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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白衣     道听txt下载     道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仙人垂钓人间

    奉天城在巫族之中地位超然哪怕是在三座天字重城中也要比应天与录天两座城池高出好一大截,而这好一大截是约莫着是有云海与天穹之间的距离。

    而奉天城之所以能够成为巫族之人心中的朝圣之地不是因为城中的那现如今三足鼎立互成掎角之势但又秋毫不犯甚至还订下盟约的三大名门,而是因为在奉天城上有一座悬而不坠的的云宫。

    云宫的真正主人是那位让整座巫族数百万族人都心生敬仰但却久久都不曾现身过的巫族之主。

    当然现在坐镇云宫的是巫族的那三位大祭司。

    巫族大祭司,主掌祭祀,统握巫族诸多事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宫。

    在云宫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外某处位置偏僻的云海边有一身着宽敞白袍头发与胡须皆是花白一片如雪般的老者独自垂钓。

    老者神态安详,慈眉善目,若不是身上那件宽敞袖袍上绣着的僭越礼制的龙纹图案,还有手中握着的那根出自南海珞珈山上那片紫竹林中的紫竹鱼竿,再加上鱼竿之上的金色鱼线,恐怕真被误认为颐养天年只知道垂钓之乐的乡间老人。

    那名老者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紫竹鱼竿,将其微微扬起,在看到没有鱼钩的金色鱼线上依旧是没有一条鱼上钩后,缓缓叹了口气,只是神色依旧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大悲亦或者大喜。

    然后他轻甩金色丝线,再次将其远远的抛下云海。

    其实在这片云海之下并非是空无一物,恰恰相反,数以万计由气运所化的金色锦鲤游离其下,只是凡间的俗子世人都不到而已。

    仙人高坐云巅落线人间垂钓天下气运大抵便是如此。

    那条被老人拿来当做鱼线的金色丝线刚刚落入云海之下数以万计的锦鲤便纷纷争先恐后地朝鱼线游去,皆是想做那咬饵之鱼,哪怕金色鱼线上并没有鱼饵。

    只是尚未等到密密麻麻的锦鲤鱼群靠近,持竿之人的手腕轻轻一抖,继而鱼竿一抖鱼线一缠颤,云海之下的那处虚空便摇摇晃晃,锦鲤鱼群便再难靠近鱼线分毫。

    所以并非是无鱼可钓,而是无鱼能咬钩。

    而这些想要咬住鱼线鲤鱼跃龙门最终要一步登天的锦鲤届时巫族之中那些个名门世家子弟亦或者生于市井但却天赋异禀修道人的部分气运所化。

    可能就连气运的主人都不知道自己会同数以万计人之间有这么一场大道之争。

    最终谁能够被那位高坐云巅的老者钓出云海,谁便是那个幸运儿。

    再往后知道不知道这件事就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而这位老者已经垂钓了数千年有余,这数千年之中其实也有几只运气不错的锦鲤咬线上钩,只是老人皆是不满意。

    在各自送给了他们几人一场天大造化后便又信手将他们丢回了云海之中。

    老人眯着眼看着不远处起伏翻腾的云海,其实他对此倒不是怎么着急,只是一想到某人已经寻到了一位足以继承衣钵的弟子就有些不甘心。

    想到这里持竿老人呵呵一笑,到了他这个岁数还有这些争强好胜之心属实是有些不应该。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白袍老人淡淡地说道。

    “怎么?又没有钓到?”

    话音刚落,此处云海天地当中就传了一道略带有幸灾乐祸笑意的话音。

    白袍老人对此没好气的轻哼一声,淡淡说道:“明知故问。”

    最后那个问字刚刚落在云海之上,在其身后便穆然出现了一位身材高大身披紫色锦绣袈裟的和尚。

    让人奇怪的是这位紫色袈裟的老和尚手里握着的不是佛珠,也不是什么经书,而是一装着在奉天城中名不见经传酒名为劣酒的黑陶酒壶。

    “这可就不善喽。”

    老和尚朗声一笑,没有半点出家人身上那种端庄静穆,不苟言笑的姿态。

    他就这样一甩肩上的袈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白袍老人的身边,同他一齐观望着层峦起伏的如峰如岳般的云海,顺便举起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过来之前我看到奉天城孙家的那个老小子跪在了云宫殿门外,是你的意思?”老和尚笑眯眯地说道。

    这天下间想必很难再找到这般赏景观云的绝佳之地了,因为这世间只有一座云宫。

    白发老人摇摇头,否认道:“是他自己的臆测,毕竟那个当孙子的孙乞儿这段期间就没有让他省心过。”

    “年纪大了就好替后辈们多想想,应该的。”老和尚坦言道。

    这次白袍老者倒是没有否认,毕竟对于那位来说,他也算是她的长辈,只是他这个长辈没有某人当得称职罢了。

    “阳关兵镇的事向来贫嘴的那家伙有提前跟你打过招呼吗?”说到这里老和尚的脸上明显

    不见了笑容,甚至还多了几分愠色。

    也不怪他这个名义上的出家人心胸狭隘,实则是因为这次那个老小子做事太过分了。

    不但是以自家阳关兵镇为棋局落子,更是将两个十二祖巫以及外族的两位轮回境总计四位大帝强者“困”在其中,他这是要将整座阳关兵镇还拆了不成?!

    最让人恼火的是他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伙同外乡人来打杀自家人,这岂不是越活越糊涂了吗!

    既然他有错在先,那就别怪自己来这里兴师问罪了。

    “确实有同我说过。”白袍老者沉吟了许久,最后仿若想到了什么,点点头承认道。

    “将整件事与你和盘托出?”老和尚伸长脖子一脸匪夷所思地追问道。

    若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那岂不是这两人背着自己敲定了这件事把自己当成了外人?

    白袍老人放下手中的紫竹鱼竿,“只是同我简单提了一嘴。”

    “你就知道。”被印证了心中某个猜测的老和尚哈哈大笑,拍着光亮的额头说道:“我就说若是你知道这件事后肯定是不会同意他这般荒唐行径的。”

    “这次你猜错了。”白袍老人眯了眯双眸,本来慈眉善目神色和悦的脸上多了几分凌厉之色,紧接着此方天地忽暗,日月无光,“哪怕他说了,我依然会点头。”

    身着一袭紫色袈裟的老和尚闻言冷不丁地哀嚎一声“无法无天”了身躯便向后躺去,倒卧在云海之上,口中还念念有词。

    “好一个无法无天。”白袍老者那声宽大的衣袍无风鼓荡猎猎作响,“当年若他们那几人心中还对巫祖大人心怀敬意怎么会做出那种逆天的勾当?!”

    老人冷哼一声,明显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且还是让自己大不快的旧事。

    “那也不能够让共工死在一个姬青云手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折损我巫族近千年的气运?!若是巫祖大人此时就站在你面前你该怎样同他交代?!”老和尚一个鲤鱼打挺猛然坐起身来,肩上的那袭紫色袈裟鼓荡开来,袈裟之上星月显现,熠熠生辉。

    这哪是什么佛门袈裟,明明是被人以无上的神通手段所炼化的一整条星汉长河。

    “那你又怎么同已经从轮回苏醒过来的圣女交代?”白袍老人斜眼看向在云宫之中地位与自己一般高的老和尚,顿时没了同他置气的心思,轻描淡写般地反问道。

    “当年我们三人中就数他最为疼爱圣女,也数圣女与他走得最亲,一口一个爷爷叫得我都对那个老家伙眼红不已。”白袍老人重新提起鱼竿,神情沧桑悠悠开口感慨说道。

    听闻这些话,老和尚皱着眉头又灌了一口劣酒,没有出声打断。

    “当然我们三人中也数他最为看好有熊氏,甚至一直将有熊氏视为他的同道中人,只是后来种种,让人唏嘘不已。”

    “我知道你是关心巫族的气运大势,但有些事肯定是要做得,更何况是耽搁了几百年的旧账,哪怕是自家人都要一桩桩一件件算清楚。”

    “我也知道你心性怎样,有些事你可能会顾虑太多行事反而会畏手畏脚不敢放心大胆地去做,但他与你恰好相反,而且他也正好要给圣女出这口积郁在胸中千年不得吐的恶气,所以这个恶人由他去当最合适不过。”

    “我明白了。”

    既然他都已经说了这么多若自己再不“见好就收”只怕这老家伙就要动手敢人了。

    而他们三人当中,哪怕是他与那个整日穿着一身破旧道袍如同闲云野鹤般的老道人一起都不一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极容易说话之人的对手。

    “我最后再问一句,共工真的会起吗?他死之后又该由谁来接替他的水神之位?”老道人闷声喝了口水,吧嗒一下嘴后沉声问道。

    “已经是两句了。”白袍老者伸出两根手指笑呵呵地说道。

    那个在云宫之外行事素来荒唐无规可寻的老和尚闻言将仅剩的一壶劣酒抛给他,郁郁不乐地说道:“最后一壶了。”

    白袍老者以双指轻轻夹住酒壶,悠悠晃了晃壶中清冽的酒水,说道:“水神共工不会死,但会脱层皮,也就是说水神二字肯定是要易主了,至于这重若万钧的两个字给谁谁又有这个本事给接住,我不关心你也别插手,就当给那小老儿的千古心愁结账了。”

    “呵呵。”老和尚虽身是佛门但却对着白袍老人打了个道家稽首,“阿弥陀佛,施主出手真是阔绰。”

    用一个十二祖巫的席位位置来结账抚慰人心可不是大手笔吗!

    “德行!”白袍老者用酒壶轻敲他的光亮额头,笑骂一声道。

    随后他将手中的酒壶轻轻抛入身前的云海,高言道:“我以劣酒来做饵,诸君该上钩了。”

    老和尚最后的那壶劣酒就这样跌落云海

    ,霎那间天地之间酒香四溢,云霞绯红。

    这让老和尚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了一声“白白糟蹋东西”后便要起身离开这,眼不见心不烦。

    但就在他刚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便看到老人手中的那杆紫竹鱼竿微微颤动,金色丝线抖动不已。

    云海泛红,天地生异象。

    哪怕老和尚再糊涂也瞧得明白这是有鱼咬钩了。

    “快!快!快!咬钩了咬钩了!”老和尚神情激动拍着膝盖大声提醒道。

    白袍老人淡淡一笑,然后将紫竹鱼竿轻轻一提,一尾紧咬鱼线的红鲤便跃出了云海海面。

    “这次怎样?”老和尚急不可耐地问道。

    白袍老者从金色丝线上取下那尾红鲤,轻轻掂量了一下,呵呵一笑,“极好。”

    这次他终于可以一吐胸中的闷气了。

    自己这个徒弟可半点不输那个牛鼻子老道的徒弟。

    “叫什么名字?”老和尚满脸堆笑地问道,此时的他好像比自己收了个徒弟还要高兴。

    白袍老人闻淡淡一笑,转头看向某处,“你还是先让跪在殿门外的那个老小子起身吧。”

    “那孙家那边有说法了?”老和尚摸了摸光头,问道。

    “法不责众,那个牛鼻子一直都是棋盘之上无敌手,连我都要输给他三颗棋子你说今日之事他岂会料不到?”

    老和尚哼哼两声,索性直接转身离去。

    看到老和尚远去,白袍老人这才摊开那只虚握红鲤的右手,在看到鱼腹上的三个代表着姓氏名字金色篆字后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朗声一笑,“好名字。”

    遗我双玉璞,满身璎珞鸣珂佩。

    已经行至在云宫一角的老和尚偷偷转身探出头去,定睛在看清了那尾红鲤鱼腹上的篆文后双手合十神色端庄静穆宝相威严宛若一尊古佛真相。

    他佛光普照口吐箴言,“无量光明!”

    ...

    阳关兵镇往西三百里。

    离开阳关兵镇的景心事,孙乞儿以及顾横波三人向西疾掠而去。

    景心事要赶回瓦岗兵镇,趁着这件事还没有发酵传播开来之前想好应对之策,至于孙乞儿则是在纠结要不要回奉天城去亦或者是还能不能够回去。

    “孙兄弟,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真得被你家老爷子拒之门外的话大可以来我瓦岗兵镇,你要比姬歌幸运的多,白玉腴肯定管够。”景心事笑着安慰说道。

    “谢了。”一脸心事重重的孙乞儿挤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

    “要我说干脆你也别回奉天城了,我们仨一齐去瓦岗兵镇,你先暂避这阵风声,等到这件事过去了再主动回家跟老人认个错。”一路走来已经同孙乞儿熟络的顾横波出声提议道。

    “正好我们借着在瓦岗兵镇挑个黄道吉日烧黄纸斩鸡头结拜成兄弟。”顾横波最后可以说是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顾兄,我想乞儿现在可没有这个闲情雅致。”景心事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孙乞儿苦笑一声,轻叹一口气。

    “还是先一齐回瓦岗兵镇吧。”景心事看向孙乞儿说道:“我派人先去奉天城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孙家是否变天了,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回去也不迟。”

    听到景心事说要一齐回瓦岗兵镇,正好合了心意的顾横波举手赞成道:“我没意见。”

    孙乞儿神色怪异地看向顾横波,一直以为这位顾家的长子是个不苟言老成持重的同辈之人,没成想再熟络了以后才晓得这长相与心性相差甚远。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然他与景心事之间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前辈,偷听这种行径可不符合您老人家的身份。”景心事抬头看向某处虚空,躬身作揖行礼,高声说道。

    孙乞儿与顾横波听到景心事这般话后神色一凛,他们两人可都没有察觉到附近虚空有人存在。

    遂即他们两人皆是抬头望向那处虚空。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就不要给老头子我戴高帽子了。”在那处虚空中有一道沧桑的戏谑笑声传了出来。

    在某处虚空生出圈圈涟漪,然后就有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从虚空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那名老者就这般笑眯眯地看着身下的三人。

    在其背后是那轮极为耀眼的金乌,万丈金芒映衬着这位明明衣衫褴褛的老道人恍若神仙。

    若是宁策在这肯定就会认出这个老道人就是之前在阳关兵镇天外天中布局落子之人,也是那位巫族的大祭司。

    当然,景心事心中有所猜测但一直不敢确认,所以才有了之前的那番试探言辞。

    只是既然眼前之人都这般开口了,那试探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老者拦路送出三个门生

    踏空而立的老道人仔细打量了景心事一眼,极为满意的点点头。

    这小子无论是心性以及修道天赋大抵都与姬歌相当,差得也只不过是一份机遇造化罢了。

    “老前辈追赶上来可是问罪我们三人的?”景心事面对这么执掌巫域万里山河的老人,哪怕脸色神色自若可心湖上已经出现了数道“龙吸水”,就连那作揖行礼的双手都隐隐颤抖。

    没办法,实在是眼前这位老人的身份太高了,甚至说是与天齐高都不足为过。

    高到自己都不敢对他用兴师两字,因为景心事知道他们三人根本当不起这位老者的兴师之威。

    若是老人愿意,甚至不需要直接开口只要是微微点头那座瓦岗兵镇就要更名易主了。

    “问罪?”老道人故作狐疑地反问道。

    紧接着他又呵呵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瞧瞧我这记性,看到你们这三个青年翘楚人中之龙高兴地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孙乞儿看到景心事对待那名凭空出现在此地拦住他们一行人去路的老者的恭敬拘谨姿态,眯了眯双眼,虽然他还不清楚来人的身份,可能够让堂堂瓦岗兵镇的少将军能够这般放低姿态,最起码也是那上五家中隐世不出不问世事的老神仙了。

    “晚辈孙乞儿见过老前辈。”孙乞儿后撤一步对着那个身着破旧道袍的老人躬身行礼掷地有声地说道。

    “嗯。”老道人见此微微点头,捋了捋胡须,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现如今孙家的那位,哦也就是你的爷爷正跪在云宫殿门外。”

    老道人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孙乞儿神情惊愕宛若晴天霹雳般怔怔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若不是一旁的顾横波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还没能够在那句话中缓过神来。

    旋即孙乞儿神情悲恸,噗通一声跪倒在虚空上,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老人叩首说道:“老前辈,这一切都是孙乞儿一人之过错,无关乎孙家,更与爷爷没有丝毫的关系,恳请老前辈明察秋毫,所有罪责小子愿意一人承担。”

    老道人若是这么说孙乞儿再猜不到他的身份那他也就不是被整座孙家给予厚望的孙乞儿了。

    “老的小的都一个德行。”老道人冷哼一声,“想必你爷爷跪在云宫宫殿门外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说辞。”

    听闻这位巫族大祭司这么说,叩首在地的孙乞儿紧咬薄唇,双眸通红。

    景心事同样双膝微弯跪倒在地,只是上身身躯依旧挺直,“小子见过大祭司。”

    “现在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了?”老道人面无表情地看向景心事,淡淡问道。

    “阳关兵镇一事是景心事擅自出手,与家父无关,与景家更是无关,晚辈恳请前辈手下留情。”景心事沉声说道。

    “还真是好硬的骨头。”老道人冷笑道。

    因为景心事在说这番话时上身身躯依旧挺直没有丝毫要对其叩首的意思。

    一直以为置身事外的顾横波在看到这俩人跪地后也是跪倒在地,神情虔诚地说道:“顾家晚辈顾横波拜见大祭司。”

    从这位老人的只言片语中顾横波已经听到自己想听也能够听出来的了,所以这位顾家长子以后也会是顾家家主的顾横波跪地对其深深叩首。

    “都起来吧。”老道人摆摆手风轻云淡地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现如今跪我这个糟老头算怎么回事!”

    孙乞儿三人闻言缄默不语,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前的这位老人就是他们巫族之人的心中的天。

    而景心事没有对其叩首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觉得自己愧对天地愧对父亲,愧对瓦岗兵镇的万万百姓,却唯独没有愧对自己。

    三人之中顾横波率先站起身来,除了他对这位大祭司心神敬仰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无罪在身,自然是看的开。

    至于景心事与孙乞儿两人依旧跪在那,仿若都在等老前辈的一句话,一句足能够赦免两家无罪的金口玉言。

    “怎么?”老道人稀疏的眉头一挑,不耐烦地说道:“还要我亲自扶你们起来不成?!”

    “晚辈不敢!”景心事与孙乞儿齐声说道。

    然后这才在大祭司的“威逼”之下站起了身来。

    老道人落在了他们三人的身前,在重新打量了这结伴而西归的三人后又是点点头。

    我巫族有这般青年翘楚后起之秀实在是让人欣慰的很呐!

    老道人最先看向也是最先对其开口的是孙乞儿,这个孙家的武痴依旧是脸色煞白神情落寂。

    “知不知道现在孙家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老道人直直地看向孙乞儿,凝声问道。

    没等到孙乞儿开口,老道人便又说道:“为了将这件事给打压下孙家是散尽了家财,你父亲孙桐凤只是为了能够让你在孙家宗祠中有一立足之地。”

    “至于你爷爷长跪云宫殿门不起也只是想向那位求一道免死金诏,甚至愿意一命换一命。”

    “所以我现在再问你,你做那些可生出半点的悔意?”老道人一字一句直叩其心扉心湖掷地有声仪态静穆威严地问道。

    孙乞儿沉吟了许久,在这其间他袖中的双拳紧握,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只不过最终在开口之时深吸了一口气,那张坚毅的脸庞上有波澜不惊有宠辱不动,“未曾后悔过。”

    然后他又说道:“只是小子要以死谢罪了!”

    “你呢?”老道人听到这个本该是意料之中但却又想亲眼听到的答案后,转头看向景心事,问道。

    “晚辈说过,阳关兵镇所为景心事愧对天下任何人,唯独没有愧对自己。”

    所以他景心事亦不曾后悔。

    “老前辈,这里边可没我什么事。”顾横波神色拘谨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拦下景心事而已,罪不连累家人吧。”

    “好!很好!”老道人拍着手掌朗声笑道。

    “能够在这看到你们我很欣慰,可能够见到这样的你们我更为宽慰。”

    “巫族有这样的你们哪怕是千年之后也不会因为衰败而走向亡族。”老道人毫不避讳地称赞道。

    “晚辈愧不敢当!”景心事他们在听到大祭司这般高出天穹的赞誉后,赶忙躬身拱手行礼道。

    “看看,我就说虽然我老了但却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老头子我这辈子就没看错过人。”老道人朝着他们三人身后的那处空无一人的虚空得意笑道。

    “是是是,是老祖赢了,我甘拜下风了。”猛然间在景心事身后传出了一道慵懒之意十足的声音。

    有大祭司在身前景心事不敢妄动,他只是觉得身后有清风徐来,然后等到他在抬头之时便看到有一稚童般大小身着宽大极不合身的道袍的稚子站在了大祭司的身前。

    “原本以为局内局外是两回事,而人心更是如此,唉...”伍子胥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

    “少贫嘴了。”老道人按住他的脑袋,说道。

    “愿赌服输,记得回到云宫替我去跟那个老秃驴讨要几坛劣酒。”

    “知道了知道了。”伍子胥没好气地说道。

    景心事神色怪异地看向面前这个同大祭司有说有笑的稚子,不清楚两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孙乞儿与顾横波两人自然也有同样的疑问。

    特别是顾横波,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稚子的长相与之前在阳关兵镇中无故消失的伍子胥极像。

    特别是那眉眼之处,简直就是一人。

    “我来简单地介绍一下。”老道人嘴角上扬,眉飞色舞地说道:“这小子叫做伍子胥,是我的徒弟。”

    然后特意看向顾横波,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印证了后者心中的猜想。

    其实就是一个人!

