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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风前辈     烽火明朝txt下载     烽火明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五行研究院

    从造船厂出来,激动地万军又马不停蹄赶往火器厂,亲自查看准备往第一艘战船上安装的大炮。

    几十门泛着金属色的大炮存放在火器厂成品区,万军观望一阵,激动地心情冷静了许多,前膛装实心弹火炮,和万军心中的速射火炮相差的有点大。

    王立辉从铸造间满头大汗的赶过来,“元首,你怎么忽然到武昌来了。”

    万军道,“我来看看你做的怎么样。”

    王立辉道,“咱们这个火器厂比以前的都大,这里一个月生产的火枪就足够装备一两个团。”

    万军急道,“这种烧火棍一般的火器不算什么,我要你给我开发新火器,你搞得怎么样了?”

    王立辉神秘一笑,悄声道,“走,咱们去五行研究院。”

    “五行研究院?”

    王立辉翻身上马道,“此去还有些距离,其他人留在这里吧。”

    万军道,“天色有些迟了,你们且回城中去。”

    说罢万军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卫,跟随者王立辉打马向北。

    眼见天色渐暗,王立辉终于在一座山丘处勒住马,一座简陋的营寨前,守卫的华夏军士兵见是王立辉,搬开拒马桩。

    众人打马向前,沿着一条满是车辙的山路登上山顶,又是一座营寨,营寨之后是一个大院落。

    一进寨门,万军的目光就被一个巨大的椭圆球体吸引,球体连着一根管子,一个人正埋着头忙碌着。

    万军走上前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人头也不抬,“我在造飞行器。”

    闻言万军眼前一亮,心头狂跳,这飞行器如果研造成功,在十七世纪来说岂不是享有完全的制空权,以后的战争可以碾压各方势力。

    “你打算怎么飞,用什么原理?”

    那人不耐烦的抬起头来,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看见王立辉也陪在问话之人身后,连忙改了颜色,解释道,“我们的主管受高人指点过,要我们研究为什么孔明灯会往天上飞,为什么烧开水的壶盖会自己跳动。”

    万军一听,这不是当初我想让他们研究研究热气球和蒸汽机说的话嘛,这眼前的哪是热气球?

    那人接着道,“这里面都是我收集的热气。”

    万军好奇道,“热气?”

    那人颇为自得,“不错,烧开水的时候,壶盖之所以会跳动,都是因为壶里有热气再往外飞,一点热气就能把壶盖推得跳起来,那我收集多一些热气装在这个大球内,不就能飞起来了?”

    万军有些无语,这个人把热气球和蒸汽机两个要研究的东西搞混在一起了啊,“那你这球飞起来了吗?”

    那人道,“大概是我收集的热气还不够多,还没飞起来过。”

    万军心道,能飞起来就怪了,转身朝着院内的屋子走去,屋内也有三人正在忙碌。

    为首一人有些面熟,王立辉叫了一声,“蒲宏”。

    蒲宏朝着王立辉点了点头,对着万军道,“大人。”

    万军想起来,这是当初王立辉给自己推荐的火器高手,便点点头道,“你们在弄什么?”

    随即万军眼前一亮,他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两个轮子托着一个粗壮的炮管,炮管尾部一个流线型木托,看起来颇像加粗的十八世纪野战炮。

    “这是?”

    蒲宏道,“这是我们新造出的子母连发枪。”

    万军道,

    “造好了吗?能试射一下么?”

    蒲宏道,“可以。”

    很快两个人推着车轮到了一处空地,对着远处泥土堆成的土堆,一人踩住车尾的木托,另一人掏出火折子点火。

    随着一阵青烟,“砰砰砰”,炮管中响起连续的响声,前方的土堆被打的泥土四溅。

    大约有十几秒钟,响声方才停歇,万军走上前惊喜道,“这样也行?”

    蒲宏道,“大人,这子母连发枪,有七七四十九根枪管,尾部的子铳可以取出,装填好子弹安装在这里,一点着火就可以顷刻打出。”

    万军喜道,“我明白了,只要子铳装填跟得上,这个子母连发枪就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火力。”

    蒲宏道,“正是!”

