重重的阳关兵镇还能够看到什么故人。”
“姬公子,你这么说可是让人家好生伤心。”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清脆戏谑的嗓音从马车后传了过来。
姬歌听闻那道近在咫尺的声响后,神情一凛,转瞬间便跃下马车,在电光火石之间紧扣住来人的雪白修长的脖颈,将其按在了马车车厢壁之上。
“连翘,你若再敢跟踪我,下次就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了!”姬歌恶狠狠地厉声说道。
紧跟在连翘身后的韩束
刚准备动手就被连翘的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但他依旧是双臂微垂,神色冷峻地紧盯着姬歌的一举一动。
若他对连翘流露出丁点的杀意,那他势必会对其雷霆出手。
连翘对于姬歌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的抵抗,因为呼吸困难而脸色通红的她依旧是不急不缓地说道:“那我在这里先给姬公子赔罪。”
听到她当街喊出自己的姓氏,姬歌剑眉微皱,脸上生出几分愠色。
“你瞧我这记性。”连翘莞尔一笑,额头上已经是青筋暴起,“该是称呼你臣公子的。”
姬歌闻言再看到她这般神色这才缓缓松开了紧扣她脖颈的右手。
这到这一幕后韩束才放下心来,体内本来奔腾涌动的灵力缓缓平息了下来。
连翘揉了揉脖子,大口喘着粗气,在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后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刚才若是自己不加反抗而姬歌手上的力道再重一些的话,只怕黄泉路上便又要多出一只鬼魂了。
因为刚才姬歌的举动,已经引来了多数过路人的注意。
人们注意到一面相极其猥琐的男子竟然当街猥亵一年轻淑丽的女子,简直是嚣张到了无法无天之地。
而且貌似那名姑娘的扈从只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简直是窝囊到了一定的地步。
当然韩束对于这些个声音半点芥蒂都没有。
在很久之前,他的眼中就只能够容下连翘了。
路人对此纷纷指指点点,当然大多数还是指向姬歌的。
“臣公子,若是不想刚进城就被扣上一顶欺男霸女无法无天大帽子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吧。”连翘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后,好心提醒道。
本来能够悄无声息与石叔碰面现如今却因为连翘而被众人看在眼中更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多加留意的姬歌眉头紧皱,他发现眼前的连翘简直就是一池祸水,谁跟她有瓜葛谁就要倒大霉。
“墨渊,走了。”姬歌甩下一句话后便跃上了马车。
连翘见此眯了眯狭长的双眸,这么久不见姬歌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于是连翘便不请自来地也上了马车。
墨渊对此并没有阻止。
谁让公子硬要给自己戴上这层面皮的。
“谁让你进来的!”车厢中传来了一声怒吼。
墨渊闻声强忍住笑意,但是嘴角依旧是翘起一道弧度,而后他才驱驾着马车离开的此处。
凭借韩束的修为境界自然跟的上徐徐前行的马车。
“这是什么情况?!”街道两旁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皆是满脸惊愕诧异的表情。
原本以为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猥琐男子当街欺男霸女被他们指点后羞愧至极逃窜而去,可那个明明是受害者的女子为何极为主动的上了那辆马车,难道还要投怀送抱不成?!
回过味来的众多路人突然觉得对这个世道有些捉摸不透了。
马车车厢中。
巫浅浅看着车厢里突然多出来的连翘后撇了撇嘴,这个女人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主,怎么自己和姬歌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能跟上?!
“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连翘宛若看穿了巫浅浅的心事般摸着她的脑袋巧笑嫣兮地说道。
巫浅浅躲过伸过来的那只素手,没有开口接话。
“若是你再胡言乱语,别怪我不客气把你给丢出去。”姬歌冷冷回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连翘掩嘴轻笑,率先示弱道。
随后车厢中就是许久的沉默,只能听到街道上商贩的吆喝声以及过路人的谈论嬉笑声。
而从这谈论嬉笑声中听到最多的就是那场诛歌大会。
连翘抿了抿朱唇,最终还是开口轻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的行踪都不是我泄露出去的。”
原本闭阖双眸正在养神的姬歌听到这句话后缓缓睁开双眸,本就深邃的眸底有寒芒闪烁不明。
“若真的是你,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我面前?”姬歌嗤笑一声,反问道。
“你知道是谁?”连翘追问道。
姬歌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就算我知道凭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其实这场诡计的幕后黑手是谁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像是猜到了姬歌会这么说,连翘直言道。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阳关兵镇,一来是想看看你究竟会怎样落子出招,二来呢...”巫浅浅看向姬歌,“你也知道我一心想让水神共工死,你说巧不巧...”
“十二祖巫的水神共工来阳关兵镇了?!”姬歌听到连翘的前半句就已经猜到了她话里的意思。
连翘臻首轻点,“是,昨日刚到。”
“你是在逼我?”姬歌面若霜雪杀意凛然地说道。
水神共工降临阳关兵镇,而自己若是想要走出去就必须要迈过这道坎。
这就等同于自己这边必须要与轮回境的大帝强者有场争锋较量。
当然那人肯定不会是自己。
连翘摇摇头,否定了姬歌的这句话,“不是我。”
“共工一直对沉香觊觎已久,这一点想必你早就清楚。”
“上一次是有强者出手你才能够虎口脱险逃出生天,当然也是被他怀恨在心。”
“这一次你又来到巫域,虽说那柄沉香你并没有待在身边,但我知道这并不妨碍他对你的凛然杀意。”
“杀了你,不仅能解心头之恨,而且还能够让沉香重回无主之物的身份,一举两得的美事你觉得他能够错过吗?”
“照你这么说他是非杀我不可了?”姬歌神色凝重地问道。
“是我们非杀他不可。”连翘否口道。
“呵呵。”姬歌冷笑连连,“到头来也没什么两样。”
连翘不置可否地看向车窗外,偌大的阳春兵镇,已经渐入喧嚣繁华的地段,都与自己无关。
可能现在还心系挂念着自己性命安危的只有紧跟在马车后的韩束了。
“一直忘了问你,共工知道你对他的执念这么深吗?”姬歌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连翘将目光收了回来,没有半点的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知道不知道的对于当下这个局势来说还有意义吗?”
“你总不会想拿我作为要挟他的筹码吧?”
姬歌讪讪一笑,摸了摸鼻翼,“怎么会,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
“他不会在乎我的生死,他在乎的只是这副适合做刀鞘的躯壳而已。”这位征战沙场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立下了煊赫军功才官拜绿甲大军将军的女子脸上露出一丝戚容。
巫浅浅皱了皱眉头,虽然她不清楚这个叫连翘讨人厌的女人说得些什么,但此时她却觉得她犹如无依无靠的浮萍般极为可怜。
姬歌抿了抿嘴角,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可恨之人也会有可怜之时。
“当初没有在洛阳驿馆给你的答复我现在可以给你。”
“虽然我没有料到天上的那位处心积虑给我布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但在破局之外在我能力所及之内,我可以答应帮你对付共工。”
连翘咬了咬朱唇,对着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随后过了片刻,车厢内传来的哽咽抽泣之声。
第三百三十八章 谁为鱼谁又为渔人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松迎楼门前。
再给出了答复以后便再也没同连翘主动说过半句话的姬歌带着巫浅浅一起下了车,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极为识趣的连翘揉了揉泛红的眼眶,整理好面容后才起身下车去。
“共工的那把黑刀是不是还在你那?”姬歌牵着巫浅浅的稚嫩小手,开口问道。
连翘捋了捋耳畔边的那缕碎发,这温婉贤淑的一幕落在了不远处驻足而立的韩束眼中,而后这个七尺男儿的心湖上便激荡起层层涟漪。
“我身为他的刀鞘,可不就是随时为他抽刀的嘛。”
姬歌点点头,没有再接过话去。
明白姬歌心中忧虑的连翘转身向韩束那边缓缓走去。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寻得到了一道秘法能够将鞘口封印并且遮蔽他对江山的感知。”
“所以他现在不知道我身在阳关兵镇,更不会知晓我会同你联手。”
连翘的声音在姬歌的心湖中缓缓荡漾扩散开来。
心中了然的姬歌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转身带着巫浅浅走进了松迎楼中。
而连翘则是背对姬歌而行,在走到韩束身前时轻轻说了一句“我们也走吧”后便一步越过这个对她而言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的副将,径直向前走去。
韩束没有询问车厢中她究竟与姬歌说了些什么,又为何神色异样眼睛有些红肿,他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松迎楼在阳关兵镇算不上多么名贵的酒楼,不仅如此,这里三教九流齐聚,来此落脚的大多数都是些亡命之徒,随便拎出一个可能就是身上就背负着两三条人命的狠人。
但也恰恰如此,松迎楼成了阳关兵镇中消息最为灵通之地,只要你肯砸钱,就连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轮回境大帝强者的踪迹都能够打听的到。
不仅如此,有人贩卖消息就有人拿钱消灾,所以这也促成了松迎楼一条龙服务黑链的形成。
很多人都是在松迎楼打听到仇人的消息后再在这里花钱买凶去暗杀仇人。
这松迎楼,只要你的仇敌不是已经踏入轮回境的强者,只要你身上有足够多的元神通宝,大灵宝钞,在这里都能够帮你解决。
据说松迎楼有史以来接到最大的一单生意就是暗杀了一踏入归真境多年的练气散人,至于雇主花了多少大灵宝钞这就不得而知了。
也就是在这一单后,松迎楼的名声才真正打了出去,响彻了近半座巫域。
但这也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在兵镇平头百姓眼中松迎楼只不过是经营惨淡这几年来坐吃山空年代稍微久远点的酒楼罢了。
松迎楼的一二楼是真真切切的吃饭吃饭的地,只不过再往上一层就别有洞天了。
当然寻常人是绝对看不到这些的。
姬歌牵着巫浅浅的小手走进楼中的时候,一楼中只坐了一两桌懒懒散散的食客。
五六人划拳行酒令吆五喝六的,满脸通红,明显已经是醉意已深。
柜台上的伙计正在打着瞌睡,嘴角还挂着的那条口水让姬歌看了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就这么个其貌不扬的酒楼竟然有能够袭杀归真境强者的实力手段。
还真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不得不让人佩服这家酒楼幕后老板的手段。
其实很多人都想知道松迎楼的幕后掌柜的到底是谁,可很多打听这个消息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所以也就很少有人再想知道了。
“咚咚咚。”
姬歌探出双指微弯作叩门扉状,轻轻敲了敲柜台。
趴在柜台上的店里伙计闻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带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看着站在柜台前面相猥琐的男子,心情大坏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姬歌将一枚元神通宝放在了柜台上,笑着问道:“劳烦小哥,最近有没有一姓石的粗犷大汉进店里来?”