    顾横波闻言震惊到无以复加,他没想到一直同自己一行人游历至阳关兵镇的伍子胥竟然就是大祭司的衣钵弟子。

    而且他竟然还是这般年轻,年轻到若不是姓氏名字以及那双眉眼顾横波根本想象不到这会是同一个人。

    “顾兄,阳关兵镇一别别来无恙?”伍子胥对其行礼问道。

    三人之中他只同顾横波打过交道甚至还同行过一程,所以理该先对其打声招呼。

    伍子胥那身宽大的道袍被他拖拉在地上,显得极为憨态可掬。

    顾横波有模有样地以同辈之间的礼节回了一礼,笑而不语。

    其实不论是按照辈分亦或者是地位来说眼前这个不再是布衣出身而是摇身一变成为大祭司亲传弟子的伍子胥都当得起自己叩首纳拜,顾横波这般回礼已经与礼不和。

    索性老道人提出的学问跟脚与那位的不合,眼前这位讲究的是率性而为,而身为弟子的伍子胥自然也不会太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

    若是换作云宫中的那位,只怕顾横波此举就会引来其不悦。

    而后伍子胥看向景心事,拱手抱拳郑重其事地说道:“在阳关兵镇中你可能没有见过我,但是我却看到过你。”

    景心事闻言点点头,在其身后的那位老道人的手段本就是直达天庭的“天庭”,所以自伍子胥口中说出什么来景心事都不会感到讶异震惊。

    哪怕他此时就是说其实他们这些人齐聚在阳关兵镇继而分立阵营捉对厮杀是出自他的手笔景心事也相信。

    因为传闻中那位老道人素来精通棋纬之道,当年曾经与人族的那位白衣有熊氏以万里疆域为棋盘,芸芸众生为棋子,下出过当时惊艳绝于天下但却流传不广的“星云谱”。

    身为弟子得到大祭司真传的伍子胥想必对那张棋局,那眼中的部分天下了解甚深。

    “不管有没有姬歌,我都不会小觑景少将军。”伍子胥沉声说道。

    “没想到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景家子弟还能够让大祭司的徒弟另眼相看。”景心事拱拱手,淡淡笑道。

    “谦虚了不是。”伍子胥走到景心事面前,因为前者现在是稚童模样所以与景心事在身高上有着不着的差距。

    所以伍子胥还得要跳起来才能够拍到景心事的肩膀。

    景心事对于他这种自来熟打招呼的手段无言以对,好像某人在天下第二楼中也曾是这幅模样。

    “虽说水神共工只认你是他的半个徒弟,可在我心底里你要比那秦良玉强出不少,毕竟当初在瓦岗兵镇你可是礼送姬歌出得城,哪像现在他秦良玉,被人家给请出了兵镇去。”伍子胥当着顾横波的面毫不避讳的直言说道。

    顾横波闻言神色自若,不但没有介意伍子胥地这番言辞甚至还偷偷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伍子胥眉头一挑,“就是当着他师父帝江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得了吧你!”一直站在伍子胥身后的老道人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了伍子胥的屁股蛋上,当着这三个外人的面骂骂咧咧地训斥道。

    后者结结实实挨了一脚,一个踉跄趴倒在虚空上,揉了揉屁股,满脸委屈地回头望向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老祖。

    “说正事。”老道人也知道在这群后生小辈面前失了仪态,轻咳两声说道:“说真的,若是刚才孙乞儿你点头那我才会对你大失所望,也不会放心地让你自由进出云宫。”

    孙乞儿闻言猛然抬头,满脸茫然地看向这位受万人敬仰的大祭司,不明所以。

    “笨蛋,就是说你没事了。”伍子胥从半空中爬了起来,拍打着道袍上的灰尘,笑骂提醒道。

    “说到底还是一句法不责众。”老道人的目光落在了孙乞儿与景心事身上,悠悠开口解释道:“既然我开口了,想必另外那两个也不会多说什么,既然我们三个都不说什么,那整座巫域也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说到这,这位明明衣衫褴褛道袍破旧甚至缝补了许多补丁的年迈老人那张沧桑的脸庞上不再是迟暮郁郁之色,转而代之的是一股睥睨天下,藐视苍生的威严可畏不可一世。

    这是数千年的无上地位使然,也是冠绝天地的修为境界使得。

    “自今日起,你们三人可自由进出云宫,成为云宫的掌玉门生!”

    “愣着干嘛啊,还不快多谢老祖。”伍子胥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提醒道。

    云宫的掌玉门生那是万金不可得的身份,其地位能够与帝子并肩,单是能够自由出入云宫这一条就远非帝子能及。

    所以又有这样的一句民谣在山上在巫域之中流传开来。

    掌玉门生走在道,帝子旁边靠一靠,云宫大门朝南开,掌玉进门帝子留,哪怕般来大靠山,这一山更比一山高。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上落金戈

    阳关兵镇外。

    军阵之中所有巫族将士的神色皆是一变,有惊愕讶异,有愤恨震怒,更多的难以置信。

    因为在原本那个红衣女子旁边霎那间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但白衣却被鲜血浸染成殷红之色的男子。

    最为重要的是那个突兀出现在这座战场中的男子手中拎着的是他们虎威军千夫长熊浮屠的首级。

    熊浮屠的那双眼眸睁得极大,嘴巴也张的老大一副宛若临死之前看到了极为震惊的一幕后又死不瞑目的表情神色。

    最重要的是熊浮屠的脖颈处依旧有鲜血滴滴淌落,那道伤口极为整齐,就像是之前被人以利器齐齐割断开来地一样。

    姬歌就这样拎着熊浮屠的的项上人头,先是破去了张揽胜的枪戟,然后再出现在裘璎珞的身旁。

    听到姬歌反过来同自己道歉以后,裘璎珞朱唇紧咬咬破而不自知。

    在久久之后才将那张顾盼生姿引得录天城中的青年俊杰趋之若鹜的翘脸别了过去,“你不用这样,我是主动要来的。”

    姬歌轻叹一声,哑口无言。

    自己有想到过孙乞儿会来,甚至就连景心事会来自己也有过短暂的猜测只是很快就被自打消了这个念头,可就独独没预料到裘璎珞会来。

    若不是之前在城头上有温稚骊的提醒,只怕自己就无端背上了一条痴情人的性命。

    她难道不知道当下的阳关兵镇形势有多糟糕吗?她怎么敢只身一人闯入军阵中来?

    一念至此,他瞥了眼身旁气息微弱但却依旧凭借一口执拗之气苦撑的女子,无奈地摇摇头。

    随后他将手中熊浮屠的首级高高抛出,“你们千夫长的脑袋可要好好接住了。”

    看到熊浮屠的首级被那人抛出,军阵之中立刻传来一阵骚动。

    姬歌趁着这个时机以心湖涟漪的手段同裘璎珞说道:“剩下的就教给我,放心,我会安然无恙地把你送回龙门江湖的。”

    而后他的双指点在了裘璎珞的后颈一处穴位之上,裘璎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身躯一软昏厥了过去。

    姬歌赶忙扶住裘璎珞,霎那间如同暖玉入怀,姬歌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许的不妥,可自己又不能再将她给丢出去。

    “希望她不知道吧。”姬歌在心中腹诽说道。

    这个她自然是指远在天边的仙族圣女百里清酒了。

    姬歌右手揽住裘璎珞细柳腰肢,左手信手虚空一握,手中便多出了一杆金戈。

    之前熊浮屠说着的那番看似极为占据大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的话语却独独遗漏了最为关键的一部分。

    那就是他姬歌是身在长城,而与之对阵之人是巫族将士,两人在沙场上见面本就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

    哪怕是对上那些出身寻常的巫族兵士,姬歌若是手下留情最终受伤的只会是他自己。

    沙场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仁慈之心。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这句话虽然思规楼中的老先生因为学问跟脚的缘故有意避开没有同姬歌讲过,但读遍了口中十万藏书的姬歌却知道也明白。

    所以姬歌才能够心安理得地斩下熊浮屠的项上人头。

    “今日时间属实有些仓促我便不同各位奉陪到底了。”姬歌右脚猛然一踏地面,高声喊道。

    “不过阳关兵镇这支虎威骑军的名字我算是记下了。”姬歌眼神凌厉地说道:“他日等我叩开了那座函谷兵镇的城门我再来领教你们的军威!”

    而后姬歌搀扶着裘璎珞身形拔地而起,一声轻喝“起”后地面之上凭空出现数百道林立的金戈战戟。

    转瞬之间就有数百道虎威骑军的将士身死于金戈之下。

    “长城姬歌特意替这位红衣姑娘还礼!”

    旋即那道血衣身形消失在了天幕云海之中。

    其实在距离这边战场不远之外还有一处规模不算大人数也不算多也不比之前的那处战场惨烈,却是实打实的修士之间的激战。

    录天城龙门江湖与应天城的贾家。

    “江庭,你真想带着龙门江湖与我贾家死磕到底?!”跟随在贾家家主贾同酒身边的紫衣男子与贾同酒护换一拳后脸色阴沉地问道。

    江庭后撤了数步之远后勉强能够稳下身形,呕出一大口鲜血后沉声回道:“门主给出的命令就是保护小姐安然无恙地回到录天城,所以今日哪怕我们这群人尽数死在这里也要护住小姐。”

    其实这处战场上形势已经呈现一边倒的局面,龙门江湖同贾家比起来毕竟底蕴还是不够,而且招募而来的练气士比起贾家的耗费心血培养起来的练气士还是略输一筹。

    所以在场中龙门江湖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是身负重伤,当然贾家那边的情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多半也是有伤在身,灵力损耗的也有七七八八,

    不然那个紫衣男子也不会脸色难看地说出那番话。

    “程邈,你还在磨蹭什么?!”已经退出战场外先前被裘璎珞一剑重伤的贾须知厉声喊道。

    “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这群人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等回到应天城,我便让父亲派出府上强者将龙门江湖连根拔起,让其在录天城除名!”

    被贾须知称呼为程邈的紫衣男子眼神阴鸷酷烈地看向脸色惨白气息不稳的江庭,狞笑道:“江庭,看来你今日是必须要死在这里了。”

    “听说龙门江湖的大小姐裘璎珞生得一副天仙容貌,你放心,你死以后我会寻到你家大小姐,然后将其卖到那座红袖招去,堂堂龙门江湖的大小姐竟然去接客卖笑,想必这个消息一传出势必会宾客满座,生意极好。”

    程邈转头看向身后的那群贾家供奉,门客,笑着说道:“诸位放心,今日在场之人都会有一吻香泽的机会,谁能够拿下他江庭的人头我便让他与裘璎珞共度一场**。”

    “听说裘璎珞在录天城中可是出了名的高傲性子,哪怕是那三大门派的嫡传弟子也不能够入她的法眼,就是不知道她在我们身下的时候还能不能够保持那份冷傲冰霜。”站在程邈身后的一位身形瘦削尖嘴猴腮的贾家供奉舔了舔嘴角,笑容猥琐地说道。

    身为贾家的供奉,红袖招中的女子他自然是尝过的,但像裘璎珞这样出身的女子他却没有机会尝过。

    可现如今既然有程邈许诺,那他自然就有了这份心思,于是就眼神通红地盯着江庭的那颗人头了。

    “嘿嘿,就你那除了一身骨头也不剩几两肉的身子板能够满足的了人家,我可是听说裘璎珞是石女,既然是石女这可是个力气活,还是让我来吧。”一个身宽体胖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嗤笑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

    “你个满身横肉半点不知道怜香惜玉的汉子也不怕在床上压坏了人家,老道我修习的就是这采阴补阳的男女合欢之术,保证能够让那位龙门江湖的千金大小姐欲仙欲死飘飘欲仙。”

    程邈没有制止身后那三人的荒唐言论,因为他知道对面的江庭不喜欢甚至是对此冲冠眦裂怒不可遏,那他自然就乐见其成。

    事实也是如此,江庭在听到那三人对自家小姐的污言秽语后额头上青筋暴起,勃然大怒,这就使得他体内本已恢复平静的气血又翻滚起来,一股腥甜之感涌上喉间,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啧啧,也就是公子指定要杀你,不然你还能看到裘璎珞接客陪笑时的模样。”程邈哂笑说道。

    “哦?是吗?”突兀之间有一道冷漠如刺骨冰霜的声响在众人头顶上方天幕上传了下来,落在了众人耳中。

    话音刚落,先前在程邈身后最先开口的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脸色惊变,毫不犹豫地身形暴退而去。

    因为有一道金芒裹挟着无尽的杀意以风雷之势朝着他激射而来。

    “轰!”

    那道金芒狠狠地钉在了他原先站立之处,那半丈之地深陷下去数丈不止,威势之浩大哪怕是那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也是后脊发凉,冷汗直流。

    “来者何人!”仿若是劫后余生的那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平复下心湖上激荡而起的波澜,眼神冰冷地抬头看向那方天幕,高声质问道。

    “咻!”“咻!”“咻!”

    回应他的也仅有这道道破空声响。

    刹那间这方天地之间下起了一场金色甘霖。

    只不过落入人间的不是那贵如油的雨滴,而是那杀伐之气极为重甚至是压迫的虚空壁垒铮鸣作响的道道金戈。

    那数之不尽的金戈自天幕“滴”落而下,只是好像是有人刻意为之,皆是避开了龙门江湖的那群人,朝着程邈他们身站之处激射而去。

    “保护公子!”程邈抬头看向声势磅礴的金戈密雨,厉声喝道。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够瞧出来是来者不善了。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姓李名密,是个造化境的练气士,在未进入贾府之前做的也是采花的勾当,山上山下遭他毒手的女子不在少数。

    至于那个虎背熊腰身躯高大的男子名叫陈新塘,是一淬体五重楼的武夫,只知道曾经是江湖出身,后来多次辗转在正值贾家用人之际进入了贾家。

    而那个鹤发童颜驻颜有术的道人是三人中境界最高的,是一位跻身浮屠境的练气士,至于姓甚名谁从来没有对外人提过,只知道他自从进入贾家担任供奉后便一直自称五彩道人。

    值得一提的是他对于李密的那种采花行径及手段向来瞧不起,都算不得是他的同道中人。

    李密那种采花手段岂能够与他的床笫手段相提并论,不说别的,就单说那些山上门派的仙姑女子事后尝到了甜头竟然主动寻上门来要自荐枕席的,像他李密这样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跑的人能

    够有这本事?

    随着程邈的一声厉喝,这三人皆是神色一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护在了贾须知的身旁。

    李密低喝一声在周身半丈内以精纯的灵力凝聚出一道灰黑之色的灵力壁垒,将贾须知护在了其中。

    再然后就是淬体五重楼的武夫陈新塘右脚轻踏地面,低吼一声后刚猛霸道的护体罡气外释而出,又在那道灰黑壁垒之外凝聚出一层白色的罡气护罩。

    单说这两道防线哪怕是刚刚跻身浮屠境练气士的倾力一击只怕也难以破开,就更别提在这两者之外还有一位精神矍铄朱颜鹤发的五彩道人。

    只见那个老道人轻轻甩了甩手中那柄制式古朴的道家拂尘,悄然间又将自己所炼化的一道天地道意遮蔽在了众人的头顶上空。

    那道天地道意呈现显化出来的是一抹绚烂无比的五彩霞光,这到真是与他那份道家名讳相契合。

    “其实这第一道防线本该由陈老弟你来的。”五彩道人回头笑呵呵地看向陈新塘,说道:“一个淬体修行身在五楼的武夫屈居在这第二线委实屈才了些。”

    “不妨事,公子的安危最重要。”陈新塘面无表情地说道。

    五彩道人不置可否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俗话说自家人知自家事,五彩道人进入贾家的目的不同于李密和陈新塘。

    李密进入贾家无非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毕竟应天城中没有哪家要比贾家这颗大树好乘凉。

    至于陈新塘一介武夫能够有怎样的野心,无非也是为了顺应应天城大势而已。

    只有自己进入贾家后是想要做那真正的扶龙之臣。

    扶谁?自然是身后的这位贾家少家主。

    这位贾家的公子修行境界不高无妨,心机城府一般他也不在乎,只要在百年之后贾同酒溘然而去他贾须知能够在自己的扶持之下坐稳了贾家家主的位置,那他数百年的谋划便成了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扶龙之后便是要屠龙了。

    他要来个鸠占鹊巢坐享其成,将贾府改为仇府。

    因为他本就是姓仇。

    所以现在他绝不允许贾须知出事,最起码也要等他坐上家主之位以后。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便让这位野修出身但机缘却极为不错的五彩道人惊愕惶恐不已,再也笑不出声来。

    原本以为有这两道防线在加上自己的那道功参造化而来的道意足以能够抵挡下这阵来势汹汹的金戈之雨。

    结果数道锋芒锐利的金戈“滴”在那道五彩霞光后后者便光晕黯淡失去了先前的神采。

    五彩道人见此眉头紧皱,他没想到那从天而降的金戈竟然有这般威势,想必出手之人境界修为之高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他依旧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会出手帮一个龙门江湖,犯得着为了一座江湖而得罪以后应天城的主人?

    思绪之间,那阵金戈之雨尽数砸落在了道意显化的五彩云霞之上,在几息过后那抹云霞如同一件琉璃瓷器般彻底的破碎开来。

    受到反噬后的五彩道人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抹猩红,脸色变得煞白,显然是受伤不轻。

    金戈之雨势头不减,砸落在了那道罡气护罩之上。

    陈新塘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那道罡气护罩上已经有裂痕生出。

    其实在此之前五彩道人说的没错,自己身为一个淬体修行的武夫就该主动出手迎“难”而上,现在自己这般防守一角只会落了下乘,失去了武夫该去争夺的先机。

    “保护好公子!”陈新塘沉声说道。

    程邈其实也想回防,只是天上之人仿若有意针对自己,那阵金戈之雨在半空之时便被分割出一部分从他程邈的头顶落了下来。

    所以说程邈现如今也是自顾不暇,道道金戈朝着他激射而下,再加上他们这群人之前在与龙门江湖争斗是损耗了不少的灵力,所以现如今这阵后来的金戈之雨倒是成了这场战局的胜负手。

    陈新塘话音刚落便主动撤去了罡气护罩,他选择以武夫体魄硬撼这场金戈之雨。

    “白痴!”李密见到重任落在了自己肩头,低声咒骂道。

    陈新塘怒吼一声,不断向着高处出拳。

    拳势刚猛如激雷竟然也折断了几杆落地金戈。

    但也只是几杆而已。

    道道金戈激射向陈新塘,先是破开他的拳锋,再是破开那身流转浓郁的拳意,最后则是如同裁刀裁纸般破开了那具淬体五重楼的武夫气魄,将其彻彻底底地钉死在了地面之上。

    一位淬体五重楼的武夫便这样简简单单地身死,一切都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上了不该对上的人。

    天幕云海之上,搀扶住裘璎珞的姬歌手握金戈,面无表情,杀意凛然。

第三百八十章 他已不是曾经那个少年

    阳关兵镇外,贾须知脸色难看地抬头看向一场从天而落的金戈之雨,神色略显惶恐。

    因为他此次出行最为倚仗的五彩道人先前已经败下阵来,看现如今的模样神情萎靡,周身灵力微弱,大概短时间内是指望不上了。

    而那个早些年被父亲领进家门来地五境武夫陈新塘就在自己面前死的不能够再死,本来虎背熊腰的汉子现如今成了地上的一堆烂泥,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而此时自己身边也就剩下这个造化境的李密,不过就连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五彩道人都不敌想来身边这个只会投机取巧的李密多半也是指望不上了。

    一念至此,贾须知手掌一翻,掌心中便穆然间多出了一块篆刻有繁琐晦涩纹络图腾的玉简。

    这是自己在出城之前父亲派人交到自己手上的,那人还传了父亲的一句话,“若是遇到了危险便将这块玉简捏碎,自然便能够化解劫难,但自此以后这贾家少家主的位置就可能换别人来做了。”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贾须知神色复杂。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说自己是明面上的贾家少主,无非是占了嫡长子这个头衔,而且父亲一直对外宣称膝下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可贾须知却知道自己那位父亲可是给自己生了好几个弟弟。

    同父却不同母。

    当时贾须知攥着那块玉简,沉默不语。

    说不定当自己捏碎这块玉简之日也就是父亲对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彻底失望之时,等到那时便会有人跳出来以身怀贾家血脉为由同自己这个当大哥的争夺家主之位。

    想到这,贾须知又将那块玉简收回来须弥芥子物中,神色狰狞。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轰!”

