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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页里非刀     我家长姐凶且媚txt下载     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贰贰叁章 赵姨娘细问蒋氏

    沈岐山武将出身,忒是眼明手快,瞬间托住瓶底,往萧鸢怀里一塞,沉起嗓音:“抱牢,摔了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萧鸢原还吊心,听他这话,反倒没了慌张,咬牙回嘴:“做你妾,我就没打算过甚麽安生日子。”

    “彼此彼此!”沈岐山脸色愈发冷清。

    蓉姐儿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瘪起小嘴,眼里扑闪泪花。

    沈岐山摸摸她的头:“今是你阿姐大喜,不哭。”

    荡下轿帘,径自去上马,萧鸢揩帕子给小妹擦脸,勉力笑起来:“哭甚麽,沈老爷说的对,今可喜庆的很。”

    鼻子不觉发酸,眼眶泛红,掩饰着撩开一线帘缝,恰看见滽哥儿挺直的背影,抿紧嘴唇,至少,至少弟妹都安好!

    赵姨娘等几人远远站在楼上瞧热闹,听鞭炮劈里啪啦响彻整个府邸,也看不清甚麽,眼底只晃过一抹鲜艳的红,心底顿时生起了刺。

    她掐一枝桃花,慢慢往大夫人蒋氏的院子走,才走到门前正巧遇上,连忙近前福身笑问:“大夫人辛苦,新娘子可是接进府麽?”

    蒋氏由她跟来,“嗯”了一声:“已经送往三爷新房里。”又道:“你先慢坐,我去换衣裳,熏的满身烟火臭味。”转身即进了卧房。

    也就一盏茶功夫,蒋氏复又转来,坐下接过丫鬟手里的燕窝粥默然吃着。

    又是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响,赵姨娘歪头听了会儿,笑说:“不知情的,还当今日三爷娶正室呢!那大红的轿子,像火般烧人。”

    蒋氏心中恼火,冷笑道:“三爷往时没察觉,如今倒是愈发没个顾忌,风俗规矩一概不守,又是红轿子又是放鞭炮,还骑马去接迎,就差新娘子凤冠霞帔一身了。也不怕人家背后指着脊梁骨笑话,我都无颜见谁了,老爷还任由着他混帐不管。简直气死个人。”又添了句:“瞧着,晚间还备下五六桌客席,请了朝堂同袍来吃酒,从早送礼的不间断,常嬷嬷几个收的手软。”

    赵姨娘附和说:“可不是,绝非我吃醋捻酸,再怎麽欢喜那姑娘,关起门随意,可场面的规矩还得守。”她顿了顿:“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到底未曾分家,况兄嫂若父母,这送的礼要收,也该大夫人您来收才是个礼数。”

    “我一直没看错你,莫说另两个,就连大爷那些个姨娘们,都没你知我的心。”蒋氏面色稍霁,又嗤笑:“你还说姑娘,三爷纳的是个孀妇,且拖弟带妹。”

    赵姨娘怔了怔,她前些日头痛脑热病着,只知三爷要纳妾,详情未曾得知,原思忖定是哪个小官想巴结奉承,把自个女儿许来做妾。

    她问:“不晓是个甚麽来历?”

    蒋氏道:“听闻是富春镇老宅那边人氏,傍随进京赶考的兄弟而来,怎就被三爷相中要纳进房,方才看过一眼,脸儿抹得红红白白,像唱戏的旦角儿。”

    赵姨娘踌躇稍顷,又问:“她可是姓萧?单名唤个‘鸢’字?”

    蒋氏有些吃惊:“你竟与她熟识?”

    这正是:打死结冤家来相聚,解不开姻眷又逢面。

第贰贰肆章 沈岐山倍受关怀

    赵姨娘笑着点头:“旧年在富春镇与萧娘偶遇,哪想现竟成了姐妹,这是怎样的缘份,就怕她不想见我呢。”

    “怕?!”蒋氏眉梢微跳,打量她的神情:“这又是何意?”

    “今是萧娘大喜日子,不便背后论人短长。”赵姨娘端盏吃茶。

    蒋氏欲待说些甚麽,门外丫鬟来报:“老爷急找夫人去。”

    她二人不再多话,各自散去不提。

    再说沈岐山在花厅请摆六桌席,多为素日相交笃厚同袍,聚一起人声纷沓,语笑喧阗,勾肩搭背地互敬吃酒。

    沈岐山叫来萧滽,给他介绍官儿认识,萧滽拱手作揖,不亲近亦不冷淡,且认了一桌就指着旁事避开了。

    兵部右侍郎丁玠啧啧两声,取笑他:“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你这小舅子可半点不领情。”

    “硬气!”沈岐山吃口酒也笑:“我就好感他这股劲儿,若是见着你们一味阿谀奉承,我倒要飞脚把他踹开。”

    吏部侍郎曹大章问:“可是受春闱舞弊案牵连的那位萧姓举子。阅过他的文章,倒是满腹的锦绣才华。”

    顾佐附和道:“萧滽原为南京乡试案首,此次若非受此案牵连,前三甲他定占一席。正应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老话矣。”

    曹大章摇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算是给他的人生历练未必就不好,磨去年少气盛的傲蛮,才能渐日稳重。”又问可参加招考庶吉士?听得答有,便拈髯颌首。

    丁玠、李纶、顾佐及张仁把沈岐山叫到跟前,看着他似笑非笑。

    “作甚?”沈岐山晓他们狗嘴吐不出象牙,端盏要走,却被张仁一把揽住肩膀、顾佐抵住腿腹动弹不得。

    他蹙眉:“别以为我大喜日就不敢揍你们。”

    李纶不理,只低问:“洞房打算怎麽过?”

    沈岐山笑骂:“你洞房怎麽过,老子就怎麽过!”

    “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张仁叹口气:“兄弟面前毋庸逞强,你那驴大物什,现中看不中用、谁不知晓。”

    丁玠把个锦盒塞进沈岐山袖笼里:“大力回春丹,我没舍得用,皆赠你,没准有奇效!”

    李纶火上加油:“那马运来我可见过,印象里身无几两肉,若被嫂子嫌弃你连他都不如,我们亦与有耻焉。”

    沈岐山瞬间沉下脸来。

    张仁忙给众人使个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喜之日提那些旧事作甚。”斟酒过来敬他陪罪。

    沈岐山一饮而尽,晓得他们是有口无心,调笑惯的,并无恶意,便说些旁话岔开了去。

    萧鸢被迎入房里,常嬷嬷领着两丫头在铺床叠被,她便拉着蓉姐儿坐在桌前,蓉姐儿待不住,蹭下椅在床边摇晃,忽在床沿抓一枚红枣儿往嘴里吃。

    两丫头一名春柳,一名紫燕,春柳是新买的丫头,紫燕是大夫人房里使的,现拨来用,还有个唤夏莺的丫头明个人牙子才送来。

    紫燕见蓉姐儿又去抓枕边花生吃,低声唬她:“这些吉祥果儿是给老爷姨奶奶用的,你怎贪嘴吃了?”