本来那名伙计正因为眼前这人搅了自己的好梦正在气头上,可当他看到柜台上那枚元神通宝时瞪大了眼睛。
随后他环顾四周看到没人注意到这一块是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覆在了元神通宝上,而后缓缓抽了回来。
“这位老板怎么称呼?”感受着手掌里的元神通宝的气息,那名伙计立马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客客气气地问道。
自从上个伙计触了霉头死在一位浮屠境强者手上以后他就接过了那个倒霉鬼的活计,每天迎送往来。
也幸好店里的客人不断多,不然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已经在这里待了有些年头的伙计自然清楚松迎楼真正的生意活计是什么,也知道哪些人能够得罪哪些人必须要自己笑脸相迎。
不过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子倒是张生面孔。
“老板叫我声小哥真的是折煞小人。”伙计搓着双手满脸堆笑地说道。
“我姓臣。”姬歌淡淡地回道。
看到这名伙计的前后变化,姬歌对道上一直流的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又确信了几分。
“臣老板。”伙计笑眯眯地说道:“您稍等,我帮你看看。”
姬歌点点头,转头对着候在身后的墨渊眨了眨眼,示意让这位在此之前不食人间烟火一心修行的璞玉学着点。
容颜大变的墨渊会意后挑了挑眉头,示意自己正看着呢。
“有了。”低头不厌其烦翻着账簿的伙计眼神一亮,抬头说道。
“在这前不久确实有一位姓石的...大人来到了楼里,并且住了下来。”店伙计看着记录在册的名字,如实说道。
趁着这个间隙,姬歌抬头望向二楼处,深邃的眸底有精芒闪烁,瞳孔中泛着让人难以察觉的金晕。
算不上是多么高明的禁制,在内行人眼中顶多就算是一层障眼法而已,也就能够遮蔽没有踏上修行的凡夫俗子的目光。
姬歌透过那层浅薄的禁制,看到了隐没在二楼之上人影绰绰的三楼,确实要比楼下要热闹的多。
看到姬歌向上望去,那名伙计轻轻咳嗽了两声,主动“请缨”道:“既然三位都是来寻人的,那小的便带你们上楼去。”
姬歌闻言点点头,微微一笑,“那就劳烦伙计带路了。”
其实他心里清楚,若不是因为自己先前丢出了一枚元神通宝探路,怎么会有这么容易就上楼去。
所以应天城江湖上的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诚不欺他。
有松迎楼的伙计在前边带路上楼梯时自然是畅通无阻。
楼下的那两桌酒客依旧是在那划算喝酒,当然他们也有注意到这一行三人,但只当是他们要住店的旅客所以无从多想。
殊不知在姬歌踏上楼梯之时就已经同他们“分道扬镳”两界相隔了。
那方世界,可能是他们穷极一声都无法企及的地方。
“瞧着臣老板的面生,也是为了那场诛歌大会而来?”走在前头带路的伙计试探问道。
听到诛歌大会这四个字,巫浅浅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紧张,她不由得攥紧姬歌的大手。
“谁说不是呢。”姬歌悠悠叹了口气,“听说这场诛歌大会引来了半座巫域的修道天才们,这不就寻思着出来长长见识。”
姬歌自然清楚这个伙计话里的意思。
虽说是敞开大门做生意,做不到对客人知根知底但最起码也要清楚进楼人的来路。
像松迎楼这种做着灰色生意的,哪怕背后掌柜的权势滔天也是有所忌惮。
最怕那些个初出茅庐的江湖雏儿仗着家族势力行侠仗义来这里大杀一通。
到时候追究起来两方人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臣老板想必明白人。”伙计压低了嗓音,“以往的阳关兵镇虽然谈不上是太平盛世可也没有这么多的刀光剑雨,可现在因为这场诛歌大会,那些个牛鬼蛇神都齐聚城内。”
“所以说现在城中的这潭水不仅仅是混那么简单,指不定走在路上就能够碰上一个千年不露头的老王八。”
听那个伙计说到老王八这三个字眼,巫浅浅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姬歌也是有些忍俊不禁,难不成松迎楼的人胆子都这么大吗?
看似关心实则是别有用心的伙计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小子劝臣老板,若是没有必要且没有足够大的靠山,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姬歌轻嗯一声,然后就没有再开口。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那声答复,而且眼瞅着这楼梯就要走到尽头,心急如焚的伙计心中不断衡量思虑着。
松迎楼自有松迎楼的规矩,他没有资格进入三楼,但他又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个人傻钱多的大金主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臣老板,楼里有楼里的规矩,小人是不能够进入这三楼中的。”那名伙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眯眯地说道。
姬歌轻哦一声,摆出一副既然如此那这里就没你的事你可以下去的冷漠神情带着巫浅浅同墨渊就要踏入三楼。
“臣老板。”伙计看着毫不留情的姬歌,咬了咬牙,叫住姬歌,面色一狠说道:“近日楼中进了几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人物,臣老板在三楼中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伙计再说完这句善意的提醒后便没有再说话。
自己已经抛出了这么大的饵料,若是他再不上钩那也只能是怪自己没有那个命了。
“哦?”被伙计叫住实则是有意放慢下脚步就等他这句话的姬歌穆然转过身来,眉眼中满是狐疑。
他自然清楚这个店伙计的心思,能够在松迎楼这种地方活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自从姬歌踏入思规楼老先生用一根鸡腿换自己背诵一本经册时自己就明白了。
再者说了之前的那枚元神通宝本就是来探路用的,现在这条活在松迎楼的鱼儿终于是咬钩了。
随后姬歌便又从怀里掏出一枚元神通宝若无其事地塞到了店伙计的手心里,笑吟吟地说道:“小哥,我们三人初来贵宝地,所以有些事不是很清楚,要不你给我说道说道?”
店伙计感受着那枚刚入手的元神通宝的分量,微微一笑,强压下内心的惊喜之情,不动声色地腹诽了一句,“上道”。
注意到他眼中神色变化的姬歌看破不说破,眯了眯狭长的双眸,自始至终这个伙计都没有搞清究竟谁为鱼谁又为渔人。
他觉得自己上道自己又何尝不觉得他还是孺子可教也!
第三百三十九章 谁动了姬歌的逆鳞
半柱香的功夫之后,姬歌带着巫浅浅同墨渊一齐穿过了那层如同水幕般门户后,终于踏上入了松迎楼的三楼。
站在那层重新闭阖上的水幕门户前,姬歌看着三楼中热闹喧嚣的场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松迎楼果然是够气派的,虽然一楼二楼看起来是装潢古旧甚至有些年久失修的意思。
但这三楼之中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雕梁画栋金玉满堂。
饶是姬歌见识过了诸多名门府邸的装饰再见到三楼的装潢后也是叹为观止,久久平复不下内心的惊愕。
就在姬歌正喟叹松迎楼的幕后老板财大气粗之时,玩心极重的巫浅浅好奇身后的那层水幕门户,一遍又一遍的穿梭来回,玩的不亦乐乎。
“三位,松迎楼有松迎的规矩,凡是踏足三楼的客人为了节外生枝都要戴上我们的假面。”
看到姬歌他们一行三人登上三楼后,有一名身着管事模样服饰的男子带着两名伙计走了过去,笑眯眯地解释道。
姬歌看着那两名伙计手中端盘里的制式面具,点点头,“入乡随俗,应该的。”
随后他紧接着取过一张面具轻车熟路地戴在脸上。
面皮覆假面,安能辨我是姬歌?
而后他拉住自己一个人在那玩的不亦乐乎的巫浅浅,替她戴在了头上。
觉得很是新奇的巫浅浅双手摸着脸上的假面,嘿嘿笑了笑。
不用姬歌转手,墨渊已经取过了面具简单地戴在头上。
自己脸上都这这么一张奇葩的面皮了还在乎这制式古怪的假面吗?!
“这样就可以了吧?”面具之下的姬歌嗓音低沉地问道。
“三位里边请。”那名楼中执事笑着指引说道。
姬歌审视着传闻中的松迎楼三楼,与一二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恍惚间竟然让姬歌生出了一种朝在田舍间暮登天子堂的突兀之感。
“三楼的规矩想必在这之前已经有人同三位讲解清楚了,所以希望三位能够在这里各有所获。”
虽然姬歌对于这种寒暄客套话烂熟于心,但他还是象征性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这位兄台的吉言了。”
“公子,我刚才粗略地看了下,这座三楼是有人用无上的通天手段在虚空之中开辟出来的一方天地。”跟随在姬歌身后的墨渊以心湖涟漪的手段提醒他说道。
“难怪在街上所见的松迎楼只有两层,原来真是暗藏玄机。”姬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点头腹诽道。
“就是不知道现在石前辈身在何处了?”墨渊一边陪同着姬歌在楼中闲逛一边探寻着石破天的踪迹。
说实话他并不担心石破天的安危,哪怕是这龙潭虎穴般的松迎楼想要困住一个淬体八重楼且身负上古蛮兽血脉的出神的武夫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墨渊现在只是担心仅是造化境的自己并不能够完全护住公子的性命。
若公子的身份不慎暴露,而自己又被强敌拖住抽不开身,孤身一人的公子还要分神保护浅浅这个小妮子,届时势必会式微落入下风。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寻到石前辈的下落。
只是这偌大的三楼毫无头绪的他们想要找到石破天还需要花费上些时间。
但墨渊看到公子和浅浅好像并没有这份忧虑,这俩好像也已经忘记了来这的初衷。
“公子,我们还是先找到石前辈要紧,这些个古玩灵器我们过会再看也不迟。”墨渊将姬歌那琳琅满目的货架前拉了过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好好。”姬歌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目光还是朝那那紫檀木货架上撇过去。
藏架上有好几件灵器是他只从书上看到过的,这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至于巫浅浅,墨渊看到她已经跑到食摊那边去了,趴在人家摊子上再也挪动不了半步。
墨渊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现在很怀疑当初决定在松迎楼碰面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整座三楼的人不在少数,最起码放眼望去除了几个冷清的摊位皆是人挤人。
特别是出售贩卖消息的摊位上,更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
虽说那些个消息动辄就要数十枚甚至是要上百枚元神通宝,但这三楼最不缺的就是出手阔绰的主。
之前曾有踏足三楼的一位修士为了找寻到心心挂念之人的下落甚至出到了上百枚元神通宝。
“公子,浅浅姑娘那边好像是有麻烦了。”墨渊脸色有些难看地冷声说道。
“嗯?”姬歌闻言将目光从那些个人挤人的摊位上收了回来,转头眼神犀利地看向巫浅浅那边。
正如墨渊所说的那样,巫浅浅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穿着打扮近乎相同的壮硕男子。
“没想到刚一上楼来就碰到这种倒霉事。”
姬歌苦笑一声摇摇头,但深邃的眸底早已经是寒芒涌动,随后假面之下的那张脸庞凌若霜雪。
姬歌自然能够瞧得出来那两人的不轨图谋,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会去动巫浅浅。
若是这俩人动自己也算了,在这个关头他姬歌挨上对方一拳也不会说什么,就吃点亏自认倒霉拂袖置之。
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巫浅浅的身上。
此时的巫浅浅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两个不轨之徒,依旧是双眼紧盯着商摊上的精致糕点。
那两名男子互视一眼,点点头,趁着此时人多神不知鬼不觉动手以免生出后患。
旋即在电光火石之间其中一名男子猛然对其出手,双指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灵力如蜻蜓点水般点在了巫浅浅的后颈之上。
而后正眼巴巴瞅着糕点美食流口水的巫浅浅就感觉后颈一阵冰凉,紧接着周身一股虚弱无力感涌了上来,那双灵动的双眼也无力地缓缓闭阖起来。
此时她很想大声的呼喊姬歌却发现怎么也张不开口。
随后还有一丝意识的巫浅浅便感觉到自己被人背了起来,离那个摊位愈来愈远。
“公子,还不出手吗?”墨渊看着巫浅浅被那两名陌生男子带走后,心急如焚地问道。
姬歌眼神冰冷地注视着那两人的背影,如同看待两只死物一般。
“再等等。”姬歌淡淡地说道。
他不相信这两名化婴境的
练气士会无缘无故地盯上满身缺点好吃懒做的巫浅浅。
说是说是他们俩人看透了巫浅浅身上所隐藏的辛秘就是打死姬歌他也不相信。
所以在那俩人对巫浅浅动手的刹那间,姬歌就已经断定在这两人背后肯定还有人指使。
这俩人只不过是马前卒罢了,现在姬歌要做的就是要把背后的将军给捉出来。
既然那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浅浅身上,那姬歌便不打算让他活着走出这座阳关兵镇了。
在那张摊子的不远处,其实一直有一双阴鸷酷烈的眼睛注视着,注视着那两名扈从的一举一动。
“少主,貌似已经得手了。”
有一名面色枯黄瘦骨嶙峋带着一张鬼脸面具的老者在看着那两名扈从背着那只自己挑选的猎物朝这边走来时,笑眯眯地说道。
在那个骨瘦如柴面相奸诈的老者旁边,有一身着黄色锦衣的头竖高冠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里的长剑。
“八长老,那个丫头最好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不然你知道诓骗我的下场。”那名戴着半截假面只露出一张嘴来的青年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者,眼神阴鸷嗓音冰冷地说道。
“少主请放心,老奴敢以性命担保,这个野丫头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帝妃相,若是少主能够将其带在身边,只消几年功夫就能够将她身上的滔天气运转嫁到自己身上来。”
“届时少主在同辈之中绝对会一骑绝尘将那些个所谓的天才碾压在脚下。”听出了青年话里的警告意味,那名老者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最好如此。”青年看了眼扈从后背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巫浅浅,嘴角噙起一抹意味深明的笑意,“没想到还是个美人胚子。”
“找到了。”姬歌长眸半眯,眼中一抹寒芒一闪而过。
他看到那两名奴仆模样的男子背着巫浅浅正向不远处的那一老一少两人走去,而那一老一少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已经昏厥过去不省人事的巫浅浅身上。
显而易见,将主意打到巫浅浅身上的就是那两人无疑了。
最起码姬歌看到地是这样的。
旋即他脚下灵芒流转,轻轻踏了踏地面后身形就在原地转瞬间消失不见。
墨渊皱了皱眉,有些后知后觉的也察觉到了那一老一少两人的不对劲之处。
虽然他觉得若是在这三楼中闹事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出事的浅浅姑娘,那就由不得他思虑太多了。
于是这个出身青荫福地素来冷静沉稳的青年翘楚神色一凛,身上浓郁的杀意如同江渎之水奔涌而出,流泻满地。
“两位,这么着急是打算去哪?”正当那两名男子觉得少主交代下来的任务眼看着就要完成,说不定少主一高兴还要赏赐自己一些灵丹灵诀之时,突兀间有一道戏谑且冷漠的声响在他们的耳畔边响起。
等到这两人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胸口皆是被一只手洞穿而过。
过了几息的功夫,那殷红刺眼的鲜血才流淌溅射而出。
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头戴假面瞧不起清容颜的人影嗓音冰冷漠然地问道:“黄泉路上你们俩想必也不会孤单!”