    思绪之间,那场声势浩大远隔十几里都可见的金色“甘霖”轰然一声落在了灰黑之色的灵力壁垒之上。

    “这么一场劫难好巧不巧地砸在了头顶上,接得住得接接不住也得接,万般不由人啊。”一直在远处观战的江庭捂住胸口沉声说道。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看明白了,这场“及时雨”肯定是有人想要帮助龙门江湖,但至于是谁现在还不得而知。

    而且这场金戈之雨砸落在了贾家那边后使得本来呈现一边倒的战场又重新给掰正了过来。

    而且现如今看来还是他们龙门江湖略占上风。

    在那处贾须知立足之地足足下了十数息的金戈之雨,使得那处地面直接塌陷了下去,道道金戈直接插在了地面之上,从天幕上空看去幅员辽阔的锦绣山河上突然就多出了一处幽黑之色如同补丁般的黑洞。

    “公子!”看到贾须知与李密的齐齐被那金戈之雨淹没后,程邈高声喊道。

    若是贾须知死在自己面前,那自己能不能够回到贾家是一回事,回到贾家后能不能保住性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咻!”

    一道破空声传来,因为贾须知而微微分神的程邈被那杆金戈从整条右臂上洞穿而过。

    然后恨恨地钉在了地面之上。

    程邈额头上大汗直流,感受着自己被洞穿的整条右手臂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烈疼痛,他牙关紧咬这才没有喊出声来。

    若不是他之前同龙门江湖的人争斗损耗了极多的灵力,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快落入下风?!

    “究竟是谁?!”程邈对着头顶那方天幕怒吼道。

    若不是此人横插一脚现如今龙门江湖的那支人早就被自己给灭了,哪还由得他们现在现在自己对面隔岸观火休养生息。

    “看来还是气力十足的。”穆然间有一道声响在程邈的耳畔边响起。

    程邈身躯一震,一副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神情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道人影,冷汗“唰唰”地从后脊上流淌了下来。

    之前他一直跟随在贾同酒身边,所以认得出这个在巫域名声盛极一时但真正相貌却鲜为人知的男子。

    应天城的天幕上自己有见过他,贾家的雅致别院中自己也见过他。

    那个败退返璞境穆襄的姬歌,现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自己不认识眼前身着血衣的姬歌也认识他所搀扶住的红衣女子。

    先前公子胸口上的剑伤可不就是出自她的手吗。

    “是你?”程邈脸色惨白忍不住惊呼出声来,“怎么可能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姬歌一手握住刺透程邈右手臂的那杆金戈,微微拧转道:“又凭什么不能够是我?!”

    阵阵刺骨的剧痛从手臂上传来,程邈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脸色通红,却依旧是嘴唇紧闭一声不吭。

    姬歌哂笑一声,“贾同酒倒真是养了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遂即他一个腿鞭将宛若束手待毙的程邈踢飞了出去。

    昔日贾家的那袭神出鬼没的紫衣现如今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身形在地上捈出了一条四五丈之长的印痕后这才堪堪停下身来。

    满身灰尘一脸污血狼狈至极,比起那落水犬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这一幕的姬歌暂时没有了同他纠缠下去的兴趣。

    于是他脚下流光闪烁,转瞬之间便来到了江庭的身前。

    “江大哥。”姬歌看着眼前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去的中年男子,淡淡说道。

    江庭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姬歌怀中的那个红衣女子,嗓音嘶哑地问道:“小姐她...”

    说到这里这个身高七尺的男子没有敢再问下去。

    “性命是保住了。”姬歌如实说道:“只是先前她强行燃烧体内精血,我担心会折损了她的修行根基,说不定经此一役还会留下因此暗疾。”

    江庭满眼通红地看着满身猩红但却脸色煞白哪怕是昏迷不醒却面露痛苦之色的自家小姐,艰难地点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要性命无忧哪怕自此以后与大道修行无缘他江庭也会感天谢地。

    江庭不会因此就责怪姬歌甚至怨恨在心,因为他知道小姐不会这样,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这样。

    只是江庭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门主,也不知道门主在知道这件事后到底能不能够接受。

    “刚才那场...雨那是你的手笔?”像是想到了什么,江庭猛然抬头凝声问道。

    姬歌点点头,没有多说半句话,然后将怀中的裘璎珞送到江

    庭的身前,后者极为小心谨慎地接了过去。

    “江叔,若是我回到长城我会找寻最好的丹药派人送去龙门江湖,现在你带着你的人尽快离开这里。”

    姬歌说完便转过了身去,以至于江庭都没有看清他脸上的神色。

    江庭眼盯着面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血衣青年,脸上神色复杂。

    记得在盘山古道上初见之时他身上还有刚出江湖时的那股少年郎的烂漫纯真,现如今自己在他身上看到得却是肃杀狠绝。

    “江管事,我们该怎么办?”江庭身后一个造化境的男子低声询问道。

    这个男子如今身上也是身负重伤,胸口处直接凹陷了下去,是在此之前硬挨了陈新塘的霸道一拳所致。

    就是那么个出拳如奔雷的陈新塘在眼前这个男子手上都没有撑过一个回合,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就死的不能够再死了。

    哪怕是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身上杀意这般沉重之人,自己的心湖上仿若有一座峰岳大片镇压其上,使得自己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江庭沉声说道。

    他不知道姬歌这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此时明明本该在阳关兵镇身陷死地的他为何能够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城外,又为何身穿血衣不见昔日白衣胜雪少年郎。

    在这个当下他只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经帮不上姬歌什么忙了,甚至自己在这于他而言反而会碍手碍脚。

    姬歌双臂低垂,身躯挺直如松如山般站在那,等到江庭一行人正打算离去时,他轻抿薄唇,嗓音嘶哑地说道:“江叔,这次是我姬歌欠你们龙门江湖的。”

    江庭闻言停住脚步,看了眼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裘璎珞,淡淡回道:“是你欠小姐的。”

    随后便带着重伤不堪的一众修士径直离开了这里。

    姬歌对此没有接话,只是苦笑了一下,唇齿间有抱歉两个字无声地吐露了出来。

    “江管事,那个姬歌究竟是什么人?”在远离了那处战场以后,之前同江庭低声询问的男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他太过于谨慎,实则也是没办法的事,着实是这座龙门江湖太过于古怪神秘。

    已经录天城是那三座霄字门派互成掎角之势,可就在前不久那座原本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的龙门江湖以极为强势的姿态崛起,不但坐稳了录天城江湖共主的位置,甚至其声势威压也与那三座霄字门派并驾齐驱。

    哪怕其江湖门主只是个天相境的练气士,可传闻在其背后站着的是瓦岗兵镇的景家,是那座将军府的主人。

    试问若不是底蕴真正深不见底的名门世家谁敢同这尊庞然大物硬碰硬?

    吃饱了撑的找死不成?!

    所以这就是哪怕他身为造化境的强者也会对龙门江湖一个区区的管事放低姿态的缘由所在。

    江庭听到这个疑问后沉吟了许久,神情恍惚,最后才缓缓开口仿若不得不接受那个事实般地说道:“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少年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有的人一夜白头懂尽世间人情事,有的人数十年岁月蹉跎也知天命,没有人可以例外,姬歌也不可以。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贾须知与姬歌的买卖

    程邈从地上艰难地爬起身来,之前那身纤尘不染的紫衣上已经是血迹斑斑尘埃满身,再也不复之前的云淡风轻。

    他眼神阴翳地紧盯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神色不善。

    虽然能够从他那满身的鲜血以及那一身近乎实质肃杀之气中感受到在此之前他经历了多么惨烈的战况,可他依旧不明白姬歌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从阳关兵镇中逃出来的。

    “是贾同酒安排你们这么行事的?”姬歌迈开步子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询问道。

    只是这话刚刚问出口他便自己轻敲了额头一下,自己这不是问的一句废话吗,没有贾同酒的命令他怎敢如此行事。

    “我没想到贾同酒那个老贼会这么没有耐心,我前脚刚从他地盘上离开他后脚就同我翻脸要置我于死地。”姬歌脸色阴沉嘴角冷笑连连地说道。

    程邈虽然对姬歌对家主的大不敬极为愤懑,但如今他也是残败之躯做不得什么大事。

    说到这姬歌看向不远处行迹诡异的五彩道人,看样子他是打算趁着自己不备要逃离这里了。

    只是哪有那么容易,想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你以为你是秦良玉那般的帝子之流吗?

    旋即姬歌手指微微旋转,一杆金戈从地面上拔高而出继而金戈枪尖遥遥对准了那道略显佝偻的身形。

    最后姬歌双指猛然向前划出,霎那间金戈化作一抹流光激射向欲要逃离此地的五彩道人。

    那道金芒切切实实地钉在了五彩道人的小腿之上,野心极大的老道人毫无防备哀嚎一声应声倒地。

    “怎么?这是打算要着急离开了?”穆然间姬歌的身形在虚空留下道道残影,等到身形再次凝实之时便已然出现在了五彩道人的身前。

    “大人,小人可没想过要寻大人您的麻烦,这一切都是贾同酒的安排啊。”趴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先前那神仙风采的五彩道人哀求道。

    “五彩你放肆!”不远处的程邈听到这个自家人一开口便辱没家主的声誉便满脸愤色,左拳紧攥。

    五彩道人撇了他一眼,没有顶嘴反驳过去。

    事到如今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去担忧他贾同酒的声誉,姬歌之前有句话说得却是没错,贾同酒却是养了一条好狗。

    “你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姬歌一脚踩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一碾,嗤笑一声道。

    “如果我之前没有听错的话,先前某人口中好像满是污言秽语,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我在天上可是瞧得真真的。”说到这里姬歌脸色一沉,脚下的力道渐渐加重了几分。

    “看来老前辈对于那采阴补阳一道确实精通的很,都这般年纪了身子骨还这么硬朗,若不是现在这幅局势,我倒是真想坐下来同老前辈把酒言欢好好讨教讨教。”姬歌嘴角上扬眼神却冰冷异常。

    于是他脚下的力道又重了许多,直接是将五彩道人的肩胛骨给碾碎了开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从五彩道人的肩头处传了出来。

    “啧啧啧,看来也没想象当中的那么结实啊。”姬歌摇摇头感慨道。

    站着的姬歌有说有笑但趴在地上的五彩道人却已经两眼翻白差点疼死过去。

    其实按照五彩道人的境界修为不该沦落到这步天地,哪怕逃走不得但自保的手段还是有的。

    但他机关算尽都没能够料到本该已经是瓮中之鳖的龙门江湖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强援。

    若是他在全盛时期也不会惧怕姬歌,但之前的那场激战他可是没有闲着,虽没有收多重的伤但一

    身的灵力也已经损耗无几。

    本想是在大战结束后在吸纳灵气的,可是谁能想到会从半路杀出这么个手段强横狠辣的姬歌呢。

    而且再加上姬歌施展出来的是八灵技当中杀伐威势极重的金戈铁马,哪怕是现如今只有金戈也让阳关兵镇中帝子出身的秦良玉吃了许多苦头。

    所以五彩道人落败在姬歌手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怎么?这就完事了?”姬歌俯身看向五彩道人,询问道。

    “当初你的话不是最多,气不是极盛吗?”姬歌一脚踩踏在了他的脑袋上,厉声说道。

    “你知不知道就凭借你之前的那句话我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看到那个五境武夫的下场了吗?”姬歌指向那堆七零八落的尸首烂肉,“你的下场只会比那还要惨。”

    听到这番话,本来已经快要昏厥过去的五彩道人又极为惊恐地回过神来,在瞄了一眼陈新塘那尸无完尸的血腥尸体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趁着你要死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姬歌衣摆一撩蹲下身来,依旧是居高临下看着五彩道人,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在贾家谋划了这么多年所为何事。”

    五彩道人听到这里顾不得身上传来的酷烈剧痛,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笑容宛若魔鬼般的青年,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姬歌摆摆手,“至于你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副惊恐的样子,反正你也要死了,多年的谋划一朝之间便付诸东流,我若是再不告诉你只怕你死也不会明目。”

    姬歌指向那座被他以金戈击溃崩塌深陷下去的黑洞深渊,说道:“其实贾须知没有死,所以你的谋划并不算失败。”

    说到这,姬歌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既然我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你再藏着掖着是不是就太不给我面子了?”

    姬歌话音落地,那座深渊依旧之中除了石子滚落的滋味响动响动外再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姬歌皱了皱眉,“故弄玄虚。”

    旋即他直接一脚将身后的五彩道人的头颅给踩碎了开来,“他不出来你还是得死。”

    “还是下手重了。”姬歌察觉到已经气息断绝生机尽无的老道人,轻叹一口气,还是太便宜这个老贼了。

    至此,之前对裘璎珞口出侮辱言语的三人,浮屠境一转的五彩道人被姬歌一脚踩碎了头颅,淬体五重楼的武夫陈新塘被乱戈钉杀,至于造化境的李密尤是生死未知,只不过大概也已经是死了。

    程邈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处已经塌陷下去了的地面黑洞,哪怕是他收到先前的浩荡攻伐之势也无法独善其身,自家公子仅仅是化婴境怎么可能还活的下来。

    只是很快深坑中传来的一道声响就彻底打消了程邈的这个疑虑。

    “若是先前少使出几分气力我早就出来了,现如今白白让这位老道人赔上了性命,说实话我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公子!”程邈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后神情一震,高声喊道。

    虽然他不知道公子是怎么在那金戈之雨中活下来的,但对他而言公子还活着那就是此时最值得让人欣慰的一件事。

    “公子你没受伤吧?”程邈拖着那条被金戈刺穿而过的右臂,虽然神情激动但嗓音却极为虚弱地问道。

    “还死不了。”贾须知的声音又自深坑中传了出来。

    而后程邈便看到有一道黑影从深坑中飞了出来,然后就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激荡起了不小的灰尘。

    在看到那道生机尽无身陨道消的黑影后程邈大概明白自家公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了。

    “还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堂堂造化境的练气士在你贾须知的眼中就这么不值钱吗?”姬歌笑眯眯地朝着那个深坑坑口问道。

    原来被人扔出来躺在了地上毫无生气的是之前最先护住贾须知的李密。

    如今这位造化境的修士浑身鲜血,面目全非,哪还能瞧得出是往日踩遍山下闺房的采花贼。

    姬歌的嗤笑声刚落,就又有一道身影从深坑中一跃而出,继而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没办法,先前那情形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亦或者两人一起死。”贾须知捂着胸口打趣说道:“我这人比较惜命,而且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家族供奉又怎么能同我这千金之子的性命相比,所以就只能委屈他上黄泉路了。”

    先前在那场金戈之雨落在灵力壁垒上时,贾须知从须弥芥子物中取出来了一件不重攻伐的灵器,将其圈套在了身旁李密的脖颈上。

    然后他就有了一个造化境的替死鬼。

    “你藏拙了这么久就连贾同酒都被你骗过去了可真是够辛苦的。”姬歌一脚将五彩道人的尸体给踢飞了出去,缓缓向贾须知走去,闲庭漫步般边走边说道。

    “不过还是被你一眼给看透了。”贾须知不置可否地说道。

    之前姬歌在应天城贾家的那处别院中其实有见过这位贾家公子一面,只是当时姬歌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却知道姬歌的身份。

    所以那次看似偶然的打了个照面其实是后者的有意为之。

    当然姬歌在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过来。

    缘由无他,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同贾须知是同一类人。

    当年在岛境上的姬歌,现如今在应天城的贾须知。

    程邈听到这两人的对话后眼眸中露出些许的茫然,难道公子一直有事瞒着老爷?

    “程邈,你先离开这里。”贾须知声音有些虚弱但却不容拒绝地说道。

    “可是...”程邈面露担忧之色地迟疑道。

    “滚蛋!”贾须知冷喝道。

    程邈闻言这才点点头,仿若这才是自己认识了十数年之久的贾须知,那个嚣张跋扈的贾家公子。

    “这就不打算问过我?”姬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明的笑意,问道。

    贾须知神色一凛,毫不退让地说道:“让他走。”

    “你现在可没本钱同我讲条件。”姬歌摇摇头,道。

    “那就留他一命。”贾须知眼眸低敛,双眸黯淡地沉声道。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只要程邈能够活着离开这就行。

    程邈闻言脸色极为难堪,什么时候他程邈的性命要掌控在一个外人手上了。

    只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右臂上就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右手袖袍早已经空空荡荡。

    程邈额头上大汗直流,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上,断臂出鲜血直流,很快就将身下的那片土地浸染至殷红。

    “丢了一条右臂,捡回一条性命,不管怎么看都是有的赚的。”姬歌走到程邈面前,居高临下低头说道。

    “你该是那三人下场的。”姬歌神情漠然地说道。

    言外之意就是你该庆幸捡回了一条狗命。

    程邈用左手缓缓撑起身子,脚步蹒跚踉跄地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该说说你拿什么买你的这条命了。”姬歌右手虚握,霎那间掌中便多出了一杆锋芒毕露的金戈。

    这个举动的意思就是价码只要开得合适就放你离开,价码开得不让我满意我就送你下去跟李密做个伴。

第三百八十二章 托付

    阳关兵镇城墙之上。

    重新回到城头上的姬歌将那件已经被浸染成血色的白袍换了下来,至于温稚骊是不是也在城头上他才不在意。

    重新换上一身黑衣的姬歌抬头望向那处天幕,他能够察觉到在那里传出来的动静愈来愈小,听动静差不多快要结束了。

    至于再远处将整座兵镇都囊括笼罩其中的金色法阵中,水神共工此时的处境可算不得好。

    毕竟先是有长孙无忌借助法阵的威势不但跻身入了归真境,还断绝了这方天地虚空,算是截断了他的退路。

    再有无涯老前辈以隔世一剑将共工身上那件看似普通实则是部分大道本源所化的护体法袍给斩断开来。

    而后是姬青云以自己的本命青一字对上他本命淼字,天地生异象,万里山河都为之动荡不安。

    当然最后真正能够与之交手的还是青荫福地的老主陶潜。

    只是在此之前水神共工的手段就已经被姬青云一行人破去了许多,所以这两位轮回境大帝强者交手伊始水神共工就已经式微,底气不足。

    所以现如今姬歌从法阵外向里望去,这位堂堂的水神共工已经到了捉襟见肘只有被动防守的份,灰头土脸再也不复之前降临时那份泰然自若。

    “解决了?”不知何时来到姬歌身边的温稚骊淡淡问道。

    姬歌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开口,显然他不想同她在裘璎珞身上多说什么。

    有时候说的越多错的也就越多。

    看到姬歌这副模样,温稚骊冷哼一声,你不愿意说我还不愿意问呢!

    “应该是快要结束了。”姬歌遥望那座法阵,冷不丁地说道。

    哪怕是有一座法阵将那座天地给隔绝了开来,可轮回境大帝强者之间的争锋哪怕只是远远观望也依旧让人震撼不已,会生出自己在其面前就真是蝼蚁般的存在的感觉,继而道心不稳心境生出裂痕,说不定以后心魔还会借此而生。

    只是姬歌的经历却不同于寻常练气士,甚至“他”还同水神共工有过交手,而且在最初从先祖有熊氏那里传承龙凰不朽法身之时,那恢宏壮观与天地齐高的巨大身影姬歌见过,说实话,当时的场景更甚于现在。

    温稚骊眯了眯那双龙眸,没有开口,因为只是只是这样远远观战属于太过乏味了。

    “那两个人我就给丢在那边了,没什么大碍,不然姬青云也不会那么放心的交到我手上。”温稚骊的目光看向某处,淡淡说道。

    姬歌朝着她的目光方向望去,果然在一处墙垛下看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那两人,正是出自青荫福地的墨渊与石破天。

    先前这俩人被枯骨老人给打入了破碎虚空之中,若不是宁策及时赶来在他们跌落入虚空长河前救下了他们他们现如今只怕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但饶是如此,这两人之前接连对敌受伤颇重,早已经精疲力竭所以才昏厥了过去迟迟没有醒来。

    姬歌摸了摸鼻翼,讪讪一笑,之前光顾着下城去救裘璎珞了,倒是把这两位给忘了。

    懒得点破他的温稚骊冷哼一声,看向姬歌的眼神不屑,书卷上的重色轻友说得就是这般人。

    “你是不是还把一个人给忘了?”

