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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页里非刀     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     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壹柒捌章 尚书笑语戏萧娘

    话说到此时,和尚端上饭来:黄粱饭,香椿油饼,一大碗盐炒的笋芽木耳香蕈黄花菜,一盘滴了辣油的小葱拌豆腐,一盘清炒面筋,一深碗茭儿菜萝卜丝汤。他陪笑问:“不晓够不够,我那还有现包的素馄饨。”

    柳孟梅道:“你自己看,六七个爷们就吃这几盘素怎够,还不把馄饨煮来端上。”那和尚喏喏的赶紧去了。

    陆无双笑起来:“你怎对他如此凶狠?”

    柳孟梅挑眉:“我惯会看人,总觉他不老实。”

    几人嘴里说着,手上却不停顿,风卷残云吃净碗碟,热腾腾的素馄饨适实送来,又是吃个精光。

    平日里吃惯鸡鸭鱼肉,荤油满肚肠,偶尔吃顿素食,也是别有一番新鲜。

    待歇着吃茶时,陆无双朝萧滽笑道:“前两日韩大人还说起你呢。”

    萧滽拈起一枚红枣吃,似并不在意,王琏好奇问:“韩大人说了啥?”

    陆无双道:“韩大人说以萧生的学问,稳中三甲殿试。”

    其他几人神情微变,有人嘀咕:“能得主考官儿这话,想必大差不远。”

    王琏语气酸涩:“韩大人倒是妄言,我春闱来回数载,还未见哪个考官儿敢如此保证的!”

    柳孟梅道:“萧生为乡试解元,满腹锦绣华章,会试三甲稳若囊中取物。”

    萧滽蹙眉,把茶盏顿桌上,起身指有事撩袍先走了。

    看他背影晃得消失不见,也不晓谁低语:“瞧他倒挺傲慢,眼高看不起人。”

    陆无双却赞:“如萧生这般学富五车者,恃才傲物却也可谅。”

    众人见他言语处处维护萧生,不便再多说,把茶饮尽即走出观音庙,各自散去不提。

    且说萧鸢正穿园过院朝府门走,恰与去书房的赵正春迎面相遇,她连忙俯身见礼,赵正春也止步,背着手,语气温和:“若没记错,你阿弟三日后要入考试院了罢?”

    萧鸢抿唇称是,略思忖:“能否请赵大人赐教?”

    “你言明就是。”他看着一缕碎发散落在她鬓边,被春风轻轻拂动,一只黄莺儿在柳梢间脆鸣。

    萧鸢说:“我在帮阿弟整理考篮儿,很是犯难,不晓哪些该带,哪些不该带?大人是走过考场一遭的,想必心如明镜,可否教教我?”

    赵正春笑了笑,才道:“要备的着实多,恐你难记,不妨随我去书房,我写给你更妥当些。”

    萧鸢“嗯”了一声,乖觉地走在他身后,赵正春放慢脚步,似随意般问:“你小妹和沈岐山颇亲近,我记得你说过与他并不相熟。”

    萧鸢斟酌着回:“我在富春镇开茶馆,沈大人来吃过几回茶,给蓉姐儿送过一个画眉鸟笼子......她很是喜欢。”

    “原来如此。”赵正春颌首:“倒想不出他能做出这种事儿。”

    萧鸢也笑了:“他人不坏。”

    赵正春没有答话,稍顷忽儿又问:“我那妹子若嫁与他,你觉如何?”

    萧鸢回话:“我与他不相熟,赵大人还是自思量为宜。”

    赵正春噙起嘴角:“既不相熟,你怎知他人不坏?自相矛盾!”

    萧鸢听得怔一怔,有些哭笑不得:“我好似说甚麽都是错呢!”

第壹柒玖章 赵正春话考茶娘

    赵正春轻轻笑着,萧鸢悄看他侧颜,飞眉凤眸,鼻挺唇薄,乌松油亮的发绾得齐整,他很高大,一身绛红官袍十分合体。

    古有诗来形容他:人物风流还似晋,衣冠儒雅尚如唐。

    萧鸢暗忖前世里她只见过沈谕衡这副斯文皮相,如今和赵正春相比,果如滽哥儿所述那般,沈谕衡斯文的阴沉,而愈发显的赵正春清风明月。

    不过她向来看人不准,赵正春能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也未必能有多良善。

    一路胡思乱想进了书房,果是高门大族的人家,书房都比寻常人家要宽阔,墙上挂着名人山水,黄花梨大橱整齐堆满各种书册,桌安搁着笔墨纸砚,临窗搁着卷草纹矮榻,一个丫头俯腰在理榻叠被,听得动静站直身来行礼,见到萧鸢愣了愣,目光有些吃惊。

    赵正春吩咐她:“泡壶碧螺春来。”又朝萧鸢笑道:“你原是开茶馆的,应最懂茶最会品茶,尝尝我这碧螺春如何!”

    萧鸢连忙推辞:“大人的茶不必品鉴,定是极好的,我只是来拿单子就走。”说话间那丫头已出去了。

    “不急,你随意坐罢。”赵正春先进内室里更衣,等丫头端着茶盘复来,他也恰走出,换了身沉香色团花纹真裰。

    坐回书案前,丫头执壶斟茶两盏,他滑盖吃了口,便充满兴味地看向萧鸢。

    萧鸢无法,只得硬起头皮品茶,晓得此时不说些甚麽、还真要被赵正春看低,她略思忖问:“赵大人可知晓,撮的一样茶叶,为何茶馆里的茶,要比自己府上冲泡的滋味足?”