第贰贰伍章 洞房床榻无鸳鸯

    常嬷嬷察觉萧鸢的目光盯来,连忙从篮子抓一大把花生给蓉姐儿:“不妨碍,拿去吃罢!”

    蓉姐儿摇摇头,辄回阿姐身边,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这是怎麽了?”沈岐山恰入房见着此幕,沉声问。

    常嬷嬷携两丫头过来见礼,一面陪笑:“并无甚麽事,姨奶奶......”瞄向萧鸢,指望她说两句体谅话儿。

    谁也不想大喜之日就生事端不是!

    哪见得萧鸢只轻拍蓉姐儿的背脊宽慰,连眉眼都未曾抬。

    常嬷嬷只得讲明因由,沈岐山看了紫燕一眼,也没说甚麽,朝跟随的福安交待:“命厨房送一桌汤饭来,蓉姐儿饿了。”

    福安应诺退去,蓉姐儿抬起头,眼睛闪闪发亮,跑去抱他的大腿:“沈老爷。”

    沈岐山噙起嘴角:“该叫姐夫才对。“

    “姐夫,姐夫。”蓉姐儿甜滋滋地叫。

    常嬷嬷等几则笑得不太自然。

    萧鸢只觉刺耳,做人侍妾本就低贱,弟妹亦没资格称呼一声“姐夫”,尤其官户人家规矩甚严,沈岐山不是不晓得。

    便觉得他在故意戏弄她,和小妹!

    “蓉姐儿。”她忽然开口:“叫老爷!”

    蓉姐儿回头打量阿姐的脸色,唤声“老爷”,跑来萧鸢身边要她抱。

    沈岐山神情渐显肃穆,额上青筋跳动,终是噙唇冷笑,头也不回地甩袖走了。

    房里气氛窒息至极,常嬷嬷等几面面相觑,也不敢乱说话,床被已铺陈停当,还这里掖掖那里拂拂假意忙着。好在厨房送来汤饭,萧鸢命她们退下,自和小妹一道用饭。

    待月上枝梢头,晚烟透窗牖,蓉姐儿已送去西厢房安歇,她坐在桌前撑着腮打瞌睡,春柳端铜盆子热水进来,胆怯怯回禀:“老爷说今晚他不过来,让姨奶奶自个歇息。”

    萧鸢怔了怔,也没啥感受,反暗松口气,解了头面,乌云松挽,起身洗去脸上粉黛胭脂,换了衣裳上床榻,春柳放下帐儿,再昏灯暗烛,蹑手蹑脚地出了房。

    萧鸢原是困得直点头,怎躺在榻上倒无了睡意,翻来覆去,床架子嘎吱嘎吱响。

    春柳隔着帘栊道:“姨奶奶有何吩咐?”等半晌不见动静,打个呵欠也就不再问。

    萧鸢不敢乱动,腰间被什么硌得酥疼,顺手摸索稍顷,竟是一颗花生,又满床找个遍,把能吃的都吃了。

    趿鞋下地,倒盏茶漱口,再走近窗牖,月光照在院里梧桐树顶上,像洒了雪,泛起白森森的银光。

    廊上悬的几盏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隐有守夜婆子闲语传进耳里。

    “老爷是真不打算回房麽?”

    “老爷在书房,说是赵姨娘去了。”

    “.......赵姨娘也没个眼力见,这里好歹今才头一日,怎麽着也不该来抢房,连一夜都不肯让。”

    声音渐渐远去,萧鸢略站了会儿,方掀帘出房,朝春柳摆摆手,走进西厢房,蓉姐儿睡得满脸是汗。

    她脱鞋上榻,拿过扇子打风,打着打着,也朦胧地梦了周公。

第贰贰陆章 春柳初见玉人面

    丫鬟春柳一早提着铜壶去厨房烧热水,七星灶已占去六个,把壶顿上炉口,站到小窗户前,靠墙倒挂一只洇满水气的葫芦式镜子。

    她对镜用指尖绞缠发丝编麻花辫,看见个穿水红衫荼白布袴的女孩儿,打着呵欠走进来,朝个嬷嬷训道:“怎还在这里唠嘴,大夫人急等洗脸,耽搁了骂你一脸。”

    插到春柳前面,照镜子捊发毛的鬓角,春柳朝侧边让了让。

    “今怎这般早。”那嬷嬷找抹布包住壶柄,左手提一个,右手又去提一个,嘴里叫:“小玉,还有只水壶你来拎。”

    丫头回嘴:“我还要去厨房催粘糕哩,哪里有空帮你。”

    嬷嬷咬着牙道:“没得空还在这里要好看?左右照不出个奶奶样来。”提着两壶热水自去。

    那丫头气的跺脚,朝春柳道:“这坏心眼嬷嬷,不得好死。”搅着手骂咧咧走了。

    不晓是哪房的嬷嬷,把多的那壶水飞快地提跑,春柳听得“哗”一声,自己那壶也烫起来。

    厨房里人渐渐来多了,听有人笑着在嘀咕昨晚三老爷未入房的事,甚当着她面说:“是个回头人,入不入房,总也没帕子可交。”

    春柳听得懵懂,却知晓不是好话,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回到院里,蓉姐儿在廊前逗一只小猱狮狗玩儿。

    她掀帘进房,有个年轻少爷坐在窗边,正和新姨奶奶说话,他乌发绾起,面白唇红,凤眸斜长入鬓,目光冷淡,穿身青色直裰,端盏慢慢吃茶。

    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爷,一时呆了。

    萧滽瞟过那被自己旷世美颜迷倒的小丫鬟,烦恼地叹口气。

    萧鸢噗嗤笑出声来。

    常嬷嬷皱起眉道:“杵在那作甚?还不赶紧伺候姨奶奶洗漱。”

    春柳满脸通红,背过身去倒水,院里厨房婆子送早饭来,常嬷嬷连忙出房去接。

    萧鸢走到脸盆架子前弯腰洗脸,萧滽低怒道:“沈岐山到底想干甚麽?让阿姐沦为笑柄,既然不在意你,又何必强纳。”

    萧鸢接过棉巾擦净湿渍,坐到妆台前施粉敷脂,听他这话只是抿唇不语。

    萧滽走到她跟前轻轻说:“阿姐勿要恼,他即便在也无法与你洞房。”

    “此话怎讲?”萧鸢插花簪的手顿住,由他凑近耳畔低叙,不由瞪圆双目,有些难置信:“可当真?”