第三百四十章 复姓公良的高冠青年
那两名化婴境的扈从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跟从少主从洞天中出来尚未大展拳脚就会丧命在这松迎楼三楼当中。
姬歌看着眼前气息断绝就连神魂都被自己以霸道汹涌的灵力碾碎开来的二人。
那两人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难以置信地惊愕神色,双眼瞪得极大,再然后两人眼中就蒙上了一层灰褐之色。
在外人看来就是死不瞑目。
随着一道杀意凛然的冷哼声,姬歌将那一双染血的手臂从那两人的胸口处抽了回来。
殷红滚烫的鲜血刹那间喷涌激射而出,首当其冲的姬歌胸前原本胜雪的白袍以及那张假面皆是染上了一抹猩红。
看着那两人身躯向后倒去,姬歌厉声喊道:“墨渊!”
那个渊字尚未落地,就有一道身形自姬歌身后疾掠而出,在虚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后稳稳地将昏迷不醒的巫浅浅接在了怀里。
墨渊看了眼怀中双眸微阖的巫浅浅,在以灵识感知到她的呼吸平稳只是昏过去并没有受伤后,这才对着自家公子点点头,示意浅浅姑娘并没有大碍。
这时姬歌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地,甩了甩手臂上的斑驳血迹,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不是他不想接住巫浅浅,着实是因为他双手满是鲜血,一来怕弄脏了她的衣服,二来还是她醒过来后会因为满身的血迹而同自己大吵大闹。
索性墨渊还是了解自己的心思。
“死人了!”
就在那两名男子倒地不起身死道消后,有过路人注意到他们胸口上绽放渲染开来猩红血花,惊呼出声来。
松迎楼最重要的一条规矩就是楼中不准见红。
不管你是在楼中见到了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家亦或者两人只是单纯相互看不顺眼交手厮杀,都不准见血。
一但破坏了这条规矩那便意味着是要同松迎楼宣战,所以很有可能就再也走不出这三楼半步。
之前有不少自恃境界高深或者是家世深渊而在楼中大打出手。
最后两者皆是没有走出楼去。
所以松迎楼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真正意义上死过人了。
既然有人敢这般高声呼喊,自然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看样子是真死了。”不断聚拢上来的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道。
“连神魂都被人给碎了,由此可见下手之人必是心狠手辣之辈。”
“看样子就是眼前的这个白衣染血的男子干的了。”看到延顺着姬歌的手指不断滴落下来的血滴,有人议论道。
“不但敢在松迎楼杀人,而且杀了人竟然连跑的打算都没有,不知道该是说他胆子大呢还是说他没脑子呢。”
“嘿嘿,等着吧,自从松迎楼建立伊始我还没听说过有谁坏了规矩能够全身而退的。”
“既然已经出了人命,楼中的那些个执事们想必也已经沉不住气了。”
“看来马上就要有好戏看了。”
这里既然有人喜欢看热闹那自然也不缺幸灾乐祸之人了。
抱着巫浅浅的墨渊听到这些议论声后微微皱眉,只是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既然公子选择出手那肯定是考虑到了后果并且已经有了对策,他相信公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引颈待戮。
而他现在只要照顾好浅浅就好了。
“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看到事情败露并且手下被抹杀掉的高冠青年脸色阴沉如水,冷声质问道。
“老奴该死!”那名瘦骨嶙峋的老者丝毫不在意外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眼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认罪道。
“起来,有罪也是回洞天后由我父亲定罚。”
撂下这句话后,负手背剑眼神冰冷的高冠青年向着那聚拢的人群处缓缓走去。
既然自家养的狗被外人给宰了,那自己总得知道那横插一脚之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敢坏自己的好事!
至于那名老者闻言如获大赦般匆忙站起身来紧随其后。
自己的脑袋可以交代在这里可少主的性命不容有任何的闪失,不然自己所要受就不仅仅是死那么简单。
在那位大人的手中,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事。
像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让这位已经是浮屠境五转近乎能够整座阳关兵镇横着走的老者如坠冰窖脸色煞白嘴唇颤抖。
“麻烦诸位给做个见证,是这两人掳掠我妹妹图谋不轨在先,我爱妹心切这才情急出手。”姬歌对着聚拢过来的人群拱手解释道。
姬歌之所以这般说就是想找堵住众人之口,当然这也是事实只不过大多人没有看到而已。
听姬歌这么一说,众人这才看到一旁墨渊怀中昏厥不醒的巫浅浅。
“难怪我刚才就看到这俩人鬼鬼祟祟,原来竟是要做这种勾当。”人群中有人痛喊道。
“看来是这事还另有隐情啊。”
“没想到还有人敢在松迎楼中敢这般行事,看来还真有不把松迎楼放在眼里的主。”
一时之间人群中的议论风向因为姬歌的一句话而有所转变。
姬歌以温润的灵力将手上的血迹清溪干净,静待楼中执事的到来。
当然还有这两个马前卒的主子。
“人都死了随便你怎么说都可以了。”在人群中突兀传来一声戏谑之语。
听闻这般敌意明显话后的姬歌眯了眯双眼,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在那张假面之下,他抿了抿薄唇,注视着那道从人群中走到前来的修长身影。
“怎么?舍得出来了?”姬歌笑吟吟地问道:“我还以为你就打算这样不了了之。”
“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姬歌盯着那道头竖高冠的戴着半截假面的男子自顾自地说道:“刚才我还在可怜这两只狗跟错了主人,就连死了这当主人的都不打算露个面出来给他们收拾。”
“这么心心念叨着你人就来了。”姬歌好不给他留情面地讥讽道。
人群中的一些人听到姬歌这么说开始反应过来了,难道这个突然露头的男子是那俩人的主子?而他们做这种令人不齿的勾当也是得了这个男子的授意?
“大胆竖子,安敢毁我少主声誉?!”一直紧跟在高冠青年身后的老人听到姬歌这般侮辱自家少主,勃然大怒道。
姬歌刚想开口,就听到一道威严霸道的质问声在人群后响彻开来,一些境界低微的修士竟因为这道声响体内灵力凝滞,七窍开始流血。
“发什么什么事?”
姬歌神色一凛,将心神稳了下来,看来松迎楼的执事也不都不是什么善茬。
姬歌可以断定,这道声音的主人就之前自己上楼后在门户那遇到的那位执事,如今看来这人最起码也是浮屠境五转往上的境界。
能够让一个浮屠境六七转并且未来成就绝不止步于此的强者心甘情愿地守在这三楼做一个小小的执事,不得不说松迎楼幕后掌柜的御人手段很不简单。
最起码比起自己打过交道的景心事不逞多让。
一念至此,姬歌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一旁的墨渊,抿了抿嘴角,紧接着将那个念头给彻底地打消去。
“回执事的话,好像是因为他们要掳掠那人的妹妹,所以两方人才大打出手。”人群中有目睹了全过程的人在听到执事问话后赶忙开口解释道。
那名执事走到人群前,看了眼倒在地上生气全无的两人,随后目光落在了姬歌的身上,目光微凛,“人是你杀的?”
姬歌点点头,坦然承认。
看到姬歌没有任何的辩解,那名执事又看向置身人前的高冠青年以及那个境界与自己相仿的老者,眉头微皱,“你们又是什么人?”
身着黑袍的老者刚想开口就被那名青年以剑鞘轻捣了一下,前者旋即就闭口不语。
“回这位执事的话,我们只是看热闹的罢了,只不过看不惯这人杀了人还有恃无恐嚣张跋扈的样子这才为那两人仗义执言了几句。”
“结果没想到就给他倒打一耙栽赃陷害了过来。”
高冠青年虽然面带假面但还是流露出一副戚容,让旁观之人开始动心转意。
姬歌闻言微微一笑,没想到对方竟然这般的...不要脸。
“而且这人一出手就是杀招根本就没有留手的余地,他明明知道楼中禁止厮杀见红,可他还是这般肆意妄为,这便是没有将诸位执事,没有将松迎楼放在眼中。”
看到姬歌沉默不语,高冠男子大义凛然慷慨激昂地说道。
抱臂环胸一副看热闹模样的姬歌摇头啧啧感慨道:“公良兄给我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就不怕我遭不遭得住吗?”