    赵正春眉梢微挑:“可是水的缘故?”

    萧鸢点头淡笑:“大人智慧,泡茶之水需得活火煎,何谓活火,即炭尖燃焰苗,煮水时辰也有讲究,若炭上焰苗刚起,盛水器才热,便立即倾倒,这水太嫩压不住茶燥,若水沸得过老,则冲不出茶香来,反把好端端的茶给糟蹋。”

    赵正春继续问:“你觉得怎样的水最适宜?”

    萧鸢回话:“煎水时有三沸,初沸水声如阶下夏夜虫鸣,二沸之声似载车吱呀满归,三沸之声如风过松涛,涧水奔流,再煎便老了。泡茶亦如做人,施中庸之道,是而二沸刚至三沸间,最适宜冲茶。”

    赵正春探她的目光有些微变,萧鸢把茶盏搁香几上,起身再道:“还烦请赵大人把单子给我,时候不早,不能久坐。”

    赵正春没再多话,拈起毛笔写与她,此处不再多表。

    再说萧滽出了观音庙,也不想回江南会馆,招手拦了轿迳直至家里,正是晌午时,推门便听得房里有笑声,疑惑的迈进槛,见长姐竟然在。

    “你今没去赵府麽?”他端起壶倒盏花茶一饮而尽,那和尚每道菜实舍的放盐,咸的喉咙都齁了。

    萧鸢笑道:“赵府小姐陪老夫人去旁处赴宴,没事儿不用去,说起还有三日你要入考试院,严打满算不过两日,得帮你把考篮仔细备好。”

    她拿过一个竹考篮递他面前:“你再看看还缺甚麽!”

第壹捌零章 萧二郎感念长姐

    萧滽看考篮里分三层,下层搁有笔墨纸砚、油布缝的卷袋,中层搁剪刀蜡烛钉锤油纸等,上层是各种耐饥经久的吃食,还有些零嘴儿,剥壳桂圆肉、糖莲子、柿饼及切好的参片。除了考篮,还有个箱笼,搁着被褥枕靠门帘,小盒里备着丹药,另备了鸡鸣炉,小锅铫子茶碗筷箸,一包碎米,一筒面条,一杯茶叶,还有熏肠板鸭咸鲞及些酱醋盐佐料,只需热热便能吃了。

    萧滽着实吃惊:“这是阿姐整理的?”井井有条不说,简直应有尽有。

    萧鸢笑道:“我请教过赵大人,他说备齐这些,试院科考九日顺利过。”

    萧滽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子暖意,他其实数年里很多事毋庸亲历亲为,但也明白替他摆平诸事的下属或旁官儿,或因命不可违、或因利益交换,是没有甚麽真诚以待的。

    而长姐却不同,她抠心挖胆地在替他操着这样又那样的心,只因他是她的阿弟,她们是亲人。

    有种冲动,想告诉她面前这个阿弟已非她的阿弟,他很好奇她的反应,是震惊、不敢置信、以为玩笑,还是伤心痛苦,以至盛怒之下将他驱撵。

    他嘴角动了动,终是把话压至喉咙口:“我若不高中,莫说阿姐,连这考篮都对不住。”

    萧鸢安慰道:“你也勿要有负担,科举场试需的是天时地利人合,缺一不可,你到底年轻还小,这趟不行,三年后卷土重来亦不晚。”

    萧滽笑而不语,燕靛霞从房里出来找茶吃,脸红通通烧得厉害。

    萧鸢拿了参片给他含,他摇摇头,吃完两盏茶回房去,蓉姐儿蹦蹦跳跳跟在他身后。

    萧鸢叹口气:“这燕生旧伤未愈,新痕又添,他打算在我们这里住到何时呢?还有他那师兄怎样了?”

    萧滽从考篮里拈颗桂圆肉吃:“等我科考完了再解他的事。”

    萧鸢忙把考篮拿开,嗔怪道:“可是我一颗颗剥出来的,蓉姐儿都没允吃。”把指甲尖凑他面前:“瞧,都有些劈了。”

    萧滽伸手去握,又被长姐躲开,遂笑问:“阿姐可是欢喜沈岐山那样的糙汉?”

    萧鸢寻来两颗桂圆剥壳:“我不是说过麽,我欢喜斯文人。”

    “斯文人?”萧滽略挑眉:“我这样的麽?”

    萧鸢看着他噗嗤笑起来:“你还小呢。”

    “我可不小。”萧滽眼眸沉了沉。

    萧鸢笑语:“譬如赵大人那样的就很不错。”

    “你欢喜上他?”萧滽有些烦恼,若不是自己长姐,他也要随沈岐山骂声水性杨花了。

    “我不过这麽一说罢。”萧鸢道:“就算欢喜又如何?他那样的家世,又是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怕是与他作妾都不配呢。”

    萧滽抿起唇角:“阿姐勿要着急,待我日后功成名就之时,你想嫁谁,皆是我一句话的事。”

    “那敢情好!”萧鸢笑得腰都疼了,蓉姐儿闻声从房里跑出来,眨巴着眼睛、接过阿姐手里的桂圆肉,又要跑。

    “就在这里吃。”萧鸢拦住她。

    蓉姐儿不肯:“给燕哥哥拿的。”

    萧鸢追问:“是你自己要拿,还是他让你拿的?”

    “燕哥哥要吃,补血!”

    萧鸢看一眼萧滽,戳蓉姐儿额头一记:“喛,老实孩子!”