    “我原也不信。”萧滽回道:“但昨晚他都怂得没胆回房,显见传言不虚。”

    萧鸢就是怀着这样震惊心境,去大房拜见奉茶,大老爷沈谕衡及夫人蒋氏、在神案两边太师椅上端坐,沈岐山竟已到了,坐在下首左侧吃茶,右侧一溜站着赵姨娘及另两个妾。

    沈岐山抬首似不经意瞭过她,恰与她目光相碰,不期然的柔媚温情,顿时心底松软,哼,毒妇,还以为她不在乎甚麽洞房花烛。

    丫鬟铺好蒲团,萧鸢收回视线,从常嬷嬷手里接过茶盏,狠吸口气,往沈谕衡面前一跪:“大老爷吃茶。”

    沈谕衡“嗯”一声,不说甚麽,接过滑盖吃了口,再顿放桌面上。

    这正是:一份孽缘痛彻骨,隔世偏生又逢君。

第贰贰柒章 萧鸢借景挡唇枪

    萧鸢再给大夫人蒋氏奉茶,蒋氏坐座上已把她认真打量,只觉面熟,忽而记起年时在大雄宝殿遇过,残存印象是因她生得风流妩媚,此会看来又胜却那时十分。

    心底暗思忖:“怪道三爷不顾她是个拖弟带妹的孀妇,硬要纳来做妾,果然标致极了。不晓三爷来问自己讨历年俸?、还有买房可是受她挑唆的?!若是这般,真个红颜祸水。”

    面上却不表露,笑吟吟地接过茶吃了,受过礼,又指赵姨娘几个给她相见,彼此认识后,吩咐都坐了。

    蒋氏朝沈岐山道:“你前时问我讨俸?,遂让保帐的管事细细算了,今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各位皆在跟前,就把存的银子悉数交还三爷。”

    命丫鬟请候在门外的管事进来。

    那管事胆颤心惊走入房,给列位拱手作揖,再从袖笼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沈岐山。

    沈岐山接过看了两眼,噙唇冷笑:“二百两白银,吴管事确定没算错麽!”

    吴管事额头覆满汗水,期期艾艾地:“这帐册大夫人都核过,不曾有错。”

    沈岐山抬首扫过镇定自若的哥嫂,面容浮起一抹嘲意:“很好,那就这样罢!”他把银票收进袖笼里,起身谁也不理睬,径自头不回地离去。

    沈谕衡撩袍起身也走了。

    萧鸢只觉心服,这蒋氏貌端持重,藏愚守拙显得好相处,其实城府深沉,敛财如命,名副其实的“把家虎”,心底对沈岐山的同情愈发多了几许,之前的气少了几许。

    蒋氏站起身笑道:“你们各回房罢,我和萧姨娘去园子转转,说些体己话。”

    一众告辞散去,唯她俩朝花园子过来,正是人间四月天,姹紫嫣红开遍。

    但见得进门有径,径曲绕,两边密竹深林,浅翠嫩青;出径是阶,阶畔名草繁花,争奇斗艳;下阶是桥,桥下流水疏荷,含苞待放;过桥是圃,圃内古松怪石,傍两三白鹤起舞,掠圃是亭,亭内雕栏画栋,五彩斑斓,更不提那紫燕穿软柳,黄鹂度翠阴,粉蝶惹花蕊,锦鲤扭腰身,这正是:

    满园春色,全凭狂花趣树安排,一派生机,总是飞鸟游禽妆点。

    蒋氏走得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看萧鸢依旧轻松自在,站在一笼树阴下,开口问:“听闻萧姨娘在富春镇是做茶馆生意,可真?”

    萧鸢点头称是,蒋氏沉下脸来,皱眉再问:“还听闻你的风流名声,又可真?”

    萧鸢镇定道:“大夫人听知,这世间的人呀,你看前面,菖蒲浅芽蔫答答,只因北天难适应,他便讲菖蒲根娇叶弱假尊贵,柳垂金线随风舞,只因枝条软嫩长,他偏说杨柳身轻体贱多放荡,月季荣谢四季同,只因茎粗刺尖利,他便说月季包藏祸心扎人手。却不知菖蒲青青瑶池生,人间花草尽荣艳,未敢与它争高名。杨柳无力向人垂,玉纤折得遥赠友,便似观音手里时。还有那月季,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皆是仙草仙树和仙花,哪里怕众人乱讲生事非,大风吹倒了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我萧鸢怎样的人物,管不得旁人,只要三老爷心知肚明就是真!”

第贰贰捌章 沈岐山放言警戒

    蒋氏无言,稍顷才道:“萧姨娘端的好口才,我且问你,昨晚间三爷怎宿在书房?他再莽撞,亦是个懂分寸的人,你没惹恼他,断不会如此。”

    萧鸢回话:“三老爷让小妹唤他姐夫,我觉不妥,又不是他凭媒娶的妻,这般便气了。”

    “你倒无错。”蒋氏叹息一声:“三爷是个武将,父母逝的早,大老爷忙于朝政对他疏于管教,我个妇人也不便多说,日久成了这桀骜不羁的性子。”又道:“给你提个醒,不能事事都依他顺他,该坚持还得坚持,否则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大老爷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萧鸢笑着应诺,蒋氏揩帕子拭额上薄汗,懒得多逛,两人客套会儿各自散去。

    萧鸢折了一枝桃花,由春柳随着往回走,不用如往日忙里忙外为生计打拼,她便把这春光好生瞧,看了几丛花,观了几群鸟,赏了几池水,又望了几片闲云,便到了院门前,那个叫夏莺的丫头已被人牙子送来,看上去至多不过七八岁光景,和蓉姐儿坐在门槛上拿柳条子编花篮玩耍。

    萧鸢把桃花枝给蓉姐儿,在院里遇见常嬷嬷正晒褥被,常嬷嬷凑到跟前,皱起眉埋怨:“说好要个十一二岁能干活的丫头,却送来这麽小个,能做甚麽呀,白占住一个人头数。”

    萧鸢笑道:“不是有春柳和紫燕,还有嬷嬷你。”她惯常无人伺候的。

    常嬷嬷撇嘴:“姨奶奶可别说了,紫燕一早被三老爷退回给大夫人。”

    萧鸢怔了怔,忽见廊上站着福安,便晓得沈岐山在屋内,她顿住步想辄身去陪蓉姐儿,却听福安掀帘禀话:“萧姨娘来了。”

    只得入房,果然沈岐山坐在桌前擦拭他的宝剑,遂上前见礼,沈岐山抬首,她颊腮被日阳晒得发红,整个人看去热乎乎的,继续垂眸拭剑,一面问:“去哪里了?”

    萧鸢执壶倒茶连吃几口,方笑回:“大夫人邀我逛园子,走走停停便至现在。”

    沈岐山蹙眉道:“以后少和她套近乎。”

    “好!”

    手微顿,嗓音娇甜,答的顺从,余光瞟见她抿唇朝他笑,笑甚麽,有甚麽好笑的,还笑得这麽好看!