    就在当下这个局面略显尴尬的时候,在城墙的那头传来了一道沧桑的声响。

    听闻动静的温稚骊穆然转身冷眼看向那个方向,一身的灵力吞吐不定,神情极为凝重,是那种自打姬歌与她相识从来没有见过的凝重戒备。

    很快,在那个方向有两道人影缓缓出现在视线之中。

    姬歌同样看向那边,那两个来人他只确定认识其中的一个,至于另一个只能说眼熟但却不能够肯定。

    当然对于另外一

    个怀中的人姬歌却无比熟悉。

    “浅浅!”姬歌神色激动地高喊出声来。

    之前自己同秦良玉他们交手之时曾经让石破天照看好巫浅浅,但后来自己的身份暴露引来了兵镇修士的围攻讨伐,石破天与墨渊两人替自己拦下了那群如蝗虫般蜂拥而上的兵镇修士,不过这也使得石破天没有顾上巫浅浅。

    而且自己这也才刚刚得出空闲功夫来,尚未来得及向石破天询问巫浅浅的下落。

    “老前辈,好久不见。”姬歌看到巫浅浅现如今昏迷不醒被一个稚童模样之人抱在怀里后,放下了那缕心慌,对着那个老道人作揖行礼说道。

    虽然自己只与面前这个老人有过一面之缘,但对方不仅出手阔绰将八灵技之一的金戈铁马赠予了自己,最重要的是今时今日的这场布局包括引来四位轮回境强者的争锋近乎使得一方天地算得上真正山河陆沉都是出自这位老道人之手。

    这些景心事事先只是猜测,在见到老道人之后才确认下来,可自愿以身入局的姬歌却从一开始踏入这阳关兵镇之时就想明白了。

    所以在看到巫浅浅出现在他身边时姬歌才压下那缕心慌意乱。

    因为他明白对于巫浅浅亦或者是他极为不愿意看到得那个巫族圣女巫溪来说,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在巫域,也不是在那座缥缈的云宫,而是在眼前这位老人的身边。

    “确实是有些时日不见了。”老道人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自己将圣女托付给他照顾他竟然在大战之际直接将圣女给撂到一旁不管,若不是自己洞观全局寻到了圣女,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麻烦事。

    也幸好这一世的浅浅没出什么事,不然他姬歌就得永远留在巫域赎罪,谁来求情也不好使!

    知道眼前的老人为何不待见的自己的姬歌讪讪一笑,之前确实是自己疏漏大意了。

    而后姬歌仿若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老道人躬身一拜,说道:“晚辈在此还要多谢前辈的后赠。”

    一听到姬歌这么说,站在老道人身后的身高不高一脸稚嫩模样但却托抱着比自己还要高的巫浅浅的伍子胥瞬间便耷拉下脚来了。

    这个姬歌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到底懂不懂事啊,自己才是他的亲传弟子,你当着他这个传承衣钵弟子的面说这个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你自己来吧。”伍子胥耍着性子对老道人说道。

    遂即便将巫浅浅“丢”给了自家老祖。

    是他跟圣女巫溪关系好又不是自己,自己凭什么卖这苦力气。

    老道人无可奈何地接过被其施以手段所以依旧在熟睡中的巫浅浅,瞪了自己这个宝贝徒弟一眼。

    伍子胥对于老祖对自己的不满照单全收,半点也没觉得心亏,反而是在外人看来显得极为大逆不道没有半点尊师重道模样地反瞪了一眼。

    毕竟是自家老祖有错在先,所以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伍子胥甩了甩宽敞的道袍大摇大摆地走到老祖身前,与姬歌对峙自报家门说道:“我叫伍子胥,之前在兵镇中有同你见过。”

    姬歌这才想起明白自己对于这个憨态可掬且灵气流转稚童的那份熟悉究竟来自哪里。

    难怪眉眼之间如此相像,原来就是同一人。

    “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不过我就不告诉你。”伍子胥眉头一挑,表情极为得意地说道。

    姬歌闻言微微摇头,看样子伍子胥就是这位老道人也就是巫族大祭司的衣钵弟子了,既然是这位的弟子,那在他身上发生再稀奇的事姬歌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看到姬歌对于自己的挑衅表现得无动于衷,觉得自己一拳击打在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的伍子胥苦皱着眉头,觉得甚是乏味无趣。

    “原本来之前是打算同你交手一次的,毕竟不能够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白白溜走,只不过一来我家老祖可能不会点头答应,而且我现在看到你这副模样也觉得不能够趁人之危。”

    伍子胥虽是这么说着,但目光却落在了姬歌一旁的温稚骊身上。

    “我就说为什么初见你之时明明身为人族但却为何身上会有那么重的龙运,现在在见到这位姑娘后我总算是明白了。”

    “想必这位就是宁策前辈之前提到过的温姑娘了。”一眼就看穿了温稚骊出身跟脚的伍子胥抽了抽那宽大的衣袖,摆出那读书人恭敬有礼的模样对其作揖致礼笑着说道:“小生伍子胥见过温姑娘,不知姑娘心中可有良人,若是没有的话小生愿意同姑娘举案齐眉。”

    温稚骊闻言微皱琼鼻,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伍子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很不喜欢。

    “确实挺小的。”姬歌在一旁打岔插嘴说道。

    虽然不知道眼前伍子胥真正的年岁,不过现在看身高模样他也就是刚入幼学之年,而自己身边的温稚骊在岛境之上时就加笄已久,不然信庭芝敢那么正大光明地同她在一起,早就被温族长给找上门去打断他的腿了。

    伍子胥刚要反驳一句“你才小你全身上下都小,”就被身后的老祖给拽了回去,“行了,少说两句吧。”

    伍子胥不情不愿地站到老祖身边,对着姬歌做了一个掌刀在脖颈间轻轻划过的示威动作后便不再看向这边,左顾右盼意兴阑珊。

    “这小子说话野的很,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别同他置气,犯不上。”老道人对温稚骊摆摆手,笑眯眯地说道。

    昔年自己同有熊氏下棋的时候,要说除了有熊氏之外,离着那张棋盘最近的不是宁策,而是当年跟随在有熊氏身边的那个黑衣女子,现如今的青裙少女。

    有几次她甚至等得不耐烦直接是将棋盘给掀翻了,弄得黑白棋子满地都是。

    只是自己并不恼,甚至在蹲下身去捡棋子的时候还会对那个丫头报以微笑,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因为自己当时在棋盘上可是被有熊氏给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差弃子投降,只不过有了这一出,就不分胜负又得重来了。

    结果每每都被这个丫头给无视掉。

    温稚骊闻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自己同这个老人算不得什么故人,顶多就是跟着有熊氏见过他几面,之前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就更不会多说什么了。

    “还是那么个冷淡性子。”老道人毫不介意地说道:“不过很好,总算还是一个物非人是,我很高兴。”

    遂即他看向老神在在的姬歌,悠悠开口道:“先前我对你隐瞒了身份并且引你入局希望你不要心生芥蒂。”

    姬歌闻言赶忙拱手说道:“晚辈不敢。”

    这是句真心话,姬歌不敢也不会,前者是因为老人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后者是因为他知晓老人的苦衷。

    “我知道巫溪这个丫头一旦醒过来就会吵着闹着跟你离开巫域。”老道人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少女,轻声说道。

    姬歌满脸正色地提醒说道:“老前辈,她是巫浅浅。”

    老道人闻言微微点头赞同道:“浅浅是个好名字。”

    “所以我便让你带她离开巫域,她也该出去见见外边的大千世界了。”

    说到这里老道人神情严肃地说道:“记住,在长城那边绝不能够暴露浅浅的真实身份,若她出了意外,哪怕你背负着轩辕一脉的莫大气运我也饶不了你!”

    说完便将还在熟睡中的少女轻轻托扶到了姬歌的面前。

    姬歌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伸出手去将巫浅浅接了过来,“晚辈明白!”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事了

    “不知道老前辈打算怎么收官?”姬歌的目光落在了兵镇之中的那座巨**阵之上。

    在其上金光闪烁道韵流转,但饶是如此法阵之上随着阵中传来的道道威势惊天的声响动静也裂痕遍生,动荡不已。

    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是对阳关兵镇对整座巫域的黎民百姓都说不过去。

    毕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都把十二祖巫的两位都牵扯了进来,若是对此不闻不问,只怕届时会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身为巫族大祭司的老道人捋了捋胡须神色平静地说道。

    “巫族比百族强大之处就在于此,这也是百族学不来我们的地方。”老道人目光深邃嗓音沧桑地说道。

    姬歌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深问下去,这是巫族的自家事犯不着自己劳心劳力,而且现如今有这位大祭司在这,就更轮不到自己来了。

    即便巫族的天塌下来那也是有高个子顶着。

    “那水神共工?”姬歌眯了眯双眸,若有所思地问道。

    “死不了。”伍子胥背着双手抢说道。

    “不过既然我家老祖话都说出去了,俗话说一口唾沫一个钉,更何况我家老祖是谁啊,那可是金口玉言,说让他当不成水神那他就得乖乖地把屁股下地那张椅子给让出来。”

    老道人干瞪了自家这个徒弟一眼,不过对于他这种随口泄露天机之事并没有追究太多。

    自知话太多的伍子胥吐了吐舌头对着老祖做了个鬼脸,又跑回到了城墙边上。

    姬歌见此摸了摸鼻翼,讪讪一笑,虽然自己暂时看不出这个伍子胥的跟脚,但看样子应该是率性之人,最起码是个不守“规矩”之人。

    “若不是当年是共工他行事太没有规矩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老道人看着姬歌怀中的巫浅浅,眉眼慈祥,面带笑意地说道。

    “今日之果是他千年前种下的因,怨不得他人。”老道人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埃,淡淡说道。

    姬歌点点头,联想到巫浅浅的身世,他大概是明白千年前的那桩旧事了。

    倒是温稚骊眼神冰冷地看着姬歌怀中的巫浅浅,黛眉紧锁。

    眉眼之中确实与当年的她有十分的神似。

    当年若不是因为她有熊氏也不会做出那桩荒唐事,整支轩辕一脉也不会因此背井离乡逃命天涯,现如今偏居一隅不为世人所知。

    虽然轩辕族人对此没有半点怨言,可是不代表某人不会对这件事,对这位巫族圣女有所偏见。

    而她温稚骊就是这个某人。

    若不是因为她,自己视为父亲亦或者兄长的有熊氏也不会肉身破碎而入不得轮回。

    若是没有她,以那袭白衣的独断千古的手段神通,现如今高坐白玉京的就该是他有熊氏而非炎帝神农氏。

    “温稚骊。”姬歌察觉到一旁的女子身旁流露出来的淡淡杀意后,沉声说道。

    “她是巫浅浅!”姬歌转过头去,提醒道。

    “可她终将会是巫溪!”温稚骊冷声说道。

    姬歌闻言神色失落,那双本该璀璨如星河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

    他不希望变成那样。

    “即便是到了那时,我依旧不会让你对她动手。”姬歌抬眸道:“而且我想先祖也不会答应你这么做。”

    “你少拿他来压我!”听到姬歌提及有熊氏,温稚骊怒喝一声,喊道。

    霎那间,在其脚下有一层泛着刺骨寒气的冰霜凌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姬歌神色凝重,他没想到温稚骊会因为巫浅浅在这个当口当着外人的面同自己耍起脾气来。

    城墙墙垛那边的伍子胥听到这边传来的动静后转过身来,身躯倚靠在城墙上,笑眯眯地看着这场闹剧。

    注定会与姬歌有一场大道争锋的他自然乐意见到姬歌吃瘪难堪的模样。

    老道人微微摇头,这么多年不不见这丫头的性子还是这么执拗。

    只见他轻轻跺了跺脚,原本已经蔓延至姬歌脚下准备将其冰冻起来的霜雪便直接被震散而去。

    “真不把我这老头子当回事了是吧?”老道人笑吟吟地问道。

    没办法,同他们这些小辈交谈实在是生不起多大的气来。

    温稚骊闻言冷哼一声,只是却没有了再多的动作。

    老道人轻叹一声,悠悠开口道:“轩辕已经够苦的了,你这丫头就不能让他省省心,你是打算直接把他给气死不成?”

    “是他自讨苦吃!”温稚骊伸长脖颈毫不退让地说道。

    老道人对此自然再无话可说。

    “聊完了没有啊?”远处的伍子胥看到这边没有太大的动静偃旗息鼓以后,大声问道。

    老道人听到喊声后无奈摇摇头,旋即开口道:“既然那小子催促了,那就这般完事吧。”

    姬歌轻嗯一声,点点头。

    虽然眼前的这个老道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毕竟身份和境界都摆在那里了,自打老人露面自己的心神就没有松懈下来过。

    没办法,着实是压力太大了。

    “前辈,晚辈有句话不知道还讲不该讲?”姬歌低声问道。

    “磨磨唧唧。”老道人

    白了他一眼,言辞有些许鄙陋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晚辈自以为,尊师重道是身为弟子最起码的要求。”

    “继续。”老道人笑着说道。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了,只不过还是要等他把话说完。

    “在晚辈家乡那边有一句俗语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当然师父待徒弟也是这般,只有这样哪怕是弟子出息了也不会对当师父的越矩半步。”姬歌故意流露出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情,说道。

    “有道理,所以该怎么说?”老道人眼角的余光看向自远处缓缓走过来的伍子胥,笑着说道。

    “打!”

    姬歌掷地有声咬牙切齿般地吐出一个字。

    老道人闻言深以为意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老祖,我们该走了。”伍子胥挥挥手示意说道。

    这个按照行程该是离开阳关兵镇返身回云宫的老道人最后看了姬歌一眼,说道:“知道你一直在担心什么,先前不好意思问又害怕一问就将本来已经是平安无事的他们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上,最起码是让我这个老头子记在心上,免不了会找他们秋后算账。”

    姬歌挠挠头,讪讪一笑摇头否认道:“晚辈可没有那个意思。”

    “他们俩没事。”老道人满脸正色地说道:“非但没事反而因祸得福入了我的法眼,往自个老脸上贴金来说,这对他们来说算是桩天大的福缘,只是他们能不能接住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明白老人话里玄机的姬歌轻嗯一声,只要知道孙乞儿与景心事没有因为自己而引火上身亦或者是祸至家族就好。

    “走了。”老道人转过身去,笑声说道。

    姬歌就这样目送着巫族地这位大祭司同那个小道童模样的伍子胥一齐消失在了城头之上。

    “终于把这位老神仙给送走了。”姬歌呼出一口浊气,说道。

    随后他将巫浅浅轻放在城墙墙垛根边,又以灵力壁垒将其护住后这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刚换上的那身黑衣已经被汗水所浸湿。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温稚骊看向姬歌,面若冰霜地问道。

    姬歌遥望那处天幕,耸耸肩摊手道:“还能怎么办,既然那位都是此间很快事了那我们就耐心地等着吧。”

    大致已经猜到姬歌会这么说的温稚骊冷哼一声,只是看向巫浅浅的目光依旧满是敌意。

    在一处已经远离阳关兵镇的云海之上,一老一小的两个道士一前一后踏空而行,袖袍边就是翻腾起伏的云朵,若不是这两人一身的打扮太过于寒酸,此情此景真是宛若神仙中人。

    “老祖,在城头上姬歌都跟你说什么了。”走在后头的伍子胥好气地问道。

    此时他双袖中笼满了雪白云朵,所以两只袖袍鼓鼓当当,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困路过的罡风给刮走了。

    “都是些市井闲谈罢了。”老道人笑吟吟地说道。

    在重新回味了姬歌一番“良苦用心”的言辞以后,老道人停下脚步不苟言笑郑重其事地问道:“子胥,你觉得我对你怎样?”

    被老祖这么突兀一问顿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伍子胥愣了一愣,沉吟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然后他就挨上了老道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板栗。

    这一个落下足以将一座峰岳都碾平至齑粉的板栗敲打在伍子胥额头上后,后者的瘦弱身形骤然间自云海上坠落而下。

    如流星砸落入陆洲,差点导致半洲绿沉,声势浩大方圆百里皆是可闻。

    “这样不就挺好的嘛。”这一“神仙手”的始作俑者捋着胡须俯身遥望大地,笑呵呵地说道。

    那州陆地之上有一个宛若天坑般的巨大深坑,在深坑的最底部道袍破旧的伍子胥灰头土脸地躺在那里,唉吟不已。

    自家老祖对自己可真是下得去手。

    至于双袖空空荡荡,那两大团被他采撷而来的云朵早已不翼而飞。

    伍子胥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眼神直直地望向头顶天幕,满脸的哀怨神色。

    “大善。”老道人朗声笑道。

    ...

    阳关兵镇。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被长孙无忌掌控在手的金色法阵终于在密布裂痕以后如同一尊瓷器般砰然碎裂开来。

    看到这一幕的姬歌猛然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看向父亲所在的那处战场。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自天幕降临而下,声势浩大地砸落在城墙上,激荡起漫天的烟尘。

    “宁策师父。”从地上站起身来的姬歌拂袖一挥,将那烟尘尽数吹散看到过马道上略显狼狈的人影后惊声喊道。

    那人正是在这之前同寻上门来的十二祖巫之首的帝江先后去往天上的宁策。

    宁策啐出一口鲜血,抬头看向那处天幕。

    姬歌看到先前自己亦或者可以说是剑灵借给他的那柄“沉香”已经断截成了两半。

    “打输了?”温稚骊在一旁问道。

    宁策闻言转了过头去,原本神色凝重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没有的事,我是谁啊,能让他占我便宜?放心,那家伙也好不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姬歌就又看到一道身影裹挟着

    磅礴大势从天而降。

    等到临近了姬歌这才知道那断截的另一半“沉香”去了哪里。

    赫然在那人的肩头处。

    也就是说在帝江的肩头处,自肩胛骨处一穿而过。

    “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帝江脸色阴沉如水地说道。

    “彼此彼此。”宁策捂住胸口神色平静地说道。

    之前他在天上同这位十二祖巫之首互换了一招,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他也受了自己一剑,反正自己不吃亏。

    帝江将那截“沉香”从肩膀处拔了出来,丝毫不顾及上面沾染着的鲜血,握在手掌中。

    他冷眼看向城头上的三人,神色晦暗不明。

    帝江自然清楚自己那一拳的“分量”如何,所以哪怕是宁策帝江也断定他绝不会是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风轻云淡,装腔作势罢了。

    只是他知道自己不应再跟纠缠下去,继续纠缠下去于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只会是让着隔岸观火的人坐收渔翁之利。

    “这份礼我收下了,改日定会亲自登上城头还礼。”

    遂即他看了眼兵镇当中,又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墙垛根边熟睡的少女,直接撕裂虚空而去。

    看到帝江的身形消失不见,姬歌小声嘀咕了一句,“幸好这小子跑得快。”

    结果就被宁策拍了下后脑勺,“刚才怎么不见你小子胆这么大?要不要我喊回他来你当面说给他听?”

    姬歌闻言讪讪一笑,摇头拒绝道:“那哪成啊!”

    旋即姬歌就看到宁策呕出一口泛着金辉的鲜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帝血。

    “师父。”姬歌赶忙上前搀扶住宁策,神色凝重地喊道。

    宁策平息下体内翻腾如火龙的气血,“还死不了。”

    绕是温稚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可眉眼间也有几分担忧之色。

    “幸好那边的大战结束给了他一点威慑力,不然我还真担心他会不惜代价同我来个鱼死网破。”宁策脸色苍白地说道。

    这一次可算是自己这千年以来打得最凶的一场架了,要不是有剑灵借剑给自己,说不定自己当真就吃了大亏。

    只有真正对上那个十二祖巫之首帝江的时候才能够清楚他的恐怖之处,难怪能够坐在首席位置上千年之久。

    “砰!”

    随着一声响彻天穹的巨大声响,姬歌依稀能够看到有一道人影极为狼狈地逃遁虚空而去。

    自那道人影离开后,这方天地的水运便仿若无主之物般四散于天地间。

    “哈哈哈哈,痛快!”紧接着一到爽朗的笑声又在天幕上传荡开来。

    “咻!”