第壹捌壹章 送走弟遇人相助

    三日后丑时,萧鸢已起身量米煮饭,灶台对面有一只小窗户,窗外还是一片炭黑,廊下拴了一只公鸡,见窗映灯,以为天亮,沙嗄就是一长啼,引得邻房的鸡也呼应不绝。

    不多时,萧滽抱着哼唧哭泣的蓉姐儿下楼来,他洗漱过,鬓角滴着水渍。

    萧鸢接过蓉姐儿,萧滽把灶里热的饭菜端上桌,拨了碗米饭吃将起来。

    蓉姐儿不哭了,萧鸢磕白煮鸡蛋给她吃,一面嘱咐阿弟些话,其实该说的早已说过,再说一遍似乎心底才踏实。

    萧滽很快用完饭,听得大门有人叩钹,是预先叫好往贡院的轿子。他拎起箱笼抱着考篮往外走,萧鸢送到门外,恰见有些举子轻装前行,后有厮童提箱抱篮尾随,不由歉然:“是该给你请个小厮跟着伺候。”萧滽笑着摇头:“哪里需要,至贡院点好名进入头门,这小厮就再无用处,费那银子作甚。”

    燕靛霞闻得动静也出来相送,听得这话,道:“我陪你去。”

    萧滽想想没拒绝,萧鸢便笑说:“待燕生回来,我把那鸡杀了给你补身骨。”

    蓉姐儿也笑嘻嘻地拍手:“哥哥中状元。”萧滽捏一下她的脸儿,俯身进了轿子。

    萧鸢看着轿子直到消失不见,香烛纸马店的张婆正大开店门,隔条街儿问:“滽哥儿考科举去麽?”

    “是啊!”萧鸢笑着回。

    “考中了,你就算熬出头哩!”张婆颇为感叹,她有时替人做媒,瞧见条件好的儿郎也想替萧娘子撮合,但京城的人大多实际,光这拖弟带妹就足够唬退一众。愿意收她为妾的老爷也不过看中其姿色,新鲜劲过了谁知会怎样嫌弃。

    萧鸢颌首,抱着蓉姐儿转身往家门走,迈进槛欲阖门时,忽有个乌衣老婆子拄着拐杖、背着个蓝布褡裢,颤微微走过来,扬手抹额上汗道:“我要往前街女儿家,到这实在走不动,又饿又渴,好心的娘子可肯给口饭吃、赏口茶喝?”

    萧鸢热心道:“巧着我早上新做的饭菜还热乎着,你进来罢!”

    那婆子千恩万谢地迳自入门,萧鸢看她鞋底连带面皆是污浊秽泥,遂让她在廊前略站,放下小妹,自往二楼寻鞋去。

    那婆子看向坐在槛上、抱着大公鸡玩耍的萧蓉,忽然背也不驼,脚也起力,脸上皱纹亦舒展开,眼泛红光,两颗獠牙从嘴里龇出,语气儿凶狠:“姥姥令我接你回去,否则就要你的小命。”

    蓉姐儿呆呆看着她,不太高兴:“你长得好丑呢,会吓倒阿姐的。”

    那婆子抓起拐杖直朝她面门掷来,蓉姐儿弯起眼儿笑,把手里的公鸡扔向她。

    萧鸢拿着双布鞋下楼来,不见老婆子的影儿,有些奇怪:“小妹,她人呢?”

    “走啦。”蓉姐儿两手鼓鼓,眯眼在看枝梢上嘁嘁喳喳叫不停的麻雀。

    萧鸢“哦”了一声,也不甚在意,又觉哪里不对劲儿,四顾扫了一圈,恍然问:“我买的那只大公鸡呢?”

    “跑啦。”蓉姐儿望向敞开的大门。

    “怎能让它跑,可贵买来的!”萧鸢奔出门追鸡去了。

    蓉姐儿拍拍手,一团乌沙洒落与地,又被一缕春风混着尘灰、吹得弥散不见。

    这正是:青龙白虎同行处,必有一死一损伤。

第壹捌贰章 萧滽科考进贡院

    萧滽和燕靛霞乘轿一路畅行,直至快近贡院才举步维艰,有小贩一手拎盏油灯,一手握卷装线曲折的纸册,在轿间细缝处穿梭,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考题买不买,十两银子,保准金榜题名。”

    燕靛霞唬了一跳:“真的假的?”十两银子,够农户一年可活,咂舌!

    萧滽闭目养神,稍顷懒洋洋道:“自然是假的,谁信谁是蠢材。”

    燕靛霞撩帘伸出脑袋,竟见真有举子掏银买了,不晓能不能中,他想。

    总算挪移至贡院门前,两人下轿排队等着点名,这一等足足等到日落衔山,红笼高挂起,才点到萧滽的名进头门,燕靛霞不得入内,从袖笼里掏出个桃木小符,递给他:“我方才搜寻四周,旁的举子都有祖宗前来庇佑,就你石头缝里蹦出的,还有个怨鬼在旁虎视眈眈,这个定要挂在脖颈上,他就不敢近你身前。”

