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哀民生之多艰
万军打算援助淅川的举动，让众人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这种情感，让一直故作轻松的崔子义有些动容，“我能做些什么？”
万军笑道，“你可以做到少吃几口饭，当然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印制粮票的事交给你，要有防伪手段！”
崔子义想了想道，“好办，银票防伪的手段也有许多，明日午时之前我就能拿出样品！”
万军又对赵勃元道，“百姓不过衣食二字，你把咱们库存的布匹全部拨给谢小妮，我让他一个月之内给华夏军做出冬衣，华夏军是时候统一军服了，到时候士兵们换下的旧衣服，全部收起来，由你分发给缺少衣物的百姓。”
赵勃元心中暗叹一声，万军这个想法，真是一个能收拢军心，又能安抚民心的好办法，不过这种时候正是团结一心的时候，“此事我立刻去办！”
万军道，“还有一事，马槽沟铁矿的产量还需要提高，你把五里铺的炼铁铺子迁到矿区，河中以后只运铁料，这样的话河道的运输效率就能提高许多！”
赵勃元道，“马槽沟铁矿铁质虽高，但是铁产量有限，我听闻丹凤县盛产铜铁，大军如今拿下丹凤，大人何不好好利用？”
万军道，“等我把这里诸事安排妥当，我就会亲自去一趟。”
赵勃元领命退下后，万军问何初一，“富水关情况如何？豫西情况如何？”
何初一道，“根据探马打听到的消息，胡人似乎停滞在河北一线，只有豫北一些州县闻风降了胡人，大部分地方都是旗帜变幻，今日听说胡人来了就竖起满清旗，明日听说大明打回来了又竖起大明旗帜。”
“富水关现在收了多少灾民？”
“豫西许多州县今年大旱，有我们的人指引，许多饥民往鹿城县来，大概已经有近万人了。”
万军想了想，长叹一声，“如今淅川县来投，我军一下要多负担几万人的生计，把豫西引导的人都撤回来吧，饥民若是再多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何初一心中不忍，但是知道万军也没办法，“是，大人！”
“你不用难怪，若是有灾民自行过来投奔，你不能见死不救，照样接纳吧！”
万军想了想又道，“不过富水关的粮食供给我不能给你增加，你收留的人自己想办法解决一部分粮食，此外你派些精干之人，组成几支打虎队，从富水往北进山，为山中百姓消除虎患，若是多打些野物，也能解决一部分粮食问题！”
何初一道，“多谢大人，大人真是菩萨心肠，我也有此打算。”
诸事安排妥当，救援淅川的决定，当天就在华夏军中宣布。
随即按照万军的指令，李有田的政治宣传队，连夜开始准备。
第二日全县开始公告，政治宣传队派人在各处宣传，并在醒目的地方印刷标语。
淅川县百姓受旱灾，几万人即将饿死，所有人每日三餐定量供应，这个消息几乎立刻在整个华夏军控制区散布开。
郑际明来找万军求救，心中本来不抱希望，只是作为一个县的父母官，郑际明心中不忍，为了一个县的生路，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即使听闻鹿城县是被山贼占据的，也要来试上一试。
如今山河破碎，虽是大顺的官，却无法指望大顺，明朝退到江南，也不可能管到豫西，南部的顺军还在准备与武昌交战。
淅川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郑际明本以为此事要拖上几日，然后就会被拒绝。
谁知到了第二日，就忽然听闻万军已经同意派人赈济淅川，心中震惊不已，天下形势久乱，拿出自己的粮食来救临县，这是何等的人物，才会有如此心胸气魄。
郑际明心中感叹不已，感动的老泪横流，急忙往万军住处去告谢，一见到万军就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大人如此坦荡无私，愿意救援我淅川百姓，我郑际明无以为报，我淅川县数万百姓无以为报啊。”
万军扶起郑际明，“我拿粮食去救援淅川，也是多方考虑，没你想的那么伟大！”
郑际明听了，叹道，“大人如此胸襟，让人叹为观止，我淅川县上下，绝不会忘记大人的大恩大德，一定誓死效忠大人！”
万军道，“郑大人为了百姓四处求告，亲自来我鹿城县求救，真正是心系苍生为民请命，受我一拜！”
郑际明此时心中惊叹不已，万军如此胸怀气魄，哪里是人口中的山贼，分明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一把扶住鞠躬的万军，“不敢不敢，大人才是我从未见过的奇人，为民请命，坦荡无私，胸襟气魄，绝无仅有！”
万军不再跟他客套，长叹一声道，“如今天时失序，世道大乱，大明朝衰弱无力，新皇帝苟全于江南，李顺又新败，士气全无，尚不知能否保全陕西，胡人从北而来气势汹汹，不知中国将来如何，只是可怜了这天下百姓，受天灾**无人能顾及！”
郑际明心中大恸，“实不相瞒，在下是崇祯朝的进士，可是因为没有银子疏通上下，一直到崇祯十六年，由顺朝皇帝封作淅川县令。我本以为李顺将会代明坐天下，谁知如今天下形势急转直下。今年豫西大旱，百姓十室九空，明顺两个朝廷，竟无人能救活百姓，如今谁还管的了那么多，谁能让老百姓有口饭吃，我就认谁！”
万军心道，这大概就是明末许多人最后的心声了吧，谁能安定天下，就认谁为主。
可惜的是，最后胡人平定了各方势力，把天下安定下来，让老百姓有口饭吃，华夏的天下就这样拱手给了胡人！
万军不愿再想，对郑际明道，“今年虽然天时大旱，可是朝廷如果及时组织人打井修渠救灾，估计百姓也不至于此！鹿城县今年也受了旱灾，好在华夏军及时救灾，今年的收成比往年还要好上几分。”
郑际明道，“是啊，的确如此，虽然有几分天灾的原因，但是归根结底，原因还是天下兵荒马乱，百姓无法安心生产啊！”
万军道，“我打算派两个团的华夏军进入淅川，一方面押运粮食，运送到各处
赈济百姓，一方面驻守各处险隘，守护百姓安心生活，郑知县你觉得如何？”
郑际明知道，这是该改投换面的时候了，一拜到底道，“大人是全淅川县的救命恩人，派兵有何不可，以后我淅川县尽归大人驱使，我郑际明唯大人马首是瞻，再不是什么李顺的知县。”
万军见他态度诚挚，扶住郑际明道，“如此那就太好了，我先派一营人马送你回去，你尽力安稳住淅川各处的人心，我大军集齐物资随后就到。”
郑际明不顾万军阻拦，跪在地上拜了一拜，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县衙大门，郑际明才发现，只一天时间，街上许多地方已经刷上了鲜艳的标语。
“帮助淅川县百姓渡过难关！”
“省下一口粮，救下一条命！”
这分明能看得出来，万军真的是再从嘴里省下粮食，勒住裤腰带去救援淅川。
看着看着，郑际明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又夺眶而出。
万军派人马送走郑际明，华夏军迅速开始为进入淅川做准备，库存的粮食一部分开始装车准备运往淅川。
安定淅川，也算是为在丹凤阻击北线做准备，万军心急，等城中事情告一段落，就点了几骑人，驾着快马往南去查看。
出了南门往南，不过几十里，开始进入连绵的大山，这里山路难行，贼匪出没，民众大多是一姓聚在一处，筑寨自保。
万军带人走了半日，到了一个叫梳洗楼的地方，丹江流到这里冲出一个大湾，转而往南进入湖北。
此地处于陕西、河南、湖北三省交界，山势不高却十分险峻，许多地方都是，一边几十米高的悬崖临着丹江，一边靠着山川峭壁。
梳洗楼这里更是险峻，临着宽阔的丹江河，峭壁之下水流湍急，只有经验最丰富的老船工，才敢在这里行舟船。
河两岸的两座山峰上都修着石头城堡，石头城下，就在峭壁的半山腰上，一条蜿蜒小道连接南北。
若是两军交战，一方守在这里，另一方几乎决无突破的可能。
等万军带人到时，有一队华夏军兵马正驻在北边的石头城。
带队的队长向万军敬了一个军礼，开始介绍梳洗楼的情况。
“报告大人，梳洗楼现在是我军驻守的最南段，再往南虽然有不少村寨都打起我军的旗帜，但是因为我军兵力不足，而且那边山川之中道路难行，住民又都很分散，我军没有深入。”
“你是几团？”
“报告大人，我是第三团三营六连四队队官白在平。”
万军点点头，“白队长，你做的不错，南边之前是哪方势力？”
白在平道，“我军来之前，那边不属于任何一边的势力，只是谁来打谁的旗帜。”
万军明白这种情况，整个封建时代，大多数的县一级，是国家控制的极限，再往下的镇村由于道路难行住民分散，皇权已经鞭长莫及，要一直到近现代工业国，才能动员全国所有力量。
第四十五章 豪杰
梳洗楼之所以叫做梳洗楼，全是因为这石头山上，有座阁楼叫做梳洗楼，相传这个阁楼是东周时期所建，周天子从这里经过时，天子的王妃在这里梳洗过。
后来时间久了，这里就以梳洗楼命名。
万军登上石头山，山上荒草掩映着千年古楼，对着山下这千年不变的流水，万军心中忍不住感慨一番，若是在现代，如此美景绝对是旅游的好去处。
万军问驻守的华夏军，“你们驻在此处？可有虎患？附近山上有没有山匪威胁？”
队长指着东南一处大山道，“大人请看，这山当地人叫老虎山，外形酷似一只坐着的老虎，百姓们称梳洗楼两大虎患，一是在这一带出没的老虎，还有就是老虎山上的山匪！”
万军问，“老虎山上有多少山匪？这附近山匪很多么？”
队长道，“老虎山上贼匪并不多，全凭着地势险要，无人能管。从这里往南山川连绵，一直到湖广的郧阳府，道路难行，这些年战乱，许多百姓都躲进山里，南边有山匪的寨子，也有百姓宗族聚集的土寨子。不过这年头缺衣少食，百姓有时候也会四处劫掠，山匪和一般百姓也分得不是很清楚。”
万军点点头默然不语，问题比想象的要复杂，万军想经营好南到郧阳府的广大山区，可是如今华夏军也没有这么大的精力。
若是弃之不顾，南部混乱的治安情况，也是对华夏军精力的一种分散，而且这么大的一片资源，不加利用是十足的浪费。
万军想了又想，可是如今时间、金钱和人力都是问题，现在还没有办法，万军只能作罢。
万军等人在石城休息一夜，第二日寻了一个当地人，带着众人沿着河道，往东南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一处岔路口。
引路之人道，“此地沿着山川再往东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三省交汇的荆紫关，那里有一处客栈，叫做‘三省客栈’，人称一脚可以踏三省，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不过成了各路江湖好汉逃亡的地方。”
万军指着往北的一条小道，“这里通到什么地方？”
引路之人道，“沿着这条小路往北，大概两三个时辰可以到富水关。”
众人在岔道休息一会，万军道，“荆紫关是进入淅川的一个重要关隘，咱们过去看看！”
众人往东行没多久，道路两边开始出现一些人家，不时能见到一些村民，两眼无神的坐在门外的地上，见了万军等人也不逃走，稍有些精神的，就会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沙哑的叫着，“大爷你们是从北边来的么？给口吃的吧！”
万军看着一个瘦弱的小孩倒在地上，一个女人坐在一边，瘦的脱了人形的脸上和眼里，满满的都是麻木。
万军等人正待经过，那女人忽然对着万军等人喊，“你们是从北边来的么？听郑大人说北边的大人要送粮过来了，他怎么还不来，再早些时候我的儿就不会死了。”
万军几人走出几米之外，那个女人还在叫着，“你们看到北边的大人了么？他怎么还不来？”
万军心中忽然明白，这些百姓都坐在门外，见了他们也不逃走，原来他们是在等华夏军的救命粮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千秋大业英雄梦，多少百姓成枯骨。
万军何曾见过如此惨象，心中十分悲痛，只希望第三团能够快些出发，脚下一踢马肚往前。
从这里往前，过了大半个时辰，万军等人远远地望见，在山川交汇处，一个河边空地上，有一大片房屋。
走得近了，能看到一大片房屋前，有一座房屋，相比于其他破烂的棚屋，显得十分高大气派，门前高高的飘着一面旗帜。
万军看的分明，这面旗帜通体红色，黑龙纹围绕着黄色五星，是华夏军的旗帜！
引路的向导带着万军等人往旗帜走去，到了旗帜前面，向导指着正对着旗帜的房屋道，“大人，这就是‘三省客栈’了，待会要是要说什么话，让小的来说，小心不要冲撞了哪路神仙。”
众人在门前拴好马匹，走进了客栈，一个精瘦的店小二迎了上来，“几位爷从哪里来？”
向导往前一步，指着万军道，“我家这位大爷是从北边来的！”
“北边？”
客栈里坐着的几个男子都停了下来，一起看向万军等人。
那小二问，“你们是从北边哪里来？”
向导心中暗道一声糟糕，道上的人最忌讳问户籍，一般报了方向就不会追问，若是如此细问就是盯上了，这和问候人老母差不多。
向导顾忌着身后万军等人，正在想要不要假装道上的人，朝那小二发火。
那店小二道，“客官别误会，我家掌柜的特意叮嘱，要留意北边来的客人，如果是鹿城县来的一定要好生招待！”
向导好奇问，“这是为何？”
小二叹道，“今年咱们淅川遭了大灾，百姓们都快饿死了，没有人管咱们淅川的百姓啊，前几日咱们淅川父母官郑大人去北边求粮，回来时候经过这里，郑老大人说北边鹿城县的万大人动员全县，要给淅川送些救济粮食过来，我家老爷敬重这样的汉子，所以特地嘱咐不要顶撞了鹿城县来的兄弟！”
跟在万军身后的护卫闻言看了看万军，见万军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众人道，“实不相瞒，这位正是从鹿城县来的万大人！”
只听哗啦一声，客栈内歇息的众人都站了起来，店小二问，“是郑知县说的那个万大人？”
护卫点头道，“正是我家的这位万大人！”
店小二听了，告一声稍候，便往后堂急忙奔去。
旁边一位大汉听了，走近一步道，“我纪川虎行走江湖，最是敬佩义薄云天的好汉子，万大人能够倾一县之力救援我淅川，真正是忠肝义胆，我愿为大人鞍前马后，供大人驱使，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又有三个青衣汉子走过来，“我们三人都是郧阳人，常在鄂豫西行走，号称‘三蛟’，也是最敬佩英雄好汉，大人是个英雄，我们三人愿为大人驱使！”
不等万军说话，旁边又有几人围过来，都是愿意投效万军的江湖好汉。
这时，店小二引着一个大汉，从后堂疾步走了出来。
只见这大汉宽脸杏眼，目露精光，见了万军十分欣喜，问道，“可是淅川县救命恩人万大人？”
万军看这人似乎十分面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连忙道，“不敢当，掌柜这话，万某可不敢当，淅川也好，鹿城也罢，都是华夏子民，都是中国儿女，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我见你有些面熟，不知道兄弟怎么称呼？”
大汉道，“好一个华夏子民，好一个中国儿女，若是朝廷也都这么想，岂会让天下到了这个地步啊。在下陈霸蛟，是这客栈的掌柜，前几日知县在这里过夜，我听闻大人在鹿城县作为十分敬佩，特意交代善待鹿城县的客人，不想竟能遇见大人亲临，真是陈某三生有幸啊！”
万军笑了笑道，“陈兄弟谬赞了，我救淅川县百姓之危急，实乃是人之常情。淅川县令郑大人，为了淅川县呕心沥血四处求告，才真是为民请命的好官！”
陈霸蛟笑道，“好官好官，你们都是好官！今日天色已晚，还请大人不要嫌弃，就在我这对方落脚歇息一晚吧！”
方圆几十里，也就这个客栈能够居住，万军便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陈霸蛟哈哈大笑几声，“万大人果然是个英雄，我陈某佩服的很啊。”
说罢对小二叮嘱几句，让他去把自己的卧房收拾出来，给万军休息。
万军听了连忙拒绝，“我们几个人有一间客房居住就好了，怎么能让你如此费事。”
陈霸蛟打发了小二，对万军笑道，“不费事，不费事，大人莫要再推辞了，客房太过简陋，不适合万大人这样的英雄居住。”
说着，陈霸蛟请万军等人进了后堂，边走边说，“我陈家有三个兄弟，自小便十分崇拜古时候的豪杰，一心都想做英雄。我大哥认为豪杰要为国而战，于是投军大明，效命前线，前些年战死在辽东。”
“我三弟觉得豪杰就是好勇斗狠，后来与人争斗杀了人，逃走好几年，不知去了哪里。”
“我认为豪杰就是行走江湖，各路兄弟都能卖上三分面子，于是就在此边开了这家客栈，对江湖好汉仗义相助，本以为算是一个豪杰。如今见了大人我才明白，只有大人这样，救万民于水火，才是真正的豪杰！”
这话捧的万军，连忙摆手，“陈兄这话，我可不敢当啊！”
只见陈霸蛟杏眼圆瞪，拉住万军的手道，“我愿把家产全部奉送大人，另外我手下有百十号兄弟，在这三省地界也有几分薄面，我愿举旗投效大人，供大人驱使！”
古人常有毁家纾难，今日万军竟真的遇到这种豪爽之士，心中十分佩服，“陈兄不可，家业几十年积累，你要替家中的妻儿着想啊！”
陈霸蛟面色沉静道，“大人毋忧，妻儿算不得什么，等我回去便杀了我的三房妻妾，带着儿子和兄弟誓死效忠大人！”