    随着数道破空声响起,姬歌看到父亲姬青云他们来到了城头上。

    当然还有一个外人,阳关兵镇的大将军长孙无忌。

    而先前那道笑声应该是出自陶潜陶老。

    “恭喜陶老胜过水神共工。”姬歌对其拱手说道。

    脸上收敛起笑意的陶老摆摆手,“没有的事,若不是有青云他们牵制住他,就凭我这身子骨怎么可能让成名已久的共工落败而逃。”

    姬青云淡淡一笑,“陶老作为我们这边压胜之人又何必这么谦虚。”

    无涯前辈在一旁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要知道这次他们可是像痛打落水狗一般打得水神共工落荒而逃,哪怕是当初自己的赤甲襄龙军大破巫族的绿甲军时也没有这么心情舒畅过。

    “姬青云,此间事已了,虽然我们之前有过合作,但之后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你我各为其主,所以就此分道扬镳。”一身玄甲尽数破碎的长孙无忌沉声说道。

    先前他之所以同姬青云这帮外人联手冒天下之大不韪围杀水神共工是因为有大祭司的旨意在前。

    十二祖巫再大也大不过云宫中的那三位。

    现在水神共工虽说还活着但大道已经被一众人所重创,所以自己也算是幸不辱命。

    在这之后自己就要去那座云宫复命,若是那位肯点头,水神共工那个位置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姬青云闻言点点头,既然主家已经开口撵人了如果自己再赖着不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明白了。”姬青云笑着说道:“这次还得多谢长孙将军出手相助。”

    “各取所需罢了,今日过后你我始终都是敌人。”长孙无忌凝声说道。

    哪怕此时对方有两位大帝强者坐镇,自己也敢这般说。

    姬青云拱拱手,“好说好说。”

    长孙无忌没有再接话,他本就同青荫福地没有半点交集,今日之后也不会有。

    遂即他纵身一掠化作一道长虹朝着那座将军府飞掠而去。

    “限你们半日离开阳关兵镇。”

    长孙无忌的话语自远处传荡而来。

    “嘿嘿,这位大将军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姬歌哂笑一声,说道。

    姬青云走到姬歌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比起那个你还是先看看她吧。”

    旋即姬青云解开袖里乾坤那道禁制,一个满身是鲜血的血人躺在了城头上出现在姬歌身前。

    那隐约间还能分辨出是张女子脸庞的血人双眸紧闭,灵力微弱,气若游丝。

第三百八十四章 走了

    当姬歌长眸半眯终于看清了地上之人的容颜相貌后那张俊逸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的讶异神色。

    他没想到这个满身鲜血气若游丝的女子竟然是连翘。

    她怎么会这副模样?!

    遂即他抬头看向父亲,递过去一个狐疑询问的眼神。

    姬青云看向连翘的神色略显凝重,若不是因为这个女子他同无涯老前辈甚至是已经离开的长孙无忌三人必定会有之人陨落在共工的手上。

    若是没有她,他们这场围杀也不会这么顺风顺水。

    因为自始至终这个身为刀鞘的女子都没有让水神共工的那柄名为江山的黑刀出世,这也是共工这么快就败逃的缘由之一。

    “这丫头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不过能不能够醒过来,又何时醒过来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命数了。”陶老轻叹一口气,悠悠开口道。

    半柱香之前。

    被长孙无忌勾动出阳关兵镇的远古法阵围困在其中脱身不得的水神共工仿若心有灵犀般朝兵镇城中望去。

    虽然连翘再同姬歌商量诛帝这一谋划甚至是还要更早一些早到她刚刚萌生出这么个大逆不道念头的时候她就费尽心血寻山访仙求来了这么一道能够封闭自身窍穴的符箓铭文,用来封印那柄蕴养在自己体内的那柄江山。

    跟随在水神共工多年,没有人此连翘能够清楚黑刀江山对前者的重要性。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胜过那尊已经被他炼化至本命物的青玉镶金印玺。

    当然那尊青玉镶金印玺之前已经被陶老施以神通术法自洪荒古陆上搬运而来的一座名为“南山”的巍峨峰岳以天然压胜的手段给镇压了下去。

    就这座南山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当初陶老游历洪荒古陆,在一处破碎的幽境之中看到了这座巍峨峰岳,所以这才有了那句流传甚广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在这之后陶老更是心意所至耗费了莫大的心血将那座闯入眼帘来的南山给炼化成本命物体。

    那座南山的神韵被他放在了心湖之上,至于本形则依旧留在了那处破碎的幽境当中。

    这次为了能够围杀水神共工成功,他又特意去了趟破碎幽境,将那座南山本形以山水禁制的手段拘押在了袖里乾坤,就是为了应对水神共工的那尊聚敛了巫族天下近三成水运的青玉镶金印玺。

    自古以来土木以克水,哪怕是入了轮回境的大帝强者也挣脱不开这个大道桎梏。

    除非能够再上一层楼,只是十二祖巫自踏入轮回境扬名天下已经有千年之久,但依旧没有触摸到那个门槛。

    所以那座“形神兼备”的南山不但将那尊青玉镶金印玺以天然大道压胜,甚至将印玺的一边角给砸毁而去。

    本命物受损,这就直接使得水神共工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脸上惨白。

    当然也就是在这一时刻,他竟然在身下的这座阳关兵镇里冥冥之中感知到了自己那柄黑刀的存在。

    难不成连翘此刻就身在阳关兵镇中?可她之前为何不曾向自己传信过?

    还是说造就了今时今日当下这副局面她也有出过力?

    一念至此,水神共工眼神阴鸷酷烈地看向兵镇,难道就连她也敢背叛自己?!

    兵镇城中。

    韩束在看到水神共工身受创伤朝这边看来后心中猛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站在窗前的他穆然回头,入眼的是一身黑气缠绕胸前那处若隐若现的黑洞之上青色符箓铭文生出细微裂痕来的连翘。

    那个生来便倔强此时哪怕是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是银牙紧咬不吭一声的女子双手按在桌案上,勉强能够撑住那个摇摇晃晃的纤弱身子。

    “将军!”韩束赶忙跑过去将其轻轻搀扶住,入鼻的是一抹清幽之香与浓浓的血腥之气。

    “我没事。”连翘微微摇头,说道:“只是那道辛苦求来的符箓铭文还是胜不过江山的护主之心。”

    连翘的嘴流出一抹鲜血,“其实早在半盏茶之前符箓铭文就已经快撑不住了,只是我不愿意前功尽弃这才自闭窍穴迟迟不肯放它出来。”

    “胜了吗?”连翘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韩束,轻声问道。

    韩束清楚她问的是什么,他摇摇头说道:“还没有,不过他已经身受重伤离死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话音刚落,连翘便又呕出一大口鲜血,溅得桌案之上血迹斑斑,让人触目惊心。

    “能不能扶我去窗那边?”连翘满嘴猩红地问道。

    韩束重重地点头,之后动作极为轻柔仿若一磕一碰身边的女子就会香消玉殒般地搀扶着她走到窗前。

    “你果然在这!”水神共工在看到了窗前那张脸色煞白但却熟悉到不能够再熟悉的脸庞,脸色阴沉如水地说道。

    连翘同样是看到了他,而她只是对着那个昔日极尽崇敬在其心目中宛若神祇的男子露出一抹嗤笑。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放肆!”水神共工怒喝一声,拂袖一挥,道。

    霎那间已然化作实质的帝威如同江

    涛骇浪般以摧枯拉朽之势朝身下客栈中的两人席卷而去。

    “小心!”看到水神共工动威,韩束一把将连翘护在身后急声喊道。

    姬青云看到水神共工这般盛怒模样后,之前他还不清楚共工为何对那两人出手,但一联想到姬歌传回青荫福地中提及到的名叫连翘与韩束的两人,又联想到那个连翘女子身上所藏着的辛秘,顷刻之间,他便想明白了。

    于是他赫然出手阻拦,双手迅速叠印,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将一道晦涩玄奥的灵诀施展出来。

    旋即他随手一拍将那道蕴含着霸道威势的灵诀以风雷之势轰向那铺天盖地般朝着兵镇中那间客栈碾压而去的帝威。

    与此同时,身为阳关兵镇之主的长孙无忌看到水神共工这般肆无忌惮出手后脸色极为难看。

    那宛若惊涛骇浪般的帝威若是砸落在了兵镇之中,只怕四分之一的阳关就不复存在了。

    届时哪怕他真的诛杀了水神共工在云宫在大祭司那边也会罪大于功,最后可能就连这阳关兵镇大将军的位置都保不住。

    长孙无忌低喝一声,右脚猛踏虚空。

    随着他双手中手势印诀变幻,口中喃喃有语,在兵镇数千条胡同巷陌,在城中数十条大道长街之上,皆有闪烁着金色光晕的古篆浮现升腾而出。

    一道道古篆上皆是有玄奥无比的气机涟漪向四周荡漾开来,于是整座阳关古镇处处如一汪清泉,处处起涟漪。

    “砰!”

    先是有姬青云的那道灵诀与滔天帝威相撞散去了一半的威势,再有长孙无忌勾动金色法阵挡下了近半数的威压,所以最后堪堪落在了座客栈上的也只有仅少的一份帝威。

    可饶是如此,也不是韩束这样的“凡夫俗子”所能够撑下来的。

    在那股帝威降临之前,已知是必死的韩束转过去头去,对着护在身后那个女子凄凉一笑。

    这个从军十数年对于流血负伤司空见惯早已有泪不轻弹的男子此刻双眼通红。

    这位已经官拜副将的男子深吸一口气,仿若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用光了十数年沙场死战的勇气,用光了自从踏上大道行至今日的境界修行,死死压抑着脸上的悲恸神情,嗓音嘶哑地说道:“连翘,韩束喜欢你!”

    随后这个明叫韩束的男子便在连翘面前砰然炸成一团血雾。

    而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毁去了自身周天经外奇穴,正经再加上任督二脉大大小小总计七百七十四道窍穴。

    这个身世凄凉又命途多舛的女子在闭眼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终于能够陪你一起上路了”。

    “自毁窍穴,自灭道身这种事哪怕是个男子都不敢做,这其中的痛楚又岂是撕心裂肺四字所能够描述的,没想到今天倒是让一个女娃娃来了个‘以身试法’,着实是让老夫眼界大开。”陶老沉声说道。

    不管连翘出于怎样的一个心思,但今日他们在场之人都欠了这个年轻女子一份恩情。

    “所以我们是要带她一起离开这?”姬歌狐疑问道。

    “不然呢?放在这里不管不顾?”温稚骊神色复杂地反问道。

    “她为了你都愿意舍得性命不要你怎么还能说出这般冷酷无情的话?!”

    可能是同样身为女子的缘故,又可能是因为温稚骊在连翘身上见到了在岛境上历经轮回时的某一世的影子,所以这次向来“不问世事”的温稚骊才选择对连翘执言。

    姬歌听到温稚骊的反问后眉头微皱,什么叫为了我舍得性命不要,你温稚骊说话是要讲证据凭良心的。

    这件事明明是她主动挑起得,凭什么要自己来背这“黑锅”?

    只是这些话他是不敢当面对温稚骊说得,哪怕是守着自己父亲的面。

    “她今日在阳关兵镇中这般作为肯定会被共工记恨于心,只怕今日过后整座巫域就没有她的立身之地了,而且她身负江山,没有了绿甲大军将军的头衔,以后势必会引来有无穷无尽的追杀。”姬青云嗓音温醇地说道。

    当然这些话主要是说给某人听的。

    “好好好。”姬歌举手投降说道:“我答应还不行嘛。”

    姬歌低头看向满身鲜血的连翘,没想到之前截杀过他数次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如今自己还要带她离开巫域,真是应了书上的那句“造化弄人”。

    不过姬歌仔细一想,自己这可不就是以德报怨嘛,真是圣人君子所为啊。

    不过这些话姬歌也是说不出口的,咱脸虽然厚但不能不要啊,所以自己在心里细品一番就好了。

    “看来长孙无忌已经有所动作了。”无涯老前辈站在城头向下望去,看到那四支重甲骑军已经有了向这边聚拢靠近的趋势,转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来就来,我们这么群人还怕他了不成?”姬歌小声嘀咕说道:“说翻脸就翻脸,半点情面都不留,陶老这口气你咽的下去吗?”

    “反正换做是我我是咽不下去的。”姬歌唯恐天下不乱般地补充说道。

    “行了吧你,少说两句。”姬青云笑着拍打着他的后脑勺,说道。

    他姬

    青云的儿子撅撅屁股自己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这点花花肠子就不要在他老爹面前显摆了。

    他不就是不想这么灰溜溜如同被人驱赶着离开巫域想要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姬青云明白,但最起码这次不能够。

    当然他们这一行人也算不上是被驱逐出境。

    毕竟没有哪个兵镇敢对他们这一行人来硬的,两位轮回境再加上两个归真境,这种阵容放在哪座兵镇都可以肆无忌惮招摇过市。

    长孙无忌身居高位多年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所以说实话他并不敢让那四支重甲骑军登上城头,只是在对他们这一群异族人表个态罢了。

    既然主家已经下了逐客令,那你们若再赖着不走脸皮未免就太厚了些。

    姬歌颓着个身子,无精打采地说道:“本来以为这次还能够威风些呢,没想到又是被别人追着跑的凄惨下场。”

    “你小子行了吧你。”无涯老前辈忍不住打断说道:“上次为了接你小子回家都动用了我这老...头子的赤甲襄龙军,这次为了同你里应外合两位轮回境的大帝强者为了出手,这放在寻常修士身上可是终其一生都未常能够见到的光景,你小子就知足吧。”

    本来是想说老子的,但一想到这小子的真正老子就在一旁,而且有宁策与陶老这两位当之无愧的前辈的在前自己再用那句口头禅未免不太恰当,所以便临时改了口。

    姬歌闻言撇了撇嘴,哪次又不是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

    “是该走了。”宁策抬头望向风云变化的天幕,神色凝重地说道。

    此时宁策经过短暂的调息后体内气血已经恢复平静,至于那依旧残存在体内的霸道如天龙的拳劲只能等到离开巫域后再慢慢调养磨耗了。

    可若是再不走,只怕坐镇云宫的某个老不死的就要动手赶人了。

    “走吧走吧。”姬歌伸了个懒腰,一扫脸上疲态倦懒神色,“这种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遂即他弯下腰将躺在地上满身鲜血的连翘背在了身后,然后冲着巫浅浅的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对温稚骊说道:“那丫头就交给你了。”

    “我不!”温稚骊干脆了当地拒绝说道。

    旋即她抱臂环胸看向一旁的无涯,冷声说道:“你来。”

    无涯老前辈其实是很想拒绝的,但面对温稚骊想要来那套“倚老卖老”的手段好像不行,毕竟后者的真实年纪要比大出不少。

    于是无涯前辈看向了在场之人中岁数相对较小又两手空空的那个人。

    可是姬青云仿若未卜先知般早已经两手托扶着墨渊与石破天两人了。

    所以只得由他来照顾那个昏睡过去的小丫头了。

    “回了!”姬青云对着那座阳关兵镇高声喊道。

    喊声以灵力相裹挟在这座兵镇中响彻船传荡开来。

    “谨遵主令!”

    姬青云的话音刚刚落下,在兵镇城中四方就传出了声若洪钟大吕般的回应之声。

    这是之前四散在兵镇中各自为战的青荫福地一众历练强者。

    一十八道声响震彻云霄,振聋发聩。

    来时一十八人归时亦是一十八人,何其壮观!

    只见城头上宁策与陶老一齐出手,在兵镇上空撕裂开一道三丈之长的虚空裂缝。

    而后宁策施以术法神通,将那道裂痕拉扯开来,几息以后形成了一道高三丈宽一丈的虚空之门。

    青荫福地的一十八人率先破空入门而去。

    至于城头上的众人也先后脚踏虚空跨进大门纵身离去。

    落在最后的姬歌背着侥幸活下一命来的连翘转过身去,遥望那处极西之地的天幕苍穹,轻声呢喃道:“走了!”

    旋即没有丝毫留恋毅然决然地重新转过身去,右脚猛踏城墙,身形骤然拔高,化作一道长虹横挂天幕最后掠入虚空之门内身形消失不见。

    最后那道凭空而生的虚空之门缓缓闭合,恢复如初。

    至此老道人的那副棋局才真正地落幕收官。

    ...

    奉天城。

    云宫。

    依旧是那处云海之边,早已经收起那杆紫竹鱼竿的白袍老者此时以掌观山河的术法神通审视着那座阳关兵镇。

    如仙人端坐云巅代天巡狩,阳关兵镇的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天眼。

    “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回云宫了呢。”白袍老人没有看来人,但他却知道来者是谁。

    “那不能!”一身破旧道袍的老道人笑呵呵地走到他身旁,然后缓缓坐下身来,眺望着云海之下的人世间,说道。

    “千年的怨气终于是消了?”白袍老者打趣揶揄问道。

    “看样子你终于是收到让你极为满意的弟子了?”老道人答非所问,却也是询问道。

    一听到他说起这件事,白袍老人脸上堆满了笑意,“确实是极为满意的。”

    “那就是不差的了。”老道人笑眯眯地说道。

    只不过紧接着他又黯然神伤地感慨道:“我们都老了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那座云宫

    “共工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同其余的十二祖巫交代?”独自坐天垂钓的白袍老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询问道。

    虽说十二祖巫并非是同气连枝不可分割的关系,反而是分裂成了数个小山头,所以也造就了数百年来同力不同心的局面,而且这“力”也只有七分力。

    不然只怕极东之边的那座骊山长城就已经塌陷近半了。

    不过他们云宫中的这三位对此并未多加约束,说到底他们这三人也只不过是替那位巫祖大人看管着这座天下,对于那十二人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到巫祖重临人间以后,自会找他们算账。

    这份心思他们三人心照不宣,从未对外说起过。

    当然现在大概就只剩下十一人了。

    若不是水神共工当年做得太过荒唐触碰了身旁这位老道人的逆鳞也不会有千年后今时今日的因果报应。

    其实现在从某种意义来说,十二祖巫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不过他不介意,懒散了千年之久也该给那些个后生晚辈们提提醒了,不然他们那十二人还真以为他们三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只知道待在云宫里苟延残喘了。

    万千思绪之间远处的云海起伏翻腾了数次之久,甚至还有星辰陨落跌入人间。

    其实“天上一念人间百年”也不是哪个酒后书生付诸笔端的一句荒唐事。

    “我给了他一嘴巴子他敢说话吗?还不得是乖乖接着,指不定现在躲在哪座山水石窟秘境中感恩戴德对着我的雕塑木像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了。”老道人笑眯眯地说道。

    而后他捋了捋胡须,十二祖巫中水神共工所在的那个山头是以句芒为首,其中又有烛九阴与后土两人。

    单单是水神共工所在的这个山头就有四人,所以也难怪平日里行事会有恃无恐。

    老道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这位水神共工放在眼里,只是将其作为可打可杀的棋子落入棋局中。

    至于他背后所在的山头说实话会让他感到头痛但远远还没到棘手的程度。

    “后土就算了,毕竟她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从来都不上心。”白袍老人轻声说道。

    “但句芒可是素来重面子的,你打了他那边的人就等于是打了他的脸,说不定现在他就已经动身赶来云宫讨个说法了。”

    “他可以来试试,说法老道我没有,不过一道天昭法印我还能赏给他。”老道人站起身来,满身盛气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说道。

    “你看你,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跟我急什么?”白袍老人瞪了他一眼,无辜地说道。

    也幸好自己已经钓到了那尾红鲤,不然单凭身边这家伙的阵势就能把自己的鱼儿都给吓跑了。

    自知失态的老道人闻言忍不住破功讪讪一笑,说道:“一时没忍住,别见怪别见怪。”

    “话说你相中的那个徒弟究竟是哪家的子弟?”老道人依旧是满脸好奇地问道。

    自己在云宫看着他垂钓人间已经有千年之久了,也未曾见到过他收起过那杆紫竹鱼竿,但就是自己出宫去了这么短短时日,等到自己回来时看得到却是双手空无一物的他。

    老道人感觉自己错过了一场重头戏。

    自己也询问过那个老秃驴,可那个老秃驴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高深样子,还对他道了一声“佛说,不可说,不可说”,气的老道人当场就甩袖而去。

    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能够问出个所以然来。

    “龙门江湖出璎珞。”

    一提到自己这个还没上门相认的徒弟,白袍

    老人脸上就露出极为欣慰的笑容。

    “咦,是那个小女娃啊。”老道人闻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于他口中的这个小女娃,他不仅听说过而且还见过一面。

    只是当时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一个两袖清风悠闲落子,一个手握青锋阵中厮杀。

    后者当时也是前者手中的一枚棋子。

    “怎么样?老夫的眼光还不错吧?”三位大祭司中他的位置被排在最上头的白袍老人极为得意地说道。

    “极好。”老道人伸出个大拇指去,附和说道:“若不是我身边有了伍子胥那个小兔崽子我都想收那个女娃娃为徒了。”

    白袍老人白了他一眼,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同他深究下去,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函谷兵镇出兵这事你事先不知道?”