听闻姬歌这句话,高冠青年神色一凛,他没想到原本只是横插一脚无碍大局的小角色竟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而且还将这个姓氏公之于众。
其实这个姓氏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恰恰相反,公良这个姓氏整座巫族都是赫赫有名响彻云霄的存在。
公良自然是一个复姓,就是这个复姓压的巫域中近乎一半的名门世家抬不起头来,甚至在其面前自惭形秽。
原因无他,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中三十六洞天之一且排名再前的苍云洞天的洞主就是复姓公良!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又来了一帝子
姬歌这句话刚脱口就在围观聚拢过来的人群中引起一阵哗然。
如同一颗石子霎那间激起了千层浪。
虽然诛歌大会确实在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引来了数之不尽的天才修士,但没有人会想到只是一场针对截杀异族之人的大会竟引来了苍云洞天中的修道妖孽。
苍云洞天的洞主复姓公良单名珑。
之前的苍云洞天说实话在巫域之中名声不显,即便是在三十六洞天中实力也都在中下,若不是上一任老洞主苦心经营缝缝补补,再加上与奉天城云宫中的某一位有一丝香火情,只怕苍云洞天已经是名存实亡早在三十六洞天中除名了。
可自从公良珑接过苍云洞天这个摊子后,苍云洞天就以令人惊愕的速度迅速崛起,短短几年的功夫威势就已经在巫域中如日中天,成为了让人谈虎色变的一方巨擘。
而后再让苍云洞天的威势迈上一层楼的事就是苍云洞天的洞主苍云珑主动约战十二祖巫之一的烛九阴。
听闻那场惊世之战使得天地失色,三江之水倒流断截,四山五峰崩塌陷落。
万丈虚空直接破碎而去,赤地千里生机断绝成为一州荒地,数十年灵气都不曾恢复。
而在这场旷世之战中在与轮回境的大帝强者交手的公良珑非但没有身陨道消甚至还得到了烛九阴毫不吝啬的一声称赞。
说是十二祖巫之后巫族终于是后继有人。
而这个人就是公良珑!
自此,苍云洞天终于站在了巫域名门世家的顶尖之列。
世人皆知公良珑素来是高冠博带以紫衣为美,所以洞天嫡传弟子皆是戴高冠束博带着紫衣。
甚至还有传闻公良珑之子也就是苍云洞天的少主按照规矩应该高冠博带着黄衣。
所以楼中确实有很多人注意到那个出头的青年确实是身着黄色锦衣头戴高冠。
只是松迎楼对于楼中宾客的身份向来都是保守严密,再加上进楼后人人覆假面,所以自然没有人能够认出那名气质不俗的男子的身份。
但经姬歌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那名高冠青年,神色异样。
骨瘦如柴的老者在听到姬歌的诛心之言后眯缝着双眼,本来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阴森杀意。
虽然苍云洞天已经闻名于天下,洞主境界通天轮回境之下罕有敌手,而且凭借着积攒下来的人脉终于又云宫中的那一位搭上线后更是没很少有人敢来硬撼其锋芒。
苍云洞天在不断向外扩充势力之时结下了诸多盟友但也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
其中有一心等着苍云洞天虎落平阳落井下石之人,不可否认也有敢同洞主掰手腕的存在。
所以现在少主的身份一但暴露在众人眼前,可能只要一出楼就会遭遇强者袭杀。
届时单凭自己很难护住少主的安危。
一念至此,他对眼前这个口出妄言男子的杀意又涨一分。
在他眼中这个白袍男子已经是必死之人。
“若是我不承认呢?”良久没有开口的高冠青年突兀出声反问道。
姬歌闻言眯了眯眼,“听说公良珑的膝下只有公良钰钰这么一个儿子,没想到今日一见也是个缩头缩脑的窝囊废,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想来那苍云洞天有朝一日也会落败在他的手上。”
“老的打下江山,小的坐吃山空,还真是好一个公良姓。”
话到最后,姬歌又添了一把“柴”。
很快,有人心中的怒火就冲天而起。
“你找死!”真名为公良钰钰的高冠男子怒声吼道。
此时在那半张假面之下,那张俊朗的脸庞
已经是狰狞一片。
青筋暴起,冲冠眦裂。
“这不就承认了不是?”姬歌指着失态的公良钰钰,看向一直紧盯着着局势变化的松迎楼执事,说道。
随后他又将一块青铜质地的腰牌随手丢在了地上。
腰牌之上赫然烙印着“苍云之上,水月洞天”八字。
“若是执事还不相信,这是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来的腰牌,想来应该能够定论盖棺了。”
那名执事审视了地面上的腰牌,确实是出自苍云洞天,随后他看向高冠青年以及那名老者。
“少主息怒。”老人看到公良钰钰想要对其出手,赶忙拽住他的衣袖阻止道。
若是少主此时暴起出手,非但会被那名执事拦下要不了那名男子的性命还会因此坐实自己的罪名。
“少主这么做就等同于不打自招落入他人的陷阱里了。”骨瘦如柴的老者以心湖涟漪的手段同公良钰钰告诫道。
但已经怒火中烧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公良钰钰并没有将那句耿耿良言听在心里。
他低喝一声,拂袖一挥一道凌厉霸道的灵力匹练便袭杀向那百死不足以解自己心头之恨的白袍男子。
姬歌双手拢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半点的灵力波动都没有。
眼中满是讥讽戏谑之意,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都说公良钰钰年纪轻轻就已经踏入了造化境,即便是在名家公子之列也是天才翘楚,能够肩挑苍云洞天百年气运,如此看来就很是夸大其词了。
姬歌对于公良钰钰迎面而来的杀招不会出手,当然也轮不到他出手。
就在那道足以将天相境的修士轰碎至齑粉的霸道匹练被人一只手接下,随后在那人的冷哼声中直接捏碎开来。
“你敢在我面前下杀手?”替姬歌接下那道灵力匹练的执事冷声问道。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过这种仗势欺人自寻死路的青年了。
“你不都看到了?”公良钰钰双臂低垂,面具之下神色有些癫狂地大笑问道。
那名已经是浮屠境七转现在已经是半归隐的松迎楼执事神色不善地盯着这个已经是身份确凿的高冠青年。
“苍云洞天是要同我松迎楼开战?”
在他眼中,名为公良钰钰的他已经是能够代表整座苍云洞天了。
“哈哈哈哈。”仿若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公良钰钰朗声笑道:“先不说你能不能够代表松迎楼,就算我说是,松迎楼背后的掌柜,你的主子敢点头答应吗?”
最后公良钰钰的一句话足以让楼中除了姬歌墨渊二人之外的所有人都惊愕失色难以置信。
“他长孙无忌在我父亲面前算哪根葱!”
公良钰钰的这句看似是正在气头上的狂妄言语近乎已经将松迎楼幕后之人的身份挑明。
难道松迎楼建在比起其余四大兵镇名声不显的阳关兵镇却并没有引来将军府那位的不满以及出兵镇压,原来大将军长孙无忌就是松迎楼的掌控之人。
想明白这点的人皆是神色异样,不知道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出乎众人的意料,那名执事并没有因为公良钰钰的这句大逆不道之言而对其出手。
因为没必要。
虽说他身在松迎楼可并非就真的是长孙无忌的人,浮屠境七转的他怎么会轻易地对人俯首帖耳马首是瞻,哪怕那人是传说中的半步归真境,手握数十万兵马的长孙无忌。
他身在松迎楼,自然会按松迎楼的规矩办事。
而松迎楼并没有规定不准辱骂长孙无忌。
“是你派人无端生事?”执事再次询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良钰钰戏谑反问道。
姬歌往后退了退,他可不觉得堂堂浮屠境七转放在外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强者会一直这般好脾气耐着性子同他说话。
“我需要你拖住他一时三刻,只需我解决掉那个坏我好事的男子,你就同我一起离开松迎楼,楼外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公良钰钰的声音在身后那名老者的心湖上传荡开来。
“少主放心,老奴就是拼了性命也会护送少主出楼去。”老者凛然应道。
“别急着死,最起码你不该死在这里。”公良钰钰淡淡道。
在那聚拢起来人群的不远处有四五道人影站在那,一直注意着人群中的情局变化。
五人按照松迎楼的规矩皆是面戴假面,所以瞧不出模样仪容如何。
只能够从身形与穿着衣束上分辨出是三男两女。
五人中为首的是一青衫男子,身躯修长,入手的是一把玉骨折扇,折扇上另有一玉玦红穗,看样子就是价值连城。
他就这般静静地站在这,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淡淡扩散开来。
“进楼之前确实有收到消息说是苍云洞天的少主子也来到了三楼,若那人真就是公良钰钰未免也太白痴了些。”
五人中率先开口的是站在那名青衫男子左侧的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身上并没有半点名贵饰物,但那一身的肃杀之气却让人不敢小觑半分。
即便是宽松的衣袍也很难遮掩双臂上如同虬龙般隆起的蕴含爆炸力量的肌肉。
看其身形就是走的淬体武夫路数,但是究竟已经走到了几层楼在他没有泄露出半点气机之前,谁也不好说。
也不敢说,总之一看就是个硬茬子。
可就是这么个硬茬子,却心甘情愿地站在青衫男子的左侧。
“公良珑确实是个枭雄,比起阳关兵镇的大将军长孙无忌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若非当年烛九阴大人惜才手下留情,哪有他苍云洞天今日的辉煌。”
青衫男子的右侧是一身着鹅黄衣裙体态婀娜的女子,听其嗓音也不过是花信之年。
“如此看来,若非这些年有公良珑这个当父亲的庇护,只怕以公良钰钰的这点心胸城府早就身首异处了。”
在鹅黄衣裙的右手边,那名衣裳上绣有龙凤呈祥花样纹饰的男子冷声说道。
很明显他极为不待见这个传闻中将半数名门子弟踩在脚下身肩苍云洞天百年气运的天之骄子。
若不是他有个能够得十二祖巫青眼相加的老爹,他凭什么能够同称得上是凤毛麟角般的自己一行人站在一起俯视巫族如过江之鲫的天才一辈。
五人之中,自始至终只有那名青衫男子以及黑衣男子左手边的白衣男子没有开口表态。
“几道兄这次可算是看走眼了。”
许久之后,立于人前的那名青衫男子终于开口说道。
嗓音温醇让人如沐春风。
单凭嗓音就可以听得出来是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听到青衫男子喊到自己的名字,最后开口的那名衣裳胸前绣着龙凤呈祥纹饰的男子没有开口反驳,只是稍稍低下了头去。
即便是出身晏家这种在巫域中顶尖世家名门修为资质也是有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美誉之称的晏几道也不敢质疑他说的话。
既然他说自己看走了眼那自己就是看走了眼。
若说原因其实也只有两个。
一是他姓秦名良玉。
二是他的授业恩师是帝江。
那个十二祖巫中坐在第一把座椅上的帝江。
第三百四十二章 布局落子在松迎
秦这个姓氏若是延顺着光阴长河追本溯源的话可以一直追溯到巫族建立伊始。
千万年前还是荒古之期时这个姓氏就跟随着那位巫祖开疆扩土南征北战立下了不世之功。
后来巫族定居洪荒古陆的西南大洲,巫祖论功封赏,在十二祖巫之后还有五大姓氏,当属扶龙之臣的秦家自然也身在其中。
千万年来在悠悠光阴长河中在这片疆域何其辽阔的巫域当中有数之不尽的名门世家浮光掠影昙花一现,在光阴长河中也激不起丁点的浪花。
但唯独这五大豪门经久不衰,甚至每隔百年还会有一两个道胎入世修行。
他们如同高高在上的神邸般俯视着那些个被世人赞叹仰望的天才们。
寻常世家子弟与五大豪门入世问心的道胎之间有云泥之别。
前者萤火之光安敢与后者皓月争辉!