古时豪杰之士杀妻明志，毁家宣誓效忠的不在少数，万军闻言一阵寒意，心中感动去了大半。
“陈兄此言万万不可如此，妻妾陪你多年，岂能说杀就杀，你若是想加入华夏军，就要守华夏军的规矩，否则你就在此处继续开你的客栈！”
第四十六章 选拔
听了万军的话，陈霸蛟脸上神色变幻，良久道，“多谢大人恩德，就依照大人所言，我把家产给那几个女人留下一些，其余尽数奉献给大人。”
万军赞道，“陈兄弟真配得上是国士。”
陈霸蛟问，“不知大人的规矩是什么？”
万军道，“华夏军是新式军队，治军最重军纪二字，不可侵扰百姓，不可乱杀无辜，不可无令擅动，不可有令不行。陈兄是江湖好汉，性子最喜自由，能受得了军纪的约束？”
陈霸蛟道，“既然大人的军纪如此，我就照军纪行事！”
万军道，“你可要想好，若是将来入了华夏军，又犯了军纪，我可不会因为你荒废了军纪。”
陈霸蛟笑道，“大人多虑了，我说如此就会如此。”
万军赞道，“好，既然如此，那陈兄明日可带人与我一同回鹿城县，我会挑选出身体条件符合的，经过新军训练就可以加入华夏军了。”
陈霸蛟听到还要训练，心中不快，问道，“大人的这支兵马怎么如此奇怪，别家将军都是唯恐兵马不多，有人投靠求之不得，大人还要挑三拣四？”
万军道，“兵贵精不贵多，咱们今日不说这些，明日你随我去鹿城县一看便知！”
陈霸蛟也不再多说，已经备好了酒席，引着万军等人去用饭。
“条件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万军望着一桌子鸡鸭鱼肉，叹道，“我在鹿城县时，定了规矩，每餐都要限量供给，节省出粮食支援淅川，这一桌饭菜如此奢华，我怎么能吃的下。”
陈霸蛟道，“大人，明日我把家产奉献给大人后，随大人处置，今日这一桌，是我恭请大人的，就破个例吧！”
万军想了想，“好吧，如今你还不算华夏军的人，就破例这一次。”
陈霸蛟喜道，“好，大丈夫，就应当这样，大人尝尝这个鱼，就是我们这丹江河中打出的鱼，肉质鲜嫩无比。”
万军道，“河中有大鱼，怎么不多捞一些，分给百姓糊口。”
陈霸蛟道，“这边川深水急，河中情况复杂，一般渔人根本不敢驾驶舟船，纵使鱼多，也无法利用。”
万军思虑一番，不再言语，众人难得吃上这么一顿好饭，直吃的杯盘狼藉，不停地打着饱嗝。
陈霸蛟引着万军到了自己原来的卧室，不管万军如何推辞，坚持自己住在偏房。
翌日一早，万军等人吃过饭，万军本欲继续深入淅川，陈霸蛟笑道，“还请大人在这里稍候些时候。”
不久便有人来寻万军，跟纪川虎一样，都是活动在三省交界的好汉，收到陈霸蛟的消息，都来投奔万军，只言“淅川人知恩图报，我等愿为万大人驱使！”
到了中午时分，人数愈发的多了，整个客栈附近，各路好汉喧喧闹闹，竟有千余人马。
带着千余江湖好汉，如何能够再入淅川，万军只能下令返程，朝着鹿城县返回。
陈霸蛟倒也是洒脱，将客栈赠与小二，跟着万军走了。
众人吵吵闹闹，毫无半点行军样子，好似赶集一般，朝着西走半个时辰，迎面遇见一支队伍
带头的是个骑马的汉子，远远的认出了陈霸蛟，又见队伍中有许多熟面孔，便大声喊道，“哟，这不是‘三省掌柜’，你这带着这么多兄弟是要去做什么呐？”
人群见了对面的汉子，吵吵闹闹，有的笑着喊久不见面，有的骂骂咧咧。
陈霸蛟大声道，“这不是老魏嘛，你怎么舍得从老虎山上下来了？”
骑马的汉子道，“听说鹿城县的万大人昨日到了荆紫关，马上要派人马送粮食来赈济淅川，我打算去找他做个买卖！”
陈霸蛟道，“魏无双，这位就是万大人，鹿城县的大英雄，你要跟他做什么买卖？”
那汉子闻言，翻身下马走近来看万军，“你这话可是当真？鹿城县的万大人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陈霸蛟道，“淅川的郑知县也与我十分熟，怎么万知县就不能与我一起？”
那人道，“好你个‘三省掌柜’。”
说罢，魏无双朝着万军抱拳道，“草民魏无双，以前在老虎山上安身，听闻大人高义，如今从山上下来，以后愿跟着大人，还望成全！”
陈霸蛟笑道，“魏无双，你不在山上好生快活，怎么忽然转性了？”
魏无双道，“我淅川人岂是不知报恩的人？”
万军心中感动，笑道，“好好好，我华夏军欢迎好汉子，你们就随我一起去鹿城县！”
万军带着一群江湖好汉，浩浩荡荡回了鹿城县。
这些好汉多是生性放荡不羁之人，若想编成一支兵马，怕是要费些功夫。
万军要桂东良严格按选拔标准，将这千余好汉选出一些，编成一个好汉团！
按照万军的要求，好汉团开始按标准选拔，不料才一开始就和好汉们闹了起来。
由于是万军带回来的人，桂东良亲自带着几个华夏军士兵进行挑选，可是陈霸蛟第一个挑选就被淘汰。
陈霸蛟心中本以为，按照旧例带着几百兄弟投靠，怎么着也是个把总，所谓挑选自己就是走个过场，谁知自己第一个反而被卡住。
这桂东良也是个一根筋的主，万军要他按标准挑选，他便按标准挑选，把陈霸蛟卡住了。
陈霸蛟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便和桂东良等人骂了起来。
桂东良始终坚持，“我军有规定，您的年纪已经超了，不能参加华夏军！”
陈霸蛟骂道，“放你的狗屁，老子来投效万大人，还有年龄超了这一说，万大人都答应过我的，岂有这种鸟道理！”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很快陈霸蛟的小弟们就围过来，江湖好汉们这种阵势见得多，推推搡搡就要跟桂东良等人动手。
一个士兵跑开报信，很快一个营的华夏军士兵，就踩着整齐的步子开了过来！
“嚯嚯嚯！”华夏军整齐划一，脚步声配着调子，气势逼人的扑过来，将众人围在中间。
营长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看着十分吓人，正是当初在老龙山，与崔子义一同要加入华夏军的陈新民。
崔子义还是队长时，陈新民就因为身体壮实作战勇猛，已经升了营长。
好汉们哪里敢和正规军动手，立刻没了气焰。
陈新民走上前粗声道，“你们想干什么，谁敢做乱！”
被华夏军整齐的军容气势所慑，一众好汉都往后缩着，谁也不敢答话。
这时陈霸蛟看着陈新民，忽然大声道，“你是，霸虎？”
陈新民看到陈霸蛟，神色一滞，良久道，“二哥？”
陈霸蛟冲上前，握住陈新民的胳膊，细细打量陈新民的面庞，带着刀疤的脸与陈霸蛟颇有几分相似，“真的是你，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派人四处打听，也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你已经在万大人手下当差，好啊好啊！”
陈新民握住陈霸蛟的手道，“二哥，我现在已经改名叫陈新民了，当初年轻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跟着万大人才知道，人生在世，要做有价值的事，如今我已经做了营长了！”
陈霸蛟眼眶含泪，“好好，好啊，弟长大了。”
陈新民问，“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陈霸蛟道，“万大人援助淅川百姓，我仰慕万大人的高义之举，便带人来投效万大人了。”
陈新民喜道，“这是好事啊，万大人的心胸气魄，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
陈霸蛟点了点头，转身指着桂东良道，“这厮说我年纪太大不合格，不让我通过挑选，小弟你已经是营长了，快替二哥出气。”
陈新民拉住陈霸蛟道，“哥哥不要心急，华夏军的确如此，新军选人是有标准的，我与桂团长都是战友，不是旧军队，而且桂团长的官职比我高。”
陈霸蛟愣了愣，“这么说，我不能投效万大人了？”
陈霸蛟的几个心腹闻言，一起道，“大掌柜，大不了咱们重新回荆紫关，我们不干了。”
陈新民道，“不如我带哥哥去找万大人，给哥哥安排个别的职务也好！”
陈霸蛟想了想，只能作罢，让一群小弟老实进行选拔，自己跟着陈新民去找万军。
万军从荆紫关回来，就迫不及待去观看新训的火枪连，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火枪连已经基本成军。
万军带着崔子义，还有常建、卢大勇几个团长，站在台上观看。
一个连的士兵先是成三列，进行队列行军，然后接敌的信号响起，整个行军队列迅速变换队形，成了两个长排，第一排士兵跪姿，第二排士兵站姿，一起举着枪对三百米外的木桩进行齐射。
只听嘭的一声，火药的青烟迸发而出，一排弹雨扫出，三百米外的木桩瞬间被打的粉碎，木头的碎片四溅，如下雨一般。
随后队伍迅速开始装填弹药，又对四百米外的木桩进行齐射。
四百米外，依旧有许多木桩被击中，打的碎片纷飞。
台上的众人都看的呆了，相比于同时代的各类火铳，一百米的射程已经是极限，而这新式火枪的有效射程，已经足足有四百多米。
看台之上，常建最为欢喜，可以预见新五团成军之后，会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甚至可以想象，有这样一支兵马，几乎可以左右战争的走向。
第四十七章 备战
万军见识过现代火器的威力，对这一批火器感觉还是差强人意，不过其余人都十分震惊。
崔子义叹道，“原来这就是大人一直心心念念的新式火器，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卢大勇惊叹，“这个射程起码是三眼铳的三倍。”
常建最是高兴，“有了这样一个团的火力，我敢说，天下谁人能挡，哈哈哈。”
万军道，“相对来说还是可以，不过这个枪有个缺陷，齐射之后装填太慢，火力持续性太差。我军将来要跟胡人交战，若是敌人不计代价，以骑兵进行冲击，三百米的距离，我们的火枪兵只能射击两轮，然后就只有被屠杀的份！”
众人闻言收了笑容，细细思虑一番，便明白其中利害，诚如万军所说，火枪兵在战场上，只有远程输出的份，一旦被近身，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
常建道，“这么说来，这火器兵岂不是只能站在大军后面，必须有一支兵马在旁迎战骑兵。”
崔子义道，“不错，可以在火器兵火力打击之后，以骑兵对冲，阻断敌军突击。”
卢大勇道，“那骑兵交织在一起，火器兵岂不是只能在一旁看着。”
万军道，“两军交战，利在以我之长，攻敌之短，胡人骑兵犀利，我军如今尚无骑兵，如何用骑兵对冲。”
见众人似乎都陷入沉思，万军笑道，“也不是无计可施，我让王立辉新造的一批火器应该快好了，咱们到时候选一些臂力大的士兵，单独成一支掷弹兵，敌人近时可以用手榴弹轰击，能够有奇效！”
崔子义道，“还有小弗朗机火炮。”
众人商议之时，陈新民带着陈霸蛟过来，正好远远地看到火器场试射的场景，枪弹如雨，声势惊人。
“四百米的距离！”陈霸蛟对这一幕震惊不已。
陈新民看了，喜道，“大人的火枪装备成功了，哈哈哈，我华夏军有了如此利器，更加不惧顺军的兵马了。”
陈霸蛟心念转动，“万军这样，绝不是一般的军头势力，鹿城县处处露着新气象，怕是志不在小。”
众人讨论一阵，说起手榴弹之事，万军心中急着知道结果，便带人返回，正好遇到陈新民和陈霸蛟，陈新民便将挑选兵士之事告诉了万军。
万军笑道，“这个桂东良还真是，哈哈哈，此事是我疏忽了，华夏军的确是有过规定，只要40岁以下的士兵。”
陈霸蛟急了，对万军道，“大人，我可是带了近千兄弟来投奔大人，怎么能因为年纪这种事把我拒之千里啊，以后岂不是冷了江湖好汉来投效大人的心？”
万军道，“陈兄弟不急，像陈兄弟这样，颇能收拢人心的，在军中还有大用，如今华夏军初整军容，正是需要许多你这样的人才，我已经想好了，华夏军要组织一期‘将官培训’，如今队伍扩大，既能培养一批指挥军官，也算是为以后建立军校做个准备。”
陈霸蛟没听过军校，不过万军说这个培养指挥军官培训，那就是会让自己当军官，心中激动不已，“大人这意思，我可以直接做军官啦？”
万军道，“不是直接做军官，是要先参加军官培训！”
陈霸蛟连忙点头，“好啊，好啊，什么时候开
始呢？”
万军道，“好办，我让桂东良组织一个月的军官教导队训练。”
“一个月吗！”卢大勇忍不住叫出声，这个桂东良是个缺心眼，万军上次教导队说了一句，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这家伙真的就这么折腾，简直就是要人老命。
“才一个月吗？”陈霸蛟问！
万军道，“卢大勇你叫啥，现任军官不用参加这次教导队，只培养后备军官！”
“那可真是”，卢大勇忍住笑意，看着陈霸蛟道，“真是有点遗憾啊！”
“等桂东良完成这一次新军的编组，就开始后备军官教导队训练！”
听了万军的话，卢大勇几人看着陈霸蛟，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
陈霸蛟拉了拉陈新民，小声道，“我方才与这个桂东良有些冲突，这厮不会给暗地里黑我吧？”
陈新民道，“哥哥你多虑了，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指挥连长直接被万大人清除出军了，桂团长心地单纯，绝对不会这样。”
闻言陈霸蛟心中暗暗安定，不过看卢大勇等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万军对常建道，“常建的新五团取消编制，一个营加强给丹凤一团，其他两个营补充到二团和四团。”
闻言众人都吃了一惊，常建一脸的不可思议，“大人，这新五团还没正式成立，就被您拆散了么？”
万军道，“目前来看的确只能这样，火器兵与人交战时，需要其他兵种的配合，单独一个团成军，有些浪费火力，目前还没有单独一个团火枪兵的必要。”
卢大勇几人把目光转到常建的脸上，满眼都是同情。
常建面色通红，望着万军，“大人三思啊，纯火器军不是大人一直以来的念想么？”
万军用手拍了拍常建的肩膀，安慰道，“新五团虽然拆散了，不过我有一个新的任务交给你。”
常建愣愣的望着万军，等着下文，果然万军道，“我打算成立一个新式步炮团，下设两个火枪营，一个炮兵连，一个火箭炮连，一个掷弹兵连。火枪与手榴弹、火炮之间如何配合，由你来负责考虑。”
常建喜道，“多谢大人，这个新式兵团也不错。”
万军道，“岂止不错，相比于传统的兵器，咱们现在有了新的火器，就要有新的作战方式。”
常建感觉这一会就好似从天上掉到地上，又从地上飞到天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万军对火器的重视，而且火器犀利，将来部队扩建，肯定会以新式兵团为样板成军，作战立功都是预料中的事，那谁能先一步任新式兵团的军官，将来就能有更大的机会高升。
众人望着常建的脸上满是羡慕，这时王立辉远远的走过来，“大人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火器队操练怎么能少了我啊。”
万军见了王立辉，笑道，“立辉你面露喜色，是有什么好事要说？”
王立辉喜道，“什么都瞒不过大人的眼睛，我给大人运来了新五团的装备，还有一批火器。”
万军听说新造的火器运来，迫不及待道，“走，快走，咱们看看去！”
众人跟着王立辉出去观看，只见几
架马车排成一长队，前面的车上拉着几个大箱子，箱子上蒙着布，最扎眼的就是车队后面，拉着两门黝黑的大炮。
王立辉一挥手，让人拉开盖布，打开箱子拿出一杆火枪，“大人请看，按照大人的方法，匠人们只负责生产一个部件，技艺熟练度提升的很快，这些火枪足够装备一个团的兵力。”
万军端着枪细细看了看，笑道，“好啊，你这一次运来有多少枪？”
王立辉道，“一千一百支整！”
万军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你按咱们提前说的价钱给工匠们付银子，莫要伤了匠人们的积极性。”
王立辉点头应了一声，又打开一个箱子，万军看了眼前一亮，拿起一个道，“立辉你可以啊，这么快就已经投产了吗？”
王立辉笑道，“这个东西结构简单，造起来并不费劲，这次运过来不过六百根。如果大人觉得可以，我再招些人手，原材料够的话，一个月就就可以生产几千上万。”
万军笑道，“哈哈哈，好啊，有了手榴弹，我军的战斗力可以提升一个层级，掷弹兵只要有手榴弹扔，管他来多少人也不惧。你多招人手，这个东西越多越好。”
再往后是火箭炮，无法用箱子装，全部都绑在车上，用大块布包着，王立辉揭开一辆车给万军看，“这是新造的火箭炮五百根，另外还有试射成功的大炮两门。”
万军把手放在王立辉肩上，“立辉啊，你这是大功一件啊，我先给你记下，咱们的火器还没取名字吧，想想取个什么名字？”
万军转身对身后的崔子义等人道，“你们也想想，咱们的火器取个什么名字好？”
崔子义道，“火箭炮的威力上次夜战我曾见过，不如叫‘神威大将军飞天火箭炮！’”
王立辉道，“好好好，这个名字很有气势！”
一股浓浓的中二风，万军心中嫌弃一番，想了想道，“太长了，我看就叫‘立辉一式’火箭炮！”
中国人一般都是选择避人名讳，而西方人喜欢用人的名字，来表彰一个人的贡献。