    萧滽接过道谢,燕靛霞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方才离去。

    萧滽背起箱笼,提着考篮往里走至搜检处,灯火亮如明昼,看见两员监门官坐在棚里吃茶,一个是忠显校尉神策卫镇抚李刚,一个是忠显校尉金吾右卫镇抚郭源。

    不由暗自感叹,当年给他提鞋还被他踹几脚的两小吏,如今都成了秩品六品的官儿,而他现却落在他们手里。

    这正是:三十河东三十河西,莫欺当时少年位卑贱。

    “喛你!杵着做甚?”两三守门军齐喊来:“解怀脱鞋,不得久搁!”那李刚郭源二人正坐着无聊,听得呼喝,索性起身过来并肩查看。

    萧滽解开衣襟,露出胸怀及里袴,李刚笑道:“书生年纪不大,本钱倒不小。”郭源亦“吭哧”低笑。

    萧滽冷沉地挺挺腰骨,这两人总算有些长进。

    整理毕衣裳,他携箱笼考篮进二门,恰遇见陆无双,两人简单寒暄两句,各问了彼此舍号,相邻不远,幸得不近底号如厕处,也不敢多言,各在各舍就座。

    萧滽把鸡鸣炉连同小锅,搁号舍对面挨墙放,每五舍分一员号军,可帮忙做些打水点火的杂活。他把考篮打开,挂好号顶门帘,铺好被褥枕头,在右墙龛里搁好灯烛,桌上摆全笔墨纸砚,再抓一把桂圆肉吃,想想,取出燕靛霞给的桃木小符,穿根绳子挂在胸前,悠哉坐等题卷。

    再说萧鸢跑了只鸡遍寻不着,想着答应燕生的,便牵着蓉姐儿穿街去赶早市。

    “萧娘子,我这刚宰好的鸭子,脯肉还鼓鼓的,再送你把酸笋,一道炖汤喝,味道绝好的。”十八鲜店的伙计热情吆喝。

    萧鸢笑着摆手,脚步不停留地走,说起她家门前就有市集,杀猪卖鱼各种鸡鸭鹅和果蔬一应齐全,何必要舍近求远。

    原来她所居此处就是个人多嘈杂的热闹地儿,物价也是水涨船高不便宜,但过两条街靠近板桥那边,因地僻人稀,相应物价就降下不少。

    萧鸢原还不知,是张婆晓得她穷后,偷偷告诉的,一般不说,街坊邻居买卖也是买卖,传扬出去没法做人。

第壹捌叁章 号房梦里听劝诫

    汪洙诗曰:学问勤中得,萤窗万卷书;三冬今足用,谁笑腹空虚。

    萧滽在号房里过了三日,一直吃冷食点心,这日嘱咐号军升火烧水,他要煮面条吃。

    半晌不闻动静,遂起身撩帘见鸡鸣炉内仍一片凉冷,再瞄左邻右舍皆炉火旺燃,熬粥煮面热气氤氲。他沉脸问号军:“可是缺你银钱不成?”

    那号军委屈道:“也是怪哉!旁人风炉一点就着,唯你这个确是难燃!”

    萧滽冷哼一声,自接过炭石火折子,把火升了,下一把面条,打只荷包蛋,煮熟捞起,又蒸了熏肠和板鸭,味儿极香勾人馋虫,热饭热汤吃个饱。

    接着继续做卷答题,二月乍暖还寒,已近天黑,掌起灯,可见呼吸轻薄成一缕烟,他把被褥披起,听得咳嗽吐痰声、翻盆盖碗声、打翻砚台低咒声,还有谁在低泣,号军拎着红笼寻音察看,含糊几句,终是安静下来。

    萧滽有些困意,把卷子放油布袋里,正打算歇息,忽觉门帘一动,他问:“是谁?”一个少年不敢入,只探头进来,嗓音怯怯:“你戴桃符我不敢进。只问那盘里熏肠可是阿姐灌的?馋得很,能否给我一块来尝。”

    萧滽定睛看去,竟与他长得一般模样,心下了然,拈了几块扔到帘前,他拾起狠吞虎咽吃了。

    萧滽开门见山:“号军点不燃炉,可是你所为?”见他不否认,厉声问:“你跟来这里作甚?要搅混我科举不成?”

    那少年道:“我原是怨恨你鸠占鹊巢,但此时倒觉大幸,奉你一句,快快弃考,否则就算高中状元,也无福消受。”

    “此话何意?”萧滽还待再问,却见帘子倏得荡下,他欲追去,猛得惊醒,竟是趴在桌面做了场梦,手边盘里空空。

    凝神沉思半晌,仅凭荒唐一梦便弃考,是断不可能,既来之则安之,遂不再多做旁想。

    这正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忧喜聚门兮,吉凶同域。

    到十六日三场终毕,萧滽背起箱笼,抱着考篮儿从号房出,人实在多都慢慢前行,恰遇到陆无双,不见柳孟梅。

    陆无双笑嘻嘻问他考得如何,萧滽淡道马马虎虎,瞧他精气神足,问道:“你定是考得不错。”

    陆无双大言不惭:“岂止不错,皇榜高中舍我其谁。”此话一出,顿时引得众生侧目。

    萧滽眉眼微敛:“遇事停三分,说话留两分,陆兄忌话太满。”

    陆无双笑道:“我就这性子,说甚麽是甚麽,做不得假,来不得虚。”

    便有熟识的举子过来道贺恭喜,萧滽默然避之一边,出了贡院,恰见萧鸢手抱蓉姐儿,身后随着燕靛霞,正东张西望四处找寻。

    蓉姐儿先看见他,兴奋地伸长胳臂:“哥哥,哥哥抱。”

    萧滽把考篮递给燕靛霞,抱过蓉姐儿,萧鸢则盯着他问:“考得好麽?”

