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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白衣     道听txt下载     道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姬青云第一次还礼

    为了分担姬歌的压力从而主动对上顾横波的景心事在青荫福地那群人撕裂虚空而来出现在天幕上空后便已经有所觉察。

    只是他一直没有确认这群人是否就是姬歌的后手。

    等到他再交手之余瞥了眼姬歌那边正在同一白衣男子交谈之后,这才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我什么事了。”景心事在心中腹诽一声道。

    他能够察觉到那群阳关兵镇的不速之客的境界修为要比自家将军府的禁卫还要高出数重不止。

    皆是浮屠境之上的灵力波动,至于是几转境界景心事瞧不出来。

    而且他能够感知到那群人中传来的几道隐晦的灵力波动,若是他没有猜错,甚至还有返璞归真二境的通天强者藏身在其中,伺机而动。

    看到这一幕的景心事眯了眯双眼,这种阵仗不管放在那座兵镇中虽说还不能够肆无忌惮的“横行霸道”,但兵镇之主想要对其出手也要掂量掂量一下。

    一个姬歌换一个将军府,究竟值不值得!

    而且现如今阳关兵镇的大将军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耐人寻味的事情。

    景心事不相信那座掌控着兵镇的将军府还没有收到消息。

    他同样也不相信那位传闻中“手眼通天”手腕狠辣的长孙无忌会成为睁眼瞎。

    长孙无忌之所以这般不作为任由局势发展到现如今已经是近乎不可开交的地步,他肯定有所谋划。

    只不过最后到底是针对谁,他就不得而知了。

    顾横波此时身后的那尊巍峨法相已经满身遍布剑痕,密密麻麻让人触目惊心。

    至于顾横波周身也是灵力紊乱,面露疲倦之色,双臂微垂手掌不断抽搐打颤。

    当然同为造化境的景心事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原本一身精粹纯厚的剑意已经所剩无几。

    就连景心事自己都不清楚在刚才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内自己挥出了多少剑。

    紧握永遇乐的右手不断打着颤,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大口喘着粗气的顾横波一边吸纳着此方天地灵气一边说道:“景心事,我已经很久没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了,痛快!”

    景心事闻言一甩手中的永遇乐,淡淡一笑,“彼此彼此,顾兄的手段更胜当年。”

    “还要再打?”顾横波身躯一震,问道。

    虽然两人皆已经力竭灵枯,但两人似乎心有灵犀一般,各自的身上都没有太过致命的重伤。

    两人唯一一次互换伤势还是战至正酣时一不小心没有收住手,景心事在顾横波的胸口上留下一道剑伤,顾横波的一拳也轰在了景心事的胸膛上。

    景心事呼吸之间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他最后看了眼远处的那两道身影,摇摇头,右手倒持永遇乐,说道:“今日就先这样吧。”

    “那就不打了。”同样注意到战局变化的顾横波身躯一震,将那残余的灵力震碎开去,笑呵呵地说道。

    他顾家又不是秦家的附属下家,没必要听秦良玉的吩咐行事。

    再者说秦良玉现在对上那个青裙女子,自己都看不出深浅,想必前者现在也不

    没有那么省力省心了。

    “顾兄要不要跟我一同过去?”景心事的目光看向姬歌那边,问道。

    顾横波耸耸肩,没有拒绝,“大可以陪心事兄弟走一趟。”

    至于另外的一处战局之中,孙乞儿手中的七杀传来铮铮犹如龙吟般的剑鸣之声。

    “秦良玉要败了。”孙乞儿在一剑逼退李药师的本命之物后提醒说道。

    秦良玉已经融身于法相,但突兀加入战局来的青裙女子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要是有心,打眼一瞧就能够立判高下。

    “怎么可能?!”手执粉艳桃花枝的李药师闻言脸色煞白神色凝重。

    她转头看向秦良玉那边,果不其然,本来同秦良玉的对峙的姬歌换上了一面容姣好哪怕连自己都生出几分嫉妒之心的年轻女子。

    在她的认识里秦良玉帝子出身同辈之人无人能够出其右,可现在在面对一女子时竟然式微。

    “我觉得我同你已经没必要再打下去了。”不愿再同这位李家大小姐浪费气力的孙乞儿收剑归鞘,沉声说道。

    他之所以来此就是为了给姬歌解围,看现在的局面,他不找阳关兵镇的麻烦那座将军府的主人就该烧高香了。

    李药师没有接话,目光呆滞。

    确实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只是李药师还未接受这个现实。

    是李家下错了赌注?!

    孙乞儿没有再理睬李药师,在找准一个方向后向那边疾掠而去。

    “想必这位就是青荫福地的主人了。”最先赶来这边的景心事对着姬青云作揖行礼,嘴角噙笑道。

    “还要谢你在瓦岗兵镇中的多加照拂。”姬青云点点头,道。

    姬歌的目光落在了顾横波身上,神色古怪。

    顾横波对着姬歌拱了拱手,说道:“因为之前的种种我们可能做不成朋友,但我想能不做敌人就不做敌人。”

    “彼此彼此。”姬歌拱手回礼,神色平静地说道。

    “你们交过手,胜负如何?”冷不丁的,顾横波转头向景心事问道。

    景心事将永遇乐横置在身后,轻轻拍打着,笑而不语。

    “你若真是对上秦良玉有几分的胜算?”大致已经明白他意思的顾横波又猛然间向姬歌询问道。

    一时之间不该如何回答的姬歌讪讪一笑,“若是我有胜算那现在同他争锋之人就不会是温稚骊了。”

    “哈哈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最起码好受多了。”顾横波闻言朗声笑道。

    姬歌闻言眼角一阵抽搐,这家伙的胜负心未免也太重了些吧。

    景心事轻咳两声,神色怪异。

    “铮!”

    就在他们的谈话之间,在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响彻整座兵镇的龙吟之声。

    旋即景心事与顾横波两人猛然转身,看到了自从踏上大道修行之后再为让他们心神皆颤目瞪口呆的恢宏波澜一幕。

    一条近千丈的巨龙蜿蜒横亘在兵镇上空,显现在他们的眼前。

    若不是他们的心境都异于寻常练气士,只怕仅仅是这一幕就足以让他们“失心疯”。

    但饶是如此,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在砥砺大道之上都会出现这么片阴影。

    虽然他们自从跻身天相境以后也是能够修炼出法身,而且凭借各人的天赋资质,法相高低不同。

    像他们这等名门之后法相都有数百丈之高。

    但法相有别于肉身,毕竟不是本体。

    但眼前的这条巨龙若他们没有眼花,那是真真切切的肉身本尊,对于他们练气士的法相有一种天然压胜的威压。

    那条巨龙身躯之上龙鳞密布,在寒芒闪烁之时又蕴含着玄之又玄的造化气息。

    顾横波相信,哪怕是天相境的倾力一击都难以摧动分毫,至于留下伤痕那更是痴人说梦。

    “这是先前的那位青裙姑娘?”景心事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向姬歌,难掩眼眸中的惊愕之色。

    姬歌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温稚骊的真身,之前在刚刚走出岛境之时在那处蟠青之地对抗那只天外巨掌之时已经见过一次,但此时姬歌的心湖仍然是久久不能平静。

    好像这次比在那之前又长了些许。

    姬歌摩挲着下巴,细细打量着遮天蔽日的巨大龙身,心中腹诽道。

    “你觉得秦良玉有几分的胜算。”饶是见多识广的顾横波在问这句话时也咽了口口水,以平复心湖上掀起的滔天巨浪。

    “能不死就已经很对得起他帝子的身份了。”景心事淡淡一笑,握剑的右手又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已。

    “无涯前辈。”姬歌看到来到父亲身前的那道背负长剑的身影后,赶忙收敛心神拱手道。

    “没死就好。”不顾大将军吴起的命令没有带领赤甲镶龙军一兵一卒只身赶来巫域又在中途遇上了姬青云他们的无涯点点头,说道。

    “那哪能啊。”姬歌搓着双手满脸堆笑道:“不再见无涯老前辈一眼,我可舍不得死。”

    无涯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咳咳。”姬青云在一旁轻咳了两声,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马上会意的姬歌屁颠屁颠地从腰间的那块芥子玉佩中取出一坛白玉腴,嘿嘿一笑后递到无涯前辈面前,“老前辈,要不您先润润喉?”

    在一旁看着那被姬歌取出来的极为熟悉的酒坛,景心事眼角一阵抽搐,那可不就是他从自己这里“打劫”去的白玉腴嘛?!

    “咻!”

    不远处又是一道破空声传来。

    “没舍得辣手摧花?”这是姬歌见到孙乞儿的第一句话。

    孙乞儿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向姬歌,说道:“我同李药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要取她性命。”

    随后他又转身看向姬青云,后撤一步,拱手作揖行礼,沉声说道:“晚辈孙乞儿见过青荫之主。”

    姬青云点点头,对着孙乞儿与景心事两人拱手回礼道:“我也要替青荫福地谢过两位的出手相助。”

    姬青云很清楚这两人今日出手不管是对自己亦或者是身后的家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赶赴阳关。

    这样很好。

    他们自然也担得起自己这举足轻重的一礼。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看某人思某人与人道某人

    姬青云的这一还礼也使得整座青荫福地的来人皆是这两位异族青年躬身行礼。

    既然主上如此,他们应当如此也理该如此。

    顾横波见此眯着双眼,似乎这次青荫福地欠下了这两人不小的香火情,而且今日这一幕若是被有心人给一个“不小心”传扬了出去,就相当于将景心事与孙乞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推到了他们这一代人的最高处。

    不是谁都能够担得起青荫福地之主姬青云还礼的。

    最起码身为帝子的秦良玉就没有这资格。

    “你叫做孙乞儿?”刚从姬歌那边“讨”来一坛白玉腴的无涯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其实孙乞儿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老人,只是不知其姓氏。

    最后在姬歌的开口称呼之后才知晓了背负长剑的老者原来名为无涯。

    “晚辈见过无涯前辈。”孙乞儿低头拱手说道。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个老者会对自己“青眼相加”,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礼数周全些总是好的。

    听到孙乞儿自报家门,无涯再确定了某件事以后便转头瞪了在一旁手脚无措的姬歌一眼,后者挠挠头,讪讪一笑。

    “隔世一剑学到了哪步?”无涯前辈不喜不悲,嗓音之中听不出任何波澜,淡淡问道。

    本着前辈问什么自己便回什么绝不敢在高人面前有半点隐瞒的孙乞儿作揖行礼,如实说道:“回前辈的话,剑招已经烂熟于心,剑意刚起,剑气略亏。”

    姬歌闻言咧了咧嘴,不知道接下来无涯前辈会如何表态的他干脆闭上双眼,眼不见心不乱。

    反正他作为剑道一途的长者总不能够仗剑欺负一个后生晚辈,更何况还是用自己的剑。

    “好小子,我都孤家寡人千年之久了你倒好,来骊山长城这才多长时间便给我找了一个衣钵弟子。”无涯看着想要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口眼皆闭做如是观的姬歌,冷笑连连。

    “前辈,姬歌他可是犯了什么禁忌?”孙乞儿沉声问道。

    大道修行本来就有诸多的相冲禁忌,像这种本门的术法神通被私自传授给予“外人”,在很多修道之人眼中被视为大忌。

    其中更有诸多宗门的祖师堂严令禁制弟子泄露本门功法,违者皆以离经叛道欺师灭祖处置,剔除祖师堂,废去修为逐出宗门,而且还要追根问罪于偷师之人。

    这些都是山上不成文的规矩。

    “我可管不着他。”无涯前辈冷哼一声,说道。

    话里自然是带着些许的怨气。

    这是实话,姬歌出身还算不上是先生的有熊氏轩辕一脉,既然有惊鸿一剑与龙凰不朽法身在身,更身负轩辕一脉的气运,那就是那位大人的衣钵继承之人。

    名义上而且尚未昭告天下的师父还是千年前就名声大噪人缘极好的宁策大人。

    当然至于怒气则是远远谈不上。

    若是自己当真因为姬歌“传道”于孙乞儿就生出怒气,有了门户之见,那自己在千

    年之前就根本入不了那位大人的法眼,更不会将驻守长城的重任托付给自己。

    毕竟在数千年之前,坐镇白玉京的依旧是在那位大人的师尊之时,那位被尊称为人皇的大人心中夙愿便是“天下大同”。

    “你不必深究于隔世一剑究竟是谁所研创,哪怕是你已经知晓了这桩旧事也不要在重提。”无涯前辈以心湖涟漪的手段同孙乞儿说道:“既然姬歌将隔世教给就你想必就已经承认了你。而且你今日的作为也颇让我满意。所以这剑招学了就学,只是有一事,他日出剑之时万不可辱没了剑招主人的名声。”

    “若是有朝一日被我知道你愧对此剑招,我定会不远万里问剑于你!”

    “弟子谨记。”

    外人不清楚这一老一少就将说了什么,只见到这位出身奉天城孙家的武痴对着骊山长城赤甲镶龙军的统帅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竟对后者以弟子自居。

    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姬歌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咧嘴嘿嘿一笑。

    其实这件事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同无涯前辈细说,毕竟自己这不还没回长城吗。

    再者自己也没想到无涯前辈会赶赴到这阳关兵镇来,而且会同孙乞儿碰面,属实是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笑什么笑,这件事可还没完!”无涯前辈敲了姬歌一个板栗,故作威严地说道。

    姬歌摸了摸额头,递给孙乞儿一个你放心我不会未必挨罚的眼神,眨了眨眼。

    另外一边,已经显现出真身来的温稚骊庞大的身躯一震,那条搅乱了万里云海的龙尾便狠狠地甩下身前十数丈之远的七彩琉璃法相。

    已经同秦良玉融身的法身穆然间睁开了硕大如潭渊般的双眼,本来尚且还有些混沌呆滞的双眸在蓄满了金色流淌开来的池水后这才变得神意十足。

    看着那条当真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裹挟着滚滚风雷之声转瞬而至的巨大龙尾,那尊面无表情的琉璃法相猛然间抬起右手臂,挡在了一旁。

    举手投足之间,这方天地间灵气紊乱,直接吹起了数道虚空龙卷。

    “砰!”

    那条龙尾狠狠地甩在法相手臂上,浩大的声势直接使得方圆百丈的虚空破碎而去。

    因为势大力沉,一直隐匿藏身于天地虚空之中的大道脉络都隐隐显现了出来。

    虽然法相接下了这势若雷霆的一击,但那数百丈之高散发出七彩神晕的法相依旧是向左偏离了十数丈不止,引来一阵的地陷山崩嘈杂之声。

    “啧啧,若真是换做是我我可拦不下来。”远在一旁观战的姬歌在一拳轰随了席卷扩散开来的灵力气浪后,收敛起拳势双手拢袖,感慨说道。

    “温姑娘这一击已经是相当于浮屠境二转的倾力一击。”景心事接过话去,“若不是秦良玉的那尊法相被帝江大人点睛加持过,只怕现在已经破碎成齑粉了。”

    虽然他选择出手护住姬歌,但说到底他毕竟是巫族之人,对于那十二位高高在上的祖巫依旧是心生敬畏,不可能同外人那般直言名讳。

    “不过

    差距还是有的。”顾横波眼眸深处精芒闪烁。

    最好的证明就是那条巨龙身躯依旧岿然不动地横亘在苍穹之下,而那尊法相也是周身光晕黯淡,踉踉跄跄。

    观看这两人的交锋来砥砺自己的道心对于当下自己的境界而言是最为契合之事。

    不远处,李药师看向那一交手便式微的琉璃法相后万念俱灰,朱唇紧咬,眼眸中死气沉沉。

    若不是之前有孙乞儿的那番“金口玉言”作为铺垫,只怕现如今在看这一幕的李药师就已经道心崩溃。

    只是此时哪怕这个家中长辈为其不惜更改城名惹来莫多非议的李家大小姐道心未损但心境也出现了些许的纰漏瑕疵。

    “哎,我现在倒有些心疼这个李家大小姐了。”姬歌以眼角地余光看向那个凌空而立的落寞身形,摇头说道。

    遵循家族的意思同秦良玉绑在一起,差点就将一身大道孤注一掷压在其身上,现如今却看到这么一副光景,不知下注之人心中该是作何感想。

    “女子哪来的自由身。”景心事轻叹一口气,略显无奈地附声说道。

    “忘记说了,我同仙族的那个圣女还有过一次言谈,不得不说,某人的眼光确实跟他老子的眼光一样,没的说。”

    就在唏嘘感慨之间,一道不合时宜的声响自姬歌身旁边传了出来。

    姬歌闻言眼角一阵抽搐,转头看向自己父亲,“爹,差不多就行了。”

    “都说女子是苦命人,特别是已经是心有所属有了心上人的女子,最是不自由。”姬青云得偿所愿见到了姬歌这副意料之中的尴尬神色,呵呵一笑。

    景心事大概清楚是个怎么回事,虽然他接触女子不多,但心思缜密的他也能够在只言片语中听得出个大概。

    “仙族的圣女?”景心事打趣笑道:“看来姬兄的眼光属实极佳。”

    虽然自己与姬歌同行过一段路程,而且自认为对姬歌了解地已经足够通透,结果没想到姬歌还是有事没同自己“交代”清楚。

    真是辜负了自己舍生忘死万里奔赴而来的情意。

    至于顾横波则是没心思听这种事,他现在就是想看看素有“天宝”之称的秦良玉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战败在那个温姓女子手上。

    堂堂的帝子落败,想必传出去应该会“大快人心”吧,抱臂环胸嘴角玩味的顾横波心中如是想到。

    当然,作壁上观没有施以援手的自然不止顾横波一人。

    还有这场针对于姬歌的围杀最先开始便领到掠阵“重任”的晏几道。

    此时的晏几道眼神冰冷地望向那尊式微的琉璃法相,神情略显狰狞。

    他眼神阴鸷酷烈地看向法身那对独一无二蕴含蕴藉着一份大帝夺天地造化的双瞳,恶狠狠地说道:“秦良玉,像这般的攻伐威势你还能够接得下几次?!”