而自出生便被奉天城云宫的一位赞誉为“天宝”,在舞象之年又被十二祖巫之一的帝江收为嫡传弟子的秦良玉更是这一辈五大家修行妖孽中的佼佼者。
而他这一次遵照家族族规入世修行打磨心境恰巧不巧的正遇上了这场诛歌大会。
于是这位秦家良玉便出现在了这里。
能够同秦良玉站在一起的自然也不会是藉藉无名之辈,甚至还是冠绝一城在天才青年一辈中当属凤毛麟角之类。
最起码除了秦良玉这轮皓月,一直缄口不语的白袍男子,其余三人无论是家世亦或者修行天赋丝毫不比人群中正进退两难的苍云洞天少主公良钰钰弱上分毫。
但此时他们都极为安静地站在了秦良玉的身边。
没有,也不敢逾矩半步。
“良玉哥觉得那个公良钰钰并非我们所看到的这样?”那名身着鹅黄衣裙姓李名药师的女子言笑晏晏地问道。
应天城往北行五百里有一座名为桃花的城池,占地千丈比那座囤甲十数万的南雁兵镇还要广阔。
而这座城池的主人便是李家。
其实这座城池原名并非叫做桃花,而是朕甲。
传闻李家的千金李药师出生之时满城的桃花尽数绽放成了当时的一大异象。
满城绯红,人间绝色。
而且听说李家大小姐李药师酷爱桃花,就连素来重男轻女的李家老主见到自己这个孙女后也是疼爱有加。
以至于等到后来李药师及笄那年这位李家老主力排众议给这座城池换上了脂粉气浓厚的名字。
桃花城有李药师。
秦良玉的手指摩挲着玉质扇骨,“各位想必都知道那张天理阁放出来的名为金玉榜的榜单是何人最终定的榜。”
天理阁是巫域中渊源深厚的门派,只是这个门派向来不参与战事,哪怕是同长城的千年争斗中也是保持中立。
即便如此巫域中也未曾听说有人敢以此寻衅天理阁。
缘由只有一个,天理阁的老阁主是已经踏入了轮回境的大帝强者。
而天理阁每年都会对巫族崛起的青年天才列出一个榜单,在上面囊括了所有名门子弟与布衣天才。
而这个榜单就是金石美玉并为榜的金玉榜。
也是他们青年一辈中含金量最高的一张榜单。
很多的世家子弟皆以能够榜上为殊荣,像晏几道李药师他们几人自然也意外。
只不过像他们这般所争的已经不是身在榜单,而是名次
谁能够名列前茅,谁又能够在金玉榜上独占鳌头,谁便是巫族这一代中的领军扛旗之人。
“听父亲说当初天理阁中人对金玉榜的前十甲的名次问题有很大的非议,所以这次的金玉榜的出炉要比往年的晚了两月的时间。”
秦良玉左手边的黑衣男子沉声说道:“最终还是闭关已久的老阁主出关一手敲定了下来。”
此次的金玉榜名为顾横波的黑衣男子占据了第五的席位,而之前的李药师以女子之身坐在了第六的位置上。
在往下也就是第七席上是公良钰钰的名字。
公良钰钰之下,才是晏几道。
“所以我想你们大概不会质疑一位轮回境强者的眼光吧。”秦良玉笑吟吟地说道。
“若是有,也只是你们的境界未到而已。”
众人闻言除了那名白衣男子外,其余的三人藏在假面之下的神色皆是复杂。
在场的五人之中也只有他秦良玉敢在境界一事上压胜他们。
其实金玉榜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上榜之人皆要是青年一辈且浮屠境之下的修士。
而这届的榜首状元并非是他们眼前的秦良玉。
“公良钰钰能够同各位一起在那张金玉榜上榜上有名,若真的单单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公良珑,我想天理阁屹立于巫域千年不倒就成了一句玩笑话。”
秦良玉的这句话使得顾横波三人立克噤若寒蝉。
哪怕是最早认识他并且平日里与他相处最好的李药师此时大气也敢喘一下,唯唯诺诺地站在他身后,唯恐触犯了这位“天上人”。
“子胥,你来说说看。”秦良玉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掌心,笑吟吟地说道。
这个子胥自然就是称呼的他们五人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那名白衣男子。
顾横波他们只知道这个白衣男子名叫伍子胥。
在他们刚看到秦良玉的时候这个伍子胥就已经跟随在他身边了。
但据他们所知五大家中并没有伍姓,在他们这些顶尖的名门中并没有这个伍姓。
而且他们五人同行后秦良玉本来没有开口提及过伍子胥的身世,再加上后者平日里寡言少语,若不是秦良玉来口他很少说话,所以顾横波他们三人对这个名为伍子胥的男子所知甚少。
除了一个名字之外也就是知道其灵力修为丝毫不弱于自己,皆是造化境的灵力境界。
可奇怪的是号称“揽尽巫域齐英才”的金玉榜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听闻秦良玉开口,一直安静站在众人身后的伍子胥终于薄唇轻启,嗓音清脆如清泉石上流叮铃作响道:“公良钰钰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那人给摆了一道。”
“不是公良钰钰太蠢,而是对方手段太高明,再加上他一开始对敌轻蔑这才让对方占尽了先机。”
短短两句话就让顾横波三人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现在那名松迎楼的执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伍子胥面具之下神色平静眼中波澜不惊毫无感情地点评说道:“当然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这点,知道自己被那人给当枪使了,可已经为时晚矣。”
“先前公良钰钰之所以口吐狂言一来是因为人缘极差的长孙无忌同坐拥苍云洞天的公良珑比起来确实是差了一筹,二来就是公良钰钰故意要将这件事闹大。”
“大到要将阳关兵
镇的天给捅破,天破了自然会有人来替他收拾残局,不是他父亲公良珑就是苍云洞天的一位太上长老。”
“这次松迎楼可能就要吃一个暗亏了。”最后伍子胥几近盖棺定论言之凿凿地说道。
顾横波他们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人群中老神在在的那名白衣男子,他们没想到在这本就已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的海面上在下边更是暗流涌动,遍地杀机。
而且更让顾横波他们没想到的是若刚才伍子胥所言属实,那那名出手果决狠辣的白衣男子竟然是拿一未曾见过面的浮屠境七转强者当做棋子,落子布局,收官生根。
这般大手笔哪怕是出身世家名门如他们也是不曾有过的。
“秦兄,他说的都是真的?”晏几道嗓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秦良玉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眸子,“非要让我亲自开口你才相信子胥的话?”
继而他又自顾自说道:“虽说公良钰钰的心性确实还有待琢磨,可若是将你晏几道放在他现在的这般境地上,你就能保证一定会比他做的强?”
在家族内向来无法无天的晏几道此时低头不语,不敢开口言语半字。
最后秦良玉的炙热目光落在了人群中那抹白衣之上,对于此人的心思城府,哪怕是历练有方的他也只能由衷感慨四个字。
深不可测。
初次交手公良钰钰输在了他手上不算亏。
“好好看着吧,公良钰钰应该是要出手了。”
果不其然,在秦良玉的话音刚落,人群前的公良钰钰就暴起出手,出手的对象自然是那个楚楚衣冠但却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白衣男子。
霎那间公良钰钰体内的滚滚灵力如同江渎之水喷涌而出,整座三楼无端生出四五道的灵力龙卷。
狂风大作灵气紊乱,将本来聚拢围观且没有生出丝毫准备的人群直接吹散开来。
公良钰钰脚下灵力流转,转瞬间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随后众人只看到虚空之中有一道黄色雷霆一闪而过,向着静站不动的白衣男子袭杀而去。
“大搅云雷诀。”身形化作一道雷霆裹挟着涛涛杀意向姬歌袭掠而去的公良钰钰低喝道。
不远处的墨渊刚准备出手就被姬歌以武夫凝音聚线的手段给拦了下来。
自己好不容易才拢起现在这个场面,若是让自己人出手岂不是亏大了。
退一步来讲,即便是自己人出手那也不能是墨渊。
看到公良钰钰对姬歌出手即是杀招,松迎楼的首领执事脸色更加阴沉。
这道大搅云雷诀即便是同为造化境的寻常练气士硬撼下来也是非死即残,若是真被公良钰钰得逞,那不光松迎楼的颜面扫地,就连自己以后在阳关兵镇都抬不起头来。
造化境的后辈修士竟然当着浮屠境七转自己的面杀人,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自己就真该归隐了。
即便此时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己可能被身后之人当做枪使,可正如伍子胥所说的那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动手!”在公良钰钰距离姬歌仅有两丈之时,他高声喊道。
紧接着那名首领执事神色一凛,他看到在公良钰钰身后有一道黑影如影随形,裹挟着风雷之势朝自己袭杀而至。
他公良钰钰竟然敢对自己出手?!
看到这一幕的姬歌长眸微眯,看样子事情愈发变得意思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宝眼中的天才
既然跟在公良钰钰身旁的那个老者已经对自己出手,那自己就绝没有坐以待毙的可能。
一念至此松迎楼的执事低喝一声,一股无形的威压自体内如同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因为之前的那股灵力龙卷刚刚站稳脚的众人在感受到这股威压后神色一变。
特别是灵力境界低微的楼中修士,其中那些个化婴天相两境的练气士在那股浩荡威压之下身躯微躬,脸色铁青凝重。
再卑弱的练气士比如刚刚踏入了凝神境的修士,体内气血翻涌灵气凝滞,直接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距离那名首领执事最近也是最先察觉到那股威压的姬微微皱眉,他能够感受到这股威压在透过自己身躯时加重了几分。
明白自己受到人家特殊照顾的姬歌心中腹诽道:“没想到一个浮屠境七转的强者竟然这般小肚鸡肠容易记仇。”
而后他神色一凛,便看到身前的那道瘦削修长的身影消失不见。
在距离自己一丈半多远的地方,那名首领执事与黑衣老者轰泉对掌撞在了一起。
不管那边的战局情势如何的变幻莫测,自始至终都置身事外秦良玉他们五人一直是稳坐钓鱼台。
“看到了吗?”秦良玉嘴角玩味地问道。
“那个白衣男子有问题。”在听到伍子胥的话后就一直注意着姬歌的顾横波沉声说道。
“刚才自那名首领执事身上荡漾开来的可是浮屠境七转的威压,哪怕是诸位在近距离对上这股威压时也不可能安然无恙,身躯还能够如此挺拔。”
秦良玉闻言点点头,悠悠开口道。
“可现在他却做到各位都难以办到的事,现在你们知道那人即便知道了公良钰钰这四个字后真正代表的什么后为何还能够泰然自若了吧?”
秦良玉穆然转身那双本就深邃幽黑的眼眸审视了一圈众人,随后自顾自地说道:“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轰!”