    “昨晚睡得可安稳?!”他言语带些嘲意,听常嬷嬷说了,夜半出房跑去陪蓉姐儿。

    萧鸢摇头,捂嘴打个呵欠:“昨晚小妹帐里有只蚊子,可精怪,点烛四照寻不着,没亮了就在耳边嗡嗡,折腾到窗纸发清才捉住。三老爷您可睡得好?”

    “我麽?!”沈岐山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自然好,赵姨娘很会伺候人。”

    还死要面子地气她呢。萧鸢腹诽,决定开诚布公,很真诚道:“三老爷委实不必这样,无论前时再怎地不甘愿,既然嫁了你,便决意要好好和你过,纵是你如今不能人道,我也无谓的,人这辈子又不指着那活,无儿女也落得个自在清静。”

    沈岐山脸色发青,却笑问:“大夫人同你说的?我不能人道?”

    作者的话:这次在.asxs.女频,我和圈主要眇宜修一起搞了一个活动,除了骂人什么话都可以写(须在书评区自己开个帖子),主要是为了发币,最高币,最低500.asxs.币,我觉得至少可以看好几本书了。所以大家来参加啊,第一搞活动,给我和圈主个面子罢!

第贰贰玖章 语带双关斥萧娘

    萧鸢抿唇不言,她深知,沈岐山高大魁梧、年富力强,又是沙场驰骋的武将,前世里可是个需索猛烈的主,如今突遭变故,心境可想而知。

    怪道往昔屡将她戏弄却并未逾界,原来非是故意克制,再瞧那脾性阴阳怪气的,现皆有了出处。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落到这般田地,也是怪可怜。

    沈岐山只觉背脊飕飕发凉,这毒妇是甚麽眼神?同情他吗?镇定的继续拭剑,是在同情她自己罢!

    毒妇在富春镇水性杨花,同风流少年厮混、可不是一日两日,否则也不会声名狼藉。

    他暗忖稍顷,忽然沉声道:“既然你已知晓,便不隐瞒,可怜你嫁我,此后余生再也不能享阴阳交配、床笫之欢,现想来是我太无情,你倒底才十九年纪,青春貌美、韶华正好时,不能箍住你陪我度这枯燥乏味的日子,现给你机会,若心底委实不愿与我过,亦不怪责你,自可收拾箱笼带弟妹离去。”

    萧鸢惊睁双目,有些不敢置信,他费尽心机纳她做妾,才进门翌日就答应放她走:“老爷勿要戏耍我。”

    “无根之人本就喜怒无常。”沈岐山表情依旧:“趁我主意尚未改变,你尽快抉择。”

    萧鸢顿时心起波澜,一面儿仔细观他,一面儿低想,今世本就不想与他有牵扯,无奈滽哥儿惹祸上身,才被迫与他做妾,现他既然良心发现,不论真假,总要一试。

    遂抿唇道:“既然老爷发话,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来世结草衔环报您恩情,我这就收拾箱笼,领弟妹离去。”即站起欲要离身。

    “既然答应放你走,便不急于这一时。”沈岐山慢慢道:“我再问你两句话。”

    萧鸢松口气:“老爷要问甚麽?”

    沈岐山握住剑柄来回把玩:“我这剑长不长?”

    萧鸢怔了怔,目光移向剑身,被他擦拭的青光锃亮,寒气逼人,莫说内行人,她这外行瞧着就觉价值不菲,点头回话:“长得很。”

    沈岐山把剑竖起:“我这剑粗不粗?”

    萧鸢细量宽度,暗算尺寸:“也粗得很。”又添一句:“我这样的女子是握不住。”

    沈岐山眸光蓦得黯沉,接着问:“你看它直不直,挺不挺?”

    萧鸢答:“又直又挺。”

    沈岐山冷笑道:“可偏有人不识货,说它不长不粗、不直不挺、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萧鸢有种不祥的感觉,眼皮直跳,勉力笑说:“是谁这麽没眼力见呢,明明是个好物。”

    “偏就有这种人要当睁眼的瞎子,道听途说反信以为真。”沈岐山笑道。

    萧鸢却笑不出来了,只听他道:“你走罢!”

    此时不走又待何时,她连忙站起,给他福了福身行个礼儿:“三老爷多保重!”拔腿便要朝门方向去。

    “你且等等,替我斟盏茶再走不迟。”沈岐山把剑“咣珰”入了镶满宝石的鞘套。

    萧鸢只得走近桌前,拎起紫砂胎剔红山水执壶,往他面前同色盏碗里倒茶,眼见得满上,便将壶往桌面一搁,辄身就走。

    忽听“啊呀”一声惊叫。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贰叁零章 青天白日暗香浓

    萧鸢猝不及防,瞬间两脚离地,腰肢被箍,竟被沈岐山一把抱起,慌乱中紧搂住他的脖颈,说话都结巴了:“你这是做甚?不是说好放我走麽?”

    “放你走?”沈岐山噙起嘴角冷笑:“除非老子死了。”又咬牙叱:“毒妇,就知你有异心,先还说好好和我过,转眼就无情无义。”

    萧鸢被丢在褥被上,摔得眼冒金星,也生了火气,抬眼瞪他:“明晓得我经不起试,你还耍奸!”

    “不试怎知最毒妇人心。”沈岐山从袖里掏出一颗药丸子,握住往嘴里送。

    “你在吃甚麽?”萧鸢满脸戒备。

    “吃甚麽!”沈岐山故意给她看:“丁玠给的大力回春丹,听闻有奇效,今就指它和你洞房,不战个三百回合,决不罢休!”

    萧鸢嘤呜一声扑过去抢,眼睁睁见他丢进嘴里,辄身去桌前吃茶水,欲哭无泪,有种要倒大霉的感觉。

    沈岐山佯装吃茶,暗把药丸吐在盏内,再回头,毒妇一脸生不如死,实在是大快人心。

    开始解革带扯松衣襟,露出宽阔肩膀,再是精*悍胸膛,萧鸢心呯呯跳到嗓子眼,慌张说:“现是白日呢!蓉姐儿随时会进来,你不能等到晚间麽?”

    “等?”沈岐山眉梢轻挑,笑容竟带一抹邪气:“我药丸子都吃了,你让我等!”他看着她,沉声唤福安。

    福安隔着帘栊回话:“爷,在哩!”

    “你守住门,无我的吩咐,天王老子都不允进来。”他接着道:“蓉姐儿若来,让常嬷嬷带她去书房,把廊前笼里的鹦鹉放出来陪她玩。”

    福安应声好哩!

    沈岐山说话间,手也未停,已脱得仅余一条荼白里袴,甩掉鞋履跨上床榻,打量萧鸢缩在角落双手掩胸,像只炸毛的野猫儿:“你无耻,堂堂将军,竟用这般龌龊手段......”