    他与顾横波两人归根结底,都不是那种甘愿屈居人下的垫脚石。

    这一点,秦良玉一开始就错了。

    某人知道,但某人自始至终都没提。

第三百六十三章 姬青云再次还礼阳关

    “好好看着吧。”姬青云轻拍姬歌的肩膀,“温稚骊肯出手的次数可不多,虽然此次你没有同秦良玉分出胜负高下,但明眼人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

    姬歌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父亲,哀叹一声,自己的父亲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不过自己父亲确实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场争锋对峙是自己输于秦良玉了。

    “也不用多么灰心丧气。”无涯前辈破天荒的没有“落井下石”,只是依旧是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有十年修行空白期的小家伙没必要与这么个同龄人计较一场争锋的胜负。”

    姬歌闻言挠挠头,话是好话,就是听着还是有个堵心。

    孙乞儿白了姬歌一眼,“矫情!”

    “温家那丫头做事都是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所以这场战局应该会比我们想象之中更早结束。”

    姬歌微微点头,确实是温稚骊的性子。

    只怕这世间除了信庭芝以外不会有一个男子再入她的“法眼”了。

    同行之时,哪怕是对自己也没给几分好脸色看。

    “龙族哪怕是在以肉身强横霸道著称的妖族那也是得天独厚的存在,而且温...丫头所在龙族的那一支脉又尤为特殊。”无涯老前辈又抿了口白玉腴看向那条遮天蔽日让人望而生畏的黑色龙身,“这涉及到她的大道跟脚,所以我也不方便透露。”

    若是说他们这群人中谁在早认识她,不是与她同时出生在岛境上前后相差仅仅几个时辰的姬歌,也不是当年亲眼看着她出生降世的姬青云,反而是这个赤甲镶龙军的统帅,无涯。

    毕竟在千年之前温稚骊跟随在有熊氏身边时那时候尚且年轻且意气风发的无涯就曾经在躬身行礼之时以眼角余光见过了她。

    只是自始至终自己都未曾同她当面说过半句话而已,算是相识不熟的故人了。

    姬歌神色怪异地看了无涯前辈一眼,不过一想到他同先祖有熊氏的关系后便心中了然。

    “砰!”

    极远处又传来一声震荡九霄苍穹的雷霆巨响。

    姬歌他们极目望去,只见一只闪烁着紫色雷芒威势惊人的巨大龙爪嵌在了那尊琉璃法相的肩头之上。

    黑色龙鳞密布的龙爪深深嵌入肩头数丈不止。

    在肩头的那处伤口上有淡金之色的氤氲之息缓缓散出。

    显然,那就是琉璃法相的造化精气所在。

    之前宛若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琉璃法相漠然的瞳眸之中流露出几分痛苦神色。

    “啧啧啧,看着都觉得疼。”姬歌咧了咧嘴,瞅了瞅自己的肩头,摇头说道。

    “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姬青云轻拍他的后脑勺,教训道。

    “虽然温稚骊现如今只有浮屠境三转的灵力修为,可只要她愿意以真身对战,那自然就会对对手有一股天然的压胜之感,哪怕是对上浮屠境四转的练气士也有一战之力。”

    “蛟龙之属大抵都是如此,毕竟体魄摆在那里了。”最后姬青云紧盯着那尊庞然大物,补充说道。

    顾横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臂,哪怕是身为巫族之人若真想凭借肉身压胜于那些妖族中人,也是难如登天。

    所以这才走了在练气士之外的第二条道路。

    武夫淬体。

    时光长河万载之中也不乏有淬体武夫肉身成圣证道天地,哪怕是与妖族大能角力也不落丝毫下风。

    这自然是让顾横波最为心

    神向往之事。

    化龙后的温稚骊一双眸底泛着淡淡金色的龙瞳冰冷地注视着那尊秦良玉与之相融的法相,龙息一吐,周身大道嗡嗡作响。

    旋即没有丝毫犹豫,她冷哼一声,巨大的身躯猛然一震,裹挟着天地大势朝着琉璃法身暴掠冲杀而去。

    位于法相眉心处的秦良玉此时双眸闭阖,他正在借助那双被师尊点过睛的瞳眸审视洞察着天地间的一切。

    与此同时,他在万般无奈之下轻轻捏碎了右手中的一枚虚空玉简。

    若不是在他再三确认自己无法接下温稚骊的第三次攻伐之势,他断然不会生出退却之心。

    “若是秦良玉那小子依旧不肯露出底牌,就只能够坐以待毙了。”无涯前辈轻声说道。

    也算是比较了解温稚骊千年之前所作所为的无涯清楚这位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再一再二不再三”,不然也不会有姬青云先前的一番言语。

    这一次的温稚骊可是对秦良玉下了必杀之心。

    “吩咐下去,准备动手。”姬青云趁此功夫转头对着护卫在身后的那人低声吩咐道。

    天外天。

    “没想到连这个丫头都来了。”老道人俯身前倾紧盯着那副棋局,笑眯眯地说道。

    短短半日的光景就带给了自己不少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

    “骊龙一脉,身负龙运极其浓郁,在我见到过的蛟龙之属中排的上是前三了。”伍子胥紧盯着那张棋盘某处,舔了舔嘴角。

    排名第一的是当年龙族之中的那条真龙,龙运之浓郁已经有了“万邦来朝,江海共主”的地位。

    当年在妖族除了那位女娲娘娘也就只有他能够让万妖俯首称臣了。

    第二位就是现如今龙族一支的那位青帝。

    只是伍子胥并不曾亲眼见过,但他却凭借着其天赋神通在那张洪荒堪舆气运图上找寻过青帝的位置。

    龙运滔天“直达天庭”,不愧是被誉为“万年以来最有希望显化真龙”的青帝。

    其次,就是眼前突兀闯入棋盘中的青裙女子了。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一直没有没有开口说话的宁策猛然抬头出声告诫道。

    那双蕴含着帝威的双眸眼神冰冷无情。

    他清楚眼前伍子胥的出身跟脚,自然也知道他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伍子胥对上宁策的眼神后,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相信若是自己不听劝执意要对那个青裙女子出手,哪怕是有老祖拦着他也会不择手段的将自己给打杀了。

    况且,看老祖对待那名青裙女子的态度,也不像是会出手阻拦的意思。

    站在老道人身后的伍子胥点点头,怯生生地说道:“宁策前辈您放心,您就是借小子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这位姑娘下手啊。”

    “最好还是不要了。”老道人呵呵一笑,终于开口打圆场道。

    若自己这个徒弟真对温稚骊出手,引来的恐怖就不只是眼前宁策一人怒火了。

    既然姬歌出山踏足洪荒古陆,想必自己先前千年来的猜测也会一一印证。

    “听老祖的。”伍子胥轻轻捶打着老道人的肩膀,应声说道。

    “真要我在这里继续等下去?”宁策微微皱眉,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早些年他最做不来的事就是枯坐打禅,虽然这几年心性有所收敛,但若是说对面坐着的是这个么与风花雪月毫不沾边的老道

    人,自己可是没多大的耐心。

    “其实万事俱备,就只等某人的一句话了。”老道人拂袖一挥,神采奕奕,神意在其周身流转荡漾。

    “谁?”宁策问道。

    天幕之下。

    那尊琉璃法相被温稚骊一掌拍飞出去后,已经是“遍体鳞伤”濒临崩碎的法相借着那股磅礴威势远遁了数百丈不止,最终在一阵空间涟漪摇晃之中穿梭虚空而去。

    “温姑娘,今日这一掌秦某记下了,还是一定加倍奉还。”

    在那处虚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缝合之时,有一道声响传了出来,最终落在了众人耳中。

    “完事了。”已然又恢复少女模样的温稚骊轻轻拍了拍玉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显然她根本就没有将那个手下败将的威胁之语放在心上。

    “若是你以后再遇上秦良玉还是要小心些。”温稚骊一个掠身站在了尚未缓过神来的姬歌面前,黛眉微蹙,提醒说道。

    “这次他的法相还只是被帝江留下点睛之笔,若是下次遇上,只怕已经是法相圆满了。”

    温稚骊脸色难看地说道:“总不能次次要我从冥海赶过来救你!”

    姬歌闻言摸了摸鼻翼,讪讪一笑,“那不能那不能。”

    “不过如果这次能够离开巫域,最少十年还是不要再踏足这方天地了。”

    姬歌对此呵呵一笑,心中腹诽道:“你以为这次是我想要来的吗?!”

    好像是猜到了姬歌心中所想,温稚骊瞪了他一眼,那双极为动人的眼眸中有寒芒闪过。

    “既然秦良玉已经败走,那我们就告辞了。”孙乞儿与景心事互视一眼,仿若心有灵犀般对着姬青云拱手行礼说道。

    姬青云点点头,还礼说道:“谢过两位对小歌的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我姬青云,青荫福地记下了。”

    “走了。”孙乞儿挺直身躯后,看了姬歌一眼,破天荒流露出一抹笑意。

    “路上小心。”姬歌拱手说道。

    孙乞儿微微点头,最后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无涯前辈,对其恭恭敬敬施了一个弟子礼,“弟子告辞。”

    遂即身形化作一道长虹过空而去。

    “路上小心。”景心事看着姬歌,嗓音温醇地说道。

    最后他看向姬青云,提醒说道:“前辈还是对阳关兵镇的长孙无忌多加提防,他一直没有现身肯定有所谋划。”

    姬青云闻言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又对眼前这个同姬歌年岁相当的巫族青年高看了几分。

    听说眼前的青年只是那水神共工的半个弟子,他共工是不是猪油蒙了心瞎眼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景心事与久久不能够平复心绪的顾横波打了个招呼,后者以满是敬佩的目光看了温稚骊一眼,随后两者皆是化作流光腾空而起直掠向兵镇城外。

    “父亲。”刚才景心事的那句话姬歌自然也是听在耳中,记在了心上。

    “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姬青云没好气地说道。

    随后不等姬歌说什么,他便神色一凛,身上的青袍无风鼓荡猎猎作响。

    紧接着,他目光落在了整座阳关兵镇,神色平静但眸中却是战意凛然,意气风发。

    “姬青云替小儿姬歌再次还礼于阳关兵镇,谁来接礼?!”

    “来了。”天幕之上,正襟危坐的老道人笑眯眯地捋着胡须,说道:“天地该起东风喽。”

第三百六十四章 问山

    “你就是一直在等这句话?”宁策双眸微眯,冷声问道。

    “在这之前哪怕是手段迭出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稚童打闹罢了,但有了姬青云的这句话,真正的好戏这才拉开帷幕。”老道人开口解释说道。

    “他这一声还礼会引来你的多少神仙手?”宁策沉声问道。

    他原本以为这场棋局仅仅是因姬歌而起,没想到竟然是连姬青云甚至是整座青荫福地都算计在内。

    难道这个老家伙真当自己是泥捏的没有半点火气不成?!

    “别想多了。”老道人仿若是看穿了宁策的心思,摆手解释说道:“我可不会针对于有大气运傍身的姬青云。”

    “虽说用清理门户这个词可能不太贴切,但若是将这件事拔高到整座巫族,也是比较妥当的了。”

    宁策闻言一头雾水,透露出些许的茫然。

    他是真搞不清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千年未见他的棋路子怎么就这么野了?!

    直到站在老道人身后的伍子胥不想再看老祖同宁策大人打哑谜,这才嘴唇微动,悄无声息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看到伍子胥的嘴型,宁策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庞上满是讶异神色,他没想到这个本该坐镇云宫的大祭司竟然会有这么个心思打算。

    其余的那两人难道是默许他这么做了吗?

    要知道如果真是这般做,整座巫族的气运都会受到牵扯牵连,说不定气运还会因此受损倒退千年不止。

    “你疯了?”宁策神色古怪地看向老道人,质问道。

    若是不疯,以他的心智谋划,怎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家人。

    所以这才有了老道人先前清理门户一说。

    老道人朗声一笑,遂即神色黯然神伤,缄默不语。

    姬歌的那声话语在天幕下响起以后,原本已经安静蛰伏下来的兵镇又重新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之前姬歌同秦良玉的大战他们选择袖手旁观作壁上观,一开始胆怯于压阵的那淬体八重楼的武夫实力,二就是这确实无关于自己的事。

    他姬歌挑衅的是秦良玉,与他们的关系不大,更何况自家各扫门前雪哪管得着他人瓦上霜。

    只是现如今这当老子的是要替他儿子还礼于整座阳关兵镇,若是他们再藏着掖着唯唯诺诺没有人敢露面,那就说明整座阳关兵镇数万万众没有一个有种带把的。

    今日之事若是被传出去,只怕阳关兵镇便会成为巫域上最让人所不耻的城池兵镇。

    那他们这些阳关兵镇修士的脸面以后往哪搁?

    想一想若是以后再行走江湖,在茶摊上碰到了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两人坐下身来互报家门。

    等到你说自己出身阳关兵镇人家一听就肯定会以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你一遍,然后缓缓拉开距离,再同你拱手来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然这还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他悄然撤到别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同一帮外人道出你的身份跟脚,并且对你指指点点嬉笑一二,那你到底是忍还是不忍?

    所以为了避免以后整座阳关兵镇的修士被沦为笑柄,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道气势磅礴凌厉森寒的剑气自城中的某处小巷中冲天而起,大有卷袭江渎过大岗的恢宏壮观景象,朝着天幕上空那道凌空而立的白袍人影斩杀而去。

    “阳关付泷冠,以绵薄剑气接礼。”

    一道以灵力所裹挟的声响自兵镇中传荡开来,那道入眼所及的战意凛然的剑气引来了城中大多数人的鼓掌叫好。

    见到那与“绵薄”两字毫无干系的森然剑气如挂空长虹般朝自己斩杀而来后,姬青云依旧是那般负手而立,风轻云淡。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的出来这道如虹剑气是出自一浮屠境五转的练气士之手,而且极有可能还是一名剑修。

    哪怕如此,他也没有半点要出手的意思。

    就在兵镇中的修士皆是仰头看着那道森然剑气即将挨上那道白袍人影后,万籁俱静仿若都在等待着那么个结果。

    穆然间,天地间响起了一道清冷地声响,“青荫福地卫不休,接剑!”

    几息过后,最后那个剑字与那道冲撞向姬青云的森然剑气一同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兵镇中的修士看到姬青云的身前突兀多出了一道黑衣人影。

    瞧不清面容,只是隐约间看到那人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握拳置于身前。

    身前是凌乱四散开来的剑气,身后是安然无恙的白袍。

    黑衣鼓荡,长发飘扬,好一副风流身姿。

    很显然,之前那道冲天而起的剑气被这个自称是卫不休的男子尽数接下,没有伤到姬青云分毫。

    距离卫不休最近的姬歌抿了抿薄唇,他认得此人,这个名叫卫不休的人就是在此之前一直站在父亲身后的男子。

    父亲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亦或者可以说是青荫福地强者如云。

    看到自己的一剑未果后,付泷冠右脚猛踏地面,身形拔地而起,周身裹挟着凌厉的剑气朝卫不休疾掠而去。

    既然他拦下自己的那一剑,那就试试能够接下自己更多的剑气。

    “去吧。”姬青云将卫不休轻轻向前推了出去,“不过前提是别给我们青荫福地丢人。”

    “属下领命!”卫不休眼中流露出浓浓的肃杀战意,转身拱手行礼,掷地有声地应道。

    “难不成偌大的阳关兵镇就只有付泷冠一个带把的?”姬青云以灵力裹挟着这声嗤笑声,在兵镇上空传荡响彻开来。

    “阳关兵镇宫守疆,特来请教!”

    “罗家罗子敷,前来领教青荫福地的手段!”

    “大成王家,王闽,还请赐教!”

    ...

    在付泷冠之后,又有一十七人一十七道流光裹挟着磅礴战意刺破云霄冲天而起。

    姬青云看向那总计一十八道特意朝着自己这边而来的长虹流光,淡淡一笑。

    随后他拂袖一挥,环顾众人,朗声说道:“事先说好,这场架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可若是谁技不如人输了,等到回了福地就自己乖乖地去思过涯面壁思过,等什么时候连破两境后再给我滚出来。”

    自青荫福地横渡虚空而来的青荫福地一十七人闻言嘿嘿一笑,皆是对着姬青云他们的主上拱手抱拳,异口同声地高声说道:“还请主上三思而行!”

    听得出来他们是在揶揄打趣

    自己的姬青云朗声一笑,旋即佯怒喝道:“都给我玩蛋去!”

    “青荫福地,烛之武!”

    “青荫福地,慕容冲!”

    “青荫福地,谢无忧!”

    ...

    “替主上还礼于阳关兵镇!”

    一十八人,一十八道比之先前更胜如同雷霆炸裂的声响在落入那齐齐冲上天幕来的兵镇修士耳中,继而在他们的心湖上激荡起滔天骇浪。

    能够闹得出这般反客为主巨大动静来的这天下除了青荫福地可能再也没有别家了。

    “值得吗?”姬歌转头看向父亲,撇嘴问道。

    姬青云白了他一眼,轻拍他的后脑勺,笑骂道:“真当你自己的面子这么大啊!”