    老道人赶忙摇摇头,“不知道。”

    “我还以为是你布得局。”

    “不是。”

    “看来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这座天下何时太平过?”

    “也是。”

    云宫之外。

    伍子胥带着无论是身高亦或者是年岁看着都要比他大的三位青年站在云宫殿门外。

    这三人自然是离开阳关兵镇后被老道人追上后又命他们赶来云宫的孙乞儿,景心事以及顾横波三人。

    但以他们三人的修行以及脚力要赶来云宫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所以在半路上又被追赶上来的老道人给顺手捎带上了。

    被“上天”眷顾获得云宫掌玉门生的三人并没有因为这泼天的福缘而沾沾自喜,一如往常那般,不然就心性这一关也入不得老道人的法眼。

    景心事与顾横波两人是第一次来云宫,虽然对于他们两人来也说并非是天高路远,但身后的这座云宫在每一个巫族之人心中都是圣地般的存在,容不得他们亵渎分毫。

    当然也有很多人不远千里赶来朝圣,但也就只能够止步在奉天城前,云宫进不得,甚至就连云宫宫殿前的这一百零八道白玉阶梯都踏不上来。

    只是这次他们三人现如今却站在了这座富丽堂皇的云宫外,站在了这一百零八道白玉阶梯之上。

    孙乞儿恍若隔世般地抿了抿薄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身在云宫的一天。

    这是往日在孙家从未想过的事情。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孙家的处境如何了。

    一念至此孙乞儿的眸光神采有些黯淡,他终归还是孙家的罪人。

    “不用担心。”突兀间有一道极为轻松的声响在其身后响起。

    “在来到云宫之前我便让人将你拜入云宫身为掌玉门生这件事传回了奉天城,只要那群人不是脑袋长在了屁股上的蠢蛋都不会找孙家的麻烦,所以你现在大可放心。”

    伍子胥走到孙乞儿的身边,与其并肩而立,解释说道。

    “知道你向来不喜欢借势欺人这种事,可老祖给你们这重身份的用意你心里也要清楚明白。”伍子胥眺望远方的云海,“你们三人或许不是千年来最为优秀的那一小撮人,可却是入了老祖法眼之人。”

    “当然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你们三人之所以能够入得老祖法眼,一来是家世天姿使然,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们皆与姬歌有或多或少的因果纠缠。”

    “大祭司的意思是要我们掣肘姬歌?”将伍子胥的话一字不落听在耳中的景心事正色问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伍子胥闻言眯了眯眼睛

    ,赶忙摆摆手撇清关系说道。

    哪怕伍子胥这般说,可在场的三人心中皆是了然。

    大致是**不离十了。

    “所以我们现在在这里做什么?”顾横波抱臂环胸瓮声瓮气地问道。

    虽然他知晓眼前这个孩童模样的身份地位,可他实在是无法对这么个“小大人”生出恭敬之心。

    顶多就是将他当做同龄人看待了。

    “等人。”一说到这,伍子胥那张本来踌躇满志的脸庞转瞬间便耷拉了下来,整个人也如同霜打茄子般焉了吧唧的。

    景心事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讶异,知道了眼前孩童模样的伍子胥在云宫中地位的他想不出来整座巫域还有谁能够让他露出这副愁眉苦脸的神情。

    当然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景心事的心中刚刚生出这么个念头,眼前一百零八道白玉台阶之下的虚空便生出了道道涟漪。

    紧接着虚空被人以强横的手段自内而外撕裂了开来,一道人影从虚空之门内一步迈出。

    霎那间一股霸道无比的灵压如同惊涛骇浪般朝他们四人奔涌而来。

    来势汹汹不留情面。

    哪怕是那股威压并未靠近他们,景心事他们三人心中也是一惊,脸上神色复杂。

    因为他们从如同洪水猛兽般的灵压中感知到了无上的浓浓帝威。

    倒是与孙乞儿并肩而立的伍子胥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而后他轻轻向前一步踏出,站在了第一百零七层的白玉台阶之上。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道金色质地的符箓,轻轻贴在了身前的那处虚空壁垒之上。

    紧接着原本那股如同洪水猛兽来势汹汹的灵压在触碰到这道金光闪烁的符箓以后如同冰霜遇上熔岩一般,迅速消融而去。

    自始至终,那道金色符箓都是稳稳当当地悬浮在空中,岿然不动。

    “干什么干什么?!”伍子胥站在金色符箓之后,满脸堆笑但语气却异常强硬地问道。

    “您说您好歹也是个大帝强者,更是十二祖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值得跟我们这四个晚辈怄气嘛?”虽然这般说着但伍子胥却没有半点要揭下金色符箓的意思。

    “若是今日这件事传出去,我想您的脸上也挂不住不是。”伍子胥说道最后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张正色静穆的面孔。

    “所以,还请句芒前辈收手!”伍子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听到句芒一名,景心事他们三人这才明白过来他们要等的人是谁。

    竟然是十二祖巫当中真真切切“名列前茅”的轮回境大帝强者,句芒。

    听到眼前这个明明模样不大但年岁却极长的伍子胥这般说到,为了水神共工一事前来云宫打算兴师问罪的句芒冷哼一声,拂袖一挥将那股浩荡灵压直接扯散而去。

    “大祭司现在可在云宫当中?”不想同他多说废话的句芒冷声问道。

    “都在。”伍子胥仿若并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点点头,说道。

    句芒闻言一步踏上眼前的白玉台阶,说道:“我要见他们。”

    只是他刚一迈上台阶,就感觉到有一股蕴含着大道威势的磅礴斥力在阻挠自己登顶。

    他抬头望去,在第一百零七层台阶上,那道悬浮在虚空中的金色符箓熠熠生辉宛若一**日金轮。

    站在那**日金轮之后的伍子胥居高临下神色淡漠地看着这个僭越礼制不懂规矩的句芒,负手而立淡淡说道:“可是他们却不想见你。”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护身符后站着伍子胥

    伍子胥的这番话说出口后,整座云宫殿门前霎那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哪怕是之前徐徐吹来的清风之声也听不到丝毫。

    云宫殿门外包括那一百零八道代表着巫族至高权贵的白玉台阶在内,宛若一池深不见底的死水。

    景心事三人当中原本顾横波在听到这句话后眯了眯眼睛想要向后退却几步的,可当他以眼角的余光瞥见景心事以及孙乞儿两人都纹丝不动后也打消了这么个念头。

    最重要的是他不经意之间摸到了自己腰间那块由大祭司交到自己手上的黄玉腰牌。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顾横波已经不单单是给予厚望的顾家长子,云宫掌玉门生这个头衔于情于理合规合矩都要在顾家之前。

    其实此时的平静也只不过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现在的云宫殿门外着实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身为顾家长子的他退得,可身为云宫掌玉门生的顾横波退不得!

    “你胆敢在说一遍?!”一直在第一层白玉台阶上与大道威势相抗衡的句芒脸色阴沉如水,杀意凛然地说道。

    穿着一袭极不合身宽大道袍的伍子胥闻言呵呵一笑,将身前的那道出自自家老祖之手的金色符箓向前轻轻一推。

    与此同时已经一只脚踏上白玉台阶的句芒的身形向后倒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使得他句芒又重新回到了.asxs.。

    “想必十二祖巫中堂堂的句芒大帝不会是个聋子。”伍子胥淡淡说道。

    当真已经没有台阶下的句芒双眸半眯,眼中杀意如同江渎之水倾泻而出,汹涌澎湃不断撞击拍打着四周的虚空壁垒,激荡起道道足以震慑众人心神的声响。

    “你当真觉得有了这道护身符我就不敢拿你怎样了?”被这么个小子当众侮辱的句芒气极反笑,问道。

    一直注意着台阶下句芒举动的伍子胥食指轻轻点在那道向外不断荡漾出层层涟漪的金色符箓,霎那间符箓的符胆华光大作直冲天幕。

    “你大可一试。”伍子胥与其针锋相对,笑眯眯地说道。

    景心事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身前明明只是孩童模样的伍子胥,轻抿薄唇,沉默不语。

    其实在这之前景心事并不认为伍子胥就是那个最终能够与姬歌在大道之上一争高下的人。

    哪怕前者是巫族大祭司的弟子,身份高贵,地位超然。

    在景心事看来伍子胥同姬歌比起来缺少的是那份心性。

    他原本认为也恰恰是因为大祭司弟子这一身份将他禁锢,现在看来是他错了。

    哪怕换作是景心事哪怕明知道背后有身为老祖的大祭司给自己撑腰,他依旧不敢保证有胆量居高临下同一位轮回境强者更是在十二祖巫中“名列前茅”的句芒这般言语。

    这不只是自身所处地位的缘由,更是心性使然。

    看到区区一个“小辈”在面对自己始终不避不让甚至一直针锋相对以后,句芒手掌虚握,寒意凛然地问道:“云海边的那位就这般任由你家老祖胡来?”

    虽然千年以来云宫一直对外宣称是由他们三位祭司掌管坐镇,可身为十二祖巫的句芒知道在这种天大之事上向来都是端坐云巅垂钓人间的那位敲桌定策的。

    伍子胥仿若听

    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连连,说道:“怎么?这是打算搬出那位老爷爷来压我老祖了?”

    “实话告诉你吧,没用。”伍子胥昂首挺胸言之凿凿地说道:“共工从十二祖巫中除名是板上钉钉的事。”

    伍子胥朝着身后瞥了一眼,继续说道:“这是里边那三位一齐做出的决定,除非巫祖现身,不然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当然,你也不行。”小大人般的伍子胥伸手指向台阶之下的句芒,晃了晃手指。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里边那三位说的?”句芒凝声问道。

    “有区别吗?”

    伍子胥一身的磅礴灵力如同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延顺着他的手臂尽数灌注入眼前悬空的金色符箓当中。

    符箓中的符胆被注入灵力后万丈光芒迸射而出,隐约间有勾连天地之势,甚至引得周天大道都发出轰鸣之声。

    伍子胥的这一举动使得景心事他们三人都极有默契地同时向后连退三步。

    两方大势汇聚太过于凝重,在场的他们三人谁也不敢帮忙当然也帮不上忙。

    “自然是有的。”

    句芒轻吐出一句话,周身虚空在“嗡嗡”几声过后直接破碎而去,而转瞬之间句芒那高大的身躯就已经出现在了第九十九层白玉台阶之上。

    看到已经近在“咫尺”且全然不顾这张金色符箓威势的句芒,伍子胥瞳孔猛缩眉头紧锁,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轮回境大帝强者的实力。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凭借着辛辛苦苦从老祖那讨来的护身符再搬出老祖这座“靠山”能够唬住句芒,没想到最终还是棋差了一招。

    自己还是算错了巫族大祭司在十二祖巫心中的分量。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你宝贝徒弟被人欺负?!”已经是色厉内苒的伍子胥猛然回头对着云宫内高声喊道。

    话音落地,云宫中没有传来半点动静。

    而此时句芒周身的虚空再次寸寸断裂,无尽的虚空烟霾包拢在其身上。

    此间的天色比之千里外的都黯淡了很多。

    几息之间句芒又接连踏上了七八层台阶,伍子胥此时已经能够看到前者眼中的凛然寒芒。

    伍子胥甚至看到句芒那只蕴含着大道纹理造化的手掌看似轻描淡写地朝自己肩头拍落下来。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认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师父。”伍子胥泫然欲泣带着哭腔喊道。

    若是这一掌拍下来那自己八成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想要再塑人身又要再等千年之久了。

    届时一切都晚了,不论是人还是事。

    孙乞儿看到这一幕后想要出手,哪怕是螳臂当车他也要试试。

    景心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大可放心。

    因为天地间有清风徐来,天晴地朗。

    “小子,你这么说可就伤为师的心了。”

    就在伍子胥身躯皆无力之时,有一布满沧桑褶皱的手掌先于句芒的右掌一步搭在了伍子胥的肩头。

    在这之后,原本已经踏在了第一百零五层白玉台阶上的句芒身形骤然暴退而去。

    之前那一退是因为金色符箓裹挟的天地大势使然,现在这一泻千里的暴撤全然是因为眼前这位老道

    人的道法。

    若是单论术法之高,整座巫域除了云宫中云海之畔垂钓人间气运的老者之外,无人能够出其右。

    重新回到原地的句芒将杀意尽数收敛,神情古怪地抬头看向白玉台阶之上的那道身形略显佝偻的老人,在迟疑片刻后这才对其作揖行礼。

    “晚辈句芒见过大祭司。”

    “原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祭司啊。”现身在此地的老道人单手负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以为你句芒当真修行的是目中无人了呢。”老道人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说道。

    “晚辈不敢。”句芒执晚辈礼沉声说道。

    “您来的可真是及时啊。”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伍子胥甩了甩额头上豆大般的汗珠,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是他再晚来半步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千年道行就毁于一旦了。

    “哈哈哈哈。”老道人爽朗一笑,轻拍他的肩头,“我这还不是为了磨炼你的道心,为师的用心良苦你可得用心体会。”

    “你们这三个小家伙说是不是?”老道人转头看向景心事他们,笑眯眯地说道。

    面对眼前这个道法超天地位超然的大祭司,景心事他们不敢也不会生出半点异样心思,赶忙连连点头称是。

    “你看,外人可能会说谎,可咱自家人却不会。”老道人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对着伍子胥说道。

    伍子胥闻言白了自家老祖一眼,冷哼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既然老祖都来了那就表示这里没有自己的事了。

    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向句芒传句话表个态,当然还要试一试句芒对云宫中包括自己老祖在内的三位的态度。

    云宫中的那三位算起来已经有千年的光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出手了。

    时间一久就会让人忘记他们的境界之高术法之强,这一点无论是对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十二祖巫还是对人间的凡夫俗子都是一样的。

    不过按这位十二祖巫之一句芒先前的表现来看,确实是“差强人意”。

    所以老祖这才在那个紧要时刻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对于老道人的冷落句芒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只有在那位高高在上的老人真正想要显现自己境界实力之时他这位轮回境的大帝才能够感受到其可怖之处。

    景心事他们三人察觉不到,毕竟境界太过悬殊,伍子胥可能因为身世的原因有所感知,但自家人不会对自家人出手,况且后者还是老道人的宝贝徒弟。

    所以在场之人也只有句芒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老道人身上荡漾开来无上威压。

    自己宛若一座山丘在穆然间见到了一座高耸入云天的峰岳。

    提不起丝毫的较量比较之心。

    此时句芒的后背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

    “老头子我只有一句想问你的,水神共工千年之前的所作所为你知不知晓,是不是你授意的?”老道人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

    句芒听到这句问话后再也没有了一个大帝强者该有的姿态,扑通一声跪下身来,诚惶诚恐地说道:“还请大祭司明查!”

    “这还用你说。”在一旁的伍子胥对着句芒翻了个白眼,哂笑道。

    正因为明察秋毫这才问到了你的身上,你是不是傻?!

第三百八十七章 传承有序

    “瞧你先前的架势是打算对我徒弟下杀手?”身为巫族大祭司的老道人仿若是想到了什么,又抛出这第二问。

    “句芒不敢!”台阶之下句芒矢口否认道。

    “你放屁!”有老祖在一旁撑腰的伍子胥一改之前萎靡气势,叉着腰颐指气使地破口大骂道。

    老祖闻言微微一笑,轻拍自家宝贝弟子的肩膀,示意有些话让他这个当师父的来说。

    老道人身形微动,抬起右脚缓缓走下台阶去。

    等到这位老者真正踏足那层白玉台阶之上时,台阶之上的虚空变幻莫测,如同一滴水落在了平静无澜的湖面上般,转瞬间便激荡起细微的涟漪。

    只不过在景心事他们看来这无足轻重的举动手段落在了跪拜在地的句芒眼中,落在这位堂堂轮回境的大帝强者心境之上简直是如同惊天雷霆,使得他面色难看震撼不已。

    “是不是觉得踏入轮回境就很了不起了?”老道人负手而行再下一层台阶。

    霎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失色。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三个老头久不问世事整座巫域就是你们这十二人的天下了?”

    话音刚落,大道纹络便在老道人身后,在整座云宫之上显化出来,阵阵大道轰鸣犹如天雷滚滚,使得景心事他们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是不是觉得我们三个半截身子都埋入黄土的老不死的已经拿如日中天的你们没有任何办法了?”

    “胆敢在云宫殿门外暴起行凶,你句芒当真是没有把我这个大祭司放在眼中。”

    等到老道人说出最后这句宛若浩荡天威的言语后,他的身形已经站在了句芒的身前。

    “我再问你一句,千年之前的那桩事你句芒有没有参与?”老道人神色一凛,庄重肃穆问道。

    “没有!”句芒抬起头来,毅然决然地说道。

    老道人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复后点点头,“起来说话。”

    闻言如获大赦般的句芒表现得极为拘谨地站起身来,不敢多说一句话。

    “水神共工这件事今日过后你就不要过问了。”老道人盖棺定论般的轻声说道。

    “可是水神一席位不可一日无主...”句芒还想要再说什么,但看到身前大祭司晦暗不明的神色以后又止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若是不出意外,水神的职位会由阳关兵镇的长孙无忌来担任。”老道人淡淡地说道。

    “长孙无忌...”句芒闻言欲言又止,在他印象里那个坐镇阳关兵镇的长孙无忌无论是境界还是威望都不足以担任十二祖巫之一的水神。

    “知道你要说什么。”老道人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句芒明白。”

    “还有一件事。”老道人终于是把目光落在了眼前这个身躯高大的男子身上,“我不想看到你对长孙无忌做什么出格的事。”

    “你可以问他一次,但仅此一次。”

    “句芒清楚。”

    这个所谓的一次无非是询问长孙无忌站队的事。

    十二祖巫各有山头,之前水神共工是同句芒站在一起的,现

    如今的长孙无忌究竟要同谁一起可能除了老道人之外没人会知道。

    “走吧。”老道人悠悠开口道。

    句芒闻言点点头,在对着大祭司躬身行礼后不做任何的迟疑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你就这么放他走?!”

    伍子胥身躯微弓一跃砰然落在了老道人的身后,眉头微皱匪夷所思地问道。

    “不然呢?杀了他?”老道人眯着双眸,反问道。

    “杀他到不至于到他给我一巴掌您总得还他一巴掌吧。”伍子胥撇着嘴说道:“这总不算过分吧。”

    老道人闻言笑呵呵地捋着胡须,转身抬头看向阶梯之上的那三人,特别是为首的景心事,神色祥和地问道:“你们觉得呢?”

    景心事听到这声询问后赶忙躬身行礼,说道:“句芒身为十二祖巫却在云宫殿门外公然动手,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前辈身为大祭司略施惩戒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听闻这话,伍子胥对着景心事偷偷竖起了大拇指,咧嘴一笑。

    好兄弟啊。

    “晚辈也是这般觉得。”顾横波拱手行礼道。

    “同样。”孙乞儿正色说道。

    老道人听到他们三人的话后笑而不语。

    随后将伍子胥虚握在手中的那道金色符箓取了过来。

    紧接着口中念念有语,本来那张通身金黄之色的符箓在转瞬之间幻化作一柄二指之长锋芒毕露的幽黑飞剑。

    最后那柄飞剑被老道人屈指轻弹激射遁入虚空当中消失不见。

    老道人的这一术法神通被伍子胥看在眼中,而后孩童模样的伍子胥拽着老道人的破旧道袍,眼神哀怨地抬头看向老祖,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一手以前您可从来没跟我说过。”

    言外之意自然是你这当师父的可不能够藏私。

    “耐心点。”老道人轻笑一声,屈指叩了下伍子胥的额头,“我这身本领手段以后都会传给你的。”

    伍子胥闻言这才舍得放开手中的袖袍,咧嘴无声一笑。

    某处虚空秘境当中。

    句芒自从离开云宫以后就施展了帝术直接将大三千世界当中的某一处小世界扭转为秘境,而后才进入了其中。

    在进入自己的小世界以后他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坐在一张凭空而生的帝座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这趟云宫之行若不是自己随机应变只怕十二祖巫就又会少一了。

    句芒食指轻敲帝座,脸上看不出半点的喜怒哀乐。

    老道人有句话确实没有说错,云宫中的那三位不问世事多年所以在他们十二人心中的威望已经远不及千年前。

    更何况他们也当真是很久没有出手了,久到句芒已经忘记三位大祭司在巫族当中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只不过现如今在距离老道人只有半丈之距的句芒在看到那副尊容以后又重新勾起了往昔淹没在时光长河中的那段记忆。

    那段足以让这位轮回境强者如坠深渊感到冰冷彻骨遍身寒意的记忆皆是关于三位大祭司的。

    想到这里,坐在帝座上的句芒自嘲一笑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怎么会妄图同那三位掰手腕的?!