    “我药性发作了。“沈岐山出言打断,伸手抓住她的腿拖到身前*挂在腰两侧,俯身而下,咬住她的红唇,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他觉得吃药这个法子,胜过他所有胜仗的谋策,任何暴戾都有了合理解释,理直气壮,想干嘛就干嘛,想怎样就怎样,自己怎麽舒服怎麽来。

    你能拿个吃了大力回春丹的男人怎样呢,他已经没了脑子,只剩本能,完全不受控制。

    恰好萧鸢也是这般想的,她听得“嘶啦”一声绸缎声,不由打个哆嗦,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沈岐山双眸含赤,目光燃起旺火,是怎地妖娆美貌,竟比记忆里来得更为猛烈,恰如一副四季图,但见得:

    漠漠冬来,冷山卷千云堆雪,烟霞润色,春风妆园桃点红,柳枝轻摆,夏至雨生红莲绽,一江秋泉只待送行舟。

    这正是:软柔艳冶最堪怜,别有风流挂眼波。

    沈岐山嘲笑她:“你抖个甚麽劲,勿要装,身经百战的浪妇,可不是这副样子。”

    萧鸢闭闭眼睛,再睁开,趁他神智清楚还能讽刺她的当儿,一把攥住他的胳臂,抑着喘道:“你好生听我说。”

第贰叁壹章 萧滽暗听房中语

    此时再不坦白恐稍后半条命没!

    萧鸢舔了舔红润的唇瓣:“马运来被抓时,没来得及洞房。”

    沈岐山虎驱一震,眸光深邃定看她不言语,表情高深莫测。

    “我个孀妇带着弟妹讨生活不易,只知背靠大树好乘凉,哪里还顾得保全甚麽名声!”萧鸢硬起头皮接着说:“老爷您既然矢志要圆房,还请多怜惜些个!”

    沈岐山依旧没吭声儿,他已是强弩之弓,箭绷弦上。

    瞬间便察觉到了,她所言非虚。

    “阿鸢,阿鸢!”沈岐山嗓音沉浊喑哑,忽然在她耳边低唤。

    萧鸢只觉似有拳头重重砸在心上,前尘今世幕幕帧帧交叠,恩怨情仇轮替,鼻里酸楚引得眼眶泛泪,混着身上疼痛,终是抬手搂紧他的颈子,呜呜咽咽地:“别再把我弄丢了!”

    她还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沈岐山吻上她的唇,十指蓦得紧扣,喘息愈发浓重起来。

    窗外日光弹指过,月移花影挂枝梢,几声猫儿叫,引得狗儿吠,大燕子扑簇翅膀斜掠梁栋。

    萧滽摇摇晃晃进了院子,看见春柳踩着板凳、正小心翼翼在挂厢房檐下点亮的灯笼,他接过替她挂,环扫四围问:“蓉姐儿呢?”

    春柳回话:“常嬷嬷带她出院子玩。”

    萧滽瞟她几眼,这丫头怎动不动就脸红,却也不表,踩踏跺上游廊,要往长姐房里去,忽被福安挡住去路。

    “怎地?”他喜怒不形于色。

    福安连忙作揖陪笑:“老爷在房里同萧姨娘说话,令未经他允许,天王老子也不得入。”

    好大的口气!萧滽冷笑:“明知山有虎,我今非偏向虎山行了。”

    不管不顾向前走,福安步步向后退,直抵到湘帘子,紧皱起一把脸:“萧爷何苦为难我个长随!”

    萧滽没有说话,他听见房内传来沈岐山沉沉地笑声,且说:“我这剑长不长?”

    阿姐嗓音似与往日不同,嗯嗯呀呀模糊不清,又听说:“我这剑粗不粗?你来,看可握得住!”

    “唔.....滚蛋!”

    萧滽暗忖,原来他俩再议剑,长姐哪懂这些,甚是强人所难。

    听他戏笑道:“你说利不利......睁眼说瞎话,怎会不利,一剑便溅了血。”

    再听得阿姐恼羞成怒了:“人要脸树要皮,你个不要脸皮的。”

    “我不要脸皮?是谁不识货,说它是百无一用的废物!”忽而一声低喘:“糟了,毒性发作,得再治一回。”

    便听得长姐幽幽怨怨地:“你都几回了,还没散尽麽!”

    嘎吱嘎吱满耳是床架子在响动,萧滽后退五六步,沉吟会儿问福安:“三老爷中的甚麽毒?”

    那福安可是个经过事的,自然深晓房内在干甚麽勾当,见这舅爷懵懂无知,亦怕他闯进大家皆失颜面,眼珠子一转低叹道:“三老爷两年前雄关一役,被射中一支毒箭,虽请过神医钱秉义诊治,但余毒终未褪尽,不定时会发作一回,现正毒发,姨奶奶在替他敷药呢,萧爷还请回避为宜!”

    萧滽点点头,略站了会儿,见得满园红笼点亮,天色愈发昏暗,这才移步离去。

第贰叁贰章 萧鸢礼见三娇妾

    有词曰:一泓幽涧柳分开,尽道清虚搅破,三月春光风带去,莫言玉容消残。

    又有曰:房前飞絮,散为一院阴凉,枕上鸟声,唤起半窗暖阳。

    萧鸢是被饿醒的,沈岐山不在,只有枕上凌乱的褶痕,记得寅时他要上朝去。

    屋外丫头婆子皆起身了,在院里泼水洒扫,轻轻说话。

    她抻腰坐直,慢慢穿衣,时不时蹙眉咝声气儿,这大力回春丸药效实在太猛,连昨晚饭都没顾得吃。

    咬牙暗忖,再不能让沈岐山服那药丸子,否则没三两趟,就得把她这条小命搭上。

    忽听蓉姐儿在帘外哭啼啼地找阿姐,连忙唤她进来,常嬷嬷拎着食盒子与春柳夏莺随在后入房,夏莺拎夜壶扫地,春柳倒好洗脸水,去帮常嬷嬷挂帐子理铺盖,瞥眼瞟见褥子上一滩红红白白的,嬷嬷面不改色的卷起裹成一团,见她愣在那儿,低喊一声:“拿新褥子来。”

    春柳这才回过神,跑去拉开橱柜,取来海棠色洒花缎面薄褥,嬷嬷接过薄褥,把卷裹团的给她:“拿去搁盆里拿水浸起。“

    萧鸢已洗漱毕,坐在桌前和蓉姐儿吃早饭。

    她暗看春柳抱着咚咚往外跑,颧骨不经意泛起红晕,揭开江米小枣粽的叶儿,用筷子剔进碗里给蓉姐儿,再给自己剥一个吃起来。

    待用过饭,萧鸢才对镜梳头、松挽起发髻,听得夏莺隔着帘栊禀报:“姨奶奶们来见。”