    “你该不会以为他特意为了给你这个做儿子的找回场子才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吧?”站在一旁实在有些看不下去的无涯前辈反问道。

    姬歌挠挠头,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这么个说法。

    “你少臭美了。”无涯前辈嘁了一声,顺带着翻了个白眼。

    “若真的是为了带你回去,他大可以孤身一人前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你带回去。”温稚骊淡淡说道:“哪怕是有了之前那个谋划他也只需要将宁策请过来再加上青荫福地的上任老主也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可现在他这般招摇过市率领着这十八人现身于阳关兵镇,就是为了那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说到这里,温稚骊看了姬青云一眼,见到后者报以微笑后她停住了话头,瞪了姬歌一眼,自己凭什么同他浪费这么多口舌,想知道自己问去。

    姬歌深吸一口气,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温姑娘说的没错。”姬青云嘴角微微上扬,赶忙承认说道。

    自己可不想这小子去他娘亲那告状,这样最后吃亏的不还是自己。

    “青荫福地每年都会有这么一次修行砥砺,往年一般是由福地中的长老带领,只不过今年是换成了我这个当家人而已。”

    “所以当下?”姬歌开口问道。

    “在生死一线捉对厮杀当中破境尤快。”姬青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过这般说也算是回答了。

    姬歌点点头,“明白了。”

    父亲带领这一十八位皆是浮屠境五转之上的强者与阳关兵镇中的修士交手争锋,就是为了借他们之手来砥砺自己人的大道。

    若是不出意外,等到返回福地之时这群人的灵力境界皆会拔高一境。

    其实针对于青荫福地的这种做法,其余的洞天福地亦或者是宗门圣地对其有一个极为特殊的称呼。

    问山。

    道问山门。

    这次,姬青云要一整座青荫福地的后起之秀道问巫域五大兵镇之一的阳关兵镇。

    “我有一句话,你要不要替我问于这阳关兵镇?”姬青云看向姬歌,嘴角上扬,问道。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这句话其实在姬家反过来也说得通,也在理。

    姬歌点点头,“这种扯虎皮拉大旗的事我没有理由拒绝啊,”

    旋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嘴边,对着身下的那座广袤兵镇,高声喊道: “敢问长孙无忌何在?!”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请自来的水神共工

    喊完这句在兵镇中无论是修士亦或者俗子百姓看来都是活得不耐烦自寻死路的“大逆不道”的挑衅话语后,姬歌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姬青云,耸耸肩,“话可是喊完了,至于人来不来我就不知道。”

    “还有。”姬歌往无涯前辈的那边稍稍靠了靠,满脸堆笑,说道:“若是他真的来了那也是得由你这个当老子的应付,我可对付不来。”

    听到姬歌这话的无涯前辈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的浓浓的嫌弃之意,若不是手上还有这臭小子的一坛白玉腴,自己早就一脚把他给踹飞出去了。

    丢人。

    温稚骊也是眯了眯泛着寒芒的冷眸,庭芝哥哥真的是输在这种人手上的嘛?!

    姬青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要不是自己担心这小子“秋后算账”,自己现在就得先拿他开刀。

    “来了。”猛然间姬青云神色一凛,沉声说道。

    他能够察觉到此间天地间的灵气要沸腾了很多,仿若是有一颗石子丢落在平静无澜的湖面上,继而激荡起了层层涟漪。

    “看来是有一尊大人物要降临了。”无涯前辈灌了一口白玉腴,而后收起那质地做工皆是上乘的青瓷酒壶,瓮声瓮气地说道。

    紧接着,一股浩荡磅礴的剑意自他体内如同江渎之水般奔涌倾泻而出,震荡的周身虚空泛起层层波澜。

    在其身后剑匣中的那柄从姬歌那“借来”的被他临时起意更改了剑名连带着平添了几分剑道气运的长剑“刺鲸”震颤不已,发出阵阵铮铮如龙吟般的剑鸣声。

    温稚骊看向某处空无一人的空间,黛眉紧锁,如临大敌冷声提醒道:“来了。不是不在地上,而是在天上。”

    话音刚落,在她原本望去的那处虚空先是有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使得此处天地间的灵气再度“沸腾”开来。

    继而那处哪怕是在浮屠境之下的修士拼尽全力的一击都完好无损的虚空被人以纤细如玉的食指从上到下轻轻划出一道裂缝。

    最后则是自那出一丈之长的虚空裂缝中缓缓走出一道青衫人影。

    那位可以说是在自家地盘上到却被不请自来的青衫人影走出虚无的虚空后极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这才俯身扫了眼自己身下但却在兵镇上空的混乱不堪激战交锋的战场。

    听着下边传来的阵阵法宝碰撞亦或者是兵戈相交生出来的震天雷霆巨响,他眉头微皱,拂袖一挥,“聒噪。”

    只是这轻轻一挥,天地间的穆然生出一百丈之长的黑冥裂缝,哪怕是大道都在那条黑冥裂缝给生生截断,发出阵阵轰鸣之声。

    紧接着自黑冥裂缝中传来“哗哗”足以激荡人心使得修士心湖上湖水四溢的怪异声响。

    “是他!”姬歌在极目远望看清了那张熟悉面孔后,眉头紧皱沉声说道。

    “你说你这小子是不是乌鸦嘴?”在认清了来人后,无涯前辈拍了姬歌肩头一下,替他散去那股若有若无的沉重威压,说道:“只是让你喊个长孙无忌过来,谁让你把水神共工给喊过来了!”

    温稚骊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水神共工掌控着天下五成还要

    多的水运,对于自身的大道存在着天然的压胜。

    所以说自从那人现世以后受到帝威最多的就属自己了。

    此时的温稚骊那张倾国倾城清丽绝俗的脸庞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煞白一片。

    若不是她在这之前破开了浮屠境二转的瓶颈跻身三转,只怕现在连堂堂正正地站着都是难事。

    姬青云注意到了温稚骊的窘迫之境,心神微动,灵犀所至,想着自己青之一字中的月字,身上有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机流露扩散开来。

    片刻之后,温稚骊就感觉到那犹如背负着四海之水的帝威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她抬了抬头,感觉一身的轻松。

    等到她真正抬头向上望去之时,入眼的是一轮散发着皎洁月色的朦胧玉钩。

    心思玲珑的她清楚正是那轮挂在自己头顶上的玉钩替自己挡下了滔滔帝威。

    于是她转身向姬青云那边看去,目光中带有询问之意。

    看着这个后生晚辈但实际岁数要比自家老爷子都要长出数百年不止的温稚骊,姬青云点头致意,淡淡说道:“抱歉,只能够做到这般地步了,还请温姑娘见谅。”

    温稚骊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居高临下俯身审视着芸芸众生的共工察觉到自己的帝威被挡,轻咦一声,目光在天地之间游离,最终落在了姬歌他们这边。

    “找到了。”水神共工嗤笑一声,丝毫不掩饰已经涌上心头的森然杀意。

    他今日就是特意为了他而来。

    寻到了那道让自己昼夜不能寐的身影后,水神共工拂袖一挥,身形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等到一息过后再出现之时,已经站在了姬歌他们一行人的身前三丈之地。

    在这之后,之前被他随手撕裂开来的黑冥裂缝中先是有点点水滴滴落出来,慢慢的水滴汇聚成一条汩汩流淌的溪流,继而溪流入江化作一整条百丈之长的江渎,自那道黑冥裂缝中奔腾汹涌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天幕之下的那十数座战场席卷而去。

    “无涯前辈!”姬青云见此低喝一声,喊道。

    若是被这些看似是江渎之水实则是由共工炼化的大道粹纹凝聚显化出实形来的黑冥之水冲撞到身子,只怕凭借他们浮屠境的修为“洪水”过后就尸骨无存了。

    无涯其实在姬青云没有开口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动作,所有在姬青云话音刚落,他便已然出剑。

    手握刺鲸的无涯眼神凌厉,身上的剑意比之先前还要高出一筹,若是此间的天幕再低垂一些,简直就是高出天外。

    姬歌看到无涯前辈的磅礴剑意,心神一凛,痴痴说道:“一直以为无涯前辈剑出天外,没想到真当如此。”

    哪怕是以姬歌的眼界,在这座阳关兵镇中单论剑术无人能出其左右,哪怕是之前那个向父亲递出一剑还礼的剑修也不能。

    不能什么,自然是不能与无涯前辈相提并论。

    无涯前辈右手握剑,自左向右横斩而去,一道璀璨耀眼的白虹自剑尖之处应势而生,最后挥斩了出去。

    白虹挂空,化作一条

    剑气长龙以风雷之势向那道黑冥之水腾飞而去。

    继而姬歌看到那条剑气长龙龙首仰天长啸,没入到滔天而下的黑冥之水当中,将其一分为二,将那股自上而下的大势给硬生生斩断。

    最终黑冥之水止住了奔涌的势头,哪怕此时在落入那些战场之中那些浮屠境五转的强者也都有了应对之法。

    水神共工心有察觉,回头看了眼已经丝毫够不成威胁的黑冥之水,眼神有些阴鸷。

    旋即他看向已经将剑归鞘的无涯,拍着手掌赞赏说道:“不愧是千年之前有熊氏的狗腿,我之前倒是小觑你了。”

    无涯对于水神共工的冷嘲热讽报以冷笑,“若是先生今日站在这你还敢说出这要是的话,我无涯两个字就敢倒过来写。”

    随后他仿若是想到什么,转头对着姬歌笑着说道:“哪怕是宁策大人现在身在于此我们也能够少听两声犬吠。”

    犬吠二字,自然是指的共工。

    千年之前在长城城前,有一袭白衣以一己之力拦下了后世被巫族之人视若神邸般的十二祖巫,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水神共工。

    以这个时间长河渡口再往上几百年的冥海,更有出身鲲鹏一族的宁策追杀着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共工。

    只不过第二桩事情所知晓的人不多,当年也就是寥寥几人,但这其中恰恰就包括现如今身在阳关兵镇的无涯。

    水神共工双眸微眯,眼中掠过一抹寒芒,此时的无涯已经在自己的必杀名册之上了。

    “想不过让你苟活了千年之久,境界不见提升这嘴舌功夫倒是愈发凌厉了。”

    无涯闻言对其拱手致意,笑呵呵地回了四个字,“彼此彼此。”

    水神共工冷笑连连,他已经不想同这个必死之人浪费太多的口水。

    于是他看向以半个本命字拦下自己帝威的姬青云,嘴角挑笑,“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你没有记错。”哪怕对方身为轮回境的大帝强者,哪怕那人在十二祖巫中的席位也是极为靠前,可姬青云依旧是风轻云淡泰然处之。

    “所以说那柄沉香也确实是率先认你为主?”水神共工问道。

    姬青云看了姬歌一眼,轻轻点头,“共工地这句话确实是打消了我之前的疑虑,没想到堂堂的水神共工当真是对鲲鹏一族的至宝有所贪图。”

    “啧啧啧,这若是传出去你就不怕再引来宁策师父的追杀?”姬歌接过话去,打趣问道。

    “不会的。”水神共工自然也是瞧见了这个之前从自己手上逃出生天的姬歌,旋即他收敛起嘴角的那抹笑意,杀意森然地说道:“因为今日你们几人都要死在这里!”

    “你觉得我死了沉香就会是你的囊中之物吗?”姬歌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额头,“你有问过他的意思吗?”

    最后,仿若是灵犀所至,姬歌最终想明白了那盘棋局上某处最为关键的收官落子,他再次开口说道:“再者说,你有问过长孙无忌的意思吗?”

    “你说是不是,大将军?”姬歌最终看向某处空无一人的虚空,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问道。

第三百六十六章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姬歌的那道半点也不怕惊扰天上人的高声言语依旧回荡在兵镇上空。

    因为有了先前的那次,所以这次兵镇中人对此也有了几分司空见惯看怪不怪的心态,就当头顶上的那位也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的无知小儿了。

    只是兵镇之主长孙无忌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后却迟迟没有露面,其实这已经引来了兵镇当中有心人的狐疑觉察。

    只是兵镇中没有传来较大的动静,反而是水神共工听到姬歌这声肆无忌惮的言语后微眯长眸,如黑渊般深邃幽黑的眸底有精芒一闪而逝。

    之前同姬歌有过交手的水神共工可不相信这家伙是自寻死路引颈待戮之人。

    所以在这件事之后肯定会有让人不得而知的谋划。

    是谁?是他身旁的姬青云还是已经撕裂天幕踏足天外天的宁策?

    亦或者是兵镇之主长孙无忌?甚至是此时坐镇天幕闲手落子俯瞰芸芸众生的大祭司?

    “哪怕是有姬青云与无涯护在你身边你也不用这般再三寻衅于我把?”

    穆然间,在这片天地的某处,传来一声嗓音威严之声。

    “来了。”姬歌抿了抿薄唇,神色凝重地说道。

    姬歌先前之所以开口喊那句话,正是因为他可能猜到了落子棋盘上的那位的意思。

    毕竟他是最先入局的,在入局以后也很快就想明白了与自己对弈的究竟是何人。

    所以姬歌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护住浅浅的安全,那自己在棋局之中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最后,则是要考虑自己最早早到自己还没有入局之时的谋划打算。

    诛帝!

    随着那道威严的嗓音落定,在某处虚空中缓缓走出一道身躯异常高大的身影。

    那名中年男子身着泛着凛凛寒芒的盔甲甲胄,只是刚刚露面那近乎化作实质的肃杀之气就在此方天地间汹涌澎湃开来。

    那人竟然单单凭借着一身浓郁至极致的肃杀之气在自身两丈之内开辟出一个类似于小天地的存在。

    “阳关兵镇长孙无忌见过共工大人!”那人刚一现身,就对着水神共工这边遥遥拱手行礼说道。

    水神共工没有回头,此时疑虑甚多的他只是轻轻抬起手臂摆了摆手,“若是没事你可以退下了。”

    这番场面还用不着他在一旁掠阵,更何况当下这副除了自己谁也信不过。

    毕竟若真是那位打算对自己出手,自己不得不防。

    “大人说笑了。”长孙无忌没有遵照他的法旨退下,而是挺直身躯,“这群人是在我阳关兵镇闹事,而这个黄口小儿又三番两次地寻衅于我,于情于理身为兵镇统帅的我都该出面。”

    姬歌对此呵呵一笑,“人家的意思其实不用你帮忙,长孙无忌你这么说可就是违逆共工地一番好意了。”

    “你要与我为敌?!”水神共工猛然转身回过头去,一身的杀意如同决堤的大渡之水倾泻流淌而出,眼神阴翳凌若霜雪地问道。

    此时因为共工的这句话,此间的天幕穆然向下低垂而落,数道半丈之宽的惊雷自苍穹轰击而下,落在了兵镇

    之中,毁去屋舍楼宇无数。

    甚至连那一直隐而不现的大道纹脉都在此时显露了出来,引来阵阵轰鸣之声。

    虽然就连水神共工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问出这般“无理”的一句话,但冥冥之中他就觉得自己该对他长孙无忌有此一问。

    “大人真是折煞无忌了。”长孙无忌对其拱手说道:“大人屈尊降临阳关兵镇这是长孙无忌的荣幸,更何况大人此番是为了征讨异族而来,于我兵镇有百利而无一害...”

    “我只问你今日你是否要与我为敌。”看到长孙无忌说话如此繁琐,水神共工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是!”长孙无忌身躯挺直如同杆刺透云霄的战戟,再不复之前那般卑躬屈膝,而是浑身战意冲天而起,神色坚毅掷地有声地应道。

    “受谁的命令?”水神共工对于长孙无忌这种以下犯上的行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厉声问道。

    “共工大人想必已经心里有数了又何必来问我这个过河卒呢。”长孙无忌神色一凛,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那位许给了你什么好处?”水神共工此时心湖湖面上倒映出一位盘膝而坐的老者模样,询问道。

    “我想若是他这个过河卒过河而未身死,那你水神共工屁股下的这个位置就该是他的了。”

    突兀间的一道清脆声响打破了此时但凡有半点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的糟糕局面。

    长孙无忌闻言转头看向不合时宜但也正是事宜开口出声的少年,那张端庄威压的脸上破天荒流露出些许的笑意,他点点头赞赏说道:“姬青云,不得不说你生了个好儿子,难怪能够上达天听让那位青眼相加。”

    姬青云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若真如小歌所说的那样,那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这位阳关兵镇的大将军是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是友非敌总强过是敌非友。

    “共工大人,若是我不幸死在你的手上,还请大人不要迁怒于兵镇百姓,这以下犯上的滔天罪责,全由长孙无忌一人担之!”

    最后,一身峥嵘玄衣铁甲在少年就成名于军中的长孙无忌拱手行礼道。

    他这一礼,既是拜给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水神神邸,也是对这位执掌一方天

    地大道祖巫的最后敬重。

    既然他在那位面前选择了这条路,而且是压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那今日之后,巫域之中十有**便不会再有眼前这个孤高自傲的青衫人影了。

    水神共工听到长孙无忌的这个请求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又问了一句,“他还交代过什么?”

    长孙无忌闻言沉吟了片刻,最终抬起头来,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眸紧紧盯住他,“他老人家说了,若此次你大难不死侥幸逃出生天,要你最好不要有怨言,甚至连想都不要想,因为这是你罪有应得。”

    “好一个罪有应得!”水神共工冷声重复道。

    就因为千年之前的那笔“糊涂账”,他就要当着外人的面置自己于死地?