    在句芒的心绪之间,在这座自成小天地的秘境一角传来了一道清脆声响。

    句芒闻声神色一凛,猛然间从帝座上站起身来。

    可饶是如此他依旧是慢了半步。

    一道黑芒先是破开了这座小天地的壁垒,紧接着又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句芒身前一穿而过,最终再次破开虚空而去。

    整桩变化只在半息之间。

    句芒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半步之宽的血洞,神色复杂。

    能够做到这件事的整座巫域超不出三人,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云宫殿门前的老道人。

    句芒抹去嘴角流出的那抹猩红,对着某处虚空遥遥拱手,“晚辈领罚!”

    云宫外。

    老道人双指夹住那柄重新破空而来的幽黑飞剑,手腕微微用力,将飞剑上沾染的那几滴帝血震荡了下来,最终以秘法将其炼化成了四滴金色流液。

    而后他拂袖一挥将这四滴以灵力包裹的流液送到了伍子胥以及景心事他们四人面前。

    “一点小小的补偿。”老道人微微一笑,说道。

    伍子胥自然不会客气,当即便伸手一抓将其握在掌中,而后以最为古老且蛮横的手段直接吞咽了下去。

    老道人见怪不怪,毕竟最为清楚自己这个徒弟的出身,况且就连世间最为玄妙的气运他都能吞食就更别提只是区区的一滴帝血了。

    当然这区区二字只是对伍子胥而言,对于景心事他们三人而言,单看他们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了。

    景心事他们毕竟出身名门,眼界极广,而且联系这桩事的前后,也不难猜出眼前这金黄流液的本身是那大帝之血。

    “老前辈!”景心事拱手说道:“这礼太过贵重,小子不敢收。”

    在经过老道人之手后这就不单单是一滴帝血那么简单,而且蕴含着轮回境的句芒的大道领悟以及斑驳杂乱的帝术,只不过最终他们能够在其中感悟吸收多少还要看他们自己的天赋造化。

    “这是你们应得的。”老道人淡淡说道。

    若是之前他们在伍子胥对上句芒时退了,哪怕是半步也都没有现在的这份泼天福缘了。

    只要不退,老道人自然乐意将他们看作是自家的晚辈后生看待。

    “那小子就不客气了。”三人中性情最为洒脱的顾横波爽朗一笑,率先收下了这份“恩赐”。

    随后孙乞儿在对着老道人道了一声谢后也将其收下。

    已经隐约猜到什么的景心事点点头,再也没有半点犹豫,将那团金色流液收入袖中。

    他们三人不同于伍子胥的出身跟脚,只得慢慢以水磨工夫来将其炼化。

    虽说有些耗费心神,可只要一朝功成境界就会一日千里。

    最后老道人笑吟吟地将手中已经恢复原样的那道金色符箓递还给伍子胥,语重心长地说道:“子胥,以后这座天下就看你的了。”

    依旧是稚童模样的伍子胥接过那道先前被自己戏称为护身符的金色符箓,神采飞扬,粲然一笑,“放心,交给我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赤地 黄庭

    在巫域与骊山长城的交壤之地,有一处被两军隔绝开来的无法之地,这就是无论是骊山长城那边还是距离最近的那座函谷兵镇都不愿提及的赤地。

    地名就叫做赤地。

    原因无他,就因为这里方圆百里入眼尽是猩红之色。

    死在这里的有巫族之人,当然也有长城之人。

    总之就因为这里常年死伤无数,鲜血将这原本的黄沙尽数染红,所以才有了赤地之名。

    在赤地的不远处,在漫天黄沙之中有一支人数不多的军伍疾掠而来,在那支军伍中传来的厮杀声甚至都掩盖过了奔腾的马蹄声响。

    可若是细听的话,夹杂在这阵阵犹如地裂山崩的厮杀声中大多数还是惨叫声。

    在这支军伍最前方马背上的是一面覆青铜假面之人,只不过从那婀娜的身段上可以看出领军之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因为那张青铜假面的缘故所以看不清这名女子脸上的神色如何,只是那双眼眸当中流露出来的是坚毅之色。

    而且这名身披甲胄女子的右手臂上有一道被剑气所洞穿血洞,猩红的鲜血不断从血洞处汩汩流出,甚至就连那匹战马的一侧都被鲜血染红。

    所以哪怕看不到她的容颜相貌也能够猜到此时这名女子将领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黄将军,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就连这赤地都走不出去了!”紧随其身后的一名将士神色凝重地说道。

    他们这支军伍名为红鸾,是隶属于长城大秦虎师当中青鸟大军的一支。

    而奉命率领这支红鸾的正是之前在长城比武擂台上与姬歌有过一次交手的也是长城之上唯一的一位女子将领,黄庭。

    黄庭闻言转头看向身后,原本跟随在自己身后的数千红鸾将士现如今就只剩下几百人了。

    而且敌人依旧狠狠咬在自己身后不肯松口,所以在自己回头的霎那间又有几名红鸾将士坠马身亡。

    青铜面具之下黄庭紧咬朱唇,神情痛苦。

    她没想到原本只是一场探兵竟然在阴差阳错之间撞上了巫族自函谷兵镇近乎倾巢而出的大军。

    而且看样子是剑指长城!

    所以自己所率领的红鸾才陷入了被追杀围剿的糟糕处境。

    “参商,你率领将士返回长城,务必要将函谷兵变这件事告诉大将军。”黄庭对着身边的那名将士沉声吩咐道。

    “将军!”参商摇摇头,拒绝道:“我留下断后,还请将军带着众兄弟返回长城。”

    “这是命令!难道你想要违抗军令吗?!”黄庭面带愠色地质问道。

    参商在听到这句话后缄默不语。

    就在参商迟疑片刻的功夫间,黄庭勒紧缰绳,使得身下的战马停止不前,随后她高高举起右手,接连下了两道军令。

    清脆的声音以灵力裹挟在整支红鸾军伍中传荡开来。

    “所有人听令,跟随参商返回长城!”

    “参商听令!若是你不能够将他们安全带回长城,就自己去大将军那领罚!”

    “属下遵命!”马背之上的参商双掌攥得咯吱作响,神色复杂地沉声说道。

    此时这个身高八尺久经沙场的男子眼眶通红泫然欲泣。

    “快滚!”黄庭怒喝一声,调转马身,向着身后那滚滚而来的黄沙疾掠而去。

    参商抹了把那张粗粝的脸庞,强压下内心的悲痛,高声喊道:“全军出发!”

    为什么是要他参商去大将军吴起那领罚而是来她这,是因为她黄庭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返回那座长城。

    黄庭听着身后渐远渐去的行军马蹄声,抿了抿面具之下的红唇,策马缓缓停了下来。

    她要以一人之力拦下近万名巫族兵甲。

    她会死,但那支红鸾将士会活下来。

    在她看来,已经是不亏的了。

    就在黄庭的思绪之间,那支巫族轻骑大军已经追杀而至。

    黑压压的巫族大军如同一只洪荒猛兽般停在了黄庭身前的十丈之外,在这片赤地上静静蛰伏下来,不过谁都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宁静。

    巫域大军最前方的那列军阵缓缓出现一道口子,有一骑自军阵中不急不缓地驶了出来。

    一身肃杀之气近乎凝为实质的黄庭紧紧盯着那道身影,双手攥拳,纤细的手指陷入掌心而不自知,宛若想要以眼神利剑将其穿透。

    红鸾军伍中的两名百夫长皆是死在这人的手上,甚至就连自己右臂上的这一剑也是经他手递出来的。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看你这眼神好像要把我活吃了一样。”那名从大军军阵中走出来已经是半步造化境的巫族男子笑眯眯地说道。

    嘴上这般说着,但他那阴鸷酷烈的目光却一直游走在黄庭玲珑有致的身躯之上。

    这样的女子死在这赤地荒野之中委实是暴殄天物了些。

    察觉到那名男子极为不安分的目光,黄庭黛眉紧蹙眼神冰冷凌若霜雪。

    “我姓戈尔,名复敌。”那名男子笑着说道。

    他并不着急去追杀红鸾军伍的漏网之鱼,追上了眼前的这名女子,若是能够再将其活捉,那自己在中军帐的军功簿上就会再添上浓浓的一笔。

    这一笔就足以将自己头顶上的副字给化去,成为真正执掌身后这支骁骑营的将军。

    “名字我记住了。”黄庭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现在要给那支红鸾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我知道你,你是黄庭。”戈尔复敌俯身前倾,眯着眼睛,想要透过那张青铜假面看到后面的那张年轻面孔。

    “我还听说你是长城上数一数二的美女,怎么样?要不要摘下面具来让小爷我开开眼?”

    戈尔复敌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那座军阵中就传开了不小的喧哗声与唏嘘声。

    “你看,我身后的这群儿郎们也想要看看。”戈尔复敌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角,笑着说道。

    黄庭眯了眯那双冷冽寒眸,眼中倾泻而出的是刺骨冰冷的杀意。

    她一身的灵力吞吐不定,仿若对面的戈尔复敌只要再口出一句污秽之言,她就会暴起出手。

    “说实话,哪怕你的境界再精进半步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下场。”戈尔复敌自然感受到了黄庭身上毫不遮掩的杀意,摇摇头,“可你只是天相境,终归还是太

    弱了。”

    当初黄庭是以半步天相境对战姬歌,不过还是输给了有凌云逍遥游傍身的姬歌。

    现在她又以天相境对上了半步造化境的戈尔复敌,依旧是力有不逮而且还身陷囹圄之地。

    想到这里,黄庭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为什么生死关头自己眼前会浮现出那个“不知死活”的男子的玩世不恭的笑脸。

    “弱不弱还要试过了才知道。”抱有必死之志的黄庭冷喝道。

    旋即一道白色的灵力匹练被她挥砸了出去。

    那道灵力匹练以风雷之势朝着戈尔复敌的面门袭杀而去。

    “都说了你太弱了。”戈尔复敌仿若全然没有将那道袭杀而至的灵力匹练放在眼中一般,摇摇头说道。

    等到那道灵力匹练以摧枯拉朽之势掠至他身前两丈之时戈尔复敌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随手将一杆巫氏枪戟投掷出去。

    “砰!”

    枪戟与灵力匹练在半空中轰撞在一起,前者毕竟是凡物,在灵力匹练的霸道威势之下寸寸断裂最终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灵力匹练威势稍减速度减缓了几分后依旧朝着戈尔复敌的面门轰杀而来。

    “大人小心!”在军阵前方守护在戈尔复敌身边的巫族将士急声喊道。

    戈尔复敌见此冷哼一声,全然没有将身旁将士的那句提醒之言以及那道灵力匹练放在心上。

    只见他猛然探出右手,五指如钩手中灵力吞吐奔涌而出,而后手臂向后用力一扯,将地面上的一具尸体吸附在了面前。

    “轰!”

    那道破空而来的灵力匹练毫无偏差地撞在了那具尸体之上,尸体在戈尔复敌身前破碎成一堆肉沫四溅飞射。

    戈尔复敌将溅射到脸上的肉沫鲜血擦拭干净,身形腾空而起凌空而立,看着远处策马而立的黄庭,说道:“都说女子本弱,不过今日见到黄姑娘以后就觉得这句话实属荒唐。”

    “特别是杀自家人,黄姑娘果然是心狠手辣让我这个七尺男儿都自愧不如。”

    此时黄庭青铜面具之下那张明眸善睐的脸庞凄凉无比。

    因为戈尔复敌用来挡下自己攻打手段的那具尸体是她红鸾军伍的将士。

    那人叫李西宁,隶属红鸾第二军营,在来之前还同自己说过玩笑,结果死后在自己手上也没能够留下一具全尸。

    黄庭翻身下马,轻轻抚摸着马鬃,然后拍了拍马背让这匹战马坐骑自寻生路去了。

    而后她右脚猛然一踏地面,不顾右手臂的伤势身形拔地而起。

    今日即便是死自己也要拖着他戈尔复敌一起!

    “啧啧,黄姑娘这副眼神未免也太吓人了些。”戈尔复地抱臂环胸笑吟吟地说道。

    只不过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

    “受死吧。”黄庭一身杀意凛然,冷声说道。

    戈尔复敌闻言双臂微垂,双眸微眯嘴角噙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他会让黄庭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让她明白这沙场绝不女子该踏足的地方。

    最后,他舔了舔嘴唇,眼前这个黄庭他就“收”下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两惊鸿

    这片土壤尽数被鲜血染红的赤地上空,出身巫族的戈尔复敌与长城将领黄庭隔空对峙。

    前者一副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模样姿态,后者那张青铜面具之下的神情则是显得格外凝重。

    黄庭低喝一声,手掌虚握,手中便多出了一杆质地古朴且厚重的长枪。

    黄庭能够以一女子的身份在人才辈出强者如云的长城中脱颖而出担任大秦虎师青鸟军团的千夫长,所依靠的除了那道成名灵诀千灵破阵诀以外还有就是手中的这杆长枪。

    枪名为惊峦,枪诀为覆惊。

    其中两处皆是占据着的那个惊字意义重大,甚至有一次在演武场上被大将军吴起看到后也是赞不绝口,当即便说出“枪惊长城撼动三分骊山”的赞誉。

    戈尔复敌紧盯着黄庭手中的长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虽说她只是在作困兽之斗,可有一说一从传言来看点子难免有些扎手。

    这位出身骁骑营的戈尔复敌掌心中灵力缓缓凝聚,转瞬之间手中便多出了一柄通身银白泛着点点寒芒的长剑。

    在这之前他就是用这柄名为八宝的长剑将黄庭重伤的。

    “早就听说黄姑娘的覆惊惊艳于长城,就连那位吴起大将军对此也是赞不绝口,今日能够一见是我的荣幸。”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戈尔复敌双指并拢在剑身上轻轻摸过,最后屈指轻弹,手中的八宝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之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黄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戈尔复敌爽朗笑着问道。

    “找死!”黄庭神色一凛,面带愠色喊道。

    旋即她抖了个枪花,整条枪神发出“嗡嗡”声响,而后便枪出如龙叫人带枪裹挟着霸道无匹的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坐以待毙”的戈尔复敌袭杀而去。

    远处踏空而立的戈尔复敌瞧着这么大的架势极为兴奋地舔了舔薄唇,看来自己兄长同自己说的没错,这玫瑰都是带刺的。

    以他半步造化境的眼力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枪式的霸道之处,单凭这精妙的一枪就足以逼退寻常的天相境练气士。

    可他戈尔复敌虽然不是出身名门但也是底蕴殷实之族,并非是寻常的练气士。

    而且他也并非是天相境,而是更高一层楼的半步造化境。

    单凭这半步之差自己就足以以猫捉老鼠的心态来看待她黄庭了,更何况后者还是孤立无援受伤之躯,即便施展出覆惊一枪其威势也是大打折扣,她凭什么敢对自己率先动手?

    一念至此,戈尔复敌看着那道破空而来的气势如虹的流光哂笑一声,“装腔作势罢了。”

    旋即他手腕微震,手掌心抵在了剑柄一端,八宝长剑静静悬浮在虚空当中,只是剑尖直指迅速朝这边靠近的黄庭。

    “你有覆惊,我有破浪,就是不知道孰强孰弱了。”戈尔复敌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战意,嗓音低沉说道。

    根据函谷兵镇那边中军大帐里的秘档记载,黑炎大军阵前骁骑营副将戈尔复敌佩剑名八宝,剑式为破浪,曾一剑斩杀过两位天相境练气士。

    也就是在那之后戈尔复敌坐上了骁骑营副将的位置。

    戈尔复敌神色一凛,右手手腕拧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而后他低喝一声,周身滚滚

    如江渎之水奔涌流淌的灵力尽数延顺着他右手臂的某条灵脉汇聚入他的掌心当中。

    他整条右手臂砰然一震,整只袖袍在那浑厚霸道的气机之下断裂开来继而直接被搅碎成齑粉。

    最后戈尔复敌掌心抵在剑柄一端,猛然向前推出。

    那柄八宝长剑霎那间破空而去。

    湛蓝的天幕之下,有一抹银色丝线将这处天地分割开来。

    两人上方那处原本起伏翻滚的云海直接被八宝长剑上所裹挟的磅礴气机撕裂开来,云散天高。

    剑招既然名为破浪,自然能够将那道云海浪涛给破开。

    那条银色丝线就这般与裹挟着风雷之势袭掠而来的一道长虹轰撞在了一起。

    “铮!”

    转瞬之间,赤地上空传来了一道犹如九霄雷霆炸裂的巨大声响,这道巨大响动化作一道道声浪向四周虚空席卷荡漾而去。

    天幕之下的那支名为骁骑营的巫族大军顿时间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就连他们坐下的战马都发出异样的嘶鸣声。

    哪怕是此时已经离开赤地的那支红鸾军伍也听到了传荡开来的巨大声响。

    为首的参商转头看向那处天幕,在那里有一道绚烂无比的璀璨烟花绽放开来。

    耀眼至极!

    以至于参商牙关紧咬目眦尽裂,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虬龙般乍起,但最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始终是没有调转方向。

    “黄将军,一定要等我!”参商转过头去,神色坚毅地低声呢喃道。

    戈尔复敌右臂一挥,远去的八宝长剑便又疾掠回他的手中,剑锋依旧寒芒流转,只是剑身上所裹挟的剑气已经十不存一,所剩无几。

    他的手掌轻轻抚过剑身,面无表情。

    虽然早就有所耳闻,但只有真正与黄庭交手以后才能明白覆惊这一枪的恐怖之处。

    索性在这之前她已经身负重伤,不然此时倒是真显得棘手了。

    戈尔复敌一甩手中的八宝,眼神玩味地看向远处虚空中的那道团烟霾。

    等到烟尘散尽,落在戈尔复敌眼中的是一道遍体鳞伤满身鲜血的身躯。

    只不过饶是如此,那道人影手中的长枪依旧没有滑落。

    只是依稀可见长枪枪头有殷红鲜血不断滴落。

    不是他戈尔复敌的,自然就是黄庭的。

    可谓惨烈至极!

    此时的黄庭已经精疲力竭,体内的灵力也所剩无几,更何况本就重伤在身,所以此时气息微弱,就连抬枪的气力都使不出来了。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不肯后退半步。

    赤地之上的骁骑营将士抬头看向那位明显已经是再无一战之力的女子,神情静穆面露尊崇之色。

    他们巫族素来敬重强者,眼前之人不但以天相对半步造化明知是死而不退,更何况她还是女子之身。

    所以哪怕对方与自己是不同阵营,也值得他们尊敬。

    “降了吧。”戈尔复敌正色说道。

    “你做梦。”黄庭回道。

    说完这句话后,那张面具下的朱红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戈尔复敌冷哼一声,右手一挥又是一道凌厉的

    剑气甩出,剑气如虹激射向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黄庭。

    黄庭忍受着手臂上剑伤处传来的阵阵剧痛,极为吃力地举起长枪,想要抵下那道剑气。

    只是现在的黄庭想要接下那道剑气有些“蚍蜉撼大树”之感了。

    最起码戈尔复敌是这般想的。

    剑气毫无意外地落在了黄庭举起的枪身之上,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她噗嗤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因为剑气四散的缘故也将她脸上的那张青铜面具割裂开来。

    一直遮掩住黄庭真实容颜的青铜假面一分为而掉落下虚空,与青铜假面一齐坠落向地面的还有那杆质地古朴的惊峦长枪以及。

    黄庭。

    戈尔复敌在惊鸿之间瞥见了那张清艳脱俗的脸庞,神色一怔。

    随后他嘴角噙起一抹莫名的笑意,这般相貌的女子才配做他戈尔复敌的女人。

    在看到黄庭的那张面孔以后,他决定要留她一命。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巧的是戈尔复敌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于是他身形一动,想要将那已经脱力自天幕坠落而下的黄庭接住。

    只是他的动作快却更有人快他一步。

    而且在惊鸿之后又惊鸿。

    前者是惊鸿一瞥,后者是惊鸿一剑。

    那一剑来的太快,而且也太不可思议,所以哪怕是半步造化境的戈尔复敌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他心知不妙之时整条握剑的右手臂已经从肩膀处被齐齐斩断。

    戈尔复敌牙关紧咬强忍下撕心裂肺的断臂之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延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将军!”天幕之下巫族骁骑营的将士看到突生的异变以后,惊呼出声来。

    “保护将军!”