    “好得不得了。”他捏捏小妹嫣粉的面颊,有说不出的轻松。

    相由心生,萧鸢顿时抿起嘴笑了。

第壹捌肆章 莺莺肖想探春枝

    且说一年春好处,不在浓芳,在小艳疏香枝头。

    这日萧鸢等几绣娘和赵莺莺在老夫人房里描花样,有丫鬟来送一纸柬帖,说是户部尚书府罗老夫人相邀出城探春。

    老夫人不想动:“每年探春都耗在来回路上,拥拥堵堵举步维艰,春景看的马虎,自家院里也有草地花柳池塘、紫雁黄莺蝶蜂,何必拼老命凑那个热闹。”

    赵莺莺笑道:“哪里是单为看那些,主为吸那阳春气,闻那香春味,听那语笑喧阗,图个相聚,聊个和乐。”撺掇要去。

    老夫人推脱:“你别缠我,你哥哥答应一起去,我就允去。”

    赵莺莺嘟起嘴:“他哪里肯答应,那样的大忙人。”

    老夫人倒自在起来:“你不问咋晓得,说不准太阳就打西边出来!”

    赵莺莺抱住她胳膊埋怨:“既然晓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还要我去问,祖母也学会耍心眼了。”

    “没大没小的。”老夫人戳她额头一记,忍不住笑起来。

    萧鸢等几也抿起嘴儿笑。

    “进院门就听得你们笑声。”赵正春掀起帘自走进来:“甚麽事这麽可乐?”

    “怎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老夫人假意呵斥,赵正春摆手:“是我让毋庸通传的。”顺势在榻沿右首一张椅上坐下来,丫鬟急忙斟茶,老夫人道:“把炖的燕窝粥盛一碗给春儿吃,他上早朝忒辛苦,吃这个补身骨。”

    萧鸢听到老夫人唤他“春儿”,觉得实在可乐,弯起嘴角悄溜他一眼,哪想竟与他的目光碰个正着,手一颤忙垂颈,把朵芙蓉花瓣剪歪了,得重新来过。

    赵正春不落痕迹的收回视线,那萧娘子不止长得妩媚,人也怪有趣。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燕窝,慢条斯理吃着,再问:“你们方才在说甚麽?”

    赵莺莺开口道:“罗老夫人来邀祖母出城探春,祖母说无可看的,不肯去。”

    赵正春颌首:“是无甚麽可看,一早就得乘轿马出城,光出城就得等半日,好容易至了园圃,百里无闲地,前后左右皆人潮,没待多久又得早走躲避回城大军,纵是满怀有赏初春野趣的情致,到此余的唯有精疲力竭,不如就在自家园子里看看就好。”

    赵莺莺一脸丧气,朝老夫人道:“我讲甚麽,就晓得哥哥不答应,问也白问呢。”

    老夫人也是小孩心性,人家要去她反觉无趣,这边赵正春真反对,她倒又松动起来:“一年不过就这一次,春光易老也就二三月时,受点累倒也值得。”

    赵莺莺连忙道:“祖母可答应了!”

    老夫人笑回:“你哥哥去,我便也跟着逛去。”

    赵莺莺走近赵正春身边,给他捶肩膀,极力怂恿:“去罢!绣娘她们也很想去。”

    “真的?”赵正春眉梢微挑:“可是在哄我?”

    “哪里有哄你?”赵莺莺转头看向萧鸢,这个最机灵,遂嚷着声问:“萧娘子,你想不想去?”一面儿丢眼色。

    萧鸢自然不想去,有这样的闲空,不如在家里带小妹做绣品挣银子。

    却又不好驳赵莺莺兴趣儿,只得违心道:“这样的晴天暖日,谁不愿出去郊外走走呢。”

第壹捌伍章 萧滽枝上直打春

    赵正春嘴角的笑意加深:“好!随了你的意!”

    这话说的一语双关,似对萧鸢说,又似回答自己的小妹。

    赵莺莺高兴得不行,赵正春继续吃燕窝粥,又说了会旁的话儿,老夫人信佛,到时辰要照例做功课,皆告辞从房里退出来,赵莺莺走前首,萧鸢跟在绣娘最后。

    她忽听身后有窸窣脚步声,回首看,竟是赵正春背手走近,连忙往侧边让道,却听他轻着声:“我晓得你是为莺莺才那样说!”

    萧鸢抿起唇:“老夫人说的好,春光易老不过二三月,一年也就一次,闺阁小姐难得能正大光明出门玩耍,驳了于心不忍。”

    “就这麽心善!”赵正春笑了笑,语意温和:“你放心罢,不白出去玩,算工钱的。”

    萧鸢脸颊倏得红透:“哪里是为工钱,是我那小妹无人领。”

    “你就把她也带上,老太太最喜欢孩子,谁要问起,你就说我允了的。”他讲完再不逗留,径自往前走了。

    萧鸢晚间回至家里,围桌吃饭时,把这事叙了一遍,蓉姐儿听得可以和阿姐一起城外探春,油着嘴直嚷:“要去,要去!”

    萧滽蹙起眉宇,嗓音暗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赵大人在觊觎你的美色。”

    萧鸢瞪了瞪他,真是服了,只要有谁对她好些,这阿弟就疑神疑鬼的。

    萧滽冷哼一声:“你别不信,我是男人,自然最懂男人心。”又看向燕靛霞:“你说是不是?”

    燕靛霞点头:“我也觉得是,赵大人想娶你为妻!”