    兵镇城中。

    某间客栈之间。

    “大人,那位已经出现了。”一直注意着战局变化的绿

    甲大军的副将韩束转头看向某个正在擦拭着长剑的端庄背影,出声说道。

    此时的韩束脸上神色复杂,若是没有那出也算不上意外的“意外”,他本该对着那个外行人看来已经身陷重围的青衫男子恭恭敬敬五体投地地喊一声“大将军”,而且这个称谓尤在绿甲大军统帅连翘之上。

    而且若是没有那出“意外”,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作壁上观无所事事,他应该身先士卒只会死在青衫男子之前。

    可因为面前那个距离不过五六步之遥的女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人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将自己舍不得伤害丝毫将其视为心中皎皎明月的女子作为自己的刀鞘。

    “嗯,知道了。”轻轻擦拭着名剑半壁的连翘点点头,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波澜起伏。

    今日种种虽说有老道人的布局落子,但身在棋局尚且不知只是为老道人提供了那缕“东风”的连翘对于水神共工的杀意却是无比真实。

    为了能够借助姬歌背后青荫福地的势力,她已经在某人面前丢掉了最后的那点尊严。

    只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她以小女子的身份搏得了今时当下的这副局面。

    老道人有囊括俯瞰近半座巫域的神仙棋局,而她这个出身于微末的小女子自有自己的玲珑打算。

    其实说到底,两不相干。

    “姬青云,无涯,再加上一个临时反水的长孙无忌,现如今摆在台面上的战力也就这么多了。”韩束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说道:“哪怕这三人单个挑出来都是能够冠绝一城的强者,可现如今一齐对上他,只怕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你是在可怜我嘛?韩束!”连翘仿若被自己这个忠心耿耿的副将的话给逗乐了一般,放下手中那柄半壁江山占据半壁二字名剑的她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你真觉得这三位充其量也就算是三位归真境的强者能够胜过轮回境的共工?”连翘站起身来收敛起嘴角的笑意,面若冰霜冷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境地到头来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属下不敢!”韩束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命途多舛他见犹怜的女子,赶忙低首说道。

    连翘见到这副姿态的他,顿时没有了再同他怄气的心思,摆摆手略显无趣地说道:“知道你没有。”

    “有些事既然连你能够看的明白那他姬青云当然也看的明白,既然他看的明白,那这位青荫福地之主就该有应对之法。”

    连翘那双神色黯淡的眸子看向那座已经破碎不已的天幕,低声呢喃道:“我这个姑娘家的能够以一己之力促成今日这副大好局面也是殊为不易,更没有余着的力气再给他们这几位神仙好好打打算盘了,这种体力活就让这群大老爷们自己来吧。”

    “我们只管瞧着就好了。”连翘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他死了我就再上前补一刀子,他若没死...”

    说到这里连翘沉默了许久,这个对外人而言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生出诛帝之心但于她而言却理所应当的苦命人终究还是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就换作我死好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青荫福地的三代人

    兵镇天幕之巅。

    被青荫福地姬青云,长城无涯以及称得上是倒戈相向的长孙无忌成掎角之势被围困在其中的水神共工冷眼一扫,轻蔑一笑。

    虽然他之前对于长孙无忌的选择有颇多的惊愕,甚至他都没想到那位会在此时选择对自己动手,难道他当真不顾及云宫中另外两位的看法吗?!

    为了区区一个大势已去的巫族圣女,当真值得与自己这个掌控着巫族近五成水运的共工来撕破脸皮?

    只是现在已经平静下心神来的水神共工脸上早已经没有了震惊之色,这三人确实有些难对付,但哪怕再难应付只要尚未踏入他这个层次,只要是还没有跻身轮回境,那对他这个大帝都不会造成致命的威胁。

    所以此时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是替姬青云扼腕痛惜,拥有锦绣前程大道可期甚至那个轮回境都已经是囊中之物的姬青云今日就要死在自己手上了。

    而且在他死后那柄自己心心念的沉香就自然而然是无主之物了,届时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捷足先登,自己就是沉香的剑主。

    一想到这里,哪怕是历经千年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水神共工也忍不住癫笑起来。

    他难以抑下自己内心的激动,问道:“姬青云,今日过后我就是沉香剑主了。”

    姬青云闻言没有开口,因为沉香已经不在自己手上了。

    早在敛兵镇地之时自己就将沉香交到姬歌手中了。

    所以姬青云懒得接他的这个话头。

    倒是姬歌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向水神共工,鄙夷说道:“你是搁这儿做春秋大梦呢?”

    “哈哈哈。”无涯看到堂堂十二祖巫之一的水神共工被自家的后生晚辈给讥讽,心中大快,附和说道:“这倒不是当年被宁策大人追的满冥海抱头鼠窜的时候了。”

    “若是我师父在这,你还敢这般口出狂言我姬歌两个字倒过来写。”姬歌冲着共工竖起大拇指,随后又将其翻转过来,拇指朝下,还顺带着向下点了点。

    可谓是寻衅至极了。

    水神共工看向那个眉眼与姬青云有几分相似的姬歌,面无表情嗓音漠然地点头道:“倒是个牙尖嘴利伶牙俐齿的小子。”

    “我们这又不是初次见面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呢?”姬歌轻轻敲了下额头故作苦恼道。

    当初他同这位水神共工第一次见面可就交上手了,而且那场被沉香剑灵暂时掌控躯壳的姬歌对上轮回境的水神共工被道器压胜落入下风。

    但那场争锋也是使得地覆天翻山岳崩塌,江渎倒流。

    索性后来有宁策留下的一缕神魄接下了水神共工炼化的本命物。

    但这位十二祖巫之一的大帝人物没能够留下一个长城的小辈,反而被其逃出巫域去。

    两者相加,无论如何前者这脸面上总是挂不住的。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心急。”水神共工紧盯着那道修长身影,“等到我在面前亲手将姬青云打杀了,就连魂魄也炼化虚无,你再开口也不迟。”

    姬歌闻言眨了眨狭长的双眸,耸耸肩摊着双手笑吟吟地说道:“这些你对我说没用啊。”

    姬歌伸出手去指了指自己头

    顶的那方天幕,说道:“要不你还是亲自同这位老人家说吧。”

    “嗯?”水神共工狐疑一声,抬头看向姬歌手指的方向,在那里云雾缠绕,似乎有一道人影正缓缓显现出来。

    与其说是显现倒不如说是那人主动自云雾中走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那人仿若是从一座天地踏入另外一座天地般,身形玄幻莫测,身上无形中缠绕着的大道气机竟然引来了这片天地大道的轰鸣。

    转瞬间便从九霄天外降临了数道一丈之宽大概两三人才能够合抱过来的粗壮天雷。

    结果就是这么几道足以将造化境的练气士劈得神魂俱灭身陨道消的天劫惊雷被这位老人如同甩开无理取闹的稚子般给轻松拍飞了出去。

    兵镇之中。

    一直观望着这处战局的连翘言笑晏晏地指向某处,“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哪怕此时那人就表现出来的实力看要比宁策略逊一筹,可那境界却是真真切切的轮回境,那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浩瀚如海的气机要比姬青云他们三人强出了太多,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人才是作为诛帝收官之战的胜负手所在。

    “这次我终于可以不用死了。”连翘莞尔一笑,如释重负地说道。

    这话刚刚刚说出口,她原本黯淡无光的瞳眸中穆然间生出几抹璀璨星光,“他终于是要死了。”

    “这样真好。”连翘摸了摸自己白皙且毫无伤疤的胸口,遥望那道青衫背影,低声说道。

    最后这句话,嗓音沙哑略带有哭腔。

    “来者何人?”看到那人随手施展出来的手段后,水神共工神色一凛,冷声问道。

    很显然,他此时也明白了姬青云他们一行人先前之所以泰然自若的缘由关键所在,原来当真是有恃无恐。

    “青荫福地,陶潜。”那名突兀现身这座巫域天下的老人对着久负盛名的共工,略微拱手,说道。

    堂堂的水神共工无论怎么说都当得起自己这一礼。

    “陶潜,青荫福地上一任的老主。”共工细细咀嚼了这个名字片刻,最终沉声问道:“外界传闻不是说你已经羽化陨落了吗?!”

    “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若共工你当了真,那吃亏的就是自己了。”被姬青云自福地的那处禁地中“请”出来的陶潜挥挥手,笑眯眯地说道。

    随后这位归隐已久的青荫福地老主缓缓降下身去,落在了姬青云的一侧,隔着一个姬青云,瞅着他的儿子的姬歌,嘴角微微上扬。

    若是往后百年不出意外,这个小子就是青荫福地的下一位主人了。

    所以,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青荫福地的老中少三位执掌者从左向右并肩而立。

    这一幕,在多年以后陶老真正羽化升天化道于青荫福地之时仍是记忆犹新。

    “陶老。”姬青云见到自这位己好不容易请出山的老人,作揖致礼,沉声说道。

    陶老点点头,但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姬歌。

    姬歌看到这位老者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那张严峻且威严的脸庞上这才好不容易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你就是姬歌?”陶

    老嗓音沧桑地问道。

    姬歌重重地嗯了一声,旋即隔着自己的父亲对其作揖行礼,喊道:“姬青云之子姬歌,见过陶老!”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的?”陶老狐疑问道。

    他很好奇就连归真境的无涯一开始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行踪气息这个只有凝神境的小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踪迹的?

    姬歌听到陶老的疑问后摸了摸鼻翼尴尬一笑,“是父亲之前同我交过底说是有一位前辈高人会当那胜负手,所以晚辈这才斗胆猜测了一番。”

    “结果...”姬歌讪讪一笑,没有在说下去。

    “结果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被你歪打正着了。”陶老没有丝毫的顾忌,直言不讳地接下话去。

    姬歌挠挠头,嘴上呵呵一笑,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老前辈果然是高风亮节!”

    “现在我们之间胜负又是几几开?”姬青云看向眼神阴翳的水神共工,打趣问道。

    水神共工看着场中出现的那唯一的变数,冷声问道:“既然你早已经踏入了轮回境又为何找姬青云一个外人来担任福地之主,放在古陆任何一地都会被人奉为座上宾的大帝就这么甘心屈居幕后?!”

    “千金难买我乐意。”陶老得意地轻挑稀疏的眉头,“我高兴不行啊?!”

    其实当年陶老选择放手大权,在如同过江之鲫的天才后辈中选择当时初露峥嵘的姬青云作为接班人这其中还有一件辛秘。

    只是这看似并不关乎大局恰恰又是陶老一道心坎的细微之事正好让陶老看轻了权势,选择归隐山林高卧东山。

    但那件微末之事除了当年陶老的那群好友外无人知晓,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后来从陶老手上接过青荫福地并且同这位老前辈已经混熟的姬青云曾经旁敲侧击打听过这其中的缘由。

    其实说到底也无非是那么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好,很好。”水神共工鼓着手掌笑容满面但眸中却凶光毕露。

    既然这个老不死的不好好蜗居一处颐养天年,那自己不介意黄泉路上送他一程。

    天外天。

    “你还打算待在这?”老道人抬头看了倦懒的宁策一眼,问道。

    下边打得如火如荼甚至大有将这方天地翻覆过来的趋势,他这个轮回境的战力怎么还好意思一直坐在这无动于衷?!

    宁策挑拣起一颗入手温润的白子,放在手心摩挲把玩着,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反问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棋局当中你又何必这般自讨没趣问我这个问题?”

    “打了小的惹来老的,这个不好的习俗在哪都一样。”宁策微微握拳,手中那颗可能会关乎整座棋局走势的白子便化作了齑粉。

    之前温稚骊将秦良玉逼退,这会那位十二巫族排名在首的帝江已经在来时的路上了。

    也就是说当下亦或者半盏茶过后,这座阳关兵镇就会有四位轮回境的聚首。

    这般浩大的声势阵仗哪怕是放在奉天城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而这一切,这整盘棋局草灰蛇线伏线千里的最开始的那个棋子,正是那个三入巫域已经身显名扬的姬歌。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且带我伸个懒腰

    天外天。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陶潜会出手?”宁策看向棋盘,此时棋盘上已经不再是纵横捭阖黑白交错的棋子,而是一种类似于玄关镜法器亦或者仙人们掌观山河的术法神通倒映出来的下边的气象景观。

    在那里,周身气象最为恢宏的是那一身青衫人影以及一身粗布麻衣身形瘦削的老者。

    水神共工,陶潜。

    这两位皆是轮回境的大帝人物。

    只不过棋盘中身负气运最为浓郁甚至使得那道人影都模糊不清仿若云缠雾绕之人并非是这两人,而是身躯修长如玉的少年人。

    自岛境而出踏足洪荒古陆背负着整座轩辕一脉气运的姬歌。

    虽然在场之人他的境界最为低微,但却属他气运最为滔天浓郁。

    “只是做了最坏的一个打算罢了。”老道人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不过不得不承认,青荫福地确实是一座龙兴之地。”

    “前有陶潜后有姬青云,再往后百年姬歌也是板上钉钉的轮回境。”

    “啧啧啧,若是他们这三人当真执着于洞天福地的名次之争,只怕往后也只会有‘福地洞天青荫直上’一说了。”

    “哦,跑偏了。”老道人瞅了眼对面某人递过来的阴沉目光,轻拍额头,笑着承认道。

    “人老了,做事总是爱多寻思一些,比如这次姬歌和某个小妮子把主意打到了共工的身上。”说到这老道人停顿了下来,转头看了身后正在拿捏着自己肩膀的伍子胥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在随身携带芥子物中取出一壶酒,有些极不情愿地递到老道人面前,眼神哀怨地说道:“老祖,可就仅此一次啊。”

    “行了行了。”老道人眼神一亮生怕自己徒弟会反悔似的赶忙接了过来,等到酒壶到手以后,这才说出了后半句,“这么小就婆婆妈妈的小心之后讨老婆都是难事。”

    伍子胥听到这本就哀怨地神色更添几分惆怅。

    “愣着干什么?!”老道人抱着酒壶佯怒说道:“对面还坐着一位呢,不要让人家说我们待客不周!”

    伍子胥轻哦一声,又从芥子物中取出一酒水碰撞这壶壁叮当作响的酒壶,托送到宁策的身前。

    这也就是看在宁策大人的面子上自己才肯再取出一壶,对面若是再换一个人,哪怕是十二祖巫降临自己也不鸟他们一下。

    还想喝自己的酒,喝马尿去吧!

    老道人摩挲着手中玉壶,笑眯眯地说道:“可能在你眼中我这个徒弟比起姬歌要差一些,可这酿酒的功夫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同辈中人绝对无人能够出其右。”

    听到老祖当着外人还是宁策大人的面这么赞誉自己,伍子胥满脸羞红,也就是现在地上没有条地缝,不然自己指定就已经钻进去了。

    宁策笑而不语,还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老家伙倒是实诚的很。

    “能够闻得出来。”宁策轻轻一嗅,说道。

    “那还能有假?!”老道人一把将自家徒弟手上的酒壶一臂揽了过来,笑着说道:“忘记同你小子说了,我认识的宁策可是滴酒不沾的。”

    感觉到自己被骗了的伍子胥冲着老道人狠瞪着眼,就差张牙舞爪地猛扑上去了。

    自知理亏的老道人嘿嘿一笑,对着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安慰道:“子胥啊,这壶酒就先放在我这。”

    “寄存,寄存啊。”老道人生怕徒弟同自己生闷气,加重了语气解释道。

    宁策呵呵一笑,对此并不阻拦也不否认。

    在千年前自己身边的有熊氏还没有失踪,温稚骊也还如同跟屁虫一样跟随在他们两人身后的时候,自己确实没有喝过一壶酒。

    原因很简单,喝酒会让温稚骊那丫头不高兴,而温稚骊不高兴了,有熊氏就会对自己板着脸开始对自己“说教”。

    只是现在自己已经饮酒八百年了。

    于是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手掌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此时本该在老道人那的青玉酒壶。

    “那是千年之前了。”宁策拍去泥封,抬起手臂仰头将玉壶中算作是伍子胥自身灵气所酿的美酒倾倒入口。

    老道人看着空空荡荡的手肘处,又看了眼酒水倾洒浸湿了胸前大片衣襟的宁策,眼角抽搐满脸心疼地哎呦一声,“真是暴殄天物啊!”

    看到这一幕的伍子胥眼神一亮,这才是自己千年前所知的那个冥海不归人。

    天下风流宁策只输轩辕,但若论豪情洒脱,轩辕却不如宁策。

    最起码他伍子胥是这般认为的。

    宁策放下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壶,一双璀璨星眸略带朦胧醉意地看向神色复杂的伍子胥,爽朗高笑一声,“酒不错。”

    伍子胥轻咳两声,咧嘴嘿嘿一笑,“宁策大人喜欢就好。”

    “言归正传。”宁策将青玉酒壶轻轻抛还给了老道人,“这盘棋局你还有多少后手未露?”

    老道人满脸心疼地接住空荡荡的酒壶,往下试探性地倒了倒,果然不出意外,一滴都没有了。

    而后他神色哀怨就差老泪纵横地摇着头嘀咕道:“没了,一滴都不剩了。”

    宁策白了他一眼,静静等待着下文。

    他知道他指的不是这个。

    “既然知道会把青荫福地圈外棋盘中,自然就会事推演一番,只不过这一推衍就看到了青荫福地中的大气象,所以这才会有所准备的落子。”

    “退一万步来说,其实哪怕那个陶潜不是轮回境,但凭借着姬青云的人脉,靠着青荫福地这些年积攒下的深厚底蕴,想要请动一位轮回境强者出手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明白了。”宁策食指轻敲桌案棋盘,闲散慵懒,略显醉意地应了一声。

    “帝江知道你在算计他吗?”宁策继续追问道。

    “他知道与不知道对于当下又有什么关系吗?”老道人将空空如也的青玉酒壶递还给伍子胥,反问道。

    索性自己手上还有一壶,这也是件值得自己多说两句的幸事。

    “明白了。”宁策双手按住面前的棋盘缓缓撑起身来,在轻吟一声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而后便径直向那座“天下”走去。

    酒过之后,他这个局外人现在也要入世去了。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背对着老道人的宁策停住脚步,身形微颤,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这世间有没有连你也算不到的事?”