王立辉听到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火箭炮，心中感觉十分奇怪，“大人你用我的名字给火箭炮取名？”
万军道，“不错，这个火箭炮是你倾注心血造出来的，用你的名字命名火箭炮，以后不管多少年，所有人都能记住你的功绩！”
王立辉想了想，明白万军的用心，心中十分感动，揖道，“多谢大人！”
崔子义赞道，“大人说的是，以后我军中有贡献之人，都可以青史留名！”
万军点了点道，“以后就是这样，对我军有大贡献的人，可以用名字命名城市，旗号和其他的，恩，这两门炮就叫‘大汉神威’好了！”
有了这一批新火器，万军心里多了不少安全感，新的火器团就可以开展训练。
诸事定了，包括好汉团在内的新编几个团，开始进入新军正规训练，桂东良带着新的军官教导队也开始了魔鬼式训练。
万军两边去看过几次，理想中的华夏军开始出现，万军渐渐有了底气，北方之战，就看丹凤县张午阳准备的如何了。
第四十八章 出击
时间进入九月后，天气愈发的冷了，后世九月还是金秋时节，这个时候的秦岭山中，竟然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重阳节后，过了一个星期，初雪放晴之时，谢小妮找到万军，五千套华夏军装已经全部完成。
万军按照预定计划，随即对华夏军上下进行了大换装，有了新军装，整个华夏军的军容焕然一新。
随后收集的华夏军旧衣服，在县城各处登记分发给衣不蔽体的百姓，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进入深冬之前，这些人总算有一件避寒的衣物。
谢小妮的肚子已经愈发的明显了，不过依旧坚持到东门的柳树下，望着东边的山峦，谢小妮含着泪，对着东边积雪山岭喃喃道，“三哥儿哟，冬天到了，你还好么？”
大柳树已经凋尽了柳叶，只剩一根根枯枝垂着，谢小妮伸手折下一根枯枝，“三哥儿，你走的时候，这棵柳树还满是青枝，风一吹柳条舞动，转眼都已经落光了叶子了。”
寒风一吹，柳树上积存的雪花不时落下一些，谢小妮望着通往鹿城县的官道，只是除了来去的行人，哪有那个归客呢。
正在谢小妮泫然欲泣之际，一双温暖的大手从身后探过来，把一件衣物盖在她的肩上。
谢小妮回头一看，是东门守备齐卫龙，“你又来望你老公了？”
谢小妮连忙擦了擦眼睛，红着眼睛叹道，“我就是在想，现在天气冷了，他有没有加衣服，会不会冻着。”
齐卫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望着东边的雪白山川。
谢小妮好奇道，“齐大哥，你叹什么气呢？”
齐卫龙回身笑道，“我是羡慕啊，你老公娶了个好女人啊！”
谢小妮红着脸道，“齐连长你胡说些什么呢，我是被山贼掳过的女人。”
齐卫龙道，“那有什么，一个人的好与不好，与她经历过的苦难有什么关系。”
谢小妮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齐卫龙跟着笑道，“没事的，我听说南方那边啊，冬天和咱们这边的夏天一样热。”
谢小妮在这秦山中待了半辈子，连山都没有出过，何曾去过南方，不过这话倒是听过，“听说南方的人啊，四季都可以打赤膊咧。”
“是啊！”齐卫龙道，“那你还担心他冷，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等他回来，拉着一个大胖小子迎接他。”
谢小妮红着脸，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忽然眼眶里又闪出来泪花。
自从第三团出发前往淅川，这鹿城县愈发的热闹起来，起初是有很多江湖好汉和流民来投靠，随后南边的大山区，也有愈来愈多的山民下山来投。
还是崔子义给万军解释才明白，天一开始下大雪，要不了多久，许多地方就要开始封山了，往日里外面世道乱，山民们就在山里挨过冬天，如今有了鹿城县这么一个去处，山民们都愿意来这里度过冬天。
万军带着崔子义出了鹿城县南门，这几日南门外又新添了许多窝棚房屋，“不过几日，这南门外又添了近千人啊！”
崔子义应道，“是啊，能够有个安稳地方过冬，对山民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官道之上，正有几辆车在准备出发，是陈新民！
见了万军，陈新民迎上来，“大人，这是要送去淅川给第三团的
新军装。”
万军看了看车上，点头道，“路上都积了雪，你这次去注意安全。”
陈新民咧着嘴道，“大人放心，淅川那边的路，我可熟着，好多年没回去了，我这心里都有些生怯。”
万军道，“你代表我华夏军堂堂正正的回去，生什么怯，我可是听说，这次的任务是你自己申请的。”
陈新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当初因为事情不得已离开淅川，已经有许多年了，这次想回去看看老家怎么样了。”
万军拍了拍陈新民的肩膀，“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这次回去正好多为家乡做些事情，去吧！”
陈新民感动的热泪盈眶，“多谢大人，我去了。”
万军望着陈新民的车队往南，一直到只剩雪地中空荡荡的车辙印才停下。
崔子义道，“大人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雪会不会阻碍我军前往丹凤！”
崔子义道，“大人多虑了，昨日咱们的二团才出发去丹凤。”
万军边走边道，“咱们的人还是太少了，虽然咱们把两个团放在丹凤还是不够啊！”
“大人勿忧虑，月初的时候四个团已经新训完毕了，这一次的新军也已经在训练中了。”
正在崔子义和万军说话之际，身后忽然有一个人道，“禀报大人，昨日又有两队山民来。不过又有一队山民在大陡岭被山匪劫了！”
万军闻言回身，是前不久招募的山民将领杨青山。
“青山，你去叫几个被劫的山民来，我问问情况。”
崔子义也道，“自从咱们援助淅川之后，各路好汉对咱们都是敬让三分，这个大陡岭是什么情况。”
万军道，“管他什么来路，咱们现在不能有半点软弱可欺的样子。”
不一会儿，杨青山带着几个人走过来，见了万军几个山民一起跪在地上，哭道“大人替我们做主啊！”
万军对着当头一个年纪长些的山民问，“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那个男人哭道，“我们带着粮食走了三天来投奔大人，从干柴沟过时，被一群人拦住，储备的粮食和腊肉都被抢了。”
事情从一个月前开始，万军发动全县支援淅川后，李有田的宣传队四处出击，和万军在荆紫关遇到的情形一样，南边大山中的许多山民山匪，也都带着家口和粮食来投奔万军，陆陆续续从山中出来几千人，万军将其中的青壮山民们编成了山民团，其余人安置在南门外，万军给各家分配荒地，发放过冬旧衣物。
但是万军陆续接到警报，在大陡岭有一支山匪，这群贼人并不为华夏军的宣传所影响，反而把目光盯上了下山献粮的山民，先后劫了五六队山民的粮食。
这一次又是如此，劫了粮食，然后把人放还给万军，美其名曰，华夏人不杀华夏人。
可是万军现在最缺的是粮食，这些人却劫走粮食，把人口给万军。
九月之后，局势已经愈发的紧急了，上个月清军拿下固关后，清军统领多铎回京述命。
李自成趁机用了半个月时间，将各队州府的驻军召回，在蓝田集结二十万大军，于重阳节前出潼关，猛攻清军驻地怀庆府。
按照历史走向，本来清军要两路出击，一路攻李顺，一路灭大明看
，李自成的这次出击，直接让清军改变了战略，招来清军的毁灭性打击。
万军深深的忧虑，历史上的满洲八旗军，很快就要打垮李自成南下，可是如今万军手上，加上新训的四个团，才有八个团的兵力，算上正在整训的好汉团、山民团，淅川乡勇整编的两个团，丹凤新编两个团，不过十四个团，一万余人的兵力。
淅川和丹凤四个团，连最基本的整训都还没有开始。
万军在心中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冷冷的道，“我们不久就要去丹凤，没有太多精力被牵扯在这边，走之前必须保证这边的局面安定，青山你调查清楚了？确定是大陡岭山匪的作为？”
杨青山道，“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确定是他们，大陡岭附近的村寨与他们有些来往，每年都要给他们钱粮，叫‘消灾钱’，这次周边百姓下山投靠我们，他们有些不满，所以就出来劫道。”
万军怒道，“如今全县上下一条心，共同对抗天灾**，这些山贼平日里不务正业吸百姓血，如今还要趁机作乱，站在人民的对立面，着实可恶，我不去找他，他反而出来找死，这一次我就拿他大陡岭来立我华夏军的军威！他们有多少人？”
杨青山道，“大陡岭结寨的时间早，大概有千余人！”
万军道，“传令常建，带火枪营与我一同前往大陡岭剿匪，你带山民团配合，大军雷霆一击，务必速战速决，彰我华夏军之天威！”
行军打仗之事，最贵速度与机密，万军谁也没有声张，秘密调遣山民团和常建的新式火枪营。
第二日一早，大军集结完毕，由杨青山所率山民团在前，万军带着常建的火枪营在后，浩浩荡荡往南进发。
鹿城县在一个山谷之中，谷中的平地形成一个丁字形，大军往南沿着丁字的尾巴往南走，一个时辰之后彻底进了大山。
山中天气十分寒冷，远看山势起伏，白雪如画的美景，走近了脚踏在这积雪的山林之中，才发现这积雪山路的难走。
山中的道路十分狭窄，只能勉强够两个人并排行走。再往南翻山越岭，许多地方道路渐窄，只能一个一个抓着树枝通过，道路的一边临着山谷，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滑落到山崖下面。
众人一直走到天将黑的时候，杨青山跑过来找到万军。
“大人，现在我军距离大陡岭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如今天黑了山路无法行走，大军只能在此地休息了。”
万军四处看了看，方才还是有些朦胧的夜色，几乎眨眼间黑了下来，“那传令大军，山中地势危险，不要到处乱走，就在近处找一个背风处休息！”
杨青山抱拳领命，万军见他欲言又止，便道，“青山你有什么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哪里像个直爽的山民。”
杨青山道，“末将担忧，这里离大陡岭太近，大军若是生火御寒，夜色之中，大陡岭必定看的十分清楚。”
万军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你说得对，的确如此，传令全军严禁生火。”
杨青山领命正待退下，万军又道，“山里的夜晚十分寒冷，咱们带的御寒酒发下去，一人一口保暖。”
杨青山应了一身退去，万军跟着大军一起，找了一处背风处，在雪窝里挤在一起休息。
第四十九章 破匪
山岭之中一片寂静，夜色笼罩着一切，只有寒风吹过空荡荡的树梢，发出的呼啸声。
万军挤在火器团一营长和常建之间，抬头望着天空，夜空漆黑如墨，群星闪烁着清冷的光线，时间放佛因为寒冷而凝结了，黑夜，黑夜，始终一直是黑夜。
万军望着星空，想起来曾经自己在群星之间穿梭，从太空凝望大地的日子，这个世界似乎只有星空是自己最熟悉的。
忽然，天际划过一颗流星，一营长王驰轻声道，“据说那是天上的神仙踩着云彩飞的痕迹。”
常建骂了一声，“你他娘的想什么呢，什么神仙，你看像不像上次咱们火箭炮飞的尾迹？”
王驰愣头愣脑的问，“咱们的火箭炮飞的时候有很大的声音，你刚才听到声音了吗？”
常建道，“那神仙飞的时候有龙吟和雷声，你刚才听到雷声了吗，你听到龙吟了吗？”
万军望着星空，缓缓的说，“那不是神仙，是流星啦，是星星在大气中燃烧的痕迹！”
王驰固执的问，“不是神仙，谁能把星星点着？”
万军道，“是高速摩擦大气，点着了星星。”
王驰问，“高速是谁？大气又是什么神？高速为什么要摩擦大气，为什么要点星星？”
万军无语，良久道，“王驰，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睡觉！”
寒意刺骨，万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是寒冷让大脑始终无法入睡，一直到后半夜，困意才战胜了寒冷，万军终于半梦半醒的睡着。
万军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太空之中，自己的身体在虚空中漂浮着，星星都聚在自己身边，一个一个小光点围绕着自己转，自己成了一个光点漩涡的中心。
万军摸了摸自己的头，心中惊疑，没有宇航服我怎么在太空里。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然后又摸了摸，很快万军感觉到，是真的有人在推他的胳膊。
有个声音在低低的叫，“大人！大人！”
万军睁开眼睛，看到天已经蒙蒙亮，东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一片嫣红色，晨曦的光映在山间的雪地里。
是杨青山，正在身旁叫自己，“大人，你醒了，天亮啦！”
万军抓些雪，在双眼和脸上擦了擦，醒了醒神。
杨青山道，“咱们受了一夜罪，这个时候山贼们绝对意想不到，趁这个机会杀过去定能大获全胜。”
万军清醒了一些，只感觉整个脚都冻的针刺一般，“你派几个人先出发，在前面打探情况。传令大军准备出发，记得拿雪搓搓脸，不要迷迷糊糊的掉山下去。”
片刻之后，一条巨龙在山腰间活过来，借着晨曦的光蜿蜒向前。
天色越来越亮，终于朝阳从东边的山头露出来，橘黄色的阳光照在山里。
等到阳光照在大陡岭的山腰，蜿蜒的巨龙终于停了下来，有人在万军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大陡岭到了！”
只见连绵的群山，在这里忽然冒起了一个头，比周边的山势都要高。
山民团已经散开，杨青山带着万军和火枪团的人，到了一个大石旁边。
杨青山低声道，“大人，大石过去就是上山的路，这个大石就是大陡岭前门，往日都有人在这里守着，如今山中下了大雪，道路不好走，他们
就把这里的岗哨撤了。”
常建喜道，“这可是天助我军！”
万军问，“再往前情况如何？”
杨青山道，“雪路难走，这个时候，土匪们大概还都在睡觉呢，绝对想不到我们会来攻打。”
万军点点头道，“不要大意，我们输不起，你派一个连在前，遇到岗哨尽量用刀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土匪。我和火枪团一起跟上去。”
杨青山点了点头，扭身从大石旁的雪地里钻了出去，很快带着一些人往山上摸去，看着杨青山等人藏蓝色的衣服在雪地中移动，万军忽然有点想念雪地迷彩。
大军踩着积雪往上，许多地方已经没有道路，兵士们手脚并用往山上摸去。
在一个大石凹处，有两间房屋隐在石后，房门大开着。
万军走过去时，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四五个土匪还在床上，不过喉咙那里已经被人用利器划开，鲜血流满了被褥，正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掉落。
屋子里烧着一炉火，万军忍着浓烈的血腥味，伸出手在火上取暖。
杨青山留下接应万军的一个队长走了过来，“大人，屋里还有几个抓的活口，杨团长让请示大人如何处置。”
“你们先在这里看着。”
说罢，万军收回有些暖意的手，带着人继续出发，才走不久，忽然听见前面传来打斗声。
常建立刻叫道，“准备战斗！”
随即带人冲上前去，正好看见杨青山正和一群土匪厮杀在一起，杨青山身手了得，挥刀砍倒一个土匪，又是一个箭步用肘部撞在一个土匪的胸部，趁着土匪被撞得向后倒时，杨青山的刀已经朝着土匪的腹部刺进去。
虽然杨青山的人很快就解决了这群土匪，但是土匪们打斗的惨叫声已经惊醒了寨门处的土匪，山寨里传来土匪们的呼叫声。
杨青山看见万军，连忙过来迎接，“末将无能，没想到寨门外边还有土匪的暗哨。”
很快万军就知道，原来土匪在寨门外有个暗哨，本来人是睡着的，谁知正好被一个士兵踩到。
万军道，“事已至此，自责也无用，接下来就看看咱们火枪队的战斗力怎么样！”
“常建！”
万军叫了一声，“火枪团上，要立刻拿下整个寨门，我们没有时间耗在这里！”
常建应了一声，亲自带着火枪团的士兵，朝着寨门前进，直走到寨门前十几步，一齐拿手榴弹往寨门上扔。
石砌的寨门上，土匪们被从睡梦中扯过来，缩着脖子往下看，不时有土匪大声咒骂，“这么冷的天，谁他奶奶的不长眼，跑来大陡岭找晦气！”
随即“轰轰轰！”的手榴弹爆炸声不断响起。
有探头出来看的偷匪，在这个距离上，几乎相当于活靶子。
“嘭”的一排枪响，寨门上的土匪当即打死十几个，有三四个惨叫着掉到寨门下边。
一瞬间，整座大山都醒了过来，许多野鸟扑棱棱的从雪地里冲上天空，土匪们的惨叫声，咒骂声混在一起。
由于天冷，许多士兵手指冻得僵硬，装弹速度与训练时慢了许多，万军直等了半分钟，才听见第二排枪声响起。