    赤地上原本严阵以待的兵镇开始生出变动。

    甚至已经有数名天相境的随军练气士腾空而起想要接应戈尔复敌。

    戈尔复敌眼神冰冷地望向某处,在那里有一人正怀抱着重伤力竭的黄庭凌空而立。

    察觉到突兀出现在这里的那人身上的灵力波动以后,戈尔复敌眯了眯眼睛,是他出得手?

    可区区凝神境的灵力境界怎么可能会递出那一剑?

    是他背后另有高人还是骊山长城那边已经有强援赶到?

    “将军。你没事吧?”已经纵身赶来的四名天相境随军修士关切询问道。

    戈尔复敌捂着断臂伤口处,冷冷地扫了他们四人一眼,脸色阴沉道:“若是砍下你们的手臂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嘘寒问暖?”

    当他看到那人怀抱着黄庭落回到地面上以后他这才缓缓向下降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戈尔复敌以灵力简单地止住伤势以后,这才又重新望向那道黑衣身影,面若霜雪地问道。

    “啧啧啧,这么好看的姑娘你也下得去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那个黑衣人低头看了眼满身鲜血的黄庭,答非所问道。

    只不过某人好想忘了,他在巫域当中所做的辣手摧花之事一只手都可能数不过来。

    “真是该死呀!”

    那道黑衣身影缓缓抬起头来,双眸当中已经是杀意四溢,冰冷森寒。

第三百九十章 我是臣歌啊

    “放肆,区区凝神境竟然敢对戈尔将军这般说话!”护在戈尔复敌身边的一名为止氓的天相境随军修士大声喝道。

    止氓若真的想要在这骁骑营中站稳脚跟就必须要依附在一棵大树之上,而身边半步造化境的戈尔复敌恰恰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现如今戈尔复敌身受重伤正是他出面表现邀功的良机。

    黑衣男子将已经暂且重伤昏迷过去的黄庭轻轻放在地上,并且以灵力将其护住,而且这才站起身来转身重新看向那个口出狂言的止氓。

    “就知道无涯老前辈没安什么好心。”看到不远处黑压压的巫族大军,这个黑衣男子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这个黑衣男子正是被青荫福地以及长城的无涯赶往巫域腹地接回来的,将半座巫域闹得地覆天翻名扬四海的姬歌。

    之前他们一行人在撕裂虚空穿渡而行时还是青荫福地的陶老率先察觉到了这片虚空之下的异动,而后又有在长城上待了千年之久的无涯老前辈开口,说是这片赤地之上应该是有巫族与长城两方大军开战,紧接着无涯前辈又看了身旁伤势已经回复得七七八八的姬歌一眼,打趣说道:“不如你小子就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顺手捞取几桩战功。”

    姬歌没想到自己父亲竟然会点头答应下来。

    最后他刚想要开口拒绝就被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宁策给轻轻推送出了这片虚空。

    所以再等到姬歌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置身世外”,不远处是天幕之上是两道交战的人影以及赤地之上乌压压的巫族大军。

    最让姬歌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发现孤身一人面对着近万巫族重甲的那人竟然就是之前自己在长城的演武场上与之有过一次交手的隶属青鸟军团的黄庭。

    当时自己赢了她一招半式不过好像因为摘下了她的面具好像也被她记恨在心,只是没想到再与她见面之时竟然是在当下这副光景,这让姬歌唏嘘不已。

    也就是在姬歌思绪之间,天相境的黄庭已经重伤落败下来,看到这里的姬歌才决定动身出手。

    虽然与黄庭没有丝毫的袍泽之情,但她毕竟是长城这边的人,若自己当真见死不救那也就不是他姬歌了。

    所以这才有了后边戈尔复敌见到的那一幕。

    “区区凝神境?”姬歌哂笑一声,笑着反问道。

    当初在巫域之时自己可就是凭着他口中的这个区区凝神境让诸多造化境的青年一辈都不得“安生”,怎么到了他口中这凝神境就一文不值了。

    “止氓,退下!”戈尔腹敌一边以灵力治疗自己的断臂之伤,一边吩咐命令道。

    一来若对方背后真有高人强者那止氓这般口无遮拦势必会将其惹恼,二来若先前那一剑当真是由眼前之人递出来的,就凭止氓也接不住。

    “戈尔大人不必如此。”止氓沉声说道:“对方只是区区凝神境的练气士,属下这就将其斩杀。”

    戈尔复敌刚要开口,止氓的身形就已经在眼前消失不见。

    随后便有一道流光裹挟着磅礴的灵力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黑衣男子的那处方位席卷而去。

    “蠢货!”戈尔复敌见此低声骂道。

    “将军请息怒。”站在戈尔复敌身边的另一天相境随军修士拱手说道:“其实让止氓试一试这小子的境界修为也无妨

    。”

    “若这小子背后真有高人又或者他就是在扮猪吃老虎,届时只有将军开口点头,我们身后近万名骁骑营将士便会压上,等到那时哪怕他是造化境又或者是浮屠境的强者也插翅难逃!”

    戈尔复敌闻言冷冷地说道:“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不敢!”那名随军修士赶忙躬身请罪道。

    戈尔复敌冷哼一声,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那道黑衣男子身上。

    一个天相境的修士总能够试出他的深浅来了吧,若是不行,那就两个。

    姬歌看向朝自己奔杀而来的止氓,神色一凛。

    看来对方是真的没把自己这个凝神境放在眼里啊。

    “小心。”

    在姬歌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声音微弱却可以听出她言语当中的急切与紧张。

    姬歌不用转身也能够猜出说这句话的正是自己身后躺在地上不知道何时苏醒过来的黄庭。

    “对方是天相境的修为,你斗不过他的,更何况在他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骁骑营。”黄庭捂着胸口压下体内那汹涌起伏的气血,咳出一口鲜血好心提醒道。

    “你没必要为了重伤的我把性命搭在这里。”黄庭费尽力气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倚靠在灵力护壁上,一双眼眸黯淡无光地喊道:“他们要杀得人是我,与你无关,你快走!”

    只是不管黄庭如何提醒,站在她身前将铺天盖地奔涌而来的天相境威压尽数挡下以护住她周全的那道身形都不为所动。

    “黄庭,你越是这般说我就越不能走了。”姬歌没有回头,只是双手缓缓抬起已经在结印施诀,“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等我解决掉他们以后就带你回长城。”

    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的黄庭闻言满脸的惊愕之色,她没想到眼前的男子竟然是长城来人,难道参商他们已经回到长城了?

    更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对方不仅认识自己而且她也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熟悉之感,莫不是故人?

    “你究竟是谁?!”哪怕是在这危急关头,黄庭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想到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人一手托住已经施展出来的璀璨夺目的灵诀缓缓转过身来,粲然笑道:“我是臣歌啊!”

    “是你?!”若不是黄庭此时气力不足肯定是要喊出声来的。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生死关头将自己救下的竟然是第一个摘下自己面具让自己记恨在心的臣歌。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黄庭不依不饶地问道。

    姬歌耸耸肩,“我要是说我恰巧路过你信吗?”

    随后他如同轻描淡写般从容不迫地将右手中的那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灵诀轻轻抛了出去。

    旋即脱手的灵诀便化作一抹流光拖着长长的灵尾与奔杀而至的止氓轰撞在了一起。

    “砰!”

    赤地之上先是有一道犹如雷霆的巨大声响响彻开来,而后在那轰撞之处又是掀起了一团数十丈之高的烟霾。

    黄庭的视线越过眼前的臣歌看到在那团烟霾当中有一道遍体鳞伤的身形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捈出一道数丈之长的印痕后这才停了下来。

    而眼前之人依旧是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事

    实并非如此!

    出手的是他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甚至是正眼看过那个巫族天相境的随军修士。

    “放心,这里有我。”姬歌猜到了黄庭接下来想要问什么,可他不想说。

    于是他再转过身去后用这么一句话堵住了黄庭已经到嘴边的那些疑问。

    黄庭见到臣歌对自己这副模样后神色不变,只是本来黯淡目光的眼眸中倒映着那道黑衣背影,紧接着那袭黑衣变成了璀璨了星光在她眸底深处熠熠生辉。

    姬歌当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黄庭的神采变化,更没有猜到这个长城上女子将领的细微心思转变,若是他事先知道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最起码救下黄庭的人不会是他姬歌,而是墨渊亦或者是石破天等人了。

    姬歌看向刚一交手就吃了个暗亏弄得灰头土脸遍体鳞伤的止氓,后者极为狼狈地从地上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如水。

    “我这个凝神境还不赖吧?”姬歌嘴角噙起一抹讽笑,问道。

    止氓身躯一震,将衣袍上的灰尘尽数震散而去,虽然是遍体鳞伤但细细数下来都是轻伤并没有太过致命的伤痕,但终归是刚一交手就落了下风,在戈尔复敌面前丢了颜面。

    “大人,点子好像有些扎手。”站在戈尔复敌身边的那个天相境练气士低声说道。

    “看到了。”戈尔复敌吞咽下一粒军伍当中的疗伤丹药,神色不善地说道:“而且这道灵诀我之前有见到过,应该是出自巫族的某个世家。”

    “大人的意思是他出身巫族?!”那名天相境随军修士难以置信地问道。

    “若是他是巫族人,可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也不敢护住那个黄庭。”服下那粒丹药脸色明显有所好转的戈尔复敌眯着双眸解释说道。

    “那他?”那名随军修士欲言又止。

    戈尔复敌紧盯着那个突兀搅局的黑衣男子,“只能说明他曾经与巫族之人交过手,又或者曾经游历过巫域见识颇多。”

    “看来是个世家子弟。”最后戈尔复敌近乎是盖棺定论说道。

    “可即便如此以凝神境的修为也不足以让止氓吃这么个大亏。”同为天相境的随军修士狐疑道。

    “跨境而战可不就是这些个天资卓绝的世家子弟所擅长的吗。”戈尔复敌哂笑一声,饶有兴趣地说道。

    “那我去帮帮止兄?”

    “不用。”戈尔复敌摇摇头,“再看看。”

    能够对自己递出那一剑的人又怎么会只有这种手段。

    现如今他要做的是恢复好伤势,他就不信自己接不住那一剑。

    哪怕到现在这个骁骑营的副将依旧觉得因为自己大意才没能够接下那招剑式。

    可他不知道,那招剑招本就叫做惊鸿。

    站在戈尔复敌身后的一名天相境练气士紧紧注视着远处的那袭黑衣男子的脸庞,脸上神色复杂。

    在四名随军修士当中只有他不是长期驻守函谷兵镇,而是从录天城那边接到军令匆匆赶来的。

    所以相较于另外三人他知晓更多最近巫域中发生的大事。

    他好像对认得那张面孔,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到过。

    “他究竟是什么人?”在听到戈尔复敌盖棺定论的解释后,他不着痕迹地摇摇头,似乎在否认般地呢喃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就是那个姬歌

    赤地之上,姬歌冲着远处周身灵力吞吐不定面若冰霜的止氓招了招手示意他尽管攻过来。

    一个凝神境的练气士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寻衅天相境的高手,这在沙场之上是极为少见的,除了那些心存死志的死士之外,当然瞧着姬歌的神情姿态自然不属于这一列。

    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了,姬歌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巫族随军修士。

    止氓眉头紧皱脸色铁青,这还是自他踏上修行以后头一遭碰上这种事。

    最重要的是他还当着戈尔复敌的面,这就相当于是他的脸面给丢在了地上还顺带着踩上了几脚。

    难不成眼前这个黑衣青年当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在战场之上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头青,自以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战场大局走向可不出意外都死在了我的手上。”止氓一身浓郁至极的杀意荡漾而出,掀起了漫天的烟尘。

    “今日也是一样,你终究是难逃一死。”止氓身上的长袍无风鼓荡,猎猎作响,厉声说道。

    姬歌闻言神色不变,只是缓缓向前一步迈出。

    “之前击退你的那道灵诀名为赤峰破暮诀,是死在我手上的一个巫族天相境修士的看家本领。”姬歌轻描淡写地说道。

    只是这话落在了止氓耳中却如遭雷击,脸色惊变。

    他有能够与天相境交手并且将其斩杀的手段,那自己现如今岂不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退了就有损自己的颜面,不退说不准连自己性命都保不住。

    一时之间止氓神色复杂迟疑不决。

    “看样子来人确实不简单。”戈尔复敌闻言眸底深处闪过一缕精芒,沉声说道。

    “那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戈尔复敌身边的那位名为扇峰的随军修士以心湖涟漪的手段询问道。

    戈尔复敌轻嗯一声,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遂即扇峰身形一掠,紧接着便于止氓并肩而立。

    一直站在戈尔复敌身后缄默不语的那名随军修士脸上神色古怪。

    此时他已经能够确定自己在这之前肯定有见过那名黑衣男子,只不过是在录天城还是在赶来巫域边境的路上自己却记不起来了。

    “半灿,怎么了?”戈尔复敌察觉到他的异样后,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被问话的半灿终于是缓过神来,躬身沉声说道:“卑职好像在巫域中有层见到过那人。”

    “你确定是在巫域?”戈尔复敌神色一凛,反问道。

    “是。”半灿如实说道。

    “止氓,我们一齐出手,尽快将此子擒下。”扇峰斜眼看向“出师不利”的止氓,说道。

    正在迟疑不决的止氓在听闻这句话后终于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重重地点点头。

    两名天相境修士联手,不管你之前说得是真是假,都已经不重要了。

    “啧啧啧,想要以多欺少啊。”姬歌看向已经达成一致的那两名巫族修士,面露鄙夷之色说道。

    “臣歌,你别管我了,快走!”身后重伤在身的黄庭急切地喊道。

    不管他之前所说斩杀天相境练气士的这件事是真是假,可如今两名天相境联手哪怕是全盛时期的自己都要暂避锋芒,只是凝神境的他怎么能够招架地住。

    “好好恢复灵力,过会我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赶路。”姬歌头也没回地沉声说道。

    两名天相境很了不起吗?当初自己在录天城的时候又不是没有遇到过当下这副局面。

    一念至此,他右脚猛然一踏地面,在其喉间竟然发出一阵犹如龙吟般的清澈声响。

    龙吟声响彻在整片赤地之上,使得在场之人皆是心头一震。

    遂即止氓与扇峰神色惊变,眼神中流露中浓浓的惊愕之色,目瞪口呆久久吐露不出半个字来。

    因为他们两人看到原本站在远处的那名丰神俊朗面冠如玉的黑衣青年在短短几息之间竟然头生龙角,脸庞之上有金色龙鳞缓缓攀附其上。

    那双原本深邃如一汪清幽泉眼的眼眸此刻已经被渲染成金黄之色。

    止氓在对上那道威严冷漠的眼神后,甚至能够感觉到自他的神魂深处传来的一阵颤栗。

    单是看到对面男子这副模样姿态,就已经失去了与他交手的勇气。

    止氓如此,与他同为天相境的扇峰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他看到姬歌那白皙修长的双手在几息之间便覆满金色龙鳞,最后在他的注视之间幻化成了一双足以穿金裂石的龙爪。

    看到这一幕的扇峰倒吸一口凉气,眼角一阵抽搐,满脸的匪夷所思。

    “止兄,你怎么看?”扇峰偷偷地咽下一口口水,强压下心湖上掀起的滔天骇浪,强装镇定地问道。

    “这小子究竟是不是人?”

    哪怕是在军塞边关见多识广的止氓一时之间也很难确定自己对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物又或者可以说是妖孽。

    这副姿态的姬歌自然也落在了戈尔复敌的眼中。

    他神色一凛,双眸半眯,他能够从这个陌生男子身上感受到极为霸道且强横的气机。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一个青年人身上感受到浓郁的危机。

    戈尔复敌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哪怕是他巅峰时期对上这副姿态的他也没有胜算。

    “大人!我想起那人是谁了!”名为半灿的随军修士瞪大了双眼仿若活见鬼一般惊呼出声来。

    “说。”戈尔复敌没有半分迟疑,冷声说道。

    “他就是之前在巫域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姬歌。”半灿依旧是没有平复下内心的惶恐,“可他明明应该死在阳关兵镇当中的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半灿在赶来巫域边境的路上就听说过姬歌这个名字,而且他确实也见过那张面孔,就是张贴在各大兵镇城门旁,而且他在途径阳关兵镇时就听闻有人为了针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闯入巫域腹地的异族之人设下了一场诛歌大会。

    原本他是想留在阳关兵镇看热闹的,可无奈有军令在身所以他只得披星戴月赶来函谷兵镇,所以对于那场诛歌大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以为区区一个异族之人面对那场盛况空前的诛歌大会只会引颈待戮,身死在阳关兵镇当中,可他却万万没

    想到会在这函谷兵镇之外的赤地上再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

    最让他惶恐不安的是既然他出现在这里,那就表示近乎半座巫域的青年一辈的天才妖孽都拿他没有办法奈何他不得。

    那在场的他们这几人又有什么手段能够留下他?!

    “大人久在军塞边境可能不清楚近来巫域当中发生的事,听说那场诛歌大会引去了李顾等几家名门贵阀当中的青年翘楚一辈,甚至听说秦家的那位被称之为‘天宝’的帝子秦良玉都有在阳关兵镇现身,但现如今既然姬歌他就身在我们面前,那就表示那场诛歌大会所有人都是铩羽而归。”半灿眼神忌惮地盯着那道姿态极尽威严霸道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说道。

    戈尔复敌闻言神色复杂,眼神晦暗不明,他怎么就在这个关节眼上恰好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说这次的突袭计划已经暴露了?

    黄庭倚靠在灵力光壁上,一双秋水长眸中精芒闪烁,她原本以为自己跻身踏入天相境就能够稳胜过臣歌,将上次的场子给找回来。

    可现在的臣歌却当着自己的面站在自己身前一人拦下了两名天相境练气士,而且在气势上不落分毫,甚至远胜后者。

    虽然他没有特意针对自己,可当那份气机涟漪碰触在灵力光壁上时依旧使得她震撼不已。

    黄庭抬头看着那道修长身形,咬了咬朱唇,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距离自己这般遥远了。

    “既然你们两个不攻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姬歌嘴唇翕动,一道淡漠听不出丝毫喜怒哀乐的话语在战场当中传荡开来。

    话音刚落,止氓与扇峰两人便看到有一抹金色流光破穿虚空朝着他们这边奔掠而来。

    “退!”止氓爆喝一声,当下的局面容不得他半点犹豫,周身灵力奔涌,身形宛若一道雷霆迅速向后退去。

    扇峰闻言右脚重重一踏地面,身形同样暴退而去。

    “跑得掉吗?”姬歌见此冷哼一声,身上有一道玄之又玄的气机涟漪向四周虚空荡漾开来,这就是当初宁策师父传授给他的凌云逍遥游。

    霎那间姬歌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前。

    这一幕使得止氓二人冷汗直流,他们没想到如此年轻之人竟然会身怀这么多术法神通。

    “太慢了。”一道冷漠如霜雪的嗓音在他们两人的身后淡淡响起。

    止氓与扇峰心神一紧,猛然转身,与此同时,两道灵力匹练砰然轰杀向突兀出现在他们身后的姬歌。

    早就算到这一招的姬歌喉间发出一道龙吟之声,在电光火石之间接连向前递出极为霸道刚猛的两拳。

    姬歌递出去的两拳将迎面而来的两道灵力匹练轰碎开来,随后施展出龙凰不朽法身来的他气势不减,一条腿鞭裹挟着磅礴大势狠狠地向他们两人甩去。

    “砰!”

    一道如闷雷般地沉闷声响又在赤地之上响彻开来,就连远处布阵规矩的骁骑营众将士都听到了这道声响。

    紧接着黄庭便看到有两道人影哀嚎一声后接连倒飞了出去。

    烟尘滚滚,在场上唯一屹立不倒的就是那道浑身泛着淡淡金色光晕的那道人影,恍若神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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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介绍:
荒古期年女娲补天,而后便是诸天浩劫。千年后末法更迭九州震荡,豪族割据百家争锋。又是千年,人族少年自流放之地承运而出,自此无神时现。道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