    正襟危坐的老道人沉吟了许久,迟迟没有给出答案。

    “知道了。”

    宁策在留下这三个字后高大的身形向人世间猛坠而落。

    “老祖,宁策大人已经走了。”伍子

    胥轻轻摇晃了下老道人的肩头,提醒说道。

    从恍惚失神中醒了过来的老道人看了眼面前空落落的座位,神情凄凉。

    很难想象,这位在时间长河游渡数千年之久的老人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若是他当真能够做到算无遗策,那如今自己面前的那个位置坐着的就不会是宁策了。

    如果那人还在,自己不会也不敢让其后人入局,甚至巫族同百族之间持续了千年之久的征战也早就结束了。

    只是大道修行,最忌讳也是最不可能的就是那个如果。

    “说了一通没用的废话。”老道人轻轻抿了口青舀酒,悠悠开口道。

    随后他那只沧桑且布满褶皱的手掌轻轻拍打着膝盖,哼唱了一首当年不知名的歌谣。

    “帝子降兮古洲,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冥海波兮木叶下。”

    ...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而后他又抿了一小口青舀酒,缓缓站起身来。

    “妙!顶破天的妙!”老道人背着双手朗声笑道。

    青舀配歌谣,天下良配。

    白衣配帝子,千古绝配。

    ---

    阳关兵镇西南一边城墙上的安静被一声从天而降的巨大声响给硬生生的打破开来。

    因为这道巨大声响,使得一直盘桓在城外的那最为临近这边的两支重甲骑军霎那间如潮水般向后退却了十里之地。

    其实并非是这两支重甲骑军胆子太小,实则是因为某人降临的声势太过浩大。

    大到这一座横亘数百里之地的巍峨城墙被其震踏下去了十数丈有余。

    远远望去,那道屹立数百年不倒的城墙硬生生低矮了许多,显得怪异无比。

    震散了一身酒气的宁策负手站在城墙上,对于两支黑压压如潮水又重新围拢上来的重甲骑军不问不顾。

    在喝了那一壶青舀酒后,他就要来这等一个人。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够打得过他。

    毕竟那人在十二祖巫中坐在了首席的位置上。

    其实先前在天上自己就不该问那句话,因为那老头就是在用阳谋算计帝江。

    有人打了你的徒弟你这当师父的到底管不管?

    虽然宁策不喜欢下棋,但这些摆在明面上的道道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更何况打人的还是温稚骊。

    连他都不能坐视不理。

    当然这也是老家伙对自己的阳谋算计。

    穆然间,宁策眯了眯那双丹凤长眸,“来了。”

    与此同时,在姬歌的神海深处,原本坐在王座上正在沉睡的某人猛然睁开的双眸。

    神意流转,湛然若神。

    这个真正跟脚在冥海俊美无双的黑衣男子双手搭在王座上慢慢撑起身子,脸上神情快意至极。

    继而身为剑灵的他舒畅气爽地笑道:“且待我伸个懒腰!”

    他果真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此时,姬歌轻吟一声,同样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两人动作如出一辙。

    一黑一白,宛若一人。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一阵一剑与一字

    兵镇上空除了姬青云之外的众人对于姬歌的此番变化都有些讶异。

    毕竟先前也未见到水神共工对其出手,所以这个懒腰伸得是否太过于突兀了?

    “他没事吧?”无涯前辈转头看向姬青云,狐疑问道。

    不明白这个小子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是哪根筋搭错了?

    温稚骊同样神色古怪,只是既然无涯已经开口询问那自己就没有出声的必要了。

    至于陶老毕竟是已经踏入轮回境的大帝强者,所以能够隐约间察觉到一旁姬歌自身气机的晦涩细微变化。

    他能够瞧得出来,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姬歌却又并非完全是姬歌。

    只不过既然一旁的姬青云没有出手,那情况就不会糟糕到哪去。

    姬青云神色自若,甚至流露出原来如此又理所应该如此的神情。

    他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沉香因为种种缘故被留在了敛兵镇地中,但其中应运而生孕育出来的剑灵却一直坐镇在小歌的神海中。”

    “对小歌而言也算是另类的一种庇护了。”

    “有些冒险了。”无涯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始末,瓮声瓮气地说道。

    若是那剑灵生出二心,只怕会施展手段直接将姬歌的这副身躯夺舍了过去。

    心智尚且年幼的姬歌怎么是在天地间生存了近万年剑灵的对手。

    “我信得过他。”听出了无涯话里的担忧之意,姬青云淡淡一笑,摇摇头直言不讳地说道。

    无涯点点头,不再出声。

    这世间谁都可能坑害姬歌,唯有这当父亲的姬青云不会害自己的儿子。

    “久等了。”片刻之后,原本低下头去的姬歌终于又抬起了头来,低声说话。

    温稚骊眯了眯双眸,她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太多的意思。

    其中最为沉重的一道意思就是万年的枯寂空等终于能够在今日,在此时此刻得以“重见天日”。

    温稚骊之所以能够觉察到这些,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缘由是她同样出身那座冥海。

    “还好。”姬青云笑吟吟地说道。

    他明白此刻掌控这副身躯的不是姬歌而是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剑灵了。

    “放心,他没事,只是暂时熟睡过去了。”剑灵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边的战场我不会插手,而且也没有插手的必要。”

    一位轮回境大帝强者,再加上两位归真境,一位半步归真,哪怕不能够将水神共工诛杀在此也能够让其身负重创了。

    剑灵活动了下肩膀,让自己能够尽快熟悉这副身躯。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管这具躯壳了。

    “你若是没死,我会回来再向你递出一剑。”那双已经是幽黑一片如同深不见底黑渊的双眸看向不远处的水神共工,淡淡说道。

    嗓音中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宛若万古不化的冰山,让人不寒而栗。

    已经不是同这个姬歌第一次交手的水神共工听到他放出来的话后冷笑连连,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那本座就拭目以待了。”

    剑灵对于他的寻衅置若罔闻,目光微转,望向某处。他现在要赶去另外一处战场。

    他之所以在此时现身接过这副身躯的掌控权也正因如此。

    剑灵向前迈出一步,只是短短一步就已经出现在了百丈之外的虚空中。

    遂即再踏出一步,那道如玉的身形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这怎么说也有轮回境的境界了吧?”众人中见识最高的陶潜一手背后一手虚握放在身前,极为欣慰且讶异地赞叹道。

    衣摆飘飘,尽显仙风道骨。

    世人口中的神仙大概也就如此了。

    看到姬歌远处,长孙无忌抱臂环胸眼中战意倾泻而出,冷冷说道:“场子清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姬青云看向温稚骊,在场的众人也就她境界最低了。

    当然这也是就是当下,清楚温稚骊跟脚的姬青云知道,出了岛境之后的温稚骊前程似锦大道可期,甚至能够将一举突破千年前的境界瓶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浮屠境三转的境界确实让人不容小觑,但于眼前的这个战场来说意义不大,最起码能够让其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知道,你也不用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没必要!”温稚骊看着欲言又止的姬青云,嗓音清冷地说道。

    她自然知道姬青云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些委婉劝说自己离开此处的言辞。

    “嗯。”姬青云点点头,“那墨渊与石破天两人我就托付给你了。”

    温稚骊轻嘁一声,他姬青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知道了。”

    而后,最先动手的就是长孙无忌。

    温稚骊离开以后此间境界最低的就是这位阳关兵镇的大将军了。

    只不过作为兵镇的主家,身在阳关有一种类似于圣人坐镇自家小天地的非凡之意。

    所以在长孙无忌通过手中那块作为法阵核心的虎符以心意勾动牵引下方城中的那座哪怕是归真境的强者入内都是囚笼之鸟巨**阵,源源不断的天地灵力如同江渎之水奔涌向长孙无忌,最终灌注其体内。

    长孙无忌的境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攀升,在几息以后就破开了瓶颈踏入了真正的归真境。

    在这之后,天地间的灵力直接稀薄至虚无。

    不仅如此,随着长孙无忌的一声轻喝,身下的那座重镇城池条条巷道长街解皆是华光大作。

    一条条闪耀着璀璨光芒的经纬之道组合出了一道横亘数百里之地且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远古法阵。

    而此时法阵的阵眼中枢就是手握虎符的长孙无忌。

    当下的长孙无忌哪怕是对上已经修炼出本命字的姬青云也有一战之力,至于胜负那就是未知之数了。

    这也是大祭司为什么让长孙无忌出手而后者也甘愿领命的倚仗所在。

    “这气象有些了不得啊。”无涯前辈灌了口白玉腴,脸色怪异地说道。

    长孙无忌敢趟这趟浑水确实是有手段保身的,哪怕是自己对上现在的他也是输多赢少。

    坐镇五大兵镇的大将军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索性这位阳关兵镇的大将军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原本这就是你同我叫阵的底气所在?”水神共工眯了眯双眼,那张俊朗的脸上破天荒的

    流露出几分凝重之色。

    看这架势虽然有些棘手,但远远没到手足无措坐以待毙的境地。

    只是自己现在要对上的不只是长孙无忌一人,在其后还有修行出了本命字来的姬青云,剑道之高以至于千年来冠绝长城的无涯,以及那位青荫福地的老主陶潜。

    “当真是有些棘手了。”水神共工眼神阴翳脸色阴沉如水,凝声道。

    长孙无忌出手之后,紧接着是无涯拔出刺鲸,一身的浓厚剑气化作丝丝缕缕的青色长蛇游附在剑身之上。

    “学自先生的隔世一剑已有千年之久,但自从先生下落不明之后我已经有数百年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出剑了。”

    这位在长城上统帅着那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赤甲镶龙军的老人仗剑朗声笑道:“今日我就要以先生的隔世来向共工问剑!”

    这位明明已经是迟暮的老人,此刻脸上却是意气自若神清气明。

    话音落下,紧接着便有一道剑气青虹横挂天幕,自南向北,千里之长。

    这位老人以自身的剑道气运与整座阳关兵镇的剑道气运相砥砺,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压的整座阳关重镇道低一尺抬不起头来。

    “今日之后,世人不再只知道我兄长有随涯,还有我无涯替先生护住了后人传承!”

    “再给我开!”老人一声低喝,宛若用尽了这千年来积攒下来的浩然正气,再自下而上重重挥出一剑。

    原本剑气青虹就已经长达千里,在这之后更是又进一分,破虚空一百五十六里,寸寸虚空壁垒化作齑粉消散而去。

    两次出剑,剑气纵横总计一千一百五十六里。

    剑气开天门,此为人间第一风流事。

    最终如虹剑气破开重重袖珍禁制,将那道矗立在天地之间宛若亘古未变的人影身上的青衫尽数碎去。

    一如千年前长城之上那袭白衣以一己之力力压十二祖巫,最终轻描淡写的一掌将那位水神共工轰退至万里之遥。

    “若是先祖知道无涯前辈能够挥出这么隔世一剑,肯定会浮一大白,拍案叫好。”姬青云看着天地间久久不曾散去甚至隐约间有盖过灵气势头的浓郁剑气,啧啧称赞道。

    无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涌上喉间的那股腥甜,“那种文绉绉的酸话自己确实学不来。”

    本来他想在剑气落下之时吐出一句“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的,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水神共工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尽数碎去的青衫,面若冰霜。

    自己身上的这袭青衫是自己以西北之地的一条数千里之长济渎的水运所炼化而成,外人只是看到自己被无涯一剑碎了青衫,却不曾知道自身原本可以称之为“白璧无瑕”的大道被其劈开一角生出了瑕疵。

    “千年前我未亲手结果有熊氏,千年后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身边之人!”水神共工撕扯下身上的衣衫碎片,杀意凛然地说道。

    “你有问过我吗?”站在对面的姬青云忍不住揶揄问道。

    在其身后,有一尊太阴遥挂天幕。

    在其身前,有四缕玄之又玄的大道道痕流转显现。

    姬青云,已修行出来的本命字。

    青荫福地的青,也是青天白日的青。

第三百七十章 一轮明月撞大河

    水神共工看向姬青云,然后目光越过那道身躯落在了高挂在其身后的那轮太阴,面无表情,但却是瞪大了双眸。

    哪怕今日他属实已经见识过太多难以置信的场景,譬如长孙无忌的牵引勾勒出来的那座古老法阵,以及先前无涯倾尽千年的浩然气斩出的那道剑气青虹,可在见到此时姬青云的这般手段后还是难以眼眸中流露出来的讶异神色。

    共工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在姬青云身后的那轮太阴以及其身前的那四缕大道道痕上都嗅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何之前自己在刚刚踏足这方天地时心湖上会传来异样的涟漪波动,也明白当初明明没有轮回境的强者在场他凭什么能够替那个龙族出身的小女娃挡下自己的帝威。

    原来皆是源自那个本命字。

    身后一太阴,身前四道道痕,若是自己没有猜错那该是一个举足若重的青字。

    想明白这一点的水神共工就更加的惊愕诧异了,为何明明还没有获得神格还未踏过那道门槛跻身轮回境的他为何能够修炼出这世间独独属于大帝的本命字。

    难道这天下间当真有那种“枉顾”世间修道规矩的“大自在”不成?!

    “我这一手又该如何?”施展出自己本命字并将其一拆为二的姬青云笑吟吟地看向水共工,问道。

    “倒真是亏了你了。”想起一些无关紧要之事的水神共工摇摇头,略感惋惜地说道:“那座号称囊尽天下齐英才的琅琊榜竟然只把你放在了探花的位置,哪怕是你跻身到了归真境也只是再前一步到了榜眼的位置。”

    水神共工紧盯着那轮遥挂天幕上的太阴,“若是有机会我定要找到天机老人好好聊一聊,问一问为何你姬青云都有这番手段本事了那状元的头衔为何就不能落在青荫福地了!”

    姬青云对于水神共工地捧杀无动于衷,那座琅琊榜水太深,深到哪怕自己已经修行出了一个本命字都不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自己就一定能够胜过占据着状元位置的上任神族神子。

    若是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还用得着他共工在这里说这般“风凉话”,自己老早就问剑神族了。

    “今日若是你能够侥幸过得下来大可再去天机阁走一遭,我觉不会多说什么。”姬青云探出手去遥遥一招,无所谓地说道。

    “若是你当真能够凭借自己的那张三寸不烂之舌替我讨来琅琊榜上状元之位,不说别的,我姬青云指定是对你一笑泯恩仇,整座青荫福地也会将你奉为座上宾。”

    姬青云神色一凛,收敛起嘴角的笑意,“当然,前提是你能够活着走出去!”

    穆然间,水神共工就脸色惊变。

    因为他看到原本高高悬挂在天边的那轮皎洁太阴在姬青云的招手以后竟然脱离天幕冲着这边砸落下来。

    原本只有白玉盘大小的明月此时已经有数十丈的大小,等到那轮太阴真正悬停在姬青云身后的时候,已经有了尽千丈的大小,宛若一座通透清明的高峰大岳。

    其恢宏气势半点不输之前无涯的那隔世一剑。

    好一个桂宫落人间激起千堆雪!

    水神共工抚摸着腰间的那条玉带,虽然对此讶异却不见

    丝毫的慌张。

    “本命字而已,又不是天下独一份,我也有。”水神共工嗤笑一声说道。

    而后,他食指轻敲那条玉带三次,转瞬间天地之间便传来三道清脆的声响。

    “千年之前我跻身轮回境,八百年前我便修行出了属于自己的本命字。”水神共工高声喊道:“姬青云,你看我这一字又该何解?”

    话音刚落,此方的天地间的水运便变得浓郁起来,浓郁到甚至一伸手就能够截留下一丝半缕的水运。

    水雾氤氲宛若人间仙境。

    不仅是当下这座阳关兵镇的水运,更有近半座巫域,数十条大江济渎中的水运升腾而起,化作一条条白龙模样的异物朝着阳关兵镇这边飞掠而来。

    眨眼之间就已经跨过了山河万里。

    哪怕是长孙无忌手握那座古老的法阵,也拦不下那些从巫域的四面八方宛若臣子朝君般不远万里赶来的水运巨龙。

    在这期间,姬青云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手握法阵虎符的后者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最终,那些水运长龙朝着水神共工飞掠而去并且极为“温顺”地停在了其周身四周。

    水神共工审视了眼这些个“救驾”不算来迟的臣子,拂袖一挥,对着姬青云轻蔑一笑,“都聚了吧!”

    话音落地,宛若儒家圣人的那般言出法随,那些水运长龙先是悉数在空中炸裂,化作近乎实质的氤氲雾气,最后那团团雾气又都重新聚拢开来,化作一团近乎能够与姬青云身后的那轮太阴分庭抗礼的水雾。

    “突兀之间可能有些水土不服,若是有瑕疵还请不要见怪。”尽管水神共工这般说着,可脸上还是流露出得意神色。

    遂即他探出一指轻轻点在了那团水雾之上,在其指尖有一抹七彩琉璃色,是大道造化的点点显化。

    霎那间,水雾悉数散去,留下的是已经凝聚而成的那道独属于他共工的本命字。

    巫域水运,三水凝聚。

    很明显是一个淼字。

    “倒还真是水多。”陶潜在看清了那个字后忍不住打趣说道。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句只是应对于当下局面的无心话语会自此流传了出去。

    成为了不管是山上还是山下那些个登徒子浪荡客的口头禅。

    姬青云闻言神色古怪地看了自家前辈一眼,幸好陶老没有一语双关的那个意思,不然他在自己心中的如同伟岸般的高大形象就荡然无存了,说不定还会被自己扣上一个为老不尊的帽子。

    “看我干什么?”陶老瞪了姬青云一眼,“干他丫的啊!”