    萧鸢不由噗嗤笑出声来,戏谑道:“那敢情好,我做了尚书夫人,你们也能跟着吃香喝辣岂不美哉!”

    “阿姐。”萧滽正色提醒她:“黄粱美梦可以做,但不是当下!那赵正春三九年纪,为何迟迟不曾娶妻纳妾?”

    “为何?”萧鸢听得一怔。

    萧滽认真道:“或许他身有隐疾不能人道,或有龙阳断袖之癖不好女色。”

    萧鸢撇撇嘴:“你就不把他往好里想,那样的世宦子弟,门风不坠,家声丰誉,看他身型清梧,言谈有节,是再正常不过。”

    萧滽接着说:“就如你所说,那他岂不更为可怖,寻常高门贵女已不入眼,他是想要尚公主。”又添一句:“反正没阿姐你的份,他不过见你美貌起的逗弄之心。”

    “我可没肖想过,都是你在说。”萧鸢被打击坏了,起身迳去刷锅起碗,此事不再提。

    转眼已至探春这日,萧鸢起个大早,蓉姐儿也无须她叫醒,自个爬起来,笨拙地穿衣,乖乖由阿姐帮着洗漱梳头,想到能出城玩,满脸都是笑。

    燕靛霞打着呵欠出来倒茶吃,蓉姐儿拉他衣角:“燕哥哥,一起去。”

    妖孽就知道玩儿!他瞪了瞪眼,自顾回房睡觉。

    萧鸢换了身衣裳,想起滽哥儿评论赵正春的那些话,也不穿红戴绿惹人目,只择件樱白衫,穿条青裙子算数。

    她这厢正要带蓉姐儿出门,却听得一阵马蹄萧萧,足靴踏踏,砸门声震天:“可有人在?”

    萧鸢眼皮顿时猛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壹捌陆章 平地一声惊雷起

    赵伯才拉开门闩,有五六校尉凶神恶煞冲闯进来,其中一人朝萧鸢喝问:“举子萧滽现在何处?”

    萧鸢放下蓉姐儿,让她去找哥哥,自上前福身见礼:“萧滽是奴家阿弟,不晓各位官爷寻他何事?”

    那人厉道:“萧滽牵扯此次春闱舞弊大案,皇帝震怒,誓要彻查,若有违者;必严罚不贷。”

    萧鸢顿时五雷轰顶,惊得后退两步,眼底瞬起泪花:“怎可能呢!他原就是乡试解元,岂会做出自毁前程之举,这其中必有冤屈啊,官爷!”

    那人不耐烦的很:“你与我等说没用!”看到闻讯而来的燕靛霞,即命上前抓捕。

    “我是萧滽。”一道嗓音淡淡响起,萧鸢急回头,见阿弟穿着件竹根青直裰,抱着小妹出来,神情平静与旁时无异。他把蓉姐儿递给长姐,看她眼眶发红,终叹道:“怪未早听阿姐之言,终起祸端,能做你阿弟是福气,愿来生再续罢!”

    “这是甚麽话!”萧鸢恼了:“你无错又怕甚麽,官府定能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萧滽扯起嘴角笑了笑,带丝讽意。

    阿姐还是天真,这世间不是甚麽都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他太解其中味。

    在校尉入门那刻,他便理顺了前原后果,不过是朝堂党派相轧,他和陆无双那个猪友成为别人手中筏子,莫再提仕途前程,入了诏狱,这条命也休矣。

    “你别不信。”萧鸢咬紧牙根,硬声道:“你好生给我撑着,阿姐拼了命也要把你救出来。”

    这世间还有人愿为他拼命麽?!萧滽心底一暖,抬手朝她挥了挥,径自被校尉簇拥着往门外走。

    先前那说话的校尉落在最后,欲迈出槛时,忽听得说:“这位官爷请暂且止步。”

    他顿住回首,见那妇人送上个锦布袋子,接过掂掂份量,估摸有二十两银,倒是出手大方,再看她白衣青裙自带媚俏,掩不住通身的风流气儿,却并不银邪,遂缓和嗓音低道:“诏狱进去是人,出来便是鬼,时不我待,小娘子还是早点想法子去罢!”

    一阵马蹄扬起尘嚣纷踏而走,不久便没了声息,萧鸢扶着墙站好会儿,才深吸口气,朝蓉姐儿说:“对不住啊,今不能带你探春了。”

    “阿姐。”蓉姐儿泪汪汪搂紧她的脖颈:“我不要探春,我要哥哥。”

    “阿姐这就去想法子。”萧鸢把蓉姐儿放到燕靛霞面前:“你陪她会儿,待我回来。”又同赵伯嘱咐几句,辄身出了门,街坊邻居皆离远远地悄看,张贵满身鱼腥气走过来,有些担心问:“滽哥儿怎和东厂的人在一起?他可是犯事了?”

    萧鸢摇摇头,也无心思多话,招了一抬轿子,指名儿往江南会馆去。

    蓉姐儿坐在台阶下呜呜地哭,赵伯给她橘子糖也摇头不吃,燕靛霞挨她身边坐了半晌,窥她哭得脸红通通,上气不接下气的。

    也不知怎地,忽然把她抱起往自己腿上一坐,说了句让他日后想起就咬牙的话:“哭甚麽,不是还有我麽!”