    晓得躲不过这岔,拿起只莲花簪插在乌油发里,走到门前迎接,蓉姐儿不肯离开,紧拉着阿姐的衣摆。

    赵姨娘率先而进,另两个摇摇摆摆紧趋,萧鸢先客气:“应是我去见姐姐们,还麻烦你们跑走一趟。”

    赵姨娘摇手,微笑道:“都是姨辈儿,性子皆随和,不讲那些虚礼。”紧着介绍另两个互拜叙礼。

    萧鸢自然认得她俩,一个名董葵,一个名董榴,是个低秩品官员为奉承沈岐山,甘愿将自己两个女儿送给他做侍妾,这二人不过二十年纪,董葵是鹅蛋脸儿,大眼挺鼻厚唇,长挑身材,文静不爱说话;董榴则圆脸盘儿,五官显肉,天然带些娇憨的神态,都识字会写,最擅乐器唱曲。

    前世里她二人在沈府没待几年,就被沈岐山送给了旁人。

    常嬷嬷过来斟茶递水,萧鸢招呼她们围桌坐,董榴从袖笼里掏出桂花酥糖给蓉姐儿。

    蓉姐儿怯生生接过,道了声谢。

    其实也没有甚麽话讲,东拉一句西扯一句,赵姨娘笑道:“原少时在富春镇那般要好,后成了离线的风筝,一个在南,一个往北去,想着这辈子再也不见,却兜兜转转进了一家门,可不是天定的缘份。”

    董榴惊奇地问:“竟还有这样的事。”

    萧鸢抱着腿上的蓉姐儿淡笑不语,赵姨娘掰扯了许久,董葵插话问:“皇帝不是要赐婚麽?听闻是赵尚书的妹子赵莺莺,不晓得可好相处?”

    赵姨娘叹息一声:“这样的名门贵女岂没个傲性子,只看她是否愿意放低身段、与我们计较罢了。”

    蓉姐儿忽然竖起耳倾听,稍顷从阿姐腿上滑下,乐颠颠地朝门前跑,嘴里喊:“沈老爷,沈老爷来啦!”

第贰叁叁章 赵姨娘能说会道

    萧鸢暗道不好,连忙唤小妹回来,廊上已一路脚足靴响,婆子打起帘栊,沈岐山看着跑近的蓉姐儿,噙起嘴角一把抱起,想想笑问:“你阿姐.....”

    蓦得止言,房里一派热闹和乐之景,姨娘们竟然都在,站着福身行礼喊他“三才爷”。

    因未曾想会见到方才那一幕,她们心底不约而同起了惊异。

    沈岐山面容沉稳,语气浅淡:“不必拘礼。”萧鸢近前接过蓉姐儿,让夏莺带出房玩去。

    沈岐山坐上矮榻,虽未有主母,姨娘也得守规矩,按大小排位,右手最前是赵姨娘,萧鸢则站在最后。

    赵姨娘把手帕塞在腋下,接过常嬷嬷手中的茶盏递上,董葵董榴则去替他脱靴,春柳拧干水帕子伺候她们擦手,皆为个男人献足殷勤,只萧鸢纹丝不动。

    沈岐山滑盖吃口茶,抬眼见萧鸢站得远远,靠近墙角躲过光线,面容模糊,秋葵黄的衣裳更似蒙了尘,身影黑搓搓的。

    他问赵姨娘:“你们过来有何事?“

    赵姨娘笑道:“萧妹妹过门有两日,我们还未互相见过,今儿是特意过来拜会叙礼的。”

    沈岐山“嗯”地应了声,再看萧鸢一眼,面容有些不悦,立在那般远处低眉垂眼,冷冷淡淡,刻意地显露疏离。

    装甚麽!他心底浮起嘲意,昨晚两人皮肉相贴犹**,那雨意云情、山盟海誓似乎情至浓处时、也恶心地说了不少。

    床榻方寸之间,锦帐四围之内,从昨午时至夜半,更是个极乐**之地。

    连晚膳都抽不出时辰吃,只把这数年的积存倾囊而出,她不也很欢乐的受了。

    这毒妇惯爱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遂看向赵姨娘又问:“安福前日说你住的房里边角漏水,管事可有遣工匠前去修葺整理?”

    赵姨娘不曾想他竟挂怀,怔了怔连忙笑着回话:“已经好了,不但重整屋顶,还装修了旁处,粉漆了四壁廊柱,像新盖的一样。着实也要谢大夫人多费心,那些日邀我宿她院内,好生一番打扰。”

    “她果然多费心。”沈岐山笑了笑,自抬手执壶倒茶。

    赵姨娘暗瞟他神色平静,趁热打铁道:“老爷打算把萧妹妹安置在哪个院子呢?”

    沈岐山心一沉,不露声色问:“此话何解?宿在这里不好麽?”

    赵姨娘摇头道:“这可是老爷您的房,萧妹妹若宿此处,不符府里规矩,且弟妹时常来去,扰你方便不说,她亦是难为。可巧我那里新装修的房,正房五面大而阔,寻思着不妨让萧妹妹来与我同住,我俩皆富春镇人,幼时感情笃厚,后虽分别,但今见了,却觉更胜往昔亲近呢!”

    且说萧鸢听得赵姨娘这席长篇阔论后,也甚感吃惊,正暗忖她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即听得沈岐山厉声道:“萧姨娘,站那麽远作甚?怕我吃你不成,近前来,我要问你!”

    萧鸢上前,语气有些无奈:“老爷要问甚麽?”

第贰叁肆章 沈岐山怒展严威

    沈岐山蹙眉问:“你也如赵姨娘这般想?”

    萧鸢暗忖赵姨娘虽别有用心,但这不失为摆脱他的好法子,谁受得了他那般折腾,会要人命!

    遂颌首:“姐姐说的有理,但我有阿弟隔三岔五进院问安,小妹也是吵闹年纪,总多不便,前时看见离你不远有处空院子,虽小巧却甚麽都俱全,还望老爷能允肯我和小妹搬去宿住。”

    赵姨娘语气很热情:“你说的可是桂香院?妹妹眼光独具,实在会挑,每年九月秋爽天,那满院桂香直往我房里钻呢。”

    “是麽?”萧鸢弯起唇角:“我在南边时,逢时节便蒸桂花甜糕,到那时请几位姐姐品尝。”

    沈岐山额上青筋跳动,把茶盏往榻桌重重一顿,几人观他神情不霁,顿时缄默哪敢再多言。

    沈岐山目光阴鸷,瞪向赵姨娘,冷笑道:“贼妇托大,我爱跟谁睡一屋,还需你来指手划脚?”

    赵姨娘唬得连忙跪下,嗓音都抖颤了:“奴哪里敢呢,只是依着府里祖制规矩,抖胆提一嘴子,有颗想为老爷解忧的心。”

    “甚麽祖制规矩。”沈岐山一脸深恶:“在我这里全凭我作主。今日饶过你,回去闭门思过半月,若再胡言妄语,发卖不怠!”