不过手榴弹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在轰鸣，很快又是“嘭”的一排枪响，在火药的青烟
中，万军看见寨门上的土匪，已经四处逃散。
寨门上很快就见不到土匪活动的痕迹了，常建让人用手榴弹炸开大门，当先率人冲了进去。
杨青山喊了一声，“山民团冲啊！”
随即百十号人跟着杨青山一起，朝着寨门里边冲去。
山门后边，土匪们四散溃逃，不少土匪边跑边喊，“朝廷打来啦！”
山寨之中，营寨沿着山往上建，绵延有几百米。
一个满脸横肉的土匪，边纠集人，边大声叫骂着，“谁再敢逃跑，等老子收拾了这群瞎了眼的，再去收拾你。”
随即这偷匪带着人往寨门处冲击，“朝廷现在都完蛋了，哪还有闲工夫管我们，谁他娘的敢来大陡岭找晦气，妈了个巴子的，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十八罗汉是什么人，敢来寻我们的晦气。”
等万军等人进了山寨门，土匪们已经在那人的带领下，朝着寨门冲过来。
常建一挥手，火枪团的士兵立即排成两排，端起火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冲过来的土匪。
“预备，放！”
“嘭”的一排枪响，迎面冲过来的土匪，登时应声倒下了一大片，当头号称十八罗汉的凶悍土匪，当场被打中数枪，还没倒地就已经断了气。
随后一排掷弹兵上前几步，把引燃的手榴弹扔向冲过来的人群，没有梯恩梯的手榴弹威力降低了些，不过爆炸之后铁片横飞，附近三四个土匪，被巨大的气浪和碎铁片轰倒在地，眼见活不成了。
第一排士兵放完枪，第二排随即上前一步瞄准众山匪。
排在后面未被击中的山匪，洒了一头一身的血，此时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哪里还有半点斗志，立刻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几十人，大叫着“饶命！”
后边本来转身逃跑的人，见前面的都跪下求饶，后边的土匪也不敢跑了，全都跪在地上。
杨青山带人冲上前去，用刀押住俘虏。
万军上前问，“你们的大当家是谁？”
那土匪吓破了胆，哆嗦着道，“大当家是，是是刘满满满义兄弟，十八罗罗汉。”
常建已经带着人朝着山顶的寨子上去，不时能听到一阵枪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要留下隐患，务必抓住刘满义和所有十八罗汉。”
杨青山闻言，单着山民团，跟在常建军后，一起上山去歼灭剩余土匪。
等到东边的太阳升上三竿，常建已经押着一群人下来，“大人，已经全部抓住了。”
万军问，“你们谁是刘满义？”
有两个人一齐道，“我是！”
“怎么会有两个刘满义。”
万军拉起身旁刚才问话的土匪问，“他们俩谁是刘满义？”
那土匪正要说话，对面的两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土匪立刻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万军顿时大怒，“都做了俘虏还敢这么横，来人，把他们俩拉出来杀了。”
杨青山一挥手，四个山民团的士兵冲上去，把这两人拉到一边，也不废什么话，“咔嚓”两声就把这两个人的脑袋砍掉在地上。
万军又问，“谁是刘满义！”
这次一众土匪都低着头无人应声，良久有一人抬头道，“我是！”
第五十章 剿归
两颗人头落下，这个人站起来依旧面色从容，丝毫没有惧色。
万军问，“你就是刘满义？十八罗汉都是哪些人？”
只见这人，微闭着双目，大声道，“要杀我刘满义就杀，想问什么话是不可能的！”
常建大怒，一把抽出长刀，想要杀了这人，这人四周好几个俘虏一起站起来，想要护着这人。
万军挥手止住了常建，冷笑一声，“都到了这步田地，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说罢，万军不管这些山贼，对杨青山道，“让这人都在这里候着，谁敢异动，格杀勿论！”
等杨青山安排兵马，四周看守完毕，万军道，“叫山下的兄弟都上来，昨夜咱们都辛苦了，在这里吃顿热乎饭再回去，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大陡岭的山头上，沿着寨门往上，营寨中修的房屋无算，尤其是山顶的主寨，建的格外富丽堂皇，屋里雕梁画栋十分阔气。
主寨后边有数间巨大仓库，内里装着粮食、绸缎、棉布、兵器、金银无数。
华夏军士兵们在空地上搭起大锅，用雪在锅里化了，烧成开水，把山贼们在库房里存贮的肉和粮食，拉了许多出来，煮的香气四溢。
这些日子，华夏军上下都是限量供应粮食，如今万军用缴获犒赏大军，即便是雪水煮肉，也是吃的兴奋不已。
万军这些日子以身作则，每日与官兵一同限量饮食，清瘦了不少，正在边吃边想，这还是打仗缴获来的舒服。
忽然常建从山顶下来，满脸兴奋的来找万军，“大人，有重大发现。”
万军嘴里塞着一块肉，含混道，“什么东西？”
常建笑道，“咱们发财了！”
引着万军从寨中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到了山后，只见有士兵正守着一个碎石遮掩的山洞，洞中储备着巨量的粮食，其它物资无数，主寨的库房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常建道，“我们都在为百姓而节衣缩食，这些土匪却抢夺这么多的物资，在这里吃香喝辣，实在可恶！”
万军喜道，“有了这些缴获，我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了，赵勃元这些日子，为了银钱和粮食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
如今华夏军场子越来越大，手下的兵马越来越多，处处都要银子粮食，万军也是费了不少心力，如今华夏军多是饥民，有一口饱饭吃就不奢望其他，可是军队没有饷银始终是个大隐患。还有研造装备火器，哪样都要本钱啊。
出了大山洞，万军看到一队士兵带着几十个女人下来，许多女人衣不蔽体，满身青紫伤痕。
士兵报告道，“这些都是刘满义抢来的女人，有些是他的妻妾，大人怎么处置？”
一个女人道，“我们不是刘满义的妻妾，只是这些人养的奴隶。”
另一个女人哭道，“大人为民女做主啊，我们不是土匪。”
这女人一哭，其他女人一起哭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万军总算明白。
刘满义自称大汉高祖刘邦的后人，带着五个兄弟在这里落草，后来又结拜了十三个异性兄弟，号称十八罗汉。
这刘满义似乎有什么病，不能正常进行房事，所以对抢来的女人手段十分
残酷。平日里就用抢来的女人收买人心，手下一众土匪对他忠心耿耿。
万军带了几个女人，到俘虏中指认，很快就把刘满义和他的几个罗汉兄弟都认出来，方才自称是刘满义的不过又是一个小弟，真正的刘满义就缩在这人背后。
万军对着方才自称是刘满义的土匪道，“你不是叫刘满义么？”
这土匪眼见刘满义被捉，此时变了脸色，对万军道，“大人何必做的太绝，放了我大哥，我们一定誓死效忠大人。”
万军笑了笑道，“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那人闻言，不可思议道，“大人当真？”
万军大声道，“你们都听到了，想让我放刘满义一条生路的站起身来！”
那人疑惑的望了望万军，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站起身，大声道，“我田老七就当第一个。”
说罢转身对身后蹲着的一众土匪喊道，“大哥平日里待你们不薄，现在是你们报答大哥的时候了。”
很快一个又一个，不断有许多土匪站起来，眼见越来越多的土匪站起身，旁边指认的几个女人猛地哭起来，跪在地上喊道，“大人，不能放了刘满义啊，他是个疯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大人若是放了他，我们几个必会被他杀了。”
万军见不再有人站起身，大声道，“来人，把站着的这些人都带出来。”
说罢扶起这几个女人，“你们不要担心。”
转身万军对杨青山道，“这些人都是刘满义的死党，全部拉过去杀了！”
方才自称田老七的土匪，一下慌了神，“大人，你说给我们一条生路。”
刘满义忽然拉住田老七，“不要说了，他不过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随即杨青山将刘满义，和十八罗汉大小头目五十多人，还有方才站起身想救刘满义一命的两百多人，全都拉到山崖边，直杀的人头滚滚，鲜血融化了积雪，变成一股红色的水流，从山崖边倾泻而下。
万军如此一招，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随后俘虏们按二十人编队，搬运寨中物资。
数千人搬运数日时间，才把山中搬运一空。
万军领着兵马，押着一千多俘虏，带着近百车缴获的物资，浩浩荡荡的回到鹿城县！
缴面对如此巨量的缴获，赵勃元喜不自禁，前前后后看了数遍，“这大陡岭不过一群贼寇，想不到平日里积蓄如此之大。”
随后赵勃元不断暗示万军，“一个大陡岭就有如此巨资，若是我们把鹿城县附近的匪寨全都缴了，该有多少物资？”
万军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只是现在他没有那个精力，“大陡岭攻击义民，我们杀他是震慑其他人，若是四处出击，远处力不能及的匪寨报复百姓，我们不能相救，害的反而是百姓。”
赵勃元听了也不争执，“这下总算可以解我军燃眉之急啊。”
如今万余人马军装、粮食，再有火枪、大炮、火药、铁料，征的工匠、民工，无处不要钱粮，还是率军征战来的痛快啊！
万军知道后勤保障工作的不易，拉着赵勃元坐下道，“你说说如今最棘手的事情，我们一个个想办法解决。”
赵勃元道，“
你要我吐苦水，那我就说了。其一，耗钱最巨的是火器，火枪一杆二两银，火箭炮一枚七钱银，手榴弹十只一两银，上个月一个月就是两千八百两银。其二是工钱，运输的、锻铁的、制衣的，上个月的月钱就是七百两。其三是粮食，我军如今勒紧腰带支援淅川，送去丹凤的粮食减少许多，张午阳说了几次丹凤需要粮食安抚人心。其四是衣物，天气寒冷，有些地方已经出现冻死人的情况。大人你说说怎么办？”
万军道，“火器已经要这么多钱了吗？”
赵勃元道，“只怕下个月还会要更多，现在火器制造的规模速度都在增加。这些工匠为了多挣银子，四处招徒扩大生产，再过些时候怕是五里铺那地方都装不下了。”
万军喜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们需要改一改现在的规矩。”
赵勃元道，“是该改改了，只是该怎么改呢？”
万军想了想道，“我们不能再付钱买货，又付工钱。我打算把五里铺现有的火器制造铺，全部变成火器制造公司，让年礼明等人做公司总经理，生产火器卖给我们，招工的钱他们自己负担。”
赵勃元想了想道，“这是个好办法，往日大明也有跟商户买枪炮。”
万军道，“恩，我们要多利用民间商户的力量，还要培植我们自己的，华夏军控制的商业力量。军服制造厂也不能再由我们发工钱，让谢小妮成立织服公司，招工和付工钱都由他们自己决定。还有粮食、铁料、火药、盐、布都可以成立由我们控制的国营供销公司。”
赵勃元脸上阴霾消了不少，喜道，“大人这个方法好，少了招工雇人的累赘，咱们可以轻松很多。”
万军道，“你按我说的这些去做，等这些公司都成了，你就能省不少心了。等明年春天之前，我们把县内荒地分给百姓，只要一年时间，鹿城县附近就可以恢复民力。”
李有福走进来道，“大人、桂东良和王立辉两位到了。”
万军摆手道，“让他们进来。”
又转头对赵勃元道，“勃元啊，这边事情告一段落，北边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三天后我就要动身去丹凤，这边诸事就由你负责。”
赵勃元听万军说过多次要去丹凤，只是忽然就要走，一时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快就要去丹凤，鹿城县这边诸事才刚刚有所好转？”
万军道，“已经拖了很久了，北方的事情再迟就来不及了，我军要在丹凤商州一线与敌人作战，若是不胜鹿城这边也危险！”
赵勃元道，“胡人真的有那么快？”
万军叹了一声，“只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赵勃元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吧。”
桂东良和王立辉走了进来，万军招待他们坐下，对赵勃元道，“这次缴获的物资分作四部分，两份备在鹿城库中，其余一份送到淅川，一份送到丹凤。这边事情说完了，你就快去安排吧！”
赵勃元领命退下，万军让人给桂东良和王立辉沏了茶，然后让李有福都退出去。
等到房中再无其他人时，万军长叹一声，对着二人道，“大战降至，出发的时候到了！”
第五十一章 出征
可以说，从最初的时候，万军就在为这一战做准备。
鹿城县的位置正好卡在南下的咽喉处，李顺败退的兵马，和满清进攻的军队，都会从这里经过，这是决定生死的一战。
听了万军的话，相比于赵勃元，桂东良和王立辉二人淡定许多。
万军问道，“好汉团和军官教导队怎么样了？”
桂东良道，“已经完成了。”
万军点了点头，“好，你抽些人手，三日后与我一起到丹凤，新收编的几个团也一起走，全都去丹凤整训。”
又对王立辉道，“听说丹凤盛产铜铁，我们去丹凤之后，要新建一个火器制造处，你多带些工匠！”
二人又询问了一些细节，随即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李有福又引着陈霸蛟和几个军官进来。
万军对陈霸蛟道，“你们对淅川熟悉，这次由陈霸蛟负责，你们去淅川协助第三团，保证整个淅川的安定。”
陈霸蛟是个老江湖，感觉到了什么，“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大行动，不带上我老陈么？”
万军笑了笑道，“这事，明后两天会有通报，暂且按照我的安排去准备吧！”
安排罢了，李有福又引着田超群和几个军官进来，万军对离开鹿城县后诸事一一做了安排。由田超群等几个本地将官负责鹿城县防务。
等万军把鹿城县诸事安排定了，天色已经黑了，如今白天愈发的短了。
万军从房中出来，呼了一口气，风中带着寒意，万军习惯性的望了望星空，只是今夜天空一片漆黑，没有半点星辰。
回房休息时，万军看见章小妍正在房外的厅里坐着，撑着脑袋，侧着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盏灯火发呆，烛火不是颤动几下，昏黄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光和影雕琢出一个娇美的少女身影。
万军走了进去，“你怎么还不休息，对着烛火看多伤眼睛。”
章小妍望着烛火，“你看这烛火的光多美啊，难怪飞蛾要去扑火。”
万军道，“可现在是冬天，哪来的飞蛾？”
章小妍抬起头看着万军，“是啊，现在是冬天没有飞蛾，烛火没有飞蛾陪着，多孤单啊！”
万军心中忍不住谤道，女人啊，什么东西都是用发情的眼睛去看。
万军走近些，拍了拍章小妍的头，“你啊，外面的百姓都快冻死了，你却在这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章小妍眼中炙热的情绪暗淡了一些，“大人就要走了么，我听长乐说大人要去丹凤了。”
万军唔了声，“嗯，后天过了就走吧，长乐怎么样？”
长乐是万军捡回来的一个女孩子，正好章小妍一个人在宅院里十分孤单，就让长乐来陪着章小妍。
“大人那么忙，还好有长乐陪我，每日里可以跟我说许多大人的事。”
“大人要去多久？”章小妍追问着。
万军想了想，“大概需要一段时间吧。”
章小妍道，“我知道，大人要去北边和流贼还有胡人打仗了，长乐跟我说的。”
万军不知道说些什么，房间里一时；冷清下来，只有烛火不时跳动几下。
章小妍重新侧过身去，撑着脑袋，望着烛火，痴痴地道，“
北边的风雪寒冷，大人记得穿暖些。”
说着说着，灯光之下，章小妍的脸上滚落一滴晶莹的泪珠，“我听说胡人的兵马十分凶残，人和马都喜欢吃生人。”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我还听说胡人的头都是青的，刀砍在上面会被弹开，大人一定要珍重啊！”
万军坐下道，“你别听长乐瞎说，胡人我见过，又不是三头六臂，和我们差不多，他们不过是骑兵多些，跑得比较快，与我们汉人作战时，占些速度快的优势，等我们的火器兵多起来，就不怕那些野蛮人的骑兵了！”
“是嘛？”
“是啊，我们还有手榴弹，等将来我们的科技发展些，再弄些连珠枪！”