一道宛若九天雷霆炸响的巨大声响从秦良玉的身后传出,继而在整座松迎三楼响彻开来。
在这一声巨大声响过后,原本一直坐在某个角落打瞌睡的男子猛然惊醒了过来。
他先是神色迷茫地抬头瞅了瞅空无一人的四周,随后又努努鼻子轻轻嗅了嗅,最后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眼里闪过一抹精芒,遂即一拍大腿猛然站起身来。
刹那间那道高大壮硕宛若一尊古塔般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姬歌看着执事被人拖住,而自己一直找寻出来的那人迟迟也没有出现,等到公良钰钰离自己只有半丈之远时再让墨渊出手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后者还有分神照顾怀里的巫浅浅。
所以姬歌选择硬接公良钰钰的这道大搅云雷诀。
只是姬歌现在身在松迎楼中,这里大多数都是为了诛歌大会而来,诛歌大会就是以诛杀自己为噱头。
所以若是自己此时施展出龙凰不朽法身只怕会引来旁人的注意,继而将身份泄露出去。
而姬歌此时手上的灵诀品秩比起大搅云雷诀又都太低,哪怕是施展出来也无济于事,甚至有可能还会弄巧成拙。
“听说大搅云雷诀可是公良珑的成名灵诀,死在这道灵诀之下的浮屠境修士只怕已经有双手之数。”
李药师美眸流转看着那道黄色流光在虚空中留下点点雷霆闪烁的火花后,将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与众人听,“当年公良珑约战烛九阴大人时也曾施展出这部威势惊人的灵诀,但却被烛九阴大人轻松破去,并且还毫不吝啬地指点了他一二。”
“这部被大帝指点过的灵诀其威势只会比之前更为恐怖惊人。”
“哪怕是现在由公良钰钰施展出来,其蕴含的狂暴威势也足以令寻常的造化境强者重伤性命垂危。”
“即便是换作我们也只能施展出家族绝学同他一较高下。”
顾横波与晏几道闻言没有开口接话,已经算是默认了李药师的观点。
“他该不会已经是下傻了吧?”晏几道看着迟迟没有反应的姬歌,笑着问道。
“可能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顾横波抱臂环胸冷哼一声道。
哪怕那人当真如秦良玉所说的那样有恃无恐是因为有与自己相当的造化境,可要论家世眼界他自信要比那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白衣男子高出几层楼不止。
秦良玉闻言出奇的没有反驳他们二人,当然也并非是认同他们的话。
他现在只是觉得身后的这两人有些不可教也。
他从不与蠢人浪费口舌。
自己素来都是以最坏的想法去考虑大局。
他不认为那个看似被动实则是主动寻衅的白衣男子会坐以待毙,恰恰相反,自己觉得他真的是有恃无恐。
最起码跟随在他身边那个怀抱少女的男子一直都没打算出手。
虽然那名男子一直在隐藏着自身灵力波动,可天赋异禀总有一双“慧眼”的他依旧能够看出那人是真真切切的造化境。
像他们这个年龄的青年能够跻身造化境那就是天赋惊艳上根大器,放在外面都是能够让顶尖宗门打得头破血流也要拉进祖师堂的大道种子。
而且秦良玉知道,不管是身后的顾横波还是李药师,亦或者是晏几道,他们这几位修道美玉心中自有一份傲气。
若不是因为自己出身秦家并且已经踏入浮屠境的灵力修为,他们怎么会甘居人下。
所以他相信那名怀抱少女的男子自然也是如此。
可既然他现在甘愿站在那个白衣男子身后,自然是因为后者有让其折服之处。
不管是灵力修为还是家世,亦或者是修道之人最为看重的心性。
所以秦良玉现在自然而言的又高看了那人一眼。
“你究竟是什么人?”秦良玉看着人群中极为显眼的那道白衣,轻声低语道。
姬歌看着那道裹挟着风雷之势以摧枯拉朽之势朝自己奔掠而来的流光后,终于是缓缓抬起了双手。
“他要出手了。”顾横波冷声道。
只要那人一施展灵诀,打小就跟随爷爷走南闯北见识颇多的顾横波就大致能够瞧出他出自哪个世家亦或者来自哪座宗门。
可等到顾横波看到那人双手叠印的起手式后他身躯一震,“什么?!”
“怎么了?”晏几道注意到了顾横波的异样,赶忙出声问道。
在他们三人当中顾横波素来以杀伐果断沉稳自持出名,晏几道几乎很少看到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最近的那一次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李药师身前的秦良玉时。
顾横波指向姬歌,指着此时那席极为刺眼的白衣,那张精致的面具之下依旧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说话的嗓音有些颤抖,“那人用的是公良钰钰的大搅云雷诀!”
遂即一直作壁上观选择隔岸观火的五人包括秦良玉与伍子胥在内,皆是神色复杂。
他们都清楚顾横波的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是修心有成的秦良玉都有些不想亦或者是不敢相信。
天底下当真有如此惊才艳艳之辈?!
其实整座三楼若是要说谁最为吃惊自然是率先出手看似抢占了先机的公良钰钰。
等到他手握一杆由灵诀所化威势凛凛杀意滔天的雷矛刺向姬歌时,他便看到他缓缓抬起手臂双眸微阖的姬歌正在施展那道他儿时演练了无数遍的自家本命灵诀。
“怎么可能?!”看到这一幕的公良钰钰近乎吼出声来。
他不相信父亲会将这道大搅云雷诀传授给一个外人。
等到姬歌将记忆之中的最后一道印诀施展出来后,已经是满头大汗的他终于睁开了双眼。
虽然脸色苍白但狭长的双眸中却熠熠生辉,璀璨若天河中的耀眼星辰。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的姬歌看着手中那道光芒四射刺的双眼隐隐生疼的灵诀。
索性神魂之中有沉香剑灵协助自己,否则自己没有信心仅凭借一眼就能够将这道品质极高的灵诀复刻施展出来。
这道灵诀外有一条似云似雾的玉带围系而过,道痕显印虚幻莫测。
姬歌在完成这道灵诀时耳边甚至隐隐出现了大道的阵阵轰鸣之声,激荡着姬歌的心魂神魄。
在灵诀之内也传来了蕴含着无上天威的雷鸣炸响声。
此时的姬歌也来不及再在这道灵诀上花费太多的心神。
因为公良钰钰的灵诀所化的雷矛已经向自己刺来。
于是姬歌心随意动,手中原本静静悬浮的灵诀在他心意的牵引之下转瞬之间便化作一杆天威浩荡的长矛。
比起公良钰钰手中的也只不过短了三寸而已。
终归是有些差距的。
紧接着,在众人的惊掉了下巴的诧异目光之中,姬歌的手掌轻轻搭在了横置在身上闪烁着蓝色雷芒的长矛之上。
随后轻轻掷了出去。
那杆雷矛刚一脱手便化作一道蓝色流光拖着长长的灵尾与袭掠而来的公良钰钰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楼中起惊雷,虚空震裂纹。
一股已经化作了实质的浩荡灵压向在松迎楼三楼席卷肆虐开来。
楼中之人人人惶惶,惴惴不安。
“诸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相信,此时此刻各位大道之上的争锋宿敌都已经出现了。”
站在灵力光壁之后没有被那股灵压波及到身上一尘未染的秦良玉神色凝重地说道:“也包括我在内。”
生得一副曼妙身子丰神绰约的李药师朱唇轻启刚想要说什么,就突兀地被弥漫了整座楼层烟尘中传来的一道戏谑声响给打断了开来。
“公良钰钰,你觉得老子我施展出来的大搅云雷诀有你爹几分的风采?”
第三百四十四章 点头要杀人
松迎三楼漫天烟尘中传出的那句戏谑之言落在了楼中每位修士的耳中。
所有人都听的真真切切但却没人能够笑出声来。
难道这小子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当真不知道公良钰钰的老子是谁?
得罪了苍云洞天之主公良珑哪怕是已经踏入了归真境的通天强者都保不住,就更别提一个小小的后生晚辈了。
若是这句话传入公良珑的耳中,届时无论是这个白衣青年还是其身后的那个家族,即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轰!”
话音刚落楼中的某个角落就又传出一声巨响。
一股三丈之高的灵力风暴以摧枯拉朽之势转瞬间席卷了整座三楼,将那本该许久才能落定的烟尘尽数吹散开来。
晏几道紧盯着重新出现在视线中的姬歌与公良钰钰,抿了抿嘴角,“看样子他们两人的灵力都损耗极大。”
“虽然那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但大搅云雷诀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寻常的灵诀,所以相较起灵力,我看还是那人的心神耗费颇多。”李药师眯了眯秋水长眸,嗓音软糯地说道。
顾横波只是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他自认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也并不能够做到像白衣男子那般单单只看了一眼就能够将灵诀复刻施展出来。
人力有穷时,更何况是那曾由大帝强者指点过的大搅云雷诀。
所以哪怕他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秦良玉之前的所言。
白衣绝不能留!
“子胥,看来他们还没有察觉到。”秦良玉握紧手中折扇,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是我没有看错,那人应该是只有凝神境的灵力修为。”明白了秦良玉话中意思的伍子胥掷地有声地说道。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顾横波他们三人的耳中,随后在他们的心湖上激荡起了滔天巨浪。
“这怎么可能?!”晏几道难以置信地问道。
若那人真是只有凝神境的修为,只怕刚才在那股浮屠境七转的威压之下他就已经爆体而亡了,怎么还有气力来接下公良钰钰的攻伐手段。
而且这场对于灵力比拼前者竟然没有露出丝毫的颓势,甚至在交手之后还大放厥词。
自己在金玉榜上的排名尤在公良钰钰之下,既然那人能够同公良钰钰交手而不落下风,那就表示对上自己也会如此,甚至可能还会压自己一头。
一想到自己若真被一凝神境的练气士骑在头顶,这个在家族中如同众星捧月般存在的晏几道就心气难平怒火中烧。
“子胥没有说错。”李药师抿了抿朱唇,极力平复下心湖上的巨浪波涛,银牙紧咬道。
即便是她也从未见过如此惊才艳艳之人,就凭借刚才那一幕。
想到这里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眼左手边的这位秦家天宝,哪怕是同这位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了。
“药师,不用拿我来同他比较,我自愧不如。”仿若看到了李药师的心思,秦良玉轻摇折扇,笑吟吟地坦然承认道。
但是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若真是以死相搏大道争锋,那最后站着的只会是自己。
在家时父亲一直教诲自己要先行事后明言,所以这句话只能是等到自己摘下那人的项上人头,毁去他的大道根基后再说了。
“你怎么会大搅云雷诀的?!”战局之中长发凌乱的公良钰钰脸色铁青眼神阴翳地看着那道白衣,冷声问道。
“公良钰钰,其实我是你多年未见的叔叔啊。”姬歌耸耸肩,摊手无辜地说道。
假面之下,那张覆着猥琐相貌面皮本该是俊逸清秀的脸庞之上嘴角
噙起一抹讽笑。
一直站在姬歌身后的墨渊听到自家公子的这句一本正经的玩笑话后忍俊不禁,也幸亏公子连这么个便宜都占。
“你放什么屁!”公良钰钰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之前一直同那名首领执事交手但处于下风的老者听到那人一直出言侮辱主人,假面之下已经是雷霆震怒。
“竖子安敢辱我洞主!”
老者拼着结结实实硬挨了那名首领执事的一拳身受重创也要转身斩杀掉这个口出妄言的小子。
姬歌看着盛怒之下裹挟着磅礴灵力朝自己轰杀而来的黑袍老者,神色一凛,“石叔,你要是再不出来侄儿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听这语气他是在求救?”顾横波闻言扯了扯嘴角,忍不住问道。
他原本以为接下来能够看到那人独战浮屠境修士的惊艳一幕,没想到他竟然向外求援,而且听这语气好像还是理所应当之事。
难道他就没有一份作为修行天才的傲气吗?