    而后略微沉不下气来的陶老一个撤步,假借姬青云的那只手将原本在其身后的那轮太阴轻轻推向了水神共工。

    天地渺渺,桂宫高悬落人间。

    沧水几何,便把星河相换。

    这一日,整座兵镇的百姓皆是看到一轮浩大的太阴裹挟着磅礴大势狠狠地砸落在了一汪浩瀚清泉之中,当真是激荡起千堆白雪。

    阳关兵镇的城头之上。

    正在一人待敌的宁策忽然心生涟漪,于是转头向一旁看去。

    继而就见到了一身玄衣的姬歌站在了自己身边。

    “前辈这是信不过我?”知道眼前的姬歌并非彼姬歌的宁策抿了抿薄唇,打趣问道。

    若是论年长岁数,生于万年前的沉香剑灵要远比自己的大的多,所以哪怕是贵为轮回境的宁策喊一声“前辈”也是理所当然。

    “是。”掌控了姬歌这副身躯的剑灵点点头,毫不避讳地如实说道。

    虽然宁策是鲲鹏一族的“定海神针”,甚至千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但对上十二祖巫位列首席的帝江胜算依旧不是那么十足。

    宁策是宁策,轩辕是轩辕。

    如果是后者他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

    可惜没有如果,所以他来了。

    听到剑灵毫不照顾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大实话,宁策捂着胸口,显然是被伤着了。

    “天上那个已经没有后手了吧?”站在城头远眺西边的剑灵冷不丁地问道。

    “只怕这会那个老头都已经离开棋盘了,哪还来的什么后手。”宁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那片苍穹,笑着说道。

    “没有最好了。”剑灵如释重负地说道。

    “前辈在担心什么?”听到剑灵这般语气宁策紧了紧肩上的那件大氅,好奇地问道。

    “十二祖巫就是十二个大帝强者。”说到这里剑灵眯了眯狭长的双眸,极西之边有一粒宛若芥子的黑点正在朝这边“匆匆”赶来。

    说是匆匆似乎也有些不对,但那人的速度极快,快到那边起伏的云海在那人走过几息之后才砰然炸裂开来。

    即便如此,宁策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十二祖巫加上马上到眼前的这位也就才出现了两位。

    “我认识那老头千年的时间了,从未见他有过落子悔棋。”宁策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

    “如此最好。”剑灵点点头,道。

    之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是因为那人已经站在了跟前。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一来便是一副居高临下问罪的冷漠神情。

    帝江认识宁策,毕竟千年之前哪怕没有交过手也远远见过面。

    宁策也认识帝江,因为他曾见到那袭白衣对其出过手。

    “你管老子,老子想去哪就去哪。”

    宁策冷哼一声,大有一副老子就不怕你你有种就来干我的流氓意思。

    “良玉是被你的人打伤的?”帝江眯缝着双眼,冷声问道。

    知道秦良玉是他帝江的弟子还对其出手,哪怕自己再不看好这个当徒弟的那也是由得外人打了自己的脸面。

    所以自己就来这了。

    “是。”宁策耸耸肩,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嗯?”帝江的目光微抬落在了城中,落在了兵镇上空,在一番探查后眉头微皱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一群外乡人竟然敢在巫域中撒野,真当我巫族无人了不成?!”

    “是。”早就受够了这位祖巫的剑灵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回道。

    紧接着便有一道冥水瀑布如同天上银河一般自九霄而落直直落下,浇了这位堂堂的帝江祖巫好一大身。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只羡宁策不羡仙

    天下有常之水最重莫过于冥水。

    更何况还是出自剑灵之手沉淀炼化了万年的冥水水精,再加上自天幕垂落的浩荡威势,哪怕是强如帝江这样的轮回境强者身形也是微颤,从而在虚空中低落了几分。

    这也就使得原本高高在上俯视城头的他当下只能够与宁策与剑灵两人平视,那股天然的气盛也被这道冥水天瀑彻底的打散而去。

    被淋成了落汤鸡的帝江脸色铁青地看向宁策身旁的沉香剑灵,原本内敛于身的杀意霎那间宛若决堤的江渎之水奔涌倾泻而出。

    宛若实质的杀气化作一道道大江大浪拍打向城头的二人。

    既然他们出手给自己了一个下马威,自己作为这方天地的主家自该还礼。

    剑灵见此冷哼一声,但也不见手上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继而在他们身前,也就是城墙之上再次出现了一道冥水长流。

    那条重若万钧被剑灵当年施以术法神通从冥海中截留下来的势力最重的长流横亘在城头之上,将奔涌而来的杀气浪潮尽数给抵消了去。

    “这般回礼是不是太轻了些?”剑灵冷笑道:“有些对不起你这帝江的身份。”

    而后他又轻轻打了个响指,那条本来有百丈之长的冥水长流骤然间减缩成了一条四五寸之长质地不明的黑带。

    最后剑灵招了招手,那条黑带便飞掠回他的手腕处,化作一条泛着幽黑光泽的手镯被其带在了手上。

    “什么时候一个连肉身都没有的剑灵都敢这般放肆猖獗了?”帝江的目光落在了剑灵身上,嗤笑一声问道。

    剑灵左手摩挲着右手手腕上那支黑曜手镯,在上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那是被眼前帝江的滔天杀气所震裂开来得。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剑灵眉头轻挑,对于帝江的言语讥讽只是报以微笑。

    帝江的身形缓缓落在了城头,踏在城头墙垛之上,眼神阴翳。

    他自然能够瞧得出来此时眼前这副少年身躯的真正掌控者是那出身于冥海的沉香剑灵。

    那个水神共工哪怕是有了黑刀江山但千年以来也一直惦记挂念之物。

    只是别人的心头好落在了自己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不是自己眼光太高瞧不上沉香,而是自己素来不会假借外物。

    自己身为十二祖巫的首席坐拥万里河山什么样的天材地宝灵器法宝找不到,但千年来一直身无旁物孑然一身是心性使然也是自身大道的跟脚所在。

    君子不向外求。

    一旁的宁策自然乐得在旁看帝江一副吃瘪的样子。

    “宁策,你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帝江不想再同剑灵做纠缠,转头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宁策,沉声问道。

    按理来说像宁策这样的轮回境出现在巫域之中云宫那边都会有消息传来。

    届时是他们十二人中的谁出手那再两说。

    可现如今若不是自己在一处洞府秘境中见到了逃遁万里重伤在身的秦良玉,自己都不知道像宁策这样的轮回境以及在五大兵镇中悬赏金最高甚至是与大帝相等的青荫福地之主姬青云会出现在这里。

    云宫那边都是老糊涂了不成?

    还是说坐镇云宫中那几位其实是知道这事而且也默许其发生,更或者是有人遮蔽了天机,云宫中的那三个老家伙至今还被蒙蔽在鼓里?

    一念至此,他转头看了眼极西之处的那方天幕,神色复杂。

    “别想多了。”仿若是猜到了帝江在忧虑什么,宁策出声道:“既然已入局就已经是那个老家伙的棋子了,没什么好捉摸的。”

    听到宁策这么说,帝江心头有灵犀所至,猛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难怪自己再此之前闭关的时候缠绕在身边的大道曾泛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涟漪,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现在细细想来应该就是那时云宫中的那位就已经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

    猛然间自城中的巨**阵里传来一声浩大响动,牵动得整座兵镇城池都颤颤栗栗。

    “是水神共工。”察觉到自金光法阵中传出的丝丝气机涟漪,帝江眉头紧皱。

    听闻身后这动静的宁策与剑灵相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明白了各自的意思。

    看来里边是已经打起来了。

    “那位就不管管?!”帝江冷声质问道。

    旋即他仿佛想到了某个可能,神情颇为凝重,低声说道:“还是说这也是那位的意思?”

    宁策右脚轻轻在了城头上的过马道上,肩上挂着的大氅无风鼓荡猎猎作响。

    “这事你可得自己去问他了。”

    宁策一身的战意化作一汪大河悬挂在城头之上,再次将整座城头硬生生的镇压下去了数丈不止。

    而且这次的战意要比之前自己自天上而来的那股酒气来的浑厚的多,所以使得城外那些重甲骑军的战马不堪重负纷纷跪倒在地。

    “真当我不敢动你?”帝江挽起衣袖,神色漠然问道。

    “千年前有有熊氏护在你身边也就罢了,如今天下不闻有熊氏,你当真觉得自己是我的对手?”

    帝江的话音刚落,宁策就看到他五指微弯虚掌一握,手中便多了一杆白色战戟。

    顷刻之间,被帝江从周身随手截取下来一方虚空壁垒衍化而成的战戟就朝着宁策狠狠刺来。

    宁策神色一凛,瞳孔微缩,刚准备施展凌云逍遥游暂避锋芒就看到一截黑剑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拦下了那杆战戟。

    战戟与黑剑相碰撞,激荡起万千的火花。

    单是那激荡生成的气机巨浪拍打在不远处的远古法阵上就使得后者发出阵阵嗡鸣之声。

    “看样子你是真不把我当回事?”掌控姬歌身躯的剑灵手握一柄剑身通黑的长剑,哂笑问道。

    看到这个少年拦下自己的雷霆攻势后,帝江抿了抿嘴唇,“之前还真是小觑了你。”

    此时的姬歌其实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由于沉香剑灵掌控了身躯,所以现在坐在神海王座上沉睡过去的是姬歌本己。

    而现在帝江眼中的这个少年虽然没有轮回境的灵力境界,但却有大致与自己相当的战力。

    而且这个少年施展的并非是这天地灵气,而是自身的冥海之力。

    不过帝江再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是生于世间万年的沉香剑灵,能够单凭炼化的冥海之力同自己一较高下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怎么说?是要将那个打人的给交出来?”帝江手握战戟,手上微微用力,脚下的那段墙垛顷刻之间便化作一堆齑粉被风吹散而去。

    “你觉得呢?”宁策一指点在那柄黑剑剑身上,替剑灵分担下帝江部分强横霸道的劲力,正色说道。

    “若是真如你说的,我还会出现在这?”宁策一步向前,手指上缠绕着一条道痕,隔着那柄黑剑将那杆战戟寸寸给震断开来。

    “白痴。”宁策哂笑一声,道。

    当然宁策也没有问身旁这位手中的黑剑是从何处而来。

    他知道那柄黑剑就是沉香,但又不是沉香。

    因为真正的沉香还在那座敛兵镇地,但身为剑灵的他却是在自己身边。

    其实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只要剑灵在,那人随手便可握沉香。

    帝江将手中已经被震断的战戟插入了虚空之中,而后轻轻一跃,这次是真正地踏足这座城头了。

    与宁策同剑灵的距离也不过一丈之远。

    “我不想毁了这座阳关兵镇,上去打。”帝江看向这两人,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毁去了整座阳关兵镇,哪怕自己能够重伤甚至毁去宁策的大道根基也是一件得不偿失之事。

    要知道一座阳关兵镇的战略意义要大过于一位轮回境强者本身。

    届时自己肯定会被云宫问罪,而且还是一桩实打实的重罪。

    虽说罪不至死,但想必那三个老头也不会让自己好过到哪去,而且自己还要提防十二祖巫中其他几人的落井下石。

    十二祖巫不和已经有千年之久,甚至在近百年间还出现了几座小山头,只是云宫的那三位对这些在他们眼中的琐碎小事从不过问罢了。

    这就是他见到水神共工被围困而坐视不理的缘由所在,一来可能是因为那位的意思,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水神共工同自己不是一个山头的人。

    再者说昔日他宁策只不过是有熊氏身边的一条跟屁虫罢了,当年那场大战也只敢站在城头观望一二,现如今凭什么敢只身一人单枪匹马拦在自己面前。

    至于那个沉香剑灵,无身之物罢了,只要自己毁去那个姬歌的肉身,没有了宿主的他迟早会消散在这天地乾坤之中。

    宁策与掌控着姬歌身躯的剑灵相视一眼,点点头。

    若是他们在这里与帝江交手肯定会应了那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继而连累到姬青云那边的战场,届时若是两处战场稍有不慎化作一处战场,那势必会横生枝节。

    帝江有帝江的忧虑,宁策与剑灵有他们的谨慎,所以这座城头就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我在天上等你们!”

    帝江在撂下这句话后身形便在这座城墙上消失不见。

    穆然间,头顶的那处云海被人硬生生撕裂了开来,仿若被人强行开辟出了一座战场。

    “今日能够与前辈联手,是宁策的人生幸事!”宁策抬头望向那处天穹,粲然一笑。

    总算能够弥补了当年的那次遗憾。

    “给!”姬歌手掌虚握,右手中便多出了一柄黑剑。

    “约莫有六七分,拿去防身。”姬歌将那柄沉香递到宁策的面前。

    宁策见此那双丹凤长眸中的笑意更盛。

    这个六七分自然是较对于那柄真正沉香而言的。

    “宁策谢过前辈借剑!”宁策双手接过沉香,身形率先消失在了城墙上。

    自有熊氏杳无音信千年来,某人已经有千年不曾握剑了。

    今日,他就要以沉香问剑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

    千年之前,天下有风流自在四字。

    有熊氏在长城前一人力战十二祖巫之时独占了世间那一石风流。

    而宁策在跻身轮回境之后则是坐拥八斗自在。

    在那袭白衣消踪匿迹之后,世人之间更是流传出了那句“只羡宁策不羡仙”。

第三百七十二章 放下与不答应

    随着帝江与宁策两人共赴天穹,几息过后阳关兵镇的这方天幕就被他们给齐齐地撕裂开来。

    日月无光,天地失色。

    这场战局的惨烈比起兵镇法阵中的那场围杀水神共工的战局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两人其中一人是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在巫域中的地位除了那位巫族之主外也就是在云宫中三位大祭司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偌大的巫域,坐拥万里山河的巫族,帝江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至于宁策,则是已经成名了千年之久,千年间独占天下自在八斗,世人传言,“只羡宁策不羡仙”,而且今日还有沉香剑灵借剑于他,其意气更是再上一层楼。

    与天齐高,与地同沉。

    现如今就沉香剑灵或者也可以说是姬歌一人站在了城头上,注目远望。

    因为在那座神海深处的高台之上,在那座泛着洪荒古老气息的王座上,那身着一袭白袍的少年已经缓缓睁开了双眸。

    睡眼惺忪,一看就是刚醒的模样。

    “没想到这次你能够醒来的这么快。”背对着姬歌站在王座前一身黑衣的沉香剑灵眺望着高台下的那片幽幽神海,一如身在他远望极西之地,悠悠开口道。

    姬歌右手轻揉太阳穴,然后搓了把脸,粲然一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姬歌的话音刚落,沉香剑灵便穆然转身,那双满是幽黑之色不见半点明辉的长眸注视着王座上的白衣少年。

    “我知道你一直想恣意妄为一次。”沉香剑灵嗓音低沉且空灵。

    姬歌闻言抿了抿薄唇,静候眼前这位的后话。

    “可是你却一直求而不得,不是手段不够,而是在你身上的枷锁太多。”剑灵向前一步迈出,距离那张面冠如玉的脸庞又近了些许。

    此时剑灵甚至能够看清姬歌嘴角刚刚冒出的青色。

    果然是已经从少年变成能够肩挑重任的青年了。

    “住口!”

    穆然间,在姬歌的这片神海上空,在那处灵海小天地当中,传出一道蕴含着如同滚滚天威的巨大声响。

    那道在神海中响彻开来的声响在海面上激荡起了滔天的巨浪,导致海水海面上升,大有将那座高台淹没的迹象。

    一道数百丈之高的浪涛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这座高台席卷而来,浪涛的庞大阴影已经将高台上的那两道人影彻底地笼罩开来。

    而沉香剑灵对此则是轻蔑一笑,甚至对于身后的那道扑涌上来的浪涛根本就不屑转身,只是随手拂袖一挥,轻喝一声,“滚蛋!”

    宛若圣人言出法随,转瞬之间那道巨浪当真就悄无声息地远遁平息而去,不复之前的那滔天威势。

    高台之下原本高涨的海水也退散了下去并且逐渐平静下来看不到丝毫的浪花波澜。

    “你若是再敢这样我水淹了你的灵海小天地!”沉香剑灵对上姬歌的那双眼眸,厉声喝道。

    姬歌闻言咧了咧嘴,眼角一阵抽搐,你这是警告他呢还是在威胁我呢?

    你们两个神仙打架遭殃的不还是我这个当家做主的小人物。

    剑灵知道刚才出手的是谁,姬歌也听得出那人的是谁了。

    毕竟他这副身躯中,也就只有这两位大能了。

    坐镇灵海小天地龙凰不朽法身的身内化身,那尊高大的金色身影。

    沉香剑灵放下这么句狠话就没有再对其说什么,毕竟两人平日里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邻里之间最重要得还是和睦。

    “先前说到哪了?”剑灵沉声问道,那双宛若黑洞一般能够吞噬所以光明的瞳眸紧盯着姬歌。

    “你说我想肆意妄为一次。”哪怕是与剑灵朝夕相处的姬歌此时也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如实回道。

    剑灵看到姬歌这副胆怯怯的模样,轻拍他的肩头,说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之前在刚来到这座神海时我在有意无意间便翻看

    过你的过往。”剑灵坦白说道。

    姬歌闻言刚想站起身来就又被其按了下去。

    “你急什么,不看清楚一点怎么知道你的心性如何。”沉香剑灵缓缓站直了身子,只是一只手还是搭在姬歌的肩上“再说我又不是故意要去偷窥你的过往,是他们如同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了海面上,我也只不过是截取了下来而已。”

    “看就看了。”姬歌白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辩解充耳不闻,“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得不说在思规楼中的那十年对你的影响甚远,只不过那个迂腐不堪的教书先生也确实是尽职尽责,不然以你当年尚未入楼时的心性,你现在已经在洪荒古陆上捅出不小的娄子了。”

    “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天地君亲师在上,仁义礼智信在下,特别是这仁礼二字作为那个迂腐不化的教书先生的学问的基本根底,言传身教十年自然也对你这个当学生的影响最深。”

    姬歌心中了然,剑灵口中的教书先生应该就是有随涯老先生了。

    只是迂腐二字姬歌却是不认同的。

    古板是古板了些,但远远谈不上迂腐贬义极大的二字。

    “先不说其他的,单单就是这两样就能够让寻常人如同置身牢笼,行事处处受制于人。”

    “就更别提你那袭白衣左袖中还有规矩二字。”

    “当年规矩二字就是你们这一脉先祖的先生,也就是有熊氏的师尊,那位人皇伏羲所定下的,后来人族分三脉,你们这一脉独得了规矩二字。”

    “说来也是可笑,当年在天下人眼中最不受规矩的轩辕一脉竟然会在人族文运中占去了规矩二字,当真是造化弄人。”

    听到剑灵犹如碎碎念的话语,姬歌脸上神色复杂,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神色复杂。

    那座思规楼中的规不就是规矩?