    这正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第壹捌柒章 赵正春细解朝堂

    京城外有个快活林。

    不过却被红墙高围,内里只供高官贵人春赏,路过百姓唯能见花柳争出粉墙,莺燕斜掠枝头,唯能闻红妆嬉笑,白面行歌,是个难窥其景的神仙处。

    赵老夫人和罗老夫人围坐桌前晒日阳儿聊话,赵莺莺则和罗家四小姐罗晴嫣,六小姐罗玫,八小姐罗钰一道去打秋千,丫鬟婆子在两边簇簇护着。

    罗钰年纪尚小,只道害怕摆手不敢,赵莺莺一撇嘴:“你看我的。”她把两只袖笼用手帕扎紧,撩裙摆抬足踩上踏板,两只手紧攥住左右细绳,命丫鬟来推。

    两个丫鬟先还轻轻推送,赵莺莺一面命她们用力,一面自己抻腰直背挺挺站着,脚下定紧踏板暗中使劲,这秋千便愈荡愈高,如飞向云端,忽而又翩跹回落,再加裳裙被风吹得轻飘飘扬起,倒像天外飞仙一般动人。

    “你这妹子倒挺会打秋千。”户部尚书罗聪凭栏眺望,赞道。他今个也沐休,被赵正春邀来春赏,择了假山当中的一座亭子,一面吃酒观景,一面聊些闲话。

    “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赵正春不以为然,滑盖吃茶,觑眼看见绣娘们站在秋千边齐仰颈,不见萧鸢的身影,或许带她小妹往旁处耍了。

    “活泼泼有甚不好。”罗聪笑着看他:“你也老大不小,尚未婚配。仔细看看我家那两位小姐,若是觉得中意,可遣官媒来提亲。”

    赵正春淡扫过,笑而不语,罗聪晓他没看上,不甘问:“外传你有尚公主的心思,可是真的?”

    “言过其实。”赵正春蹙眉:“皇帝尚还年幼,藩王虎视眈眈,同僚党权倾轧,各怀鬼胎,我每日里为应付朝政而心无旁骛,哪有神思再去想娶亲婚配之事。”

    正说着,忽见近身长随气喘吁吁沿山路奔来,递上一封信笺:“吏部左侍郎林奉元遣人急送。”

    赵正春拆开翻了翻,把信笺给了罗聪,罗聪接过看后大惊:“今日早朝时,沈尚书连同一众言官,纷纷弹劾韩燝春闱受贿卖题,皇帝震怒,当即查封考院,命东厂校尉羁押韩燝及两位考生入诏狱待察。”

    赵正春喜怒不形于色,执壶斟茶,平静道:“韩燝为礼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保,处处听命皇上,他表现甚显,沈尚书早有剔除之心,此次抓住时机,定是充备而来,必难以翻案,我等旁观即可,务要参与其中就是。”又问:“那两位考生是何背景?”

    罗聪翻至最底才道:“一位是扬州盐商陆大富之子陆无双。”

    “果不其然。”赵正春颌首:“另位呢?”

    “来自杭州富春镇的乡试解元,萧滽!”

    赵正春手中茶盏一顿:“富春镇萧滽?!”

    罗聪道:“正是,可惜可惜,空有满腹才华,此次恐是纳命无。”

    越正春侧首问一旁管事:“萧姓绣娘现可在园中?”

    管事回禀:“一早托人告假,因家中有应急事儿无法同随来。”

    原来如此。赵正春放下茶盏,站起身便走,罗聪忙问:“你要去哪里?”

    “回吏部!”说话间,人已远了。

第壹捌捌章 萧娘子明问前情

    萧鸢下轿闷头就往江南会馆里走,有举子坐在桌前吃茶聊闲,看见个妇人闯进来,都很惊奇。

    “这位娘子哪里来的?”有人涎她美貌,出言招呼。

    恰柳孟梅听得抬眼,见是她大惊,连忙站起走近,压低声问:“你怎找来了?”

    萧鸢眼里起泪:“那位陆无双陆爷呢?”

    “此处说话不便,出去再说!”柳孟梅率先走在前面,萧鸢随他身后,听得有举子笑谑:“原来是陆爷欠下的风流债,得去诏狱里讨喽!”

    她心一沉,走出馆门拐进一条狭窄胡同,顿住步劈脸就问:“陆无双也被抓进诏狱?你明白告诉我到底发生甚麽了!”

    柳孟梅道:“我也是一脑门子的懵,晨时五六校尉拍门闯进,陆爷连衣都未穿齐整,就被羁押而走,唬得我再不敢多待,迳往会馆来躲避。”

    他想起还犹感惊魂:“后听他们议论才晓得,主考官韩燝韩大人也被下了诏狱,说是被言官谏诤其受贿卖题给陆爷和......”他看看萧鸢脸色:“和滽哥儿。”

    萧鸢怒极反笑:“你知晓我们姐弟三得穷,哪有多余银子买题,滽哥儿原就是乡试解元,更无须多此一举。”

    “是极!”柳孟梅忙道:“我也是如此想,只因此次试卷中有道题目晦涩难懂,考生十之有九未答或答不准,唯有陆爷及滽哥儿制艺极为完美。”他顿了顿:“他俩至京城后曾数次拜访韩大人,那陆爷你晓得,手脚大方,花钱若流水,出入他府上均送贵礼,科考结束后,陆爷咬定必能金榜题名,喜不自胜,哪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遂遭来小人妒恨,以一传十,添油加醋,竟惹来这场无妄之灾。”

    萧鸢咬着嘴唇:“你此言差矣,滽哥儿只到过韩府一次,后再不曾踏门,哪来的多次。”

    柳孟梅颌首:“这便是以讹传讹,众口铄金。”

    萧鸢又问:“我记得此次另位主考是沈谕衡沈大人,滽哥儿和陆无双也过府拜访过他,怎此次他倒相安无事?”