“看来他楼中还有接应,难怪之前敢如此挑衅有浮屠境强者充当护卫的公良钰钰。”伍子胥摩挲着下巴分析说道。
“呵呵。”晏几道淡淡一笑,“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我觉得还是那句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来的更为贴切一些。”伍子胥轻声说道。
随后他又看向神色有些尴尬的晏几道,掉头致歉,“当然这单单是我的看法,没有针对晏兄的意思。”
晏几道听到他的解释后点点头,然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若是这句话由一个毫无跟脚的修士同自己讲,心高气傲的自己早就将其一拳轰杀了,哪还有会听他解释半句。
只是对于伍子胥却不行,不单是因为他与自己相当的境界天赋,更多的是因为他是秦良玉极为看重之人。
自己可以得罪一个伍子胥,但是不能够招惹一个秦良玉。
“能够布下援手这也是人家的手段本事,诸位又何必这件事上斤斤计较。”
最终还是秦良玉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此时他更加好奇此人的身份了。
有心甘情愿站在其身后的造化境青年天才,还有境界指定是不弱于那个黑袍老者的强援,此人在外界绝对不会是藉藉无名之辈。
“横波,能不能打探出此人的跟脚出身?”秦良玉转头,轻声询问道。
顾横波点点头,“需要时间,但我这还有个最省时的办法。”
“我去。”晏几道向前迈出一步,双臂微垂战意凛然,说道。
“药师也愿意替良玉哥去试试那人的深浅。”
姬歌的最后一个字消散在虚空之中几息后,整座三层在刹那间就有一股使得这方天地都震栗抖动的威压传荡开来。
楼中本来已经缓过神来的众人在感触到这股强盛的威压后,一股无力眩晕感自四肢百骸魂海深处奔涌上来。
楼中凡是造化境以下的练气士皆是跪倒在地,神志不清。
哪怕是那名首领执事在感受这股浩荡威压后也是神色凝重。
他作为三楼的执事竟然不知道楼中何时来了个出神武夫这么棘手的人物。
被那股威压特殊“照顾”的黑袍老人旋即便感觉到仿若有万钧之力的峰岳镇压在自己身上,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缓缓凝滞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动作也放慢下来,最后那道本就瘦骨嶙峋的身躯如同被这方天地拘禁封锢了一般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还好赶上了。”浩荡威压过后,又有一道粗犷的嗓音在楼中响彻开来。
等到那名首领执事反应过来后,那
名白衣男子的身旁已经站着了一位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壮硕男子。
他上下打量了那宛若凭空出现在此处的壮硕男子一眼,若是他没有猜错,他就是那股威压的主人,也就是那抹白衣最大的倚仗了。
出现在姬歌身边的正是早就来到此处打探消息的石破天。
“石叔莫不是就等着我开口求援了吧?”姬歌打趣说道。
“咦?可不带这么说的,我怎么能看你小子的笑话呢。”石破天咧了咧嘴,满脸笑意地否认道。
姬歌闻言摇摇头,笑而不语。
“下次您再口是心非说谎的时候麻烦你收敛一下脸上的笑容好不好?”姬歌撇撇嘴,心中腹诽道。
“幸好少主没事,不然你个老匹夫得分八段死!”石破天看向动弹不得的黑袍老者,眼神冰冷地说道。
站在不远处的公良钰钰看到凭空冒出来的壮硕男子,眼神阴鸷眉头紧皱。
原本以为只要洞天的这个长老出手必然能够将白衣男子给斩杀,没成想半路竟然杀出来蛮横壮汉。
而这个壮汉现在仅凭一道威压就使得洞天长老没了还手之力。
公良钰钰也并非蠢人,现在的局势也总算明朗,他也算是明白原来这个壮硕的大汉就是他敢同自己甚至是自己身后的苍云洞天叫板的倚仗所在。
“破!”
随着黑袍老者的一声低喝,那道禁锢着他身躯的威压竟然被他强行凝聚起来的灵力给冲破消散而去。
但受灵力反噬他的脏腑小天地已经出现了破碎裂痕,灵脉结窍也是受创颇深。
一股腥甜之感自喉间涌了上来,遂即黑袍老者呕出一大口鲜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
“长老。”公良钰钰一个闪身上前搀扶住身形摇晃的老者,“还能撑下去吗?”
“少主,若是我没看错那人已经踏上了淬体八重楼,不是我同少主你能够对付的。”
公良钰钰闻言神色讶异不过很快脸上就恢复了平静。
一个淬体八重楼的出神武夫确实能让他在楼中横着走了,但若是在阳关兵镇还差了些火候。
“少主,接下来我拖住那人一时三刻,你只管逃,只要能够逃出楼去就还有一线生机。”黑袍老者抓住公良钰钰的袖袍,以心湖涟漪的手段安排说道。
公良钰钰闻言重重地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黑袍老者会心一笑,这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苍云洞天少主。
果断狠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更不会优柔寡断半分。
苍云洞天能够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他很是欣慰,只是可惜自己很难再看到了。
旋即他一把将公良钰钰推送了出去。
“苍云洞天鹤仗客斗胆向这位请教一二。”黑袍老者拱手对石破天高声喊道。
“有点意思。”姬歌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看着仓皇逃窜出楼去的那道身影,说道。
“放跑了他不要紧吗?”石破天并没有理会那个名叫鹤仗客苍云洞天的长老,而是以聚音凝线的武夫手段向姬歌询问道。
“无妨。”姬歌挥挥手说道。
“跑了一条这不还有五条大鱼吗?”说到这里,姬歌终于是转头看向了秦良玉那行人所在的方位。
当他看到其中一男一女已经站了出来但因为石叔现身的缘故所以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有了骑虎难下的那么点意思后,他轻轻拍了拍手掌。
“石叔,俗话说老而不死是为贼,所以石叔你还是不要对这么个老匹夫手下留情了。”
石破天听到姬歌这句杀意森然的话后,重重地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就是姬歌呀
松迎楼中此时差不多已经乱作一团。
先前楼中总计也就只有两处战局,那名白衣男子同公良钰钰交手,胜负还在五五之分。
还有楼中的首领执事真名为鹤仗客的黑袍老者的短暂交手。
可现在楼中明面上的战局只剩下了一处,但却没有人敢靠近那处战局半步。
一名淬体八重楼的出神武夫若是放开拳脚只怕整座松迎楼都承受不住其锋芒威势。
单凭那浩瀚的武夫气机就能够让这松迎楼三层破裂粉碎成齑粉,消失在无尽的虚空当中。
所以楼中现在近乎已经没有看热闹的修士了,纷纷都逃窜出楼去。
没有人傻到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看热闹。
“不用手下留情。”姬歌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对石破天吩咐说道。
既然苍云洞天这对主仆敢染指浅浅,那自己就不介意去他们去往黄泉路。
只不过现在姬歌可顾不上这个半只脚已经迈进鬼门关的老匹夫,他迈着轻快的脚步缓向前缓缓走去。
他要去见那群人。
怀抱巫浅浅的墨渊跟随在其身后,在经过石破天身旁时将巫浅浅递到了他的怀里,“劳烦石前辈先照顾一下浅浅。”
石破天有些难为情地接过还在昏迷中的巫浅浅。
若不是他知道接下来的小歌身旁少不了他自己才不会接过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他瞅着怀里双眸紧闭粉雕玉琢的巫浅浅,扯了扯嘴角。
这一幕若是让青荫福地的那哥几个看到非得笑掉了大牙才肯罢休。
秦良玉看到那道白衣朝自己这边踱步走来后,慢慢收拢起手中的玉骨折扇,“看来我们早就被别人给盯上了。”
原本秦良玉以为他们五人一直是在隔岸观火最后不管是那白衣取胜还是黄袍技高一筹,他们都是螳螂捕蝉后的那只黄雀。
可没想到原本的那只螳螂竟然摇身一变成了现如今朝他们走来的猎人。
本就已经踏出一步却迟迟没有再落脚的晏几道闻言借助那股子心气终于是又跟上了一步。
就在秦良玉的思绪之间,那名白衣男子已经停在了他身前的两丈之处。
“之前只知道有你们五个人的存在,但并不知道你们会在何时何地出现。”
仿若是已经猜到了秦良玉会问什么,驻足不前的姬歌率先开口说道。
他在上楼之前花得第二枚元神通宝就是买了这群人的消息。
准确的说还要再加上已经逃离出楼去的公良钰钰。
既然有人摆下了诛歌大会这么个场子,那姬歌总得知道是哪些人想要自己的性命不是。
虽然这些消息自己也可以从石破天口中知晓,看似没必要花那枚冤枉钱。
但姬歌害怕他们一行三人刚上楼就会被人给盯上,届时肯定会两眼一摸黑。
所以姬歌才会以第二枚元神通宝做诱饵引楼下的伙计上钩。
但他要钓的却是伙计嘴里的情报消息。
这也是姬歌一身轻松进入三楼的原因所在。
只不过进楼以后他没想到对方没有盯上自己反而是盯上了毫无修行的巫浅浅。
在巫浅浅被掳走的几息之后,他就已经判断出了是谁动的手。
再之后的那招引蛇出洞便在心底酝酿生出
既然寻常的手段引不出那几天龙鲤,那自己便换一饵料。
公良钰钰并不清楚其实他在朝自己的那两名扈从放眼望去之时自己就已经成了姬歌眼中的鱼饵香料。
“所以说你其实一进楼就盯上了我们?”秦良玉轻轻拍了拍身前晏几道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动手。
“算是吧。”姬歌没有否认,“我这人向来主动惯了所以若是要我处在被动境地我会不适应的。”
“我想我与阁下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上这样吧?”秦良玉摊手略显无奈地说道。
现在对方有一出神武夫压阵,若是真动起手来全军覆灭的只会是自己这边。
“现在确实没有,但保不齐以后不会有。”姬歌清了清嗓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而且我们以后肯定会是那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宿敌关系。”
此时墨渊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姬歌身后。
“这么说今日阁下是非要和我们开战了?”秦良玉看到白衣男子依旧不肯罢休,冷声问道。
姬歌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指着秦良玉嗤笑道:“你不要说的我好像是十恶不赦咄咄逼人的恶人好不好?”
“若不是你们来参加这个诛歌大会小爷我才懒得同你们见面。”
姬歌一边说着一边不顾松迎楼的规矩摘下了脸上的那张假面。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就敢在这里口出狂言?”晏几道高声质问道。
他至今还没有见过哪个世家的子弟对自己敢这么猖狂无礼,哪怕是家族底蕴深厚如顾横波他们同自己之间也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竟然敢这样同自己说话,哪怕是之前他的那一手极为惊艳此时未免也太目中无人。
难道他不知道在这巫域之中除了比拼自身的修为天赋,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底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这一部分所占比重极大。
自己之前也未尝不是没有见过出身低微的修道美玉,不过最终还是被自己给“暴殄天物”了。
所以晏几道不管这人究竟天赋如何,他敢对自己这般态度就已经注定没有将来可言了。
“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听你这语气大概也能够猜出你是谁来了。”摘掉假面来的姬歌抱臂环胸嘴角微微上扬,挑衅说道。
“听说名门晏家的公子素来嚣张跋扈,仰仗着自身修行天赋绝佳更是在族内无法无天,若是我没猜错,那个晏作歹就是说的你吧。”
晏几道听到姬歌的言语讥讽后眉头紧皱,脸色极为难看。
姬歌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些,而且还知道的这般详细自然是第二枚元神通宝的缘故。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再从那名楼内伙计嘴里打听出这么点流言蜚语半真半假之事也并非什么难事。
那名得了好处的伙计说到兴头上甚至还买一送二将那李药师与顾横波两人的事迹传闻一一同姬歌道清说明。
所以姬歌现在是对晏几道他们三人的往事知根知底,就连晏几道几几岁去的青楼楚馆,李药师何时天癸至,而顾横波指腹为婚的女子相貌如何他都明明白白。
当然这些小道消息究竟准不准确姬歌不知道也不用去知道,只不过是饭后茶余的谈资,但就是这些谈资就能够让姬歌在此时占尽上风。
唯一遗憾的就是对秦家的那块良玉以及那
个喜爱白袍的伍子胥所知甚少,特别是后者除了姓氏,修行境界之外就再无所知。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胆量的话就报上名来。”顾横波替晏几道“仗义执言”喊道。
“怎么?我说了顾小家主就舍得将你的青梅拱手相让?”姬歌白了他一眼,冷笑连连道:“听说顾横波你那未过门的道侣可是天仙般的人物,要不是两家指腹为婚凭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子怎么配的上人家。”
可能姬歌也忘了此时他还覆着那张面皮,嘴角还有两撇八字胡。
这摆明了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只是听闻姬歌这些话的顾横波却没有多想甚至没有开口反驳。
这位不日就将大婚迎娶青梅道侣的顾家小主面若凌霜地紧盯着姬歌。
若不是忌惮他身后的那位出神武夫,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其捶杀碎骨。
李药师觉得他总不至于同自己一个女子碎口,但她朱唇刚启对面就已经传来了话。
“等李姑娘你什么时候熬成婆斩赤龙了在来同我说话吧,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将你给就地正法。”
姬歌怕李药师听不清楚,还特意去将后四个字咬的极重。
李药师闻言银牙紧咬,双拳紧攥。
若不是顾及自己在秦良玉面前的淑女形象她早就对这个不知死活的登徒子痛下杀手了。
“你瞧瞧,姑娘家家的就是脸薄,都脸红了。”姬歌指着李药师转头对墨渊捧腹笑道。
墨渊眼角一阵抽搐,他只是讪讪一笑,表示现在根本不想认识自家公子。
“听说之前应天城中发生战乱以贾家为首的联盟将穆家给拉下了马。”
“但是拖住了穆家穆襄并且与之交手的却并非那几家联盟之人,听说也是一个出神武夫。”
“后来雁南兵镇一人挡住了万骑并且凿阵破甲数千的也是那位出神武夫。”
“最近的一次是在瓦岗兵镇,那个自称是青荫福地石破天的出神武夫寻衅挑战兵镇修士,无人能够与之抗衡,使得整座瓦岗兵镇蒙羞。”
“只是再往后就没有那人的踪迹了。”
秦良玉虽然嘴上说着那位声名鼎沸的出神武夫,但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道白衣。
“就是不知道现如今的楼中的这位武夫前辈是否就是晚辈话里的那位?”