章小妍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听着，万军跟她讲机枪、跟他讲导弹，讲天上的星星。
见万军神色从容，小妍终于放下心来，边流泪边笑道，“大人，陪我去出去走走吧！”
万军便拉着她到院子里，章小妍仰头望了望天上，失落的道，“今晚没有星星啊！”
万军道，“恩，都被云遮住了，天气寒冷，估计是又要下雪了。”
章小妍道，“也好，夏天的时候旱了那么久，冬天多下些雪，明年百姓们就不会没饭吃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寒风不时吹过，章小妍却浑然不觉，不时与万军闲问些什么。
万军心里知道，这小妮子哪里会对兵事、火器之类的感兴趣，她不过是想和自己多说一会儿话罢了。
忽然，夜色中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拂过万军的脸，冰凉的一小片，然后又是一片。
章小妍惊喜道，“下雪啦！”
万军却笑不出来，又下一场雪，天气愈加寒冷，原来的御寒衣物只怕已经不够，后天去丹凤的路，只怕更加不好走了。
章小妍扭过头，笑盈盈的对万军道，“我想和你在雪地里多待一会，你知道为什么？”
万军收起别的心思，看着少女道，“为什么？”
章小妍道，“那样就可以和大人一起白头啦！”
说着，章小妍羞涩的低下头，万军抬手抚摸着章小妍的脸，“你看你，小脸都已经冻得冰凉了，咱们快回屋去。”
章小妍撒娇道，“不嘛，不嘛，头还没有白！”
万军无奈，只能陪着章小妍在院中待了半夜，一直到章小妍困了，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赵勃元让人来请万军，五里铺的火器公司建立之事，赵勃元已经与王立辉和几家铁匠铺谈妥，算过以后在火器生产中能得的利，几个铁匠几乎笑出猪叫声，赵勃元为了起个好的带头作用，便想着要万军题墨宝！
万军让李有福去传令，各团开始准备出发的事情，等万军从五里铺回来之后，就召开最后一次出发会议。
万军带着人到了五里铺，年礼明等人已经在道路上候着了。
万军将要出征，事务繁忙，赵勃元让人备好笔墨纸，万军也不客套，挥笔写下，“华夏第一兵工厂”。
年礼明等人一见，心意转动，第一兵工厂，那谁是第二？谁第三？
年礼明率先道，“多谢大人赐墨宝，我愿出一百两银子买下。”
沈经和丁贵立刻喊出，“
二百两！”
“三百两”
年明礼咬了咬牙，“五百两！”
沈经和丁贵商议之后，两家一起凑了八百两，最后终于拿下“华夏第一兵工厂”的牌子。
万军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不堪入目的毛笔字书法，有一天还能卖几百两银子，心中喜不自禁。
随后又为火箭炮题字“华夏利器”，为汉威大炮题字“轰夷大炮”。
在五里铺匆匆题字之后，万军带着赵勃元返回鹿城，崔子义、常建、何初一、陈霸蛟等一干将领已经在县衙等候多时。
万军落座之后，开门见山道，“大军两日后就要前往丹凤，这一战至关重要，若是失败，敌人从武关南下，我军仅靠一个鹿城县，断无半点存活之理，所以这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
万军这么久以来，始终在为这一战做准备，事情的重要性，众将心里都清楚。
赵勃元直接道，“大人，我们都了解，大人直接下令吧！”
万军点了点头，“我昨日已经与你们不少人商议过了，鹿城这边出了富水关留下一个团守护，所有兵力全部集结到丹凤。”
“赵勃元！”
赵勃元肃然起身，“在！”
“这次由你负责大军后方所有事务，有你在我放心。”
赵勃元痴迷军事，心里一直想上战场带兵作战，既然万军这么说，那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华夏军生死存亡的一战，“赵勃元领命！”
万军朝赵勃元笑了笑，点了点头，赵勃元堪称万军最重要的助力。
“田超群！”
“末将在！”
“你是鹿城县人，由你率一个团防守富水关，务必保证我军后方无事！”
“领命！”
“陈霸蛟！”
“大人，末将在！”
“你率好汉团前往淅川，协助第三团防守淅川，另外淅川的两个团由你负责整训。”
“末将领命！”
“常建、何初一、桂东良、杨青山、魏无双、钟梁！”
“在！”
“末将在！”
“除了留守的一个团，集结其余所有人马，后天一早朝丹凤进发！”
“领命！'
……
“王立辉！”
“在！”
“带上所有火枪、火箭炮、手榴弹，随我一起前往丹凤。”
“是！”
把所有事情安排完毕，众人开始按照安排，紧张的开始出征前的最后准备。
万军带着崔子义到了西关城，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大马车，士兵和民夫往来搬运着各类物资。
崔子义忽然道，“大人把陈霸蛟两兄弟都放回淅川，有些冒险啊！”
闻言万军笑道，“子义，你不是想说他们俩有反骨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两兄弟本就是淅川人，好汉团大部分都是淅川的江湖好汉，万一他们有了他想。”
万军从西关城低矮的城墙上，往东眺望着鹿城县模糊的轮廓。
良久道，“我相信我们华夏军，是与所有的王朝军不一样。”
转过身，万军看着崔子义道，“我相信，我们是不一样的。”
第五十二章 北国风光
第三天一早，出征的时候到了，鹿城县的百姓提前都聚在道路两边，送别万军等人。
有人提前准备了鞭炮，西门的官道上忽然噼里啪啦响起一阵炮声，四周的百姓无声的凑在街旁，一齐望着从县衙方向过来的众人。
万军在县衙门口上了一匹枣红大马，领着崔子义一众华夏军将领，朝着西门前进。
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将军一定要胜利啊！”
“一定要回来啊！”
万军在马上跟百姓挥手，大声道，“大家放心，为了大家能够安居乐业，为了华夏人的天下，我决不让任何敌人踏上鹿城地界，华夏军必胜！”
一时间送别的百姓，一起高呼“必胜！必胜！”
声势如山崩海啸，万军转身望了县衙一眼，正有一个身影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望着万军所在之处。
万军在心中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一踢马肚，率着众人走出西门。
西门之外，先锋两个团已经出发，大军排成一道长龙，朝着西边蔓延，一眼望不见头。
西门之外依旧人头攒动，呼喊着“华夏军必胜！”
万军在马上挥手道别众人，忽然长乐从一边跑过来，伸手递给万军一张手帕，“大人，这是小姐这几天准备的，大人此去一定要保重身体，长乐和小姐等着大人平安归来。”
万军把手帕揣在怀里，俯下身摸摸长乐的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鹿城县的城墙，西城门上大大的两个字“清油”，大字之上一杆龙纹星旗，正在迎风飘扬。
“告诉小妍，我一定会胜利归来的，要他不要担心。”
万军“驾”一声，和崔子义等人打马向前，随着浩浩荡荡的长龙，朝着西北方向的丹凤县出发了。
鹿城县地处秦岭东南，一年四季风景如画，春时百花不断，夏时飞瀑流湍，秋时红叶如火，冬时千山堆雪。
在现代时，山外许多地方还是暖阳金秋，鹿城的山中早已满是堆雪，如此小冰河时期，山中已经千山起伏皆是雪，万峰连绵如云结，雪景更胜平时数倍。
众人翻过一道山岭，面对如此壮美的秦山美景，崔子义骑在马上，忽然发出一声长啸，哈哈大笑道，“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吟诗一首啊！”
万军在书上见过，古人兴之所至就会即兴吟诗，只是从来没见过，大声笑道，“子义高才，那你就作一首诗我听听。”
崔子义也不推辞，目视远山，略一思索，张口就道，“千岭拥白雪，上下浑如一。大道育万物，怎不叹神奇。”
王立辉也是读了不少书的，闻言笑道，“你这道士，整天把大道挂在嘴上。”
常建拍马走了过来道，“听了崔大人的诗句，我也忍不住想附庸风雅。”
万军奇道，“你小子还会吟诗？”
常建不好意思道，“以前家境好时，我也读过两年书的。”
万军道，“好好好，你们都是人才，你快吟诗我听听。”
常建想了想，朗声道，“雪掩山路道难行，大军缓慢过秦岭。待到春来雪化时，挥马北上破燕京！”
王立辉赞道，“好，
有气魄！”
万军上学时也读过不少诗句，知道这个破燕京的意思，也叹道，“好！好诗！”
常建连胜道，“献丑，献丑！”
崔子义道，“既然常建团长助兴，大家何不一人来一首啊？”
王立辉想了想，笑道，“那我就献丑啦，嗯，雪大天地昏，岭上少行人。大军何匆忙？满心为救民。”
崔子义听了点头道，“你这没眉毛的家伙，倒是有几分慈悲心。”
王立辉道，“你以为谁都和你这道士一样，把拯救百姓挂在嘴上。”
崔子义笑了笑道，“大人一直沉默不语，可想出惊人的诗句？”
常建等人一时都望着万军，王立辉笑道，“我等着听大人的诗句。”
万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诗句，心中着急，你们他娘的真是酸才，我特么哪里会写诗。
眼瞅着几个人一起看着万军，气氛越来越尴尬之际，万军忽然想到一句，便笑道，“吟诗嘛，有何难，我这就吟诗！”
说罢，万军清了清嗓子，转身望着远山，故作轻松的悠悠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秦岭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万军把一首诗背完了，才敢转身来看崔子义等人，“怎么样？我，我这个诗句？”
几人听了心中惊诧不已，万军吟的这个虽然是词不是诗，但是内容之豪迈奔放，气势之恢弘磅礴，堪称一绝！
崔子义当先道，“大人这诗句恢弘大气，我等自愧不如啊！”
王立辉和常建皆道，“自愧不如！”
万军拿伟人的诗充门面，听了这些赞赏，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赶路吧！”
山路积雪，行军艰难，直到第二日傍晚，万军才到达丹凤，张午阳带着人马，在东南龙驹寨相迎。
龙驹寨往北皆是谷地，道路好走许多，到了丹凤县衙，大军休息一夜。
翌日万军召集崔子义、王立辉、张午阳、桂东良、常建等人，在丹凤县衙议事。
张午阳道，“丹凤今年受旱灾影响，收成不及鹿城县，入冬以来缺衣少食，虽然我军救济一些，但是依然冻饿而死不少人。”
万军道，“这个好说，大军此次带来物资不少，可以挪出一部分赈济百姓。”
张午阳掏出一张纸，“现在有另一件事，请大人过目。”
万军看了一遍，把纸传给崔子义，众人传看一遍。
张午阳道，“这是才从北边传回来的消息”
由于在座的还有几个并不识字，崔子义开始介绍情报的内容。
上个月端午节前，李自成集结附近州府兵马共计十万，号称二十万大军，东渡黄河，杀进怀庆府，接连攻下济源、孟县。
十月初，清军派出两路大军，北路
英亲王阿济格、吴三桂和尚可喜为统率，从北京出发，由大同至陕北，南下攻打西安。南路豫亲王多铎为统领，带着孔有德、耿仲明等明朝降将，本意进军南京，平定东南。
多铎大军走到半路，听到顺军正在猛攻清军驻地沁阳，便转而增援沁阳，在顺军即将攻入城门拿下沁阳之际，满清兵大举杀到，城中清兵一起反扑，李自成兵马发生大溃败，残兵一路逃回关中。
此战多铎大军一路追杀，在孟津渡过黄河，一路攻向潼关，准备和阿济格会师西安，彻底解决李自成的顺朝势力。
崔子义将信上消息详细讲了一遍，众人都沉默不语，这件事万军之前就说过，那时候众人都表示怀疑，如今都望着万军。
万军道，“我之前就说过了，顺军士气已堕，抵挡不了满清兵太久。”
只有王立辉喜道，“李自成真的蹦跶不了几天了？”
崔子义道，“大人神机妙算，不知接下来会怎么样。”
万军道，“我也不是神算，只是根据局势判断，我猜如今李自成在西安腹背受敌，一两个月之间就要见分晓了。”
有一人道，“我觉得潼关天险，起码能坚持半年，顺军只需在陕北挡住胡人就可以。”
万军见着人十分面生，问道，“这位是？”
张午阳连忙道，“这两位是丹凤民团的团长李用和王长宏。”
两位一齐起身，朝着万军行礼，万军摆了摆手让二位坐下，笑道，“好啊，我华夏军势力逐渐强盛，这是好事！”
说罢，万军道，“潼关是天险没错，但是关城要靠人守的，武关也是天险，可是我军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潼关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众人一时陷入沉思，只有王立辉高兴道，“李自成这厮，可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希望他别死在胡人手里，我要亲自杀了他，拿他的头祭奠家人。”
万军对王立辉道，“立辉你先收一下个人情绪，李自成若是被胡人杀败，按照顺军一贯作风，绝对不会在西安一带死守，必定会率军往南流窜。”
张午阳道，“大人率大军到丹凤，岂不是断定李自成别无去处，只有退走商州府？”
万军知道历史上李自成就是从商洛走武关道，南下逃窜到湖广，最后死在九宫山，大声道，“不错，顺军一旦失败，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没有出路，唯有往南走商州府，退到荆襄去，若是走商州府，到时候我军就要面对李自成残部的猛攻，还有跟在他们背后的胡人！”
众人听了都面色沉重，见了众人神色，万军道，“此事也无需太过忧虑，几个月前我就已经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午阳，我让你在棣花一带，构筑阻敌阵地，你准备的怎么样？”
张午阳道，“大人，我经过探查，把阵地放在宋金桥以北的孝义镇。那里北依四山岭，南靠大涝浴沟，敌军若来只能从西北走，西北边恰好临着一个乱石凹，可以阻隔大规模骑兵冲锋，非常适合我军阻击！”
万军道，“好，今日把诸事安排妥当，明日就去查看一番。”
张午阳道，“领命！”
万军道，“还有一件事，李用！王长宏！”
第五十三章 年关
听到万军忽然叫自己，李用王和长宏二人起身道，“在！”
万军道，“你们的两个团还没有经过华夏军的训练，恐怕战力不足以胜任今后的大战，我准备让军教总队官桂东良进行整训，你们意下如何？”
李用心中一惊，这是要夺了兵权啊，说到底这些外县人始终信不过自己。
王长宏道，“这些兵马大人要拿去就拿去吧，我没有意下。”
李用本来准备假意周旋，听了王长宏的话心中暗恨，只能咬咬牙道，“我也没有意见，都是大人的兵马！”
万军看出来李用的犹豫，“你们二人尽管放心，做了我华夏军的团长，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猜疑排挤，我会送你们去军官学校。”
王长宏道，“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华夏军对百姓好，我就一心愿意跟着大人，我老王连自己名字也不认识，学些字也是好事。”
万军笑道，“写字可不能等到军官学校学，如今你们就要开始学认字。”
随即扭头对张午阳道，“此事你可做的不好，指挥官的文化知识学习绝不能放下。李用和长宏的文字学习，就由你负责。”
张午阳道一声，“领命”。
崔子义心中暗暗赞叹，这位万大人处理政事，真是举重若轻啊，不过一个识字之事，既敲打了张午阳，又节制了丹凤二将，实在是高。
万军哪里想过这些门门道道，又继续安排，“由桂东良负责组织，丹凤县两个民团的整训，另外将丹凤饥寒流民，不限编全部征募起来，能编几个团就编几个团，全部接受华夏军整训。”
又安排道，“王立辉和年礼明，把你们带的人全部往蔡川镇勘查，择一处尽快将‘华夏第二兵工厂’建立起来。”
年礼明因为被抢了第一的牌子，愤懑之下带人来了丹凤，时隔多日听了这个第二兵工厂的名字，心里还是一阵膈应，只能点了点头，和王立辉一起领命。
诸事安排妥当，万军带着崔子义，和张午阳一起出城四处安抚百姓。
丹凤地处群山之间的谷地，村落多在近处的矮山之中，再远的已经无能为力。
即便如此，道路边上不时能看到冻饿而死的百姓尸体。
许多人冻伤之处，皮肉裂开，白骨都露出来。
万军命人将华夏军换下的旧衣物分给他们，他们便跪在雪中哭着道谢，“多谢张将军，张将军是个大好人啊。”
张午阳听了满脸通红，态度愈加谦卑，“我是万大人派来的，给你们的东西都是万大人的，你们要谢就谢万大人！”
百姓们就一起对万军磕头，“万大人高侯万代”
“万大人长命百岁”
“万大人妻妾成群，多子多孙。“
万军越听越觉得，这些百姓都在说什么玩意，留下人手继续分衣物，自己带着人马朝棣花镇去。
马踏飞雪，万军望着四处萧条的景象道，“这里的百姓生活比鹿城县艰难许多啊！”
崔子义道，“鹿城县百姓受大人恩泽更久，自然生活幸福许多。”
万军道，“我认为是时候在丹凤也印发粮票，再把织造公司和其他几个大的店铺，都带到丹凤开个分店，把民力调动起来，也好让他们有个营生。”
崔子义道，“我觉得应