    若是照剑灵的说法,自己已经亲近规矩已经有十年之久了。

    “最后便是你右手边的浩然气了。”说到这里,剑灵瞥了他一眼,一改之前的正色,嗤笑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是你学自你那位教书先生还是从那本都泛黄的经注列传上看到得,一句‘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就给你套上了枷锁。”

    然后姬歌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衣袖,确实感觉那里沉甸甸得许多。

    “我说得这些你都听明白了吗?”剑灵问道。

    姬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些东西就如同一条条无形锁链束缚着你的手脚,所以哪怕换作是我来掌控这副身躯也是会受到它们天然的大道压胜。”

    剑灵缓缓转过身去,脸上神情孤傲睥睨,仿若眼中从未有过芸芸众生。

    “因为在冥海,在本座眼中,从来都没有这些东西。”

    “你要我做什么?”姬歌等到剑灵将最后那句说完后,才清冷地出声问道。

    沉香剑灵负手而立,“我希望你能够将这些通通放下。”

    “什么天地君亲师,什么仁义礼智信,什么规矩,什么浩然气,全都撒手。”剑灵猛然转身,脸上神色激动,甚至就连伸出去的手臂也微微颤动。

    听到剑灵这么一说,姬歌终于明白他究竟是怎么一个意思了。

    “只要你能够抛开这些,你就能够真正掌控沉香,也就能够真正成为沉香的主人。”

    担心姬歌会直接拒绝,剑灵又补充说道。

    而后姬歌缓缓从王座上站起了身来。

    灵海小天地之中。

    法身化神盘膝而坐于灵海之上,在其身前早已经是空无一人。

    今日之事其实就是源于之前沉香剑灵同自己之间的一个赌注。

    只不过之前他并不清楚这是一场针对于姬歌的问心局,而且当初他们两人设下的那个赌局也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若是姬歌当真如剑灵所说放下了那天地君亲师与仁义礼智信,置规矩于不顾,弃浩然气而不闻,那他姬歌还是姬歌吗?

    时背负在其身上的轩辕一脉的气运又该何去何从?

    法身化身不清楚心智远远比不过沉香剑灵的姬歌究竟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后果。

    只是他现在只能够不作为,等待着姬歌做出选择。

    是选择放下还是选择负“重”前行,在这选择之后又会引来怎样的轩然大波,是生灵涂炭亦或者是乾坤清明盛世太平,皆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神海高台之上。

    姬歌狐疑问道:“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或者换个说法,你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站在他面前的沉香剑灵闻言神色略显古怪,只是姬歌的所问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哪怕是与之设想的不同但出入也相差不大。

    于是他抬起手臂,在那只惨白纤细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绘刻着繁琐篆文与符箓的金色锁链,亦或者一直便有只是姬歌在此之前都未曾注意过。

    “你的枷锁自然而然也是我的枷锁。”剑灵那张如同万年不化冰山的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若是你放下了,这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姬歌继续问道。

    “所以你便能够拥有一身轮回境的灵力修为,哪怕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例外。”

    剑灵的话语中充满了十足的诱惑,“对,就是一步登天。”

    “若是你能够拥有轮回境的境界,今日就不会是这副局面,最起码也不会这么糟糕,父亲以身涉险,宁策对上帝江胜负难分生死未知。”剑灵看着神色复杂的姬歌继续蛊惑说道。

    “你说得对。”姬歌沉吟了许久,最后点点头认同道。

    “所以你是答应了?!”沉香剑灵听到他这句肯定后神情激动地说道。

    只是那双如同万丈深渊的眸底深处却是有一丝丝的失望一闪而过。

    若是他真答应了那才是最无趣的。

    哪怕是自己赢了。

    “我不答应。”姬歌摇摇头,满脸正色地说道。

    “理由呢?”沉香剑灵面无表情地问道。

    “因为我是姬歌。”

    “虽说有点自夸的意思,但我就是姬歌,是那个‘姬家有琳琅,熠熠明中歌’的姬歌。”

    姬歌粲然一笑,满面春风。

    “败给你了。”沉香剑灵在听到这个原因有强忍住笑意摇摇头说道。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姬歌神色凝重地看向剑灵,略显紧张地问道。

    “你不用紧张,更不用担心我会弑主,我存在这世间万年之久,最起码这点心胸气度还是有的。”自沉香剑中应运孕育而生的剑灵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姬歌听到他这么说后,再看了眼他不像是作假的神情,这才又一屁股坐在了王座上,用衣袖擦拭了把额头上的淋漓大汗。

    在其背后,衣襟已经被冷汗浸透。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嘛。”姬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神情哀怨地看向剑灵,拍打着胸脯,语气中不免有些埋怨,“吓得我这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

    此时的姬歌早就没有了之前因为口吐那句“姬家有琳琅,熠熠明中歌”之时的意气风发,神扬气盛。

    饶是剑灵这种向来端庄严谨之人额头上也是倾尽跳动,他竟然有些后悔这么早同姬歌坦白。

    “你真当坐镇灵海中的那个高个是吃干饭的?”剑灵面带鄙夷地斜眼看向王座上庆幸逃过一劫的姬歌,问道。

    姬歌眨了眨眼,没有接过话去。

    他才不傻呢。

    “若不是之前我同他有约定在前,只怕在我说出天地君亲师中的最后一个师字的时候他就已经从灵海小天地中打杀过来了。”

    姬歌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嘀咕一声,“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剑灵嘴角挑笑,道。

    而后这位出身冥海,近乎是与冥海同寿的沉香剑灵在姬歌的目瞪口呆中单膝跪下。

    而所跪之人正是高坐于王座上的姬歌。

第三百七十三章 城头白衣城下红衣

    阳关城墙之上。

    姬歌独自一人行走在城头过马道上。

    这座本来恢宏巍峨的城墙因为之前宁策的降临比较其余的三座就已经低矮了数丈,在那之后又有帝江居高临下,近乎化作实质的帝威如同汪洋巨浪席卷拍打向宁策与当时掌控着姬歌身躯的剑灵二人,自然也包括他们脚下的这座古老沧桑的城墙。

    在那之后身为轮回境大帝强者的帝江又先后两次出手,不管是对宁策还是向剑灵,那攻伐过后的残存威势都落在了城墙之上。

    所以此时这座原本屹立了千年不倒的城墙此时已经如同一位迟暮的老者,并且是伤痕累累。

    姬歌低头看着那条在过马道上自南向北蔓延开来的深深裂痕后,轻轻摇头。

    因为这条裂痕的始点就在自己当初的脚下。

    或者也可以说是之前剑灵出剑替宁策拦下帝江的虚空战戟后脚下就生出了这么一条深邃且长横的裂痕。

    “还好还好。”姬歌轻拍胸脯,在这座当下空无一人的城头上安慰自己说道。

    如果当时并非是剑灵出手,而是换作自己的话,哪怕自己有出剑的勇气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哪怕是现在看到这条裂痕,姬歌在细细探查一番后也是惊心不已后怕十分。

    在其上残存的丝丝缕缕的帝势哪怕是已经跻身返璞境的强者都能够受益无穷,当然前提是你敢直接面对十二祖巫之首帝江那杀意凛然的大帝威势。

    “想必不管两方人胜负如何今日过后此处城头上都会是游客络绎不绝,人满为患。”姬歌嘴角挑笑,低语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姬歌走到一处墙垛前缓缓蹲下身来,双指并剑在眼前的那方青色城砖上一撇一捺极为认真的刻下了一句话。

    “庚子冬末,我同宁策一齐拒帝江于城外,姬歌留。”

    十九个篆文,姬歌还特意用巫族的文字雕刻而下。

    随后他双手按住膝盖慢慢站起身来,在细细审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后这才极为满意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姬歌可能不清楚,在时光长河的这个渡口,也就是当下,往下再有个十年份左右,会有个福缘深厚的有缘人来到这座城头,见到了重新修葺的城墙却独独留下了那条深邃的裂痕,最后在那方青色城砖上看到了那行字以后会心一笑。

    她似乎是想到了某人当初为了刻下这行字而特意蹲下身来的幼稚身影,又在大功告成后的洒脱身姿,于是便莞尔一笑。

    那一笑百媚生,阳关之内失颜色。

    姬歌没有知晓乾坤的本事,所以此时的他依旧是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头上,他当然想着有朝一日有人能够在某个不经意之间看到他那行留字,然后那个幸运儿就会对周围人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原来当年拦下帝江的并非只有宁策,还有一个叫姬歌的少年人!”

    姬歌右脚微微用力,将脚下的一枚石子轻轻踢远,石子在过马道上滚过留下一串“叮叮叮”的声音。

    “这样最好不过了。”姬歌双手交叉枕放在后脑袋上,粲然一笑。

    这个独行在城头上一身气机内敛的少年抿了抿薄唇,想起了在此之前剑灵在神海高台上对自己的开诚布公。

    当时自己坐在王座上,看着面朝自己单膝下跪的沉香剑灵简直就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虽然姬歌知道这是在自己的神海中,但自己好像也习惯了

    每次来到这剑灵就反客为主的态度。

    自己哪次来不是要看某人的“脸色”行事,最关键的还是某人极少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就比如刚才,姬歌在剑灵逼近的时候能够真真切切地察觉到在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森然杀意,不然自己也不至于事后手脚无力浑身冷汗直流。

    更不至于会一屁股重新坐回了王座上。

    但沉香剑灵这是闹哪样?姬歌手脚无措地看着面前单膝跪下的剑灵,瞪大了眼睛,腹诽道。

    “为了一个座位不至于这样吧?”姬歌摸了摸鼻翼,讪讪一笑。

    等到他刚要站起身来让座的时候,就感觉到无论自己怎样用力,就是起不来身,仿若身子被钉在了王座上,但奇怪的是自己没有感觉到丁点的异样。

    “臣叩见吾主!”过了许久,久到姬歌坐在王座上都感觉屁股发麻了,一直保持着单膝下跪的沉香剑灵这才悠悠开口道。

    嗓音空洞清冷,但却让人不容置疑。

    “你这是什么意思?”姬歌闻言沉声问道。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沉香剑灵抬头看向王座上的姬歌,如实说道。

    姬歌咧了咧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虽说当初在敛兵镇地的时候父亲就将沉香交到了自己手上,而且自己在历经考验后也得到了剑灵的认可,但姬歌其实一直都知道沉香剑灵都是把自己作为同道中人。

    自己何德何能能够让这位存在了世间万年之久的剑灵低头认主。

    就连父亲也只是带着沉香离开了冥海,并且只是许诺带着他一齐游历洪荒古陆。

    姬歌记得父亲曾私底下告诉过自己,他同沉香之间的关系一直就是亦师亦友,从来就没有主仆之分。

    所以哪怕沉香剑灵坐镇自身神海后又一直反客为主,姬歌也都是逆来顺受毫无怨言。

    最起码姬歌清楚自己得到了剑灵的认可,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自己不奢求。

    可现在自己却从沉香剑灵口中听到了“臣主”两个字。

    这才是让姬歌最匪夷所思的事。

    “前辈莫要同我开玩笑了。”姬歌讪讪一笑,说道。

    沉香剑灵抬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只是单膝跪下的身躯依旧没有站起来。

    “当真?”姬歌神色怪异地注视着身前的这道身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心湖上掀起的惊涛骇浪给平息了下来。

    “自然。”沉香剑灵淡淡地说道。

    “理由呢?”姬歌沉声问道。

    “难道你不是姬歌?”沉香剑灵反问道。

    “嘿嘿,是。”姬歌傻笑一声,重重点点头。

    “那就是了。”

    沉香剑灵轻笑一声,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于是,姬歌感觉自己也能够从王座上站起来了。

    姬歌与沉香剑灵一前一后而立,目光所望之处皆是高台之下那片波澜壮阔的神海。

    “前辈,你有名字吗?”

    “千年前,鲲鹏一族与骊龙一脉称我为止。”

    “好的,止前辈。”

    “还是叫我止吧。”

    “好的,止。”

    回到当下。

    姬歌踱步走到之前被他轻轻踢飞的石子跟前,脚尖轻点,又以巧劲将其踢飞了出去,然后他就

    跟着翻滚在前的石子继续向前缓缓走去。

    姬歌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问过止怎样能够将其手臂上的金色锁链给打开或者干脆直接以强横手段挣断。

    止当时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然后姬歌又问了句若是我放下那些当真能够让你恢复自由身,止听闻这句话后点了点头。

    只不过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说实话,我不希望你那样做,而且那人也不会允许。”

    然后姬歌在神海中问了这位沉香剑灵最后一个问题。

    若是给他寻到一副极为合适且与其大道根底完美契合的躯壳,他当真有轮回境的灵力修为吗。

    止眯了眯那双足以吞噬掉任何光明的长眸,负手而立,神情极尽快意,“化神之下我无敌。”

    众所周知,大道修行,轮回之后便是化神四转境。

    听到这个回答的姬歌张大了嘴巴,再次目瞪口呆,震惊到无以复加。

    止负手而立,周身神意流转,尽显风采,笑着问道:“真当我在冥海的万年坐井观天了不成?”

    等到姬歌再走到那颗石子跟前时,已经从最开始走出来了十数丈之远。

    在这十数丈的路程之中,姬歌早已经习惯了头顶天幕上时不时就会传来的雷霆巨响。

    在剑灵借剑给宁策后就陷入到了虚弱期,这也是姬歌能够很快醒过来的一个缘由所在。

    所以说现在姬歌根本已经无法再借助剑灵的力量对宁策施以援手,只能够盼着父亲那边针对于水神共工的围杀尽快结束,然后撤出巫域去。

    虽然无法出手,但现在沉香在手的宁策哪怕对上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虽说不能够完全占据上风,可也能够将其拖住一时三刻并且不落下风。

    当然这些都是剑灵告诉姬歌的,不然姬歌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界。

    所以姬歌此刻便成了两座战场中最置身事外无所事事之人,前提是如果他此刻在城头上没有遇上温稚骊的话。

    姬歌最后一次踢出的石子恰巧不巧地就滚到了温稚骊的脚边。

    “你倒是悠闲的很。”同样是脱离出战场来的温稚骊冷眼看向姬歌,没好气地说道。

    “彼此彼此。”姬歌看到这个熟人后,笑呵呵地回道。

    温稚骊上下打量了姬歌一番,不知道为何,只是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她就觉得姬歌比起之前有所不同了。

    但异样究竟出自何处她也说不上来。

    只是那股玄之又玄的气息让她心头隐隐有些不舒服。

    “宁策呢?”温稚骊开口问道。

    姬歌抬首指了指天上,“没办法,境界差距太大,我也只是借给了宁策师父一剑,之后就插不上手了。”

    温稚骊点点头,没有接话。

    这两场战争就连自己都没有插手的资格就更别提眼前的姬歌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城下的那道红衣是为了你而来吧?”温稚骊抱臂环胸,问道。

    姬歌顺着温稚骊的目光看过,果然看到了游离厮杀在千军万马之中的那抹红衣。

    “你现在才告诉我?!”姬歌猛然转头紧盯着温稚骊,厉声问道。

    “你之前也没问啊。”温稚骊呵呵一笑,反驳道。

    温稚骊的那句话尚未说完,城头上就已经不见姬歌的身影了。

    城头之上,有人一跃而下。

第三百七十四章 武夫凿阵而来

    城头之上。

    看着那袭白衣毅然决然地跃下城头而去,温稚骊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意。

    看来是熟人没错了。

    温稚骊缓缓走到一处墙垛前,俯身前倾右手手肘垫在墙垛上,手掌则是端着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的脸庞,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那千军万马当中厮杀游离的红衣女子。

    “喜欢上这么一个人,不知道该夸你一句眼光好呢还是该贬你一声嫌自己命太硬呢?”温稚骊皱了皱那小巧的琼鼻,呢喃自问道。

    “有些人可不是你能够喜欢的起的。”

    毕竟远离了岛境而且当下自己的庭芝哥哥并不在身边,所以一说到这种男女之事就感觉有些烦躁的温稚骊食指轻敲墙垛,眯着眼睛如同盖棺定论般凝声说道。

    “再者说了,被那个只知道掉书袋的老头子教出来的能是品行端正的读书人不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温稚骊干脆转身不去看城下的那场兵马厮杀,转头看向那道将整座阳关兵镇都笼罩开来的金色远古法阵,愤愤说道:“好好的一个姑娘真是瞎了眼!”

    跃下城头的姬歌裹挟着风雷之势直直地砸入到了最接近城墙的两支重甲骑军的军阵之中。

    如同神人降临,单是那一身浓郁至极致的肃杀之气就使得这些身经百战的重甲将士心神一震。

    以姬歌降临之地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地的甲卒皆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却而去。

    姬歌环顾了一眼手执战戈重新围笼上来的众多巫族将士,又抬眸看了眼兵阵后方一处漫天的黄沙,在那里传来了阵阵厮杀的之声。

    那处红衣应该就在那里了。

    姬歌一身的杀气如同江渎之水涛涛奔涌而出,化作实质的气机涟漪再次将小心翼翼聚拢上来的重甲军士逼退了半步有余。

    “让开!”姬歌脸色铁青,那双狭长双眸中杀意凛然。

    “你是何人?”一名身着甲胄应该伍长身份的男子神色紧张地问道。

    眼前这个白衣少年人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从那座城墙头上跳下来,那座城墙有多高他一个身经百战的伍长能够不知道?!