    柳孟梅凑近她耳边,轻轻说:“了不得!我也是听闻不晓真假,就是他在朝堂上奏了韩大人一本,再加言官群起谏诤,惹得皇上震怒,定要彻查此案。”

    萧鸢听得眼前发黑,扶住墙也不吭声,站了会儿要走,柳孟梅见她可怜,开口道:“陆爷的随从正四处打点,一为其狱中少受些苦,二为能进去见面,你若愿意,我可领你去见他,他有的是银子,不在乎多帮你一个。”

    萧鸢摇摇头:“此时更是要避嫌,不能与他们有一丝儿牵扯,我自去想法子。”

    看着她的身影渐模糊成春日里一道伤痕,柳孟梅叹息一声。

    想看春光何必远行郊外,这两边儿杏花如绣,细柳笼烟,黄莺紫燕斜掠晴空,官车轿马嘎吱嘎吱来往,店铺子门开大张,行人享受着暖阳香风的拂照,皆行得不快。

    萧鸢脚有些发软,脑中空空,沿街边走边停,被个挑担卖药酒的货郎不慎撞了一记,痛得刹时清醒过来。

第壹捌玖章 司门前怒被犬欺

    北镇抚司门前三五校尉在聊话,其中个突然抬起下巴说:“那妇人站有一个时辰余。”

    其他几个随望去,果然离镇门石狮子不远,亭亭立个小娘子,年纪不上十**,生得标致等样,但见:

    眉似柳叶含嗔,眼若潭水流怨,颊如桃花经雨打,唇仿樱果遭霜覆,妖娆体态丢风流,一身简素许多愁。

    有个恍然道:“我倒认出来,不就是辰时缉拿那萧姓考生的长姐麽?”

    穿锦衣的千卫马稹朝侍卫吩咐:“你叫她过来。”

    萧鸢站在北镇抚司临街前正无措可施,忽有个侍卫近道:“马大人寻你问话。”

    她心底暗喜,连忙随跟其后,至马稹面前俯身见礼。众人打量她一会,马稹才问:“你从哪里来,姓甚名谁,可知这是甚麽地方?还敢在此逗留不去?”

    萧鸢强抑心慌,镇定回话:“民妇原是杭州富春镇人,姓萧单名鸢字,陪阿弟萧滽进京赶考,哪想今朝辰时被捕入北镇抚司问罪,想着不知怎样才能再见他一面,因而含悲在此不敢离开,只求好心的官爷给民妇指条明路。”

    “江南出美人儿,此言果然不虚。”马稹看着她笑:“想见你阿弟还不容易。”

    萧鸢有些不解:“还请大人明示。”

    马稹忽伸手挟抬起她的下巴尖儿:“陪我春风一夜,定让你进诏狱,去见你的阿弟!”

    一众嗤嗤哄笑起来。

    萧鸢撇头挣脱开来,后退几步,羞怒的满脸通红,倒把先前郁卒丢抛,整个人瞬时鲜灵活透。

    “你可答应?”马稹看得转不开眼,一径逼问。

    “这不是萧娘子麽?”忽听得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皆望去,不是旁人,竟是五军都督府的将军顾佐,他今恰在北镇抚司有公务傍身。

    萧鸢急忙上前见礼,顾佐看她眼眶发红隐忍的模样,再瞟过那乌合之众,顿时心如明镜,半认真半玩笑:“他们可是在欺负你,讲与我听,定替你作主!”

    萧鸢暗忖滽哥儿在他们手上,哪里能随意说的,只勉力笑说:“不曾有欺负,是民妇太多意!”

    “同她逗着玩哩。”马稹讪讪道,打个响指,被簇拥着辄身往门内去了。

    “你在这里作甚?”顾佐好奇地问。

    萧鸢终是忍不住流泪,把滽哥儿辰时被校尉羁押,她去江南会馆所听闻,及方才遭马稹轻薄叙了一遍,道:“我想见阿弟一面,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不知该求谁去,顾大人不晓可有法子助我?”

    顾佐面露难色:“实不相瞒,北镇抚司现由东厂执管,得皇帝亲领,专责监察京师众官吏不轨、亡命、盗奸等机密大事,我虽是秩品三品的将军,却也忌惮他们几分,实奈何不得。”略一沉吟笑道:“我怎忘记,你可去寻沈三爷相助,他若愿意相帮,不过是一举手一投足之劳矣。”

    萧鸢其实最不想去找他,可听过顾佐这番说辞,心知是真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遇。

    这正是: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皆是天注定。

第壹玖拾章 燕生羞顾蓉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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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玖壹章 萧鸢探监滽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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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玖贰章 走投无路赴沈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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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岐山重生后,面对前辈子死对头赵正春的示好,他大度的表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那拖弟带妹的小寡妇好生眼熟啊!可不就是利用他又害他身败名裂的毒妇嘛!现下正是这毒妇命运多舛时,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她的手段。沈岐山咬着牙表示:那就先从做妾开始……怎地前世冤家也重生?!萧鸢唬得心肝胆颤骨头软,前世把他坑得惨惨地,这日子该怎麽过?毒点:1、男主在女主前,不是C,女主是C。2、该文多处有市井生活描写,看惯剧情线的可能不适应。3、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别来这里找存在感。4、喜欢就投票,评论,收藏.......我家长姐凶且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长姐凶且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