该这么办，尤其是粮票要尽快，以后我们占领别处，也是如此一套措施推进，可以帮助我们快速的安定当地民心，把我们的影响力在当地铺开。只要我们掌握了当地的资源，再安抚了民心，我们就把根扎下来了，否则就如李自成一般，始终是无根之萍。”
万军与崔子义边走边商议，等主意定了，就让张午阳派了信使，去鹿城县传信给赵勃元。
众人到了棣花镇，过了宋金桥，张午阳因为刚才的事情，态度愈发的谦恭，指着前方道，“大人，这就是我们的阻敌阵地。”
阵地排在乱石凹后面五十米，万军上下转的看了又看，张午阳已经在这里最狭窄的地方筑起了一道土墙，土墙前方建着三道木栅栏，万军对张午阳道，“你这个阵地，能阻击顺军加上胡人？“
张午阳闻言，忙道，“我见往年官军营寨就是如此，便依样画葫芦，还请大人赐教。”
万军带着崔子义和张午阳，一起登上大涝浴沟查看，又登上北边四山岭远眺四处形势，问清各处情况后，万军带着众人回到营寨，拿着一张纸，一声不吭的写写画画，一直过了半晌，万军道，“成了”。
然后万军让众将坐下，结合着后世军事知识，给张午阳等诸将讲构建阵地的方法。
一张大纸扑在中间，万军指着纸上的线条和墨点道，“午阳你的阵地若是刀兵相接，并没有什么错，但是现在咱们要利用火器兵打击敌人，那我们的火枪兵在最窄的地方能摆下多少？”
张午阳想了想，“狭窄的地方摆不下多少，但是正面迎接的敌人也少啊。”
万军用笔在纸上画了几笔，张午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最狭窄的地方后方，放个数百米，通过最狭窄处的敌人数量就是那么多，但是咱们可以放下的火枪兵会更多。”
万军道，“午阳悟性不错，就是这个道理，阵地要放在最狭窄处的后方，敌人通过狭窄处，咱们的火器兵就能够集中更多火力杀伤敌人。”
随即万军又指着两个墨线，对着众人道，“诸位请看，此地是四山岭，山岭向前伸进谷地，北边阵地依托的制高点，敌人若是占据此处，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我军兵马动向，各处战场布置的细节。若是条件允许，敌人冒雪运上几门大炮，火力可以覆盖我军阵地后方一公里。”
“立刻派人沿着四山岭山脊线修筑木栅栏，多备滚木碎石，迎敌的山坡砍平草木，清理大小石头，再泼上水，要让敌人连脚都迈不开。木栅栏前边前出三十米修筑土墙，可以防止敌人大炮轰击，一个营的火枪兵守在此处，火力可以覆盖乱石凹前后大半个战场。“
“这里是大涝浴沟东侧山，沿山腰最陡峭处修土墙木栅，一个营火枪兵驻守在这里即可，负责火力覆盖左半个阵地。敌人来攻时要承受正面、右面和左侧后三个方向的火力。”
“主阵地要往后退三百米，阵地修建成厚土墙，防着敌人大炮的炮子。距离乱石凹的最窄处，要有交错的挖掘壕沟，防止敌人骑兵冲击，敌人骑兵要绕过乱石凹，只能从大涝浴沟山下绕过来，骑兵速度提不起来，我军就可以从容对战！”
如此结寨筑阵的方式，只说的众人都愣在当场，崔子义好奇道，“大人要这么多不甚高的土墙，有什么用？”
万军道，“土墙可以防大炮的铁弹，敌人大炮轰击时，我军躲在墙后
可以安然无恙。“
王长宏道，“炮子能打死多少人，不过是攻城用的！”
万军道，“大炮乃三军之胆，以后大炮的杀伤力还会更强，除非军纪十分严明的部队，否则在大炮轰击下，要不了多久士气就会崩溃。咱们这次带过来的四门炮放在阵中，全部装备霰弹，防止敌人用人海战术拼死一搏。”
李用道，“天气寒冷，土地都冻在一起，怕是挖不动啊。”
万军道，“我给你们两个月时间，火烧也好、硬挖也好，必须完成。”
张午阳若有所思道，“大人之言，我若有所悟，有些地方不甚明白，还请大人再说详细些。”
万军笑道，“打仗之法，讲究一个随机应变，今日桂东良不在这里，我就拿他举个例子，为何我让东良负责训导新军？”
“军纪是死的，必须一分也不能变样，东良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要把要做的标准告诉他，他就能一毫不差的执行。但是战法是活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能认死理，必须顺时而动，天时地利皆能为我所用，如此才能打胜仗！”
众人听了皆有茅塞顿开之感，“顺时而动，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顺时呢？”
万军道，“你们若是能做到打仗时看军势、顺天时，用地利，便算是当世名将了，这些经验需要不断的积累，以后条件允许，我会开一个军官学校，今天只能这样粗略的讲一些。”
末了万军补充一句，“你们也看到了，世道变了，如今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火器的威力和刀剑相比大了许多，再勇猛的武将也挡不住一颗铅弹，还有许多现在跟你们讲也无益，切记重视火器，转变作战的思维。”
说完这些，万军带人返回丹凤，李用王长宏二人便开始按万军的安排筑造阵地。
两日后，王立辉和年礼明勘定了新的兵工厂地点，在丹凤县城北十里，一个叫做鱼岭的山湾处，北边靠近蔡川，南边一个山口进入，万一敌人攻入丹凤，亦可守住山口从容往北撤进山中。
崔子义提出以工代赈的办法，召集百姓参加劳动，每日可以有三顿饭吃。
过了半个月，鹿城县的粮票和织服公司一起到了，大大小小的分铺都派了人手来，整个丹凤县登时热闹许多。
县城之中许多荒地和无人宅院，万军把这些全分给各家店铺，粮食供销分司、服装织造分司、江老四制硝分司、刘某供销司等一大批分铺开了起来，各家店铺用粮票做工钱，解决大半个县城的百姓生计。
转眼到了十一月间，秦岭之中许多地方积雪尺许，北方开始大雪封路，消息传递就停滞下来。
十一月底鹿城县又将十几车火器和火药运来丹凤，桂东良新训的四个团，有两个团装备了火枪。
如此一来在丹凤十四个团的兵力中，就有五个火器团，再加上运来的火箭炮，未必不能跟胡人在丹凤县一战。
时间进了腊月，孝义镇的阻击阵地艰难的完工。
再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新年了，万军宣布，所有人新年三天时间，粮食供应量翻一倍，所有人过个好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很快崇祯十七年的大年三十到了，这个注定不平凡的一年，在又一场大雪中悄无声息的结束。
第五十四章 来信
新年的鞭炮声零星的响起，公元1644年正式宣告结束，在整个中国历史上，这都是极特别的一年。
万军倚在床边，望着院子里，灯光下的一株梅花出神。
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后，整个中国的形势走向，可以说是十分激烈和诡异。
三月间李自成的顺朝，大有要取代明朝的威势，谁知短短一个月后就败退出北京。
辽东的满洲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杀进关内，横扫京畿。
大明，顺朝，满清人，一起在中华大地上争夺最后的统治权。
按照历史的走向，李自成很快就会从西安败退，走商州这条路逃亡湖广。
如今自己占据着武关道路，顺军南下必然迎面撞上，满清追击李自成的兵马必定紧随其后，虽然已经准备了很久，但是形势会如何走向，万军依旧满心忧虑。
最让万军忧虑的还是，万一这一战胜了，历史改变以后，万军又该如何做呢？
新年过后几天，又降了一场雪，上天似乎是要把去年夏天缺失的雨水，一股脑再给补回来。
瑞雪兆丰年啊，熬过这个冬天，明年好好种一季庄稼，百姓们就能喘口气了。
这一天，北方的风雪格外的大，从商州府方向来了两个信使，冒着秦岭山中的大雪，给所有人带来惊人的消息！
送来的消息，时间跨度有两个月，若不是最后这个消息太过紧急，信使也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冒着生命危险来送信。
按照时间顺序，第一个消息是四川方向，去年十一月间，四川的张献忠在成都称帝了，国号大西，年号大顺。
相比于攻破北京的李自成，张献忠的大西存在感并不高，据说因为张献忠是陕西人，这么多年流窜作战十分怀念陕西，于是称王时叫大西王，称帝时就叫大西国。年号大顺则是纯粹和李自成斗气，两人一起反明以来，张献忠心中一直十分不服李自成，如今在年号上也要恶心李自成。
另外的消息就是十月初一日，满洲人迁都北京，正式在北京宣布登基皇帝位，建国号大清，年号顺治。
随着这个消息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长长的顺治皇帝《登极诏》，诏书中宣布定鼎中国，是全天下唯一合法的共主。
如此一来，四川大西皇帝张献忠、陕西大顺皇帝李自成，北京的满清清皇帝顺治，再加上南京的大明皇帝，天下竟同时存在四个皇帝！
时有童谣称，‘日头西斜又见月、天清满地百姓血，四龙战于中原上，不知时顺何年月’。
然后是关于李自成与满清之战的消息，去年十二月间，满清亲王多铎，一路攻破陕州杀到潼关，在潼关城下与李自成大军展开殊死大战！
最后这个，也是最紧急的消息，是数日前发出的，潼关之战按照历史的走向落幕。
李自成亲率顺军兵马二十万，号称六十万大军，在潼关与清军激战十数日，李自成踞潼关之天险，数次主动出战，与满清人打的有来有回，丝毫不落下风。
然而形势到正月初九日急转直下，明朝降将孔有德与耿仲明率着八旗炮兵赶到增援，传入中国不过二十年的红衣大炮，在这一战大发神威。
汉八旗的炮兵在远超顺军射程的距离上，持续的轰击潼关阵地，顺军修建的土墙阵地只能抵御轻型武器，根本挡不住欧式重火炮的铁弹。
很快士气瓦解的顺军在清军猛攻下
，无奈只能撤退躲到潼关城墙内。
由于北路清军绕过榆林南下，围攻延安，李过在延安抵挡不住，率军突围撤往榆林与高一功合兵，阿济格以吴三桂为先锋，从延安往南一路往西安杀去。
李自成得到陕北消息后，自知大势已去，西安在两路清军夹击之下无法坚守，便命马世耀率七千顺军防守潼关，自己连夜撤回西安。
马世耀毫无战意，当日就率七千顺军投降满清，却因无法忍受胡人剃发的要求，企图发动兵变被满清人处死，七千顺军全部被多铎屠杀。
没有了潼关阻挡，满清兵马直往西安杀来，李自成在西安待了不过三日，便率兵马撤出西安，从蓝田往商洛退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北方的狂风吹来，这秦岭山的雪啊，封住山路又能到几时呢。
万军召集崔子义、张午阳、常建，包括所有营长在内的大批华夏军将领，将这个消息告知众人。
虽然万军早已知晓这个结果，也多次提前给华夏军上下做了心理准备，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依然十分让人震惊，众将听了都满脸忧虑。
万军望了望全场，只有崔子义气定神闲，张午阳面色若定，桂东良不为所动，还有那王立辉脸上带着笑意。
众人都不说话，万军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这时王立辉笑道，“哈哈哈，狗日的李自成也有今日。”
崔子义虽然养气功夫极好，可是一开口也露出忧虑，“唉，立辉兄，如今李自成军心士气已经被夺，我军只要挡他几日，他就会被身后追的满清兵杀的全军覆没。如今我们该忧虑的，是追在顺军身后的胡人。”
王立辉道，“我管他谁来，咱们华夏军这么多人，还有火枪火箭，能让人当软柿子捏了？”
张午阳道，“此话说的不错，咱们在此练兵备战，筑城掘壕已经有几个月了，孝义镇的阵地也不是那么好啃的。”
万军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张午阳的话道，“不错，咱们从去年准备到今天，岂能任人宰割。何况胡人凶残，对汉人动辄屠刀相向，我听闻自建州起兵以来，辽东汉人已经十不存一。投降也不能保全性命，苟活哪有尊严，华夏男儿岂能做贪生怕死之徒，我们为了百姓活命、为了华夏存亡，也必须坚守此处。”
王长宏道，“不错，死了不过眼一闭，怕他个鸟！”
常建和桂东良纷纷点头道，“我们就与他们拼到底！”
众人情绪被点起，万军道，“即日起，何初一、常建、李用三个团驻守孝义镇阵地，不得松懈！”
三人起身领命，万军又道，“其余人马这几日调整到棣花，随时准备迎敌。各团务必召集连以上指挥官，做好迎战动员，安抚军心，所有行动不要惊扰百姓。”
悄然之间，战云笼罩在丹凤县城上空，城中的百姓也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正月间的喜庆气氛，忽然被紧张和恐慌代替。
由于山中大雪，百姓无法逃进山中，城中谣言四起，一时道李自成溃军即将经过，见人就杀见屋就烧，一时又传胡人就要杀到，把抓到的百姓当牲畜养着，每日都要捉一个，生吃人肉喝人血，城中一日三惊。
好在万军在备战同时，竭力稳定周边百姓生活秩序，派出大军巡逻，大肆宣传华夏军将在孝义镇抵挡敌人，四处安抚民心。
这一日上午时分，李有福忽然带着一
个连长来报，抓了三个人。
大军临战，万军哪有时间处理这事，“都什么时候了，这三人犯了什么事？”
那连长道，“这三个狗东西，吃饱了闲得慌，聚在一起妖言惑众，说我军人马少，抵挡不住胡人。”
万军心中烦乱，对着这三人道，“我自认为待百姓不薄，你们为何如此？”
那三人中一个道，“大人对我等百姓恩重如山，小的只是担心。”
万军道，“兵马大事，你们若是有心就少些胡言乱语，动摇我军民决心。”
三人一齐道不敢再犯，万军挥手让他们退下，崔子义上前对万军道，“大人且慢，大战将至之时，这三个人说这些话，绝不止这么简单，我看绝对是胡人派来乱我军心的奸细。”
那三人听出崔子义话中的杀机，一齐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我们三人都是久居此地的百姓啊，怎么会是胡人的奸细，大人明鉴啊！大人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不一会儿，三人额头上就磕出血迹，万军还在犹豫，崔子义大声问那连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连长敬了一个军礼道，“报告，在下张团长麾下第二营七连连长罗大义。”
崔子义道，“你做的很好，把这三人拉到县衙门口的旗下砍了，脑袋挂到西门上。另外在城中传令，大战在即，军民协同防守，发现有乱我军心的鞑子奸细一律杀了！”
那三人听了，一下瘫倒在雪水里，脸上如同死灰一般，血从额头一直流到腮边，看起来十分悲惨。
其中一人看着万军道，“大人宅心仁厚，为何不给小人一条生路啊，大人！”
崔子义在旁一挥手，罗大义带着士兵，拉住这三人便押了下去。
三人被拖出去，不停地大喊着，“冤枉啊！”
万军看着崔子义道，“我看这三人不像奸细，何必要杀了他们？”
崔子义道，“非常时期要行非常手段，这三人虽不是奸细，但是大战之前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民心，不杀不足以严法纪安民心，算他们三人倒霉。”
万军知道崔子义说的是事实，自己刚才不加制止，未尝不是猜到了崔子义的用意。
只是如此果决的手段，当真是非常人能做到，便道，“我看你这道士，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丝毫没有慈悲好生之心啊！”
崔子义笑了笑道，“天地不仁，不仁乃是大仁。大人眼中何必只盯着眼前三条人命，而不去看丹凤、鹿城几个县数万百姓的命？我杀这三人似是不够慈悲，但是凝聚军民之心，抵挡胡人来犯，何尝不是大慈悲呢。”
万军道，“好好，你这大慈悲的道士，既然要杀鸡儆猴，那我们索性做到位一点，传令全城百姓，大战在即，招募民团协助防守，运输物资也好，巡逻也罢，所有人都要按照华夏军的标准军纪来备战。”
崔子义道，“大人，你知道么，大人身上有一点我崔子义十分钦服。”
万军好奇道，“那你说说看，哪一点？”
崔子义道，“大海汇聚百川之水而不满，王道临万变之事而不张，大人宅心仁厚，却不妇人之仁，做事坚决果断，遇到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然后加以利用，这便是王道之气啊。”
“而且大人眼光十分毒辣，半年之前就开始为今日之战做准备，令人拍案叫绝！”
第五十五章 李自成
算着信使报信的时间，万军在丹凤县城安排诸事稳定民心，两日后移师到棣花镇。
棣花镇十个团华夏军集结，一片大战将至的紧张景象，北边探马从孝义镇前出六十里预警，但是始终不见顺军动静。
又过了一日后，万军算着时间，从蓝田到商州府的距离，现代开车不过一个小时，这时距接到李自成溃退商州的消息已经过去四天了，按照兵马溃退的速度，排除掉积雪造成的阻碍，这一日也不管探马消息，万军直接率兵到了孝义镇。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前出的探马终于全部撤回，万军等待已久的消息传来，李自成大军自商州府南下，到了孝义镇以北三十里。