    赵姨娘刹时脸白如雪,董氏姐妹诚惶诚恐,萧鸢垂首不言。

    沈岐山命她三个退去,待屋里无人,将盏里香茶一饮而尽,嘲讽道:“方才话不是挺多,现怎哑了?”

    “哪里还敢说甚麽!”萧鸢嘴上无奈,心底却很惊奇,前世里但凡搬出祖制规训,便如孙悟空头上戴的紧箍儿,沈岐山不曾多忤逆过。

    还有赵姨娘,他从前不说多宠爱,却也没个重话。

    今怎就翻个天?

    不像她所熟识的那个人了!

    沈岐山命她到榻沿来,待走近至,伸出胳臂揽住腰肢托上榻往薄褥面倒。

    萧鸢使劲推阻他的胸膛:“还穿着鞋呢,勿要弄脏了。”

    沈岐山将她腿一屈,膝盖一弯,指骨扣住鞋帮儿一带,红绣鞋便被褪下一只,丢到了地上,又是另一只。

    再握紧着清水白袜儿的秀足,压住她半身,面庞贴近粉腻桃腮,沉声沉调地:“还要搬去桂香院麽?”

    前世时候,桂香院可是他命她住那里......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她还是会看眼色的:“爷让我去哪住就去哪儿。“

    沈岐山脸色略缓和:“真心的?以后可听我的话?”

    “真心!爷说甚麽就是甚麽。”萧鸢牙根恨的痒痒:“不听要被送人发卖!”

    沈岐山胸膛起伏贲起,咧嘴笑起来:“不错!所以你要乖些。”

    萧鸢轻哼一声:“你昨晚还说爱我爱得要死,怎一语不合说丢就要丢呢。”

    沈岐山抬手挟起她的下巴尖儿:“昨晚说没我活不下去的又是谁?”

    四目相碰,昨晚种种如胶似漆,潮水般奔涌进彼此的眼神里,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忘记很难。

    萧鸢不自在的红了脸,那时的话岂能信,她不信自己,更不信他。

    沈岐山亦如是。

第贰叁伍章 萧娘子逢情戏耍

    有谚曰:前生已把姻缘定,曾将蓝田种玉勤。

    房里静悄悄的,鳌山铜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起连烟成线,风吹得湘竹帘子嗑呯嗑呯敲着墙,阳光倾漏进来,在地面深一道浅一道地左右摇摆。

    “阿鸢?”沈岐山喉咙里像含着蜜,指骨把玩她垂散的一缕乌发。

    “作甚!”最怕他这麽叫她,萧鸢耳根软烫,听见一只猫儿在房顶喵呜叫春。

    “这里还痛麽?”他的语气听着挺不老实。

    萧鸢抓住他乱动的手,眼底透媚瞪他:“以后勿要再吃那种药丸子。”

    “受不住?我昨怎麽没看出来?”这时候装甚麽装!

    狗嘴委实吐不出象牙!萧鸢给他手背留下两个牙印。沈岐山嗤嗤低笑,从袖里摸出个青瓷瓶儿:“问人讨的,我来帮你擦!”

    “才不要!”萧鸢一把夺过紧攥手心里,臊得连耳带腮红透,一劲儿追问:“你问谁讨的?”

    “狐朋狗友。”沈岐山看那抹娇艳朱唇近在眼底,一张一阖诱惑他。

    忍不住按住她脑后发髻,俯首噙住,抛开前尘仇怨不提,这毒妇甚是甜美。

    萧鸢揽住他的脖颈,心底模糊暗忖,不是不能人道麽,也没吃药丸子,怎还这般地兴致勃勃。

    这正是:一个目炽气粗,好似虎嗅蔷薇,一个言娇语涩,浑如莺啼绿柳。

    沈岐山沉喘渐浓重,忽听“嘻嘻”几声轻笑,他瞬间警觉,猛得回首,蓉姐儿站在榻沿边,托着腮正好奇看着。

    萧鸢连忙坐起身,慌张地把胸前衣襟扣起,这色胚子,竟干白日宣银的事儿。

    沈岐山倒是无谓,仍旧懒散地倚着洒花枕垫,朝蓉姐儿笑道:“下次可不许乱闯,你阿姐会害羞。”

    “沈老爷,沈老爷。”蓉姐儿抱住他的大腿往上爬,再往他胸膛一坐。

    “叫姐夫。”沈岐山看她衣袖上不晓哪里蹭的大片淡灰,伸手替她拍掉。

    蓉姐儿偏着头笑:“爹爹!”

    沈岐山手一顿:“甚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叫老爷!”萧鸢过来把蓉姐儿抱走,坐到桌前剥松子穰喂她。

    福安隔着帘子禀报:“丁侍郎的长随来递帖子,请老爷去府上吃筵。”

    萧鸢见他起身穿靴要走,身上的衣裳经方才压碾起了褶皱,遂放下蓉姐儿,从橱柜里取出一件竹根青绣云纹直裰。

    沈岐山伸展手臂由她伺候换衣,只道晚间会回得迟毋庸等他云云。

    萧鸢腹诽谁会等他呢,总不是她。却也不表,后话暂休提。

    且说沈岐山来到兵部右侍郎丁玠府邸下马,早有锦衣管事候在门首,一面命人把马牵进马厩,一面领他进了花厅。

    好几素日相熟官员已围坐桌前吃茶,见得他来起身互相作揖寒喧,说了会子闲话,搭的戏台来了伶人,开腔唱起《空城计》。

    曹大章朝沈岐山笑道:“你那小舅子萧滽是个人才,文采斐然!”

    四月初招录庶吉士,由吏、礼二部出题考选,这曹大章贵为吏部右侍郎,自然更通晓其间内幕。

第贰叁陆章 武将遇秀才话糙

    沈岐山问:“预备何时出榜?”

    曹大章摇头道:“原已录取庶吉士四十五名,昨接谕旨,命三日后这四十五名进士入文华殿,皇帝要亲御赐题考试。”

    正说着话,管事领进一人来,穿暗绿玉杭绸直裰,腰间革带镶金嵌珠,绾发戴巾,面容清隽,笑意温和,不是别人,正是吏部尚书赵正春。

    众人起身与他作揖寒暄,那赵正春亦还礼,随意择位坐于曹大章身侧。

    一时皆已到齐,佣仆端摆酒菜,珍羞美味不多表。《空城计》唱罢,上来个十六七岁的伶人,韶年玉貌,楚楚可怜,抱着琵琶唱起《秋波媚》道:

    小院回廊见檀郎,恍在春梦中,欲近又退,退而遮面,只把空心跳。十丈车尘各歧路,归期可有期,今年花落,明年花发,可与相同?