秦良玉眸底深处闪过一抹精芒,沉声问道。
石破天自然不会搭理他,只是他现在心绪有些不宁,他觉得小歌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姬歌眯了眯双眼,秦家的这块良玉果然没有那么好糊弄啊。
“若是我现在开口否认会不会让你大失所望?”姬歌笑着开口反问道。
秦良玉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对其比划道:“确实是有那么一点。”
“那好吧。”姬歌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告不告诉他们确实已经无关紧要了。
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使得顾横波他们三人瞠目结舌,震惊得无以复加。
而秦良玉则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平静神色。
至于那个名叫伍子胥的白衣男子,眼眸空洞无神,神情有些呆滞恍惚。
“就像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姬歌,那个为了这场诛歌大会远道而来也是不请自来的姬歌。”
第三百四十六章 城中松迎楼 云外玲珑局
松迎楼中此时已经再无旁人,但姬歌的这话依旧是犹如一座崩塌的峰岳倒倾在海中掀起了十数丈之高的滔天巨浪。
鹤仗客没想到自家少主苦苦找寻为了那个姬歌特意来参加诛歌大会,而此时这人就站在自己不远处,也就只有数丈之隔。
甚至少主还与其交手只是现在却撤出了楼去。
一想到这里清楚公良钰钰心性的他唏嘘不已。
若是让少爷知道这件事恐怕苍云洞天的半边天就要塌下来了。
松迎楼的那名首领执事闻言满脸讶异,他自然知道诛歌大会的召开,不然也不会是由他在此时亲自坐镇松迎楼了。
但他依旧没有想明白这诛歌大会就是针对的他姬歌,可他听闻风声非但没有远远躲避反而毫无道理可言地一头钻进了这个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必死之地的阳关兵镇。
难道这天底下还真有人急着投胎找死不成?
石破天听到姬歌自报家门后神色一凛,即便是见过大风大浪如他此时也有些茫然。
就连他他现在也弄不清楚小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原本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是自己先行一步来阳关兵镇打探消息,然后就在松迎楼等待后至的他们。
只是自己确实打探清了参加这场诛歌大会的巫族才俊有哪些,身边分别都有什么境界的护道人跟随。
但自打小歌他们进楼后就不按照原计划来了。
之前他可没说会同苍云洞天的少主对峙,也没说要主动寻衅随便拉出一个其天赋境界都不输给那个景心事的秦良玉等人。
只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一点石破天还是明白的,所以哪怕刚才小歌同墨渊以二对五对上秦良玉他们自己也能够理解。
实在是打不过不是还有自己这后压阵嘛。
可现如今小歌却主动报上家门,将身份暴露开来,如此一来只要消息一经传出,那自己一行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还是在这敌腹之中,哪怕自己搬出这出神武夫的境界也无济于事。
届时就是人家的唾沫星子估计都能够淹死自己。
一直跟随在姬歌身边的墨渊大致已经明白了公子的心思,若先前公子的猜测皆是正确,那现在的这般作为确实无碍大局。
甚至可能还会是一招无理手打乱布局之人的谋划,也好让他们寻得一线生机。
“他刚才说什么?!”李药师一双美眸瞪大如铜铃,捂住朱唇难以置信地问道。
晏几道好像也无法接受这么个事实般向后撤了两步,袖袍中的双拳紧攥。
顾横波一脸的怒气已经被讶异所代替,他没想到传闻之中的姬歌竟然只有凝神境的灵力修为,而且还是这般嘴碎毒舌,更主要的是这相貌也属实猥琐了一些。
“他就是姬歌,算起来还是这场诛歌大会的主角。”秦良玉淡淡说道。
说实话自己一开始也确实没想到他会是那个在巫域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姬歌。
原本他从公良钰钰对峙时自己也只当他是个家世背景与公良钰钰不相上下甚至略高一筹的世家公子。
但自从他见到那人施展出“大搅云雷诀”后
秦良玉就清楚自己先前极有可能是看走眼了。
扪心自问,哪怕是天赋异禀的自己都无法做到他那般将他人的灵诀神通信手拈来为己所用。
但自己真正猜到他的身份也是在那位出神的武夫现身以后。
广袤无垠的巫域疆土之上,灵力修士如同过江之鲫,那浮屠境九转亦或者是返璞,归真二境却是少之又少简直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可若是执意找寻,除了那些个隐世不出或者是闭关渡死劫的老不死的也能够找的出双手双脚之数。
但就偏偏是这淬体武夫尤其是已经踏入了淬体七八重楼的武夫那简直就是闻有所闻见所未见。
最起码自从秦良玉入世修心以来从未亲眼见过出神武夫。
也正因为见到了这个出神武夫,他才确认了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份。
只是这相貌却是与传闻中的那个丰神俊朗世无双的白衣郎相差甚远。
“我这么说是不是太唐突了?”姬歌摸了摸鼻翼,随后又顺了顺嘴边的那撇八字胡,问道。
他注意到对面五人皆是一阵沉默,虽然那几人依旧是面覆假面但姬歌还是能够猜出他们脸上的“精彩”神色。
“你怎么会是姬歌!”晏几道额头上青筋宛若虬龙般乍起,近乎是吼出声来,“姬歌怎么敢来这里,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他的认知里姬歌在听闻了这场诛歌大会后就应该如同只惶恐不安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匆慌逃窜,成为自己一行人追逐游戏的猎物。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地站在自己面前且占尽上风。
“可事实就是如此。”姬歌懒得再同他费半句口舌。
“你可同传闻中的有些不一样。”李药师与顾横波近乎同时开口道。
姬歌闻言摊了摊手,略显无奈,“难不成在传闻里我脸上还能长出花来?”
“虽说有些离奇但也差不多了。”李药师臻首轻点,以自是妩媚天成的嗓音轻声道。
顾横波对此没有插话。
当然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只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希望在下这副模样没有让李姑娘失望。”姬歌摇摇头,淡淡一笑。
李药师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
虽说出身他们这种世家的子弟一心执着于大道修行对于那副皮囊并不上心。
但那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中的人当然也包括他们这种山上人。
特别是女子,最为爱惜的就是那张脸庞,而且山上的女子对于这点尤甚。
不然那些个驻颜有术永葆青春的术法神通为何能够拍出天价?
而且皮囊好看些总归是养眼下饭的。
传闻中姬歌可是那丰神俊朗面冠如玉的白衣郎,虽说是异族之人但也是不少巫族女子闺房中的春梦之人。
当然李药师并不在内,但他也很好奇姬歌是否如真如流传中的那般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们一下。”姬歌一边挽着衣袖一边看向五人中站在最前头的秦良玉,“若是我不动手你们能保证在阳关兵镇中对我不出手吗?”
秦良玉刚想回话,就被姬歌摆摆手插嘴说道:“若是你们现在只是忌惮石叔所以委曲求全点头答应,最后出了楼找来强援再杀我一个措手不及回马枪的话我劝你们还是直接摇头拒绝好了。”
顾横波闻言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还真如传闻中那般善长洞察人心工于心计。
“可以。”秦良玉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点头答应道。
晏几道闻言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心湖中传荡起秦良玉的温醇嗓音。
“晏兄,我们现在确实不宜同姬歌交恶,哪怕此时是对他流露出半丝的敌意我们都可能走不出这松迎楼。”
“所以良玉还请晏兄忍下一口气。”
“而且姬歌话里只说不在阳春兵镇对他出手,我们大可在阳关兵镇外对其设伏。”
听到秦良玉这番密语,晏几道脸上的神色才舒缓了几分。
姬歌他是非杀不可的,神仙也难救!
“当真?”姬歌半信半疑地再次问道。
“若是姬兄不信,我大可以道心起誓。”秦良玉伸出右手三指,掷地有声信誓旦旦说道。
姬歌看到秦家良玉的这番举动,会心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同景心事相比差在了哪里?”
秦良玉闻言眉头轻锁,他不明白姬歌会有如此突兀的一问。
景心事这个名字自己有听说过,其家世修为与自己身边的这三人相当,而且外界传闻他还是那位水神共工的半个弟子。
可自己却是十二祖巫帝江大人的传承弟子,比起那些帝子之资来自己是真正的帝子!
他姬歌凭什么同拿景心事同自己相提并论!
秦良玉刚想要开口,就被一声暴喝声给打断了开来。
“墨渊,动手!”
阳关兵镇天幕之上。
在绵延千里的翻腾奔涌的云海之中有一身着破旧道袍的老者闲坐。
在其身前摆放着一张不知是何质地的棋局,棋局之上大道纹脉显现,散发出无上玄妙的气机涟漪。
那张棋盘之上黑白两子泾渭分明旗鼓相当。
只是就在刚刚的一刹那,有一黑子光芒大盛气冲斗牛,甚至将棋局中的一道大道纹脉给冲散了去。
“没想到还真让这小子下出了一招无理手,这就有点意思了。”老人盯着那枚黑子捉摸了许久,终于是捋了捋凌乱胡须笑眯眯地嘀咕道。
额头上皱纹沧桑那是自光阴长河流淌过留下的印痕。
只是天地浩荡一人独坐云头好像显得有些空落落。
“见过祭司。”
话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凛冽罡风,不但将那名老道人身旁的云朵吹散,更是将阳关兵镇上空万里的云海撕裂开一道巨口。
但那名道袍猎猎作响的老道人依旧是坐在那岿然不动,那盘棋局中的玲珑棋子在那股足以撕裂开虚空的霸道罡风之下也没有丝毫移位。
“康回,怎么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样子?”老道人手执一枚玲珑白子,斜眼看向来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康回。
十二祖巫的水神共工。
不知何事来此云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