李自成大军的先锋探马，很快铺开到孝义镇防线前，随即顺军惊恐的发现南下撤退的道路，已经被不明势力挡住。
天色已晚，顺军在防线北部，一个叫夜村的小村庄扎营过夜，夜村的百姓早已被万军迁到丹凤县，整个村庄连水井都被用石头和泥土封了起来。
天黑之前，顺军又几次派出人马来打探情况，探马绕过乱石凹，一直到土墙前一箭之地，停留张望一会儿才退走。
万军站在土墩上，望着这些探马，心中激动不已，这些就是历史上的李自成大军啊，和历史上的名人相遇在一起，这种感觉十分奇怪，不知历史上的李自成长什么样子呢。
就在李自成的大军探马，与万军的阻击阵地相遇的那一刻起，万军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蝴蝶效应，终于彻底改变了这一段历史，究竟是华夏军胜利，还是李自成能够顺利逃到河南去，这个时空的历史脚步重新迈进时间的迷雾中。
此时李自成将大顺皇帝的行营驻扎在夜村，距离华夏军阻击阵地不过十里。
当探马带回前路不通的消息时，这个闯荡半生的陕西汉子几乎惊的跌下马来，后有胡人的虎狼追兵，前有不明势力的拦阻，李自成的心一瞬间跌进了冰窖里。
山中已经暗了下来，侍从在大帐中点起了几盏灯，空荡荡的大帐中，只有李自成坐在铺着黄布，象征皇权的御案后，望着一盏昏黄的灯光出神。
李自成的心中此时泛着一种悲凉，那是大厦将倾的无力感，那是壮志未酬的无奈感。
李自成忽然想起了崇祯皇帝，那个困守紫禁城的皇帝，殉国之前在想些什么呢，大概也是这种无力和无奈吧！
从潼关撤退，到胡人杀向西安的时间太过短暂，大批本来准备带走的物资，都被弃置在西安城，安排防守西安城，负责拖延时间，点火烧毁囤积物资的将军，和守潼关的马世耀一样，几乎是满清军马前脚刚到城下，后脚就立马带着城中海量的物资投敌了。
想起这些，忽然想起吴瓖和唐通，这两个狗贼，若不是他们，山西的局势也不会瞬间恶化到如此地步。
顺军向南翻进秦岭时，秦岭处处大雪封山，飞瀑流湍都冻成了冰雕玉砌，各种奇形怪状，似冰蛇冰马冰龟。
李自成却无心欣赏这些，磨盘岭往南天又突然降下大风雪，十万大军缺衣少食，冻饿而死者无数，尸体相枕籍于道路旁。
李自成忽然长叹一声，自从崇祯元年杀官反明以来，自己带着兵马转战四方，最落魄的时候身边只有十七骑，可那时候从没有这种无力感，好像一身力气，却无处去使。
那时候兄弟
们同心戮力，愈挫愈勇，手上人马虽少，但是气魄比天还高。
哪像如今这般，手上空有十万大军，却士气低迷，一路遇敌只能溃逃。
才过四十岁的李自成，如今已经两鬓斑白，在真定被满洲人偷袭时受的箭伤又在隐隐作痛。
唉！自己大概真的老了吧！李自成心乱如麻的想着。
忽然值班的侍卫来报，“陛下，刘将军求见！”
李自成回过神，“宣！”
很快一个身材魁梧，浓眉长眼的大汉走了进来，见了李自成拜倒在地道，“吾皇万岁！”
李自成压住心中忧虑，面色恢复如常，问道，“宗敏啊，前方打探的情况如何？”
刘宗敏面色沉重道，“陛下，前面的贼人不知何时已经筑了土城，只怕形势有些不太妙，后边胡人追击甚急，咱们因为没带辎重只快了一两日的路程。若是再被前面的人挡住，大军就危险了。”
李自成心里何尝不知，这秦岭山中，不说是现在积雪堵塞之时，即便是往日，也是山大谷深，虎狼出没，前无出路，后无退路，大军就真的陷入死地了。强压住烦闷，问道，“你可打探清楚是哪里的人马？明军？”
刘宗敏摇摇头，“看旗帜虽是红旗，但不是明朝的军队，不过也不是胡人的兵马。”
李自成思虑道，“胡人在我们身后，我们去年的时候从这里走过两次，不可能还有一支明军，究竟是什么人。”
想了想，李自成怒道，“把商州知府李庆彦叫来，召集众将来议事。”
不一会牛金星、宋献策、顾君恩、袁宗弟等人都来了，商州知府李庆彦来时，识趣的跪在地上，李自成看也不看他。
等人都到齐了，李自成坐在御案后，面色十分阴沉，“李庆彦，你说说，前面是哪路人马？”
李庆彦浑身一哆嗦，汗出如浆，磕头道，“陛下，臣也不知道啊！去年七八月间，臣奉命撤走商州府各处驻防兵马到蓝田汇合的。”
李自成道，“宗敏，你把探查情况和他说说。”
刘宗敏道，“前面十里处，有一支兵马修了土墙木栅，挖掘了许多壕沟阻碍我军，打的旗帜是红底黄星，有一圈黑纹。”
李庆彦一听红底黄星旗，猛地想起在何处见过，心中顿时一片死灰，李庆彦当初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但是始终不愿相信，一支山贼竟然敢过了武关到丹凤县，还敢在这里阻挡朝廷的兵马。
李庆彦慌忙磕头道，“陛下，这红底黄星旗臣知道，去年五月间有一支山贼袭占了鹿城县，当时打的就是这个旗帜，后来我率大军进剿鹿城县，正当剿灭之际收到朝廷回师蓝田的命令，臣有罪！”
李自成冰冷的望着李庆彦，李庆彦看得出皇帝眼中的，满满的都是杀意，瞬间脖颈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自从败退出北京以来，皇帝的心中，猜疑暴戾之气愈加沉重，在山西时因为猜疑杀了李岩兄弟，众将士已经越来越离心离德了。
李自成杀了李岩兄弟后心中颇为悔恨，此时杀心起来，忽然又想起李岩。
李自成猛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住焦躁道，“时事至此，我，朕不杀你，由你前去问清楚这些山贼是何用意，告诉他们，让朝廷的大军过去，朕可以赦免他们的死罪，胡人杀来了，朕
已经不愿同室操戈，这次是要去南方与明朝合力，一同抵抗胡人的。”
李庆彦听到自己保住一命，连忙磕头谢恩，“臣即刻去办，即刻去办！”
等李庆彦退出大帐，李自成望着帐中诸位高级将领，“都说说吧，如今我军步入此绝地，如何是好？”
众人都知李自成如今方寸大乱，说什么话要十分小心，否则就要步李岩后尘，都低头沉默不语。
李自成无奈只能点人，“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你说说吧！”
牛金星额头微微冒汗，心知自从李岩兄弟被猜疑赐死后，李自成心中就十分怨恨自己，怪自己没有劝谏阻止自己。
可是牛金星心中十分冤枉，当初皇帝要杀李岩，自己未尝没有说过李岩不似有反心，可是皇帝杀心已起，凭着自己如何能够阻止，更何况李岩为人刚正，牛金星与他并非私交好友，怎么会豁出性命去救他。
捋了捋烦乱的思虑，牛金星道，“陛下，如今前有拦敌，后有追兵，时局危急，陛下何不挑选几千精锐之士，走其它小路绕过此处，大军在此可以拖延敌人至少三天。等陛下到了湖广，等上几日和李过他们的兵马汇合，我大顺依旧还有几十万能战之士。”
宋献策道，“此法不可啊陛下。”
李自成问，“怎么不可？军师你说。”
宋献策道，“十万大军跟着陛下，舍生忘死冒雪南下，如今在这里抛弃他们，会让天下义士寒心，以后即便在湖广与大军汇合，陛下如何收拢人心？再有秦岭之中正是大雪封山之时，数千兵马进入陌生道路，只怕要不了多久，不用胡人追杀就要陷入绝境。”
李自成心烦意乱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宋献策道，“如今臣有一法，立即派一支兵马连夜回商州府，在商州府西北的龙胆沟一带，组织兵马拒敌，为大军拖延时间，陛下明日带人马返回，从黄沙岭撤退到洛南，从那里走朱阳关退到河南。”
刘宗敏道，“哼，军师啊，我堂堂朝廷王师，十万大军，岂能被几个山贼挡了道路就撤走？让我大顺的脸面放在哪里？我已经亲自去看过了，那贼人也是一群蠢山贼，修建的土墙木栅高不过两米，大军一冲必定土崩瓦解。”
宋献策道，“将军的方法未尝不可，只是切莫轻敌啊，一旦双方兵马接战，不管能不能拿下敌阵，只要在此耽搁一两日，等胡人追上来，十万大军就要葬命于此了。”
李自成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想道，“那就等李庆彦去探过敌人的底细之后，明日咱们再做决断。”
宋献策急道，“陛下不可啊！陛下！大军这是身处死地，一刻都不能耽搁，等到明日就迟了。”
李自成挥手止住宋献策的话，“不过一夜而已，朕意已决，军师无需多言。”
宋献策心中焦急，如今大军的境地，已经不能用危险两个字来形容，丹凤县往南还有天险武关，即便能够杀破这里，武关怎么办？
顺军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大军士气低迷，军需物资都十分短缺，今夜再耽搁一夜，等到明日做了决策，又是半日，到时候再想往商州府撤退，只怕胡人的追兵已经过了龙胆沟，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宋献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长叹一声，“臣领命！”
第五十六章 恩怨
出了行宫大帐，宋献策拉住牛金星，“丞相，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么，局势已经迫在眉睫了，大军怎么能等在这里，今夜若不撤军商州府布防，明日再撤就迟了。”
牛金星道，“我又能做什么呢？”
宋献策道，“你是大顺国的丞相，请丞相大人带头，我等再去劝谏陛下，实在要等，也要先让一支兵马去龙胆沟布防，为大军留一条退路啊。”
牛金星苦笑道，“你觉得陛下会听我的么？当初杀李岩兄弟时，我岂能不知道李岩兄弟赤胆忠心？如今陛下和刘将军都怨恨我，我有什么办法啊。”
这时顾君恩从旁边走过，见了二人也不说话，这人自从大军退出长安以后，就变得沉默很多。
宋献策道，“我与刘将军颇有交情，丞相这里……”
正说着刘宗敏从旁边过来，骂道，“牛金星，国事到了今天这地步，都是你这厮害的，你没有一箭的功劳，擅自杀害我两员大将，如今又敢妖言迷惑皇上，要弃我十万大军别走，我一定要诛杀了你。”
眼见刘宗敏气急败坏，作势要拔剑出来，宋献策一把拉住，“刘将军，不可如此啊。”
看到刘宗敏要拔剑，牛金星忽然心里也不害怕，只是十分悲凉道，“当初要诛杀李岩兄弟，是陛下亲自召见我下的命令，怎么能说我是擅自，我在军中又有何权力能诛杀大将。再说了，陛下从北京撤退，在路上疑心李岩将军时，将军可曾拼死进谏？如今你和陛下却都来怪我杀死李岩，好像你们都是无辜的一般。”
刘宗敏听了，愈发大怒，大骂道，“你这酸腐儒生，狗一样的东西，也敢来指责老子，老子一剑劈了你。”
这刘宗敏早年是打铁的铁匠，身材魁梧一身的力气，如今发起怒来，宋献策一介书生如何拦得住，急的抱住刘宗敏的腰大喊，“将军息怒啊，丞相你还不跑。”
牛金星心灰意冷扭身就跑，刘宗敏也不管身上挂着一个宋献策，举着剑追着来砍牛金星，追了一段路，被宋献策拖着追不见人了。
刘宗敏气道，“军师啊，你为何不让我砍了那厮。”
宋献策道，“将军啊，如今大军陷在危急中，正是要同心戮力之时，将军岂能如此意气用事。”
如此闹了一阵，宋献策心中也冷了，打消了再找李自成进谏的心思，回到帐中休息。
翌日一早，李庆彦带着两个随从到了万军阵前，请求传话。
万军派人引了进来，李庆彦进了阵中，只见华夏军士兵军容严整，列阵在两侧，心中暗暗吃惊，如此军容岂是山贼之流，只是当初自己率商州府兵马来攻打时，有此强大军力，何故只守在城中。
很快到了营中，万军道，“你是何人？”
李庆彦道，“在下是商州知府李庆彦，见过将军。”
万军笑道，“原来是老熟人，李知府来此何事？”
李庆彦道，“大顺皇帝陛下让我来此，问问将军是哪一家的兵马，为
何挡住大顺军的去路。”
万军道，“我们华夏军是全天下百姓的兵马，我们在此结阵，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一方百姓。”
李庆彦道，“大人有心了，我大顺也是为天下百姓而战，如今胡人猖獗侵略中国，大家理应一同抗击胡人，皇帝陛下不愿再同室操戈，要率十万兵马南下与明朝合力，一同对抗胡人，还请将军成全，让出一条道路。”
万军道，“当初李自成杀进北京，逼得明朝崇祯皇帝上吊自杀，如今怎么又要和明朝合力抗击胡人了，不知道明朝君臣上下会如何想啊！”
李庆彦道，“你怎么敢直呼我大顺皇帝的名讳，将军这种态度，把我大顺十万兵马都当成了摆设么？”
万军笑道，“我也不愿中国人自相残杀，反而让胡人的追兵坐收渔翁之利，请知府大人回去告诫李自成，此路不同，改走别处吧！”
李庆彦急道，“这秦山之中，除了这武关道，还能走哪里。”
万军也不理他，见多说无益，李庆彦便起身离开。
万军忽然叫住李庆彦道，“对了，有一件事还请告知李自成。”
李庆彦道，“什么事？”
万军道，“这是一件私事，请你问问李自成，可还记得崇祯十年，金钟山下王家楼村的故人呢？如果他还记得，请他到阵前来与故人一叙。”
李庆彦即刻打马回了夜村大营，刘宗敏正在整军准备出击。
进了大帐，李庆彦跪倒在地，皇帝万岁还没说出口，李自成道，“事情紧急，省了这些礼节。我问你，此去打探的如何了？”
李庆彦道，“陛下，贼人的确是当初鹿城县的那一支，只是如今有些不对劲。”
李自成好奇道，“如何不对劲？”
李庆彦道，“当初在鹿城县，我率商州府五千兵马来剿时，贼人不过两三千，装备也是平常。如今不过半年时间，我看营寨后起码有万余兵马，而且军容都十分严整，不似拉的新军，许多人持着火铳，我细细看了，火铳都是没有火绳的。”
李自成听了，面色凝重道，“如此一来，大军岂不是一时冲击不破。他们是哪家的兵马？”
李庆彦道，“臣问过了，贼人不说，只说是天下百姓的兵马。”
李自成还在沉思，刘宗敏道，“陛下，没时间了，不能再犹豫了，下令进攻吧！”
李自成道，“丞相何在？如今的军心士气不能妄动，我要再商议一二。”
不一会有士兵来报，牛金星父子已经不在军中，据昨夜守卫的人报，昨夜牛金星父子说是有陛下交代的紧急军令要出营。
李自成道，“昨夜我何曾安排过他紧急军令。”
刘宗敏骂道，“牛金星这厮，我昨日就该一剑结果了他，竟然敢逃走。”
李自成朝着帐中望了望，问军师宋献策道，“献策，你说说，我军怎么办。”
宋献策长叹一口气道，“此时派军马进攻，胜
则需要许多时间，被胡人追上大军必定绝命于此。不胜则士气崩溃，大军也是绝命于此。”
李自成急道，“军师这话，如此说来，大军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宋献策跪在地上道，“陛下恕罪，依臣之见，此时只有即刻发兵，骑快马返回商州府，夺下黄沙岭，大军退到洛南县，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庆彦道，“陛下，还有一事，贼人首领说，问问陛下是否还记得崇祯十年金钟山下王家楼村的故人。”
李自成听了心中咯噔一下，金钟山下王家楼村，这么多年他何曾忘记这个地方，就是在这里，李自成带着十七骑厉兵秣马，最后冲出商洛山，一路势如破竹，成了搅动天下大势的大顺皇帝。
想起金钟山上升龙寨时的场景，李自成心中豪气陡生，问道，“那人还说了什么？”
李庆彦道，“他说如果陛下还记得故人，请陛下去阵前和故人一叙。”
听了这话，宋献策、刘宗敏一众大臣都跪在地上，“陛下，万万不可啊，贼人如此狡猾，万万不要以身犯险啊。”
李自成到底是腥风血雨闯过来的英雄，“既然是故人，见一见又何妨，我意已决，既然打不得敌阵，就由宗敏率军，即刻前往商州府，确保黄沙岭道路畅通，为大军退往洛南拖延时间，我去敌营中会上一会。”
宋献策急道，“陛下三思啊，陛下！”
李自成笑道，“无妨，知道王家楼这个名字，大概是个故人吧。”
对王家楼这三个字，李自成心中还有一个影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遇到故人，只是不知是不是她！
刘宗敏领了军令，不再迟疑，即刻点了一万兵马往商州府方向进发，大军也开始掉头往商州府去。
李自成带了几个随从径直往万军阵地来，这时他才第一次细看到这个挡绝去路的营地，两边山上的营寨布置十分严密，只是已经超过弓箭射程的两倍了，如果不能箭矢覆盖谷地，这两个营寨设立的意义何在呢？
李自成想不通这些，让人通报之后，很快有兵马迎了出来，在阵前迎面来了一队华夏军士兵，挺立在两侧，李自成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当真是军容严整的强军。
细细再看，如李庆彦所说，有许多士兵持着没有火绳的火铳。
从士兵之后走出来一个人，“万军见过大顺皇帝李自成。”
李自成打量着万军，努力回想在何处见过他。
万军也打量着李自成，心中暗暗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李自成。只是一身英气的李自成，此时风尘仆仆，满脸的疲惫和无力，一只独眼闪动着忧郁，真是英雄末路啊，万军感慨着。
李自成道，“故人何在？我与你认识吗？”
万军道，“我是万军，久仰李闯王的大名，今日第一次见到真人。”
李自成道，“既然如此，何来故人之说。”
万军道，“闯王莫急，这位才是你的故人。”
第五十七章 故人旧事
王立辉从身后走了出来，冷笑道，“李闯王好大的忘性，不记得王家楼村的王家了？”
李自成对着王立辉没有眉毛的脸细细看了一会，问道，“你是王家什么人？你与王家的兰芝小姐是什么关系？”