    李纶边吃酒边摇头:“这样闺怨的曲调还得女子来唱有韵味,这伶人九成是个小倌儿,嗓音不滋润。”

    汪俊嘲讽他:“你个粗人懂甚麽唱腔音律,瞎说乱弹琴。”

    众人哄笑,李纶不服气:“这世间但凡有过比较,哪怕不懂也能辨出七八分来。”

    “和谁比较?”挑事的故意问。

    李纶接着说:“那日间去沈大人府上做客,过园时墙内传出歌声,声若萧管,嗓似鹂莺,只把人三魂六魄勾散去。“

    沈岐山吃酒笑道:“是我两个妾在唱着玩耍。”

    顾佐接口笑斥李纶:“你竟敢肖想沈大人内眷,该当何罪!”

    沈岐山摆手道无妨:“你若真欢喜,我把她俩送你就是,一对儿姐妹,三年前入府时我恰离京,未曾沾染过。”

    丁玠叹息一声:“三爷贵为东厂督主,效忠皇上,胸怀天下,命根无力,是该放宅内如花美眷一条生路了。”

    众人拍腿大笑,沈岐山也笑,赵正春噙起嘴角问:“沈大人既然这般大方,倒不如把萧娘子赠与我罢,必会好生待她!”

    一众笑声嘎然而止,暗忖这赵尚书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

    沈岐山眼底掠过抹冷意,却面不改色,端盏吃酒,语气淡淡:“那娘们我正欢喜着。”

    赵正春依旧笑道:“你把她纳在身边又无福消受,何必做暴殄天物的事。”

    众人惊愕地下巴掉下来。

    悄自面面相觑,挤眉弄眼,这不是赵尚书明月清风的品格啊,何时对别人娇妾起兴趣,还这般地步步紧逼。

    莫说丁玠他们,赵正春也不知自己怎麽了,竟问这个差点成他妹夫的沈岐山,半真半假讨起女人来。

    那日走出院门外,背后嘎吱阖拢一声响,仿佛关在他的心上,总有那麽一些说不清道不白的思绪,也不是终日缠着,却很会见缝插针。

    沈岐山看向赵正春,似笑非笑:“赵大人未曾娶妻纳妾,亦不逛烟花柳巷,说出这种无知话亦不能怪你。”

    “何解?”赵正春微挑眉梢。

    沈岐山执壶斟酒,语气略带邪肆:“床笫之间也并非只需乌甲将军冲锋陷阵,还有许多别的乐子可耍。”他顿了顿,慢慢道:“赵大人学识渊博,满怀锦绣,定不需我来传授。”

    一众暗忖:这两人,真地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

第贰叁柒章 妇人遇夫人事多

    有谚曰: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赵正春出身书香门第,自幼于义塾习四书五经六艺,后入国子监萤窗苦读,言谈举止受孔孟浸洇、翰林熏染,怀谋擅略亦不动声色,为文官中一段高风,武官中一轮明月,颇受人敬畏。

    因而听得沈岐山满口粗俗不雅,甚多嘲笑他不识风月,恼羞成怒积聚心间,冷笑起来:“那萧娘虽出身低微,秉花容月貌,却精绣艺、懂茶经,擅烹饪,待人接物从容,且脾性狡黠,可惜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粗野莽夫,把她当碎破瓦相待,只知床笫之乐却不懂志同心合,饶是现情热,但终难长久。”

    这话直戳沈岐山心底之痛,他喜怒不形于色,把盏里酒一饮而尽:“夫为乐,为乐当及时,哪顾得日后几何,奉劝赵大人也应及时行乐,剑,不磨不利,技,不战不精,莫待真要上阵持剑行凶时......”他从盘里拈根长须扯出条醉虾,凉凉道:“倒成了软脚虾。”

    赵正春面庞忽红忽白,气得说不出话。

    李纶等几挣眉垂目,瘪嘴捂腹忍得实在辛苦,丁玠见气氛难堪,心知情形不妙,连忙指了旁事岔开去,众人则是极力配合,又命戏班伶人铿铿锵锵演起大闹天宫,十八般武艺,直耍到月挂枝梢才毕。

    再说萧鸢因沈岐山被筵请、在外连住几宿未回,倒得了好眠,人也显得分外精神,这日用过早饭,嫌房里憋闷,端了针线笸箩,牵着蓉姐儿,带着丫鬟春柳来到园子内,寻着处靠池塘边的八角亭里坐了,她和春柳坐着做鞋,蓉姐儿跑到不远处追只白鹤玩耍。

    却没半晌,听得说笑声由远渐近,萧鸢抬首,原来是大夫人蒋氏和赵姨娘带着丫鬟,身边蹦跳着沈瓒沈云沈楚三个孩童,显然也看见她,笑着走将过来。

    萧鸢只得起身相迎,蒋氏四下张望一番,连声称赞:“不想还有这绝妙去处,萧姨娘慧眼会挑,四月日头渐晒,这里自然生风,做做针黹,赏赏睡莲,逗逗池鱼,最是安逸。”又朝赵姨娘道:“你可要多学着点。”

    赵姨娘心底掠过一抹不悦,并不显露,只抿嘴似笑非笑:“妹妹眼界高,是见过世面的人,我个深宅妇人哪里比的。”

    萧鸢佯装听不懂,进亭里推让着,先后靠栏板而坐,孩童们哪里待得住,你追我赶跑到远处摘花折枝戏耍。

    彼此没甚真心的客套几句,春柳拿来茶伺候几人吃了,蒋氏伸颈看她笸箩里,好奇问:“你纳的是甚麽鞋?”

    赵姨娘插嘴道:“看脚面宽阔,应是给三爷纳的罢。”

    蒋氏伸手接过,用指腹捏捏面料,脸一沉:“怎不用缎子,这青布通常是下人拿了做鞋用,高门大府的爷们穿出去,岂不笑掉大牙!”语气颇有责怪之意。

    赵姨娘连忙说:“妹妹一定不是故意,不知者无罪,下不为例就是,大夫人就别见怪了。”

    “你别护着她。”蒋氏蹙起眉尖,看向萧鸢,提高嗓门儿:“你可知错了?”

    她们在此咄咄逼人,全然不晓数步远、假山后,又是另一番热闹场景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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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长姐凶且媚介绍:
沈岐山重生后,面对前辈子死对头赵正春的示好,他大度的表示: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那拖弟带妹的小寡妇好生眼熟啊!可不就是利用他又害他身败名裂的毒妇嘛!现下正是这毒妇命运多舛时,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她的手段。沈岐山咬着牙表示:那就先从做妾开始……怎地前世冤家也重生?!萧鸢唬得心肝胆颤骨头软,前世把他坑得惨惨地,这日子该怎麽过?毒点:1、男主在女主前,不是C,女主是C。2、该文多处有市井生活描写,看惯剧情线的可能不适应。3、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不是女强文,别来这里找存在感。4、喜欢就投票,评论,收藏.......我家长姐凶且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长姐凶且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长姐凶且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