    而且现在此人还能够毫发未伤地站在这,你要是说这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他能把自己的头拧下来当酒壶来用。

    况且别的不说,这一身的森然杀气都是实打实的,那名伍长对此深有体会,在看到那名白衣少年后尤其是触碰到他的那双眼眸,就宛若自己手上的这柄冰凉的战式巫刀紧贴在自己的背脊上,他娘的直叫人发毛。

    这种杀气伍长只在出身城中的那座将军府中之人的身上见到过。

    “姬歌。”白衣少年冷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便向前一步踏出,没有丝毫征兆地暴起出手。

    他能够同巫族的兵甲士卒拖上半天的功夫可裘璎珞却不能。

    现在裘璎珞身陷重围,哪怕是凝神境的灵力修为也迟早会因为灵力枯竭而被数万人的重甲骑军拖死在这沙场上。

    被姬歌盯上的那两名巫族士卒只觉得双手上传来一阵剧痛,等到反应过来后原本紧攥在手中的枪戟已经被身前之人夺了过去,而现在自己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只是不等到他们两人惊喊出声来,就瞳孔剧缩惶恐不已,因为两杆原本已经脱手的枪戟已经回到

    了他们身上。

    只不过是不是回到了手上,而是他们的胸口上。

    两杆枪尖寒芒闪烁的枪戟自他们两人的胸口一穿而过。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时,所以在场之人除了出手的姬歌在没人能够反应过来。

    等到一个呼吸过后,那两人才生机断绝身躯向后倒去。

    自始至终这两人连半个字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就死不瞑目了。

    “我再说一遍,挡我者死!”姬歌松开那两杆枪戟,重重地插在了地上,冷声说道。

    “此子是阳关兵镇必杀榜上之人,众将士听令,与我一起斩杀此獠!”那名伍长看到姬歌自报家门并且率先动手击杀了两名自己的部下,那名伍长振臂一挥,怒声喝道。

    姬歌闻言冷哼一声,“自寻死路。”

    最先动手的自然是那名伍长,但只有聚魄境的伍长的刚猛拳锋刚刚临近姬歌身前三尺开外之时便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哪怕是那名伍长紧咬牙关甚至是额头上条条青筋如同虬龙乍起,拼尽了浑身的灵力也始终的停滞不前。

    他仿若感觉到在矗立在自己面前是一座巍峨难以撼动的峰岳。

    这位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伍长自进入军营踏上修行之路后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这时的他猛然间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从那本随手翻过的书卷上还是从路边茶摊上的说书先生口中信耳听来的晦涩绕口的话语。

    人力有穷时。

    姬歌冷眼看向脸色煞白的伍长,右手猛然探出,在抓住他的手腕并且将其拳臂上的刚猛灵力尽数震散以后手臂微微发力,直接是将其抡飞了出去。

    那位伍长斜飞了出去,在密密麻麻放眼望去尽是兵甲的军阵中硬生生砸出了一条七八丈之远的过道。

    过道两边被被砸的七零八落摔倒在地的巫族将士。

    至于那名伍长则是身中数枪戟斜倒在地,嘴角殷红的鲜血直流,很显然已经生机断绝。

    姬歌在那条被他开凿出来过道上疾掠前行,凡是有靠近其周身半丈的兵士皆是被其毫不收敛反而是放任不管的武夫罡气重创。

    若是遇上境界稍高些,比如凝神境,化婴境的随军修士,姬歌还要多递出一两拳,而且姬歌对练气士出拳皆是轰在他们灵海小天地的结窍之处,不求一击必杀但求一拳过后他们再无起身还手之力。

    在姬歌向前递出百拳以后,脚步这才放缓了些。

    若是姬歌此时回头望去,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军阵过道两旁,尽是重伤倒地不起哀嚎不已的巫族将士。

    若是从城头向下望来,则更是让人拍案叫好的一幕。

    因为原本阵列严谨的方形军阵中仿若被人以强横手段给硬生生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最叫人难以的置信的是这道口子竟然深入军阵十数丈之远,虽然目光所及之处血腥无比惨不忍睹,但沙场就是这般。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修士破甲当中又以武夫凿阵作为惨烈。

    姬歌停下身来,全手之上尽是鲜血,鲜血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在地,有自己的,也有那些倒地不起的兵甲士卒的,当然更多是后者的。

    姬歌透过层层军阵人影看向那处同样是黄沙漫天之处,已经很近了,他甚

    至能够听到裘璎珞杀伐果断的冷喝之声。

    既然还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就证明她暂且还没事,这让姬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几分。

    姬歌也趁着这个间隙换了一口胸中的武夫真气。

    察觉到那口武夫真气在自身的灵脉结窍,五脏六腑中如同一条火龙代天巡狩般游走奔啸,姬歌身躯一震,自体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宛若炒铜豆般的清脆声响。

    继而姬歌本来略显混浊的眼眸中恢复了清明朗朗,最后再以校大龙之姿继续应敌。

    “都走到这了你们还不打算让路?”姬歌眯了眯双眼,环顾一圈后嘴角挑笑问道。

    听到裘璎珞没事,姬歌身上的戾气也消退了几分。

    若是裘璎珞因为自己而死在了阳关兵镇外,姬歌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同江叔交代,也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件事告诉裘正天。

    或许在往后极长的一段光景里姬歌都要活在自责与愧疚之中了。

    不过索性最坏的那个结果没有发生。

    姬歌的话音刚落,在攒攒人影中一道身形极为健硕身着甲胄的男子走了出来。

    “看来这里就你的官最大了。”姬歌看了眼其身上甲胄的制式,若是没有打了眼,应该是名千夫长了。

    “没想到你的年纪不大但手段却狠辣的很。”那名面容粗犷浓眉大眼的千夫长瓮声瓮气地说道。

    “是你们挡我路了而已。”之前姬歌救人心急所以不管是身上的戾气亦或者杀气都不加以约束,所以现在一条十数丈的裂口过道已经是血流成河。

    就连姬歌脚下所站的那方黄沙土地也被汩汩鲜血所浸透染红。

    “好一个挡了你的路!”

    那名千夫长冷哼一声,看着众多的部下折在了这个少年人的手上,他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那双硕大的拳头紧攥得“咯吱”作响。

    “今日我熊浮屠还就要拦住你的去路,我看你能够如何!”那个名为熊浮屠的千夫长右脚猛然一踏地面,在其脚下的那方土地便皲裂开来,如同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向四周蔓延而去。

    四周的将士看到千夫长出手后,皆是极为整齐地向后撤了三步,神情肃穆。

    “今日我就要替我的兄弟们问问你们这些所谓的修道美玉山上神仙,是否当真就把我们这些山下人性命当成儿戏!”

    熊浮屠怒喝一声,身上的甲胄叮铃作响,在沙场上浸染了多年的一身的肃杀之气让许多离着他比较近的巫族将士都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姬歌见此抿了抿嘴角,沙场之上每一位千夫长都是从死人堆里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都是靠着煊赫战功才能够有了今日千夫长这个位置的,所以由不得姬歌不多加重视。

    而且最要紧的是熊浮屠最后那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言辞恰巧裹挟顺应了此方天地沙场上的大势,如此一来姬歌就更加重视眼前这个虽然只有半步造化境的熊浮屠了。

    距离姬歌只有七丈之就是裘璎珞所在的战场。

    裘璎珞在挥剑之间仿若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便猛然转身回眸望去,穿过层层人群,映入眼帘的是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衣身影。

    “他还是来了。”已经是满身鲜血猩红叠红衣的裘璎珞不顾脸上的血痕,眉眼盈盈婉儿笑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女子破甲有百

    当初裘璎珞在那座三大天字重城之中的录天城中听闻阳关兵镇举行的“诛歌大会”以后便偷偷留下书信一封悄然离开龙门江湖一路东行披星戴月赶往阳关兵镇。

    裘璎珞知道以自己凝神境的灵力境界在那些天才妖孽齐聚的阳关兵镇确实不值得看,但饶是如此她还是选择奔赴而来。

    不为别的,就是想亲眼再见姬歌一眼。

    她不想在像之前那样在坐在家中殷切期盼着有关姬歌的消息,结果等来的是一桩姬歌身死雁难谷的死讯。

    所以这次无论怎样她都要亲眼见到姬歌。

    若是他能够平安离开阳关兵镇,离开巫域那是最好。

    可若是他不幸死在了巫族某个世家名门子弟亦或者修道之人手上,她也不会以身殉情。

    裘璎珞只会记下那人的姓氏,面貌以及祖籍何地,终有一日她会以自己的手段让那人以及其所在的整座家族给姬歌偿命!

    这件事其实是在裘璎珞遇到了在应天城赶来准备截杀姬歌的贾家少主贾须知的时候才决定下来的。

    其实在赶来的路上裘璎珞的本意是若是姬歌身死在阳关,她就同他一起共赴黄泉的。

    不然在留给父亲裘正天的那封书信上的开篇几字也不会是恕女儿不孝。

    一柱香之前裘璎珞在阳关兵镇外拦下来不急不忙赶路而来的贾须知。

    然后她就是以凝神境对上了贾须知的化婴境。

    其实当时只差半剑就能够分出那场代表着应天录天两座天字重城十年后后的大势走向的胜负。

    若是裘璎珞的那一剑斩落,贾须知哪怕能够侥幸不死也会大道根基受损,这就会使得本就在同辈之中不出众的贾须知更为不济,而以后的贾家若真的交到这些贾家少主手上,距离走上那穷途末路也不算远了。

    奉命暗中保护贾须知的练气士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在电光火石之间猛然出手。

    索性同样是奉命暗中保护这位龙门江湖大小姐的江庭以及裘正天发布了江湖令招募而来的练气士高手在这一刻齐齐出手,这才使得裘璎珞在一造化境强者的手上能够全身而退。

    至于贾须知就没有那般幸运了。

    裘璎珞拼尽了气力使得原本落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所以近乎是在刹那之间那柄青锋长剑便落在了贾须知的胸口上。

    最终那柄青锋长剑在贾须知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三四寸之长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伤口。

    贾须知吃痛一声,眉头紧皱脸色异常难看。

    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就被这个贱人找到了时机白挨了一剑。

    “少爷,你没事吧?”之前一直跟随在贾同酒身边现如今奉命保护贾须知安危的紫衣男子搀扶住他,沉声问道。

    贾须知一把将紫衣男子推开,冷声咒骂道:“没用的废物,要不要我给你一剑再问你有没有事?!”

    “护送公子回应天。”紫衣男子沉声吩咐道。

    这次确实是他失算了,当初在公子碰上这个红衣女子时身在暗中的自己就已经认出了她是裘璎珞。

    只是自己以为公子以化婴境的灵力修为对上裘璎珞能够胜券在握,所以也任由公子一副猫捉老鼠戏弄裘璎珞的心态来对敌。

    只是他没想到裘璎珞竟然能够跨境而战,而且其手段狠绝果断全然不像是一个刚行走江湖的幼雏。

    所以这才导致了现如今自家公子身负创伤,虽然不致命但在人前本就所剩不

    多的面子已经彻底丢没了。

    而且自己最清楚自家老爷的脾气心性,只怕等到回府以后,一顿重责肯定是免不了的。

    “我不走!”听到要护送自己回城,贾须知出声拒绝说道:“我还没有亲手摘下姬歌的人头我不甘心!”

    “你要是敢动姬歌,我便让你贾家十数条嫡系子弟上百名家仆给他偿命!”被江庭他们护在左右的裘璎珞冷声回道:“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你贾须知。”

    站在裘璎珞身边的江庭闻言眉头微皱,虽然现如今龙门江湖在录天城已经是江湖共主的地位,而且已经同其余的三大门派有了平起平坐的气魄,但若是要同应天城的贾家相比还是差了很多的底蕴。

    不是说龙门江湖不能够同贾家掰手腕,但不是在当下,而是在十年甚至是三四十年之后。

    现在说这些确实为时尚早,而且这般表露心迹容易引来贾家的敌视。

    所以在江庭看来这是自家小姐为了怄气而说出的一句糊涂话。

    只不过哪怕江庭再有所表示也已经为时已晚,覆水难收。

    “好,很好。”贾须知拍着手掌忍下胸口上传来的阵阵剧痛,笑呵呵地说道:“没想到裘璎珞你一个女子竟然还有这般狼子野心,真当我贾家无人了不成?!”

    旋即他面露杀意,眼神阴鸷酷烈地看向龙门江湖那票人,捂住胸口咬牙切齿神情狰狞地说道:“杀了他们。”

    “江叔,能不能替我拦下他们?”裘璎珞紧咬朱唇,转头看向江庭,强装镇定地问道。

    此时裘璎珞是真的害怕极了,因为在此之前她见到的练气士造化境就已经是顶天的高了,现如今在对面的那群人中她甚至觉察到了数道比造化境还要强横的气机,这使得裘璎珞握剑的双手都隐隐颤抖。

    刚出江湖的她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小姐说笑了。”尽管裘璎珞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他龙门江湖的大小姐,也是他江庭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能容外人欺负,“我同他们来这可不单单是为了将小姐带回去这么简单。”

    “诸位,我知道大家伙儿都是刀口上舔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可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各位接了我龙门江湖的榜,所以还请出力一二。”江庭转身对着站在身后的那十几道人影拱手说道。

    “义不容辞!”

    “本该如此。”

    “正合我意!”

    那十几道人影纷纷抱拳回礼,豪气干云地喊道。

    有江庭他们拦下了贾家来人,所以裘璎珞此时才会出现在这里。

    只身出现在了千军万马黄沙战场之中。

    从入阵开始直到现在,裘璎珞凭借着手中的那柄青锋长剑已破甲数百有余,灵海之中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此时更是挥霍一空。

    现在的裘璎珞完全以最后最后一丝灵力压榨着体内的气血之力来挥动手中的三尺青锋。

    若是姬歌没有出现在这里,哪怕裘璎珞没有身受重伤,但她只要再挥出七剑也就灵尽力竭而亡了。

    也就是在裘璎珞分心的片刻,裘璎珞的肩头被一巫族伍长用枪戟穿过,霎那间裘璎珞便呕出一大口鲜血,脚下一个踉跄使得本就微颤的身形更加摇晃。

    裘璎珞闷哼一声,素手抓住穿肩而过的枪戟,青锋长剑自下而上斜挥而去,将那杆战戟齐齐削断开来。

    那名伍长见状不妙顾不得手中被斩断的战戟匆忙后撤而去。

    这个红衣女子虽然瞧着岁数不大

    ,但出手却果断决绝的很,是那种强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而且他已经观察了许久,她最擅长以伤换命,自己刚才若是不见好就退,只怕已经是地上的一具尸首了。

    真不知道一个初入江湖的姑娘家从哪学来的这般不要命的打法!

    裘璎珞黛眉紧锁,肩上伤口处出的鲜血如同泉水汩汩流出,让本就气血两虚的裘璎珞脸色更加煞白,毫无血色。

    “你真不该来到这里。”那名伍长从一部下手中接过一支枪戟,神情肃穆地说道。

    “像你这样的修行天才,若是假以时日势必会平步青云,若是真心喜欢厮杀大可以投身军营,以女子之身立下煊赫军功,多年之后那座百将台上未必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百将台上军营将军百名,皆是立下了煊赫战功进而封侯进爵的传世名将,能够封将入台是近乎是百万巫族士卒最大的愿望。

    阳关兵镇的大将军长孙无忌在百将台上位列第一十二名,这位是长孙无忌在军中威望甚高的根本缘由所在。

    裘璎珞银牙紧咬,强忍着剧痛将肩上的那根断戟给缓缓抽了出来。

    哪怕是那些久经沙场见惯了断臂残尸的老卒在见到这一幕以后也是心神悸动神情复杂。

    他们不知道这个明明瞧着年岁不大的姑娘怎么比一个大老爷们下手都狠。

    与此同时,他们也都对身着红衣的裘璎珞肃然起敬。

    裘璎珞随手丢掉沾满了鲜血的断戟,臻首微摇,惨笑一声,“那不是我的初衷。”

    她裘璎珞自始至终都是希望姬歌能够好好活着。

    若是有朝一日在姬歌将倾之时自己有能力能够挽扶一把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名伍长闻言神情端庄肃穆,对其点头致意,“能够认识姑娘你是我张揽胜的服气,但你依旧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裘璎珞呕出一口鲜血,笑而不语。

    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人是他也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最终已经用尽了全身气力再也握不住手上那柄青锋的裘璎珞轻轻松手。

    长剑落地,美眸闭阖,宛若一心求死。

    张揽胜见此一个撤步后手臂微弯,紧接着将手中的那杆战戟向裘璎珞投掷而去。

    “阳关兵镇虎威骑军不退营伍长张揽胜送姑娘一程!”

    那杆战戟以风雷之势裹挟中凛然杀意破空而去。

    “金戈再起!”

    在张揽胜的高喊之后,紧接而来的是一道威严且凝重的低吼之声。

    霎那间这座方形军阵中金光大作,金色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照耀一方天幕。

    遂即阳关兵镇外十里之地平地起金戈。

    在张揽胜投出那杆战戟之后,有一道破空而来的金色流光以后起之势直直追赶了上来。

    那抹金色流光虽是后来但却先到,在追赶上那杆质地古朴在巫族军营中极为如同常见的枪戟后自后至前将其一分为二。

    “若是你死了我怎么同江叔交代?”在裘璎珞的耳畔边有一道略显疲惫的温醇嗓音响起。

    “对不起。”裘璎珞紧咬朱唇,略带哭腔地说道。

    这个在军阵中以一己之力破甲数百,哪怕是身负重伤气机耗尽也没觉得受到半点委屈的红衣女子在听到这道声音后竟然声音哽咽泪眼婆娑。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站在裘璎珞身边的姬歌轻拍她的肩膀,看向严阵以待的巫族大军,安慰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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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介绍:
荒古期年女娲补天,而后便是诸天浩劫。千年后末法更迭九州震荡,豪族割据百家争锋。又是千年,人族少年自流放之地承运而出,自此无神时现。道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