王立辉咬牙切齿道，“狗贼，你也配提我姐姐的名讳。”
李自成闻言也不生气，看着王立辉，良久叹息道，“时间真是快啊，转眼七八年了，不知你姐姐，兰芝她还好吗？”
王立辉冷笑一声，“可笑啊，狗贼，你当初抛弃我姐姐，带走她的孩子，如今竟然还厚颜无耻的问我她还好吗？呸！”
李自成叹了一口气道，“立辉啊，这么多年我何曾忘记过你们，当初我兵败逃到金钟山，是你父亲出钱出粮支持我，我这辈子都欠你王家一个恩情。后来出兵离开金钟山时，我的兵马不过千余人，朝廷大军四处围剿，我自己尚且前途叵测，又怎么能够带着兰芝，无奈之下我只能舍下她。”
王立辉含着泪道，“你这个狗贼，你抛弃我姐姐，带走她的孩子，因为受不了打击，我姐姐在你走之后，不久就在东寨崖上吊自尽了。”
“姐姐死后，父亲一病不起，我王家家破人亡都是因为你！”
李自成听了身体一颤，默然不语，眼中的忧郁之色愈发的重了。
“我问你，那个孩子在哪里，我姐姐的骨肉在哪里？”
李自成沉默良久，叹息一声道，“当初我怕会遭朝廷的报复迫害，便带走了孩子。只是行军打仗事情颇多，带个婴儿在身边，虽然有女将照料，如何照顾的周全，后来我军在转战郧阳时候，孩子就染病死掉了。”
王立辉听到李自成的话，忽的哭出声来，虽然不抱希望，但是至少还有一丝幻望，如今连最后一丝幻想也没有了，“我本想找到姐姐的骨血，将他抚养成人，如今我怎么对得起姐姐啊！”
李自成道，“立辉啊，我对不起你王家，早知是这样，当初我就带着兰芝一起，虽然转战四处，死也能死在一起。”
王立辉道，“呸！狗贼，休要胡说八道，你侮辱我姐姐，她死都不想再见到你。”
李自成凄惨一笑，“你姐姐性子贞烈，若是我侮辱了她，她必定会立刻自杀，岂会与我生下一子。她从金钟山升龙寨跑到东寨崖自杀，是何心意你不知道么？是我对不起兰芝啊。”
其实王立辉何尝不知，只是心中始终不愿意相信，东寨崖在金钟山以东，不就是李自成出山的方向么，姐姐到死还在念着这个人啊。
王立辉心中一痛，姐姐啊，女人啊，为什么要这么痴情呢？感情带给你的除了痛苦，还有什么呢？你像李自成，像那些男人一样洒脱不好么，不会为情所困，就不会那么搭上一切了。
王立辉叹息一声，全身似乎都失去了力气一般，如今心心念念要复仇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如何复仇，如果姐姐还活着，会选择杀了他么？
王立辉恨恨道，“李自成，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本想杀你而
后快，只是我姐姐到死还在念着你，今日我先不杀你！你如今的下场是你应得的报应！”
李自成黯然悲伤了一阵，对万军道，“你是这一支兵马的头领吧，你们在这里就是为了替王家复仇么？”
王立辉道，“这是我华夏军的首领！”
万军道，“在下万军，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一方百姓！”
李自成点了点头，神色落寞道，“我们身后有胡人的追兵一万五千人，还有更多的胡人兵马正在南下。八旗兵大概在八万左右，投降的汉人兵马在三十万以上。生死存亡之时，我苟延残喘带着兵马南下，不是为了我大顺朝，而是为着全天下的中国人。我李顺没了延续事小，若是全中国都被胡人统治了，蒙元之事重现，这罪过就大了，我李自成本是为民请命，代替明朝治理天下的义举，反要被后世子孙唾骂，成为给胡人做嫁衣的民族罪人。”
万军对这段历史也是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竟然可以与历史人物对话，忍不住问道，“你出兵北京时，怎么就不知道满洲人在关外虎视眈眈呢？”
李自成叹息道，“当时大军所到之处，明朝兵马都是望风而降，北京就像是树上熟透的果子，我军只顾着高兴，大军只想着尽快结束战事，给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谁知胡人已经在关外，正如蓄势待发的箭一样，要射进中国了。”
万军道，“你若约束手下，不要让刘宗敏霸占吴三桂的小妾陈圆圆，吴三桂又怎么会投降胡人呢。”
李自成满脸疑惑，“陈圆圆是谁？吴三桂投降胡人和宗敏有何干系。”
万军道，“那是为何？吴三桂为何会引胡人进关。”
李自成叹息道，“唉，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当初我军兵锋强劲直指北京时，大有代替明朝之势，各地官宦士绅为了在新朝得利，全都向大顺靠拢，所以我军进入北京后迅速安定了民心。只是进了北京后我，朕才发现，这就是一个烂摊子，进兵北京是一个大错误。”
“我军自拿下北京开始，整个北方的烂摊子，就全都落到我大顺手上了，九边的防务都要重新整备，北方几百万百姓需要安顿生计，处处都要银子填补，可是明朝的国库中竟然才二十多万两银子，这钱如何够大军运转，如何够？崇祯是个好皇帝啊，我军从煤山上收殓遗体时，皇帝的龙袍都打着补丁。”
万军倒是第一次听说，李自成似乎压抑已久，想了想又接着道。
“大顺是新朝初立，天下百姓疲敝日久，我已经约定了三年不征赋税，银子从哪里来。胡人就在关外虎视眈眈，我，朕能怎么办？”
“我召集城中官宦士绅纳捐，可是这些人平日里鱼肉百姓，如今只不过要他们捐输一些银子，这些人都不愿意，拿出几百两银子来能做什么？国家若是不存在了，他们的命都没了，拿着银子还有什么用？这些无耻之途，眼中可还有国家？我就让宗敏带人把这些无耻之途，全部抓起来拷问，一下子竟然追讨出七千万两白银，这些该死的蛀虫。”
“后来呢？”万
军问道。
“是我做事太过急躁，可是当时形势逼迫，不得不走那一步啊。我军初入北京，尚未扎牢根基，经过此事后，这些官宦士绅就联系了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恰好当时吴府中也被追讨了二十万两白银，于是本来已经投降的吴三桂，又重新打起了大明的旗帜。当时李岩兄弟劝我不要进军山海关，他说我军‘去山海关则王师不利，驻守北京则吴军不利’。当时我不明白其中意思，只一心想着赶快派大军剿灭吴三桂，尽快把山海关抓在手里，谁知吴三桂竟然真的降了胡人。”
万军道，“那退出北京后，何不死守山西。”
李自成叹道，“是我低估了那群蛀虫的力量，他们昔日鼓噪民意汹汹时，明朝皇帝尚且也要退让三分，如今我新朝初立怎能逆流而上呢。那些明朝降将本来就与他们有旧，大顺兵马山海关一败之后，他们明里暗里相互勾结，百姓受新朝恩泽时间短，受他们一煽动，山西、河南、山东、直隶处处不稳，我又能拿什么守呢？胡人骑兵犀利，我军一败就被死死咬住，步卒逃不过，或死或降。一路上各处又不配合我军，大军得不到补充，处处都好像在敌国行军，大军伤筋动骨再无翻身的机会，所以我一败再败，直到如今这个地步。”
万军听罢默然不语，李自成起身对王立辉道，“时候不早了，立辉你多保重，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到兰芝墓前告罪！”
万军道，“我军这里你是绝不可能攻破，我也不希望你给胡人做前锋，你有什么打算？”
“往北去！”
说完转身离去，万军望着李自成的背影，心中忽然感觉到，这个人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
李自成啊，你或许就错在，抢完了钱还把人家放回去，哪有满清来的彻底，不听话的人都杀了，想要钱还是要什么，不就都是你的了么。
等李自成出来，守在营寨外的顺军都舒了一口气，簇拥着李自成回到夜村。
亲眼见了万军的军容，李自成就知道，想要在满清兵马追上之前攻破，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顺军按照军师宋献策的建议，开始迅速往北撤回，只是迟了半天一夜的时间，如今顺军的局势更加凶险。
下午时分，李自成随着大军赶到商州府南十里，在一处叫作枣园的地方遇到北部来的兵马，那兵一身的鲜血。
李自成问，“北边情况如何？”
那兵喘着粗气道，“陛下，我们来迟了一步，胡人已经冲出了龙胆沟，刘将军正在龟山和刘家湾一带阻敌，只怕坚持不了许久，敌人来势太猛了。”
李自成道，“传令吴汝意将军，率领本部兵马增援刘将军。”
一骑得了军令，即刻奔去寻吴汝意部兵马。
李自成又道，“让袁宗第和张鼐两位将军，迅速带兵马到黄沙岭一带布防，确保大军撤退道路安全，来亨带领人马掩护大队撤往黄沙岭，其余人马跟我来接应刘将军他们，所有人快速通过黄沙岭。”
第五十八章 龟山之战
按照李自成的安排，众人得了命令，各自打马离开。
数万人本就是大顺带的家眷等非战斗人员，一起朝着黄沙岭进发，速度哪里快的起来，即便有宋献策带着军兵在一旁指挥，这时候在胡人的追击下，慌乱中速度反而十分缓慢。
只能拖延清军一刻便是一刻了，李自成亲自带着人马朝龟山奔去，路过商州府时，李自成远远望了一眼紧闭的商州府城门，城门上站满了防守的乡勇和百姓，当初周文炜做知府时也是这般，大顺朝征战了这些年改变了什么呢？
哪里有时间容李自成想这许多，等大军刚到刘湾南边，正瞧见刘湾处顺军正在节节败退，满清兵马正在从刘湾冲出来，从另一侧包抄龟山下的刘宗敏。
李自成大喊，“贼人若是冲出了山口，凭着快马冲杀，咱们身后这几万人，只有被屠戮的下场，大家跟我杀回去！”
随即李自成一马当先朝着胡人冲了上去，刘体纯跟在李自成身后，大声喊道，“跟着我保护陛下！”
李自成三堵墙的老营骑兵，大部分折在山海关了，此时趁手的骑兵只有几千，全都跟在李自成身侧，一齐打马冲了上去。
有了李自成亲自带亲兵冲锋，气势汹汹的满清兵攻势立刻被遏止住。
两军在龟山和刘湾一线激烈厮杀，弓弦声、喊杀声、惨叫声、火铳声连成一片，在北边不远的高处，却立着几百骑兵不动。
当头几个头戴钵胄，身穿精良白色镶边棉甲，面色平静的望着眼前的战团。
自从入关以来，八旗大多时候就已经不用亲自上阵厮杀了，即便混的差一些的，也是在军后做督战队。
满情人本就是一个小民族，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几十万人，死一个少一个，随着明朝降军的增多，就让他们自相厮杀吧，反正死的都是汉人。
当头的八旗兵望着战团，用一种生硬的口音道，“这一路上贼军只知逃走，这次李自成大军已经逃到了南边，为何又忽然折返。”
一个八旗兵策马过来，朝着带头的八旗兵道，“觉济贝子，刘湾本来已经拿下，谁知贼人突然大军杀回来，我军又被挡了回来。”
为首那个叫觉济贝子的八旗道，“我这里已经看到了，当头那个鎏金衣甲，马头点缀红缨的人必定是顺军大官。”
那个八旗兴奋道，“奴才带人去取他性命。”
觉济贝子道，“前面地势狭窄，我军无法全力冲击，扎哈齐你安排弓箭手，把贼首射下马。”
叫扎哈齐的胡人“喳”了一声，招呼了十几个八旗神射手，藏在阵后，一起弯弓瞄向李自成。
郝摇旗举着李自成的大旗，跟在大顺皇帝的身后，随着大军一起冲杀，李自成所到之处，满清兵都被杀散。
李自成在襄樊称王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亲上战阵，这时策马冲杀，心中豪气再起，今日局势虽险，未尝不能脱困。
山海关之战以来，李自成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化成了刀上的杀气，冲杀在前，攻势最为凶猛。
这时忽有投降的顺军将领指着李自成，大声喊道，“那人就是李自成，伪顺的皇帝！”
话音未落，弓弦之声响
起，十几个神射手在扎哈齐的指挥下，一齐朝着李自成放箭，破空之声转瞬已经到了耳边。
李自成久经战阵，与明军厮杀十余年，早已练出一身好本领，此时凭着对危险的下意识避让，猛地身体向右倒去，左腿勾住马鞍，身体几乎成九十度挂在马身的一边。
似乎是年纪大了，也许是离开战场久了，身体避让的慢了一分，在落到马身另一侧前，左臂挨了一箭，其余几箭飞空了几支，有几支正中胯下乌龙马。
胯下乌龙马嘶鸣一声，冲锋的势头大减，李自成避开了这次暗箭，身体猛地弹起，又重新骑到马身上，一扯马缰调头进了军阵，十几个神射手再次搭箭时，已经没有了李自成的目标，只看见郝摇旗的大旗在人群里渐渐向后。
很快李自成将冲出的兵马都收缩回刘湾，只是凭着刘湾的地势防守。
乌龙马坚持到中军时终于力竭，血沫子从马的口鼻中溢出，摇晃几下之后，四腿一软倒在地上，李自成蹲下身抚摸着乌龙马的脸，看着乌龙马的眼睛一眨一眨，逐渐失去光泽，心中十分痛苦，“这匹马随我征战有十多年了，不想今日竟然死在这里。”
良久李自成才起身，眼中噙着泪，身后刘体纯道，“陛下，您中箭了。”
这时李自成才看到自己左臂上中了一箭，取下甲胄才看到，被内衬的铁片挡住，只是破了一些皮肉，虽然衣甲上都是血，不过伤的并不严重，御医立刻包扎一番。
这些年李自成受过不少次箭伤，当初进商洛山时，后背也曾中一流矢，百姓都把李自成当做是反抗明朝的大救星，王家楼的村民接纳了他们十八个人，也是在那里，和王家小姐兰芝产生了情愫，受了王员外一家的恩情。
如今故人已逝，天下形势也已大变，世事如白云苍狗啊！
从北京撤退时，在真定被胡人偷袭受了一箭，如今又受了一箭。
李自成忍者身体的疼痛，站在阵中勉励大军作战，看着顺军士兵一个又一个倒下，心中忽然生出深深的疲惫感。
大战一直持续到夜色笼罩山谷，顺军缩在刘湾处只是死守，满清兵马逐渐退了下去。
另一边防守龟山的刘宗敏，趁着夜色来见李自成，“陛下，大军只怕是支持不住了，老兄弟已经剩不下几个了，如今大军士气低落，今日好几次军阵几乎崩溃。”
李自成似乎苍老十岁，左臂用布包扎着，疲惫的望着刘宗敏，只见刘宗敏满身是血，衣甲有好几处刀痕，想来大概都是刘宗敏身先士卒，才能支持到天黑。
今夜就是最后的时刻了吧，刘宗敏道，“此地无险可守，今日胡人八旗骑兵没有参战，若是骑兵一冲，我军必然崩溃。”
李自成叹道，“想当初我军十七骑兵进金钟山，虽然明军百倍围我，但是大家斗志高昂，坚信能够胜利。如今虽然有数万兵马，但是对上胡人万余前锋，却是败相毕露，只能勉强维持住战阵不溃逃。”
刘宗敏道，“陛下，速做决断啊！”
李自成问，“二虎，大军撤的如何了？”
刘体纯道，“山路都是积雪，今日军师只带了一半人过黄沙岭。”
自成道，“来不及了，大军必须立刻撤退到黄沙岭，借着山势固守，这里再耽搁一些时候，谁也走不了。”
刘体纯何尝不知，“可是我们还有几万人，陛下，他们怎么办？”
李自成咬了咬牙，“罢了，罢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都死在这里，你现在速速带着剩余人马向南，连夜去孝义镇投降万军。”
刘体纯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陛下要我去投降山贼？”
李自成道，“我知道二虎是忠义之人，孝义镇我已经去过，万军是我一支故人的兵马，你投降他抗击胡人，总比死在这里好，大军如今困在死地，人马虽多反而是拖累，如果我们没有死在这里，到了河南你再来寻我，我看万军是个君子，必定会放你走。”
刘体纯还在迟疑，李自成骂道，“胡人凶残，南边好歹是我华夏人，时间宝贵，别误了老子的战机。”
刘体纯闻言跪在地上，磕三个头，大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刘体纯领旨！”
说罢领命出来，策马朝着鱼岭以南奔去，这时南边的人马士气十分低落，都跌坐在雪地里。
这些人跟着大队，昨日向南逃，今日又朝北走，鞑子近在眼前，如今天黑了又下令朝南走，中午到现在都在赶路，饭也没有一口，有人叫道，“不走了，走不动了！”
“陛下在干什么，为什么反反复复在这里走。”
刘体纯无奈，大声道，“胡人就要来了，走的动的，都他娘的给老子起身，快快往南去。”
只有一部分人起身跟着刘提纯，还有许多人只是坐在地上喘息，看也不看一眼。
“陛下亲自和胡人作战，为大家拖延时间，大家快起来跟我走啊！”
眼见依旧有许多人坐在地上，刘体纯只能带着起身的这些朝南撤退。
一直到夜深，李自成营中诸人还在商议，要不要连夜撤到黄沙岭，李自成坚持再多守一会，若是夜里就撤，南边撤退的刘体纯等人就危险了，明日胡人骑兵往南追击，往南的那一半人马只怕片刻就能追上。
众人还在商议，忽然有兵来报，“陛下，不好了，贼人夜袭。”
李自成等人一惊，立刻出了大营，只听到北边喊杀声大作，夜色中有一条光线正快速穿过阵地，朝着东边插过去。
李自成道，“不好，贼人要冲破北边阵地了，宗敏，你立刻带兵马去挡住。”
刘宗敏应了一身，正欲动身，忽然又有一个士兵来报，“陛下，北边营地破了，守军都溃逃了。”
形势急转，此时夜色笼罩，整个刘湾北部和龟山脚下，火光四起，喊杀声冲天。
兵士们也看不清敌军来了多少人，几日以来大军都在溃逃，顺军虽然人马众多，但是如今士气低落，召集不起有力的抵抗，李自成收拢中军警惕刘湾西北的满清兵马，可是西北方毫无动静。
不久又有一骑奔来，大声道，“不好了，胡人冲破北边防线后，径直朝着黄沙岭杀去了。”
李自成道，“不好，贼人似乎是察觉了什么。”
说罢领着众将，带着兵马驰援黄沙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