    万军道,“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尽快量产,装备给军队。”

    蒲宏为难道,“现在这个枪还有个问题没有解决。”

    万军道,“什么问题,我看刚才发射挺正常。”

    蒲宏道,“大人有所不知,前面这四十九根枪管并在一起,中间的枪管散热特别慢,发射一次枪管就已经开始发热,最多不超过五次,整个枪就不能继续使用,否则温度太高就会有炸膛的危险。”

    万军笑道,“你给枪筒这里封闭起来,加个水冷管,开枪的时候往里注入冷水,发射几次之后从下面把水排走,再注入冷水,就可以继续使用了。”

    蒲宏恍然道,“这用水降温倒是个办法,如果是这样,这子母连发枪就可以很快装备部队了。”

    万军道,“如此甚好,蒲宏你做出这个有大功,赏你二百两银子,继续努力。”

    蒲宏兴奋道,“多谢大人。”

    众人又到了一处,是酷爱火箭炮的费炜叁,他看见万军等人过来,早已在等候。

    万军道,“你在研究什么呢?”

    费炜叁道,“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的分级火箭炮已经研究成了,不过只能增加飞行的距离,不管飞多高最后都会落下来。”

    万军吃了一惊,这费炜叁研究火箭炮,不会是要发现万有引力了吧,“你接着说,研究出来什么了吗?”

    费炜叁道,“我怀疑我的火箭是飞的提高,撞到天庭的地板了,所以最后都掉下来了。”

    万军一时有点无语,这个脑洞有点大,不过不好直接捅破,“那你怎么不把火箭的头弄成尖的,让它刺破天庭的地板呢?”

    费炜叁认真的想了想,“那可不行,天庭捅破了仙人岂不掉下来了。”

    万军气道,“掉个仙女下来正好,你刚好多个老婆。”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万军道,“明朝洪武年间有个万户叫陶成道,他想上天看看,于是坐在绑了火箭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风筝,飞向天空,你知道最后怎么样?”

    费炜叁好奇道,“他看见仙女了?”

    万军道,“火箭都爆炸了,陶成道死了。”

    费炜叁点点头道,“火箭喷射的药和爆炸药是不一样的,他弄错了。”

    万军狐疑的看了费炜叁一眼,“你不会是也想飞上天吧?”

    费炜叁道,“嗯,我想看看天上是不是有天庭的地板。”

    万军急道,“你傻了,哪有天庭的地板,从地面往上要几百公里,你的火箭发射速度达不到第一宇宙速度,根本不可能挣脱地球引力的。”

    见众人都奇怪的望着自己,万军回过神,自

    己有点急了,说的这些他们怎么可能懂,缓和些道,“你记住,要做实验之前,先用老鼠猴子代替,确认安全之后再用人,这是最基本的实验原则。”

    说完这些,万军指着费炜叁身后一个粗大的火箭筒,好奇道,“这个是要做什么用?”

    费炜叁有点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钻到这个头部上天去。”

    万军道,“你这是自杀,你想想要是撞到地板,你不掉下来摔死了。”

    费炜叁点了点头,万军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想想孔明灯的原理,用薄一点的布做成球刷上漆,在下面留一个孔烧火,这样热气带动球体就能飞起来了。”

    费炜叁道,“这个王阿毛在做,没有成功过。”

    万军气道,“去个人把王阿毛叫来,你们两个跟我来。”

    到了屋里,桌子上摆开笔墨,王阿毛被人叫了过来,正是门口摆弄热气的人。

    万军对费炜叁道,“你,给我研究热气球,看着。”

    万军在纸上边说边画道,“大气球,最好和纸一样薄,但是要和绸缎一样结实,刷上漆确保密不透气,然后在这里留一个口烧火,热气上来就能带着球飞起来,明白了吗?”

    费炜叁看了王阿毛一眼,“我可以试试。”

    万军点点头道,“嗯,做成了下面这里吊着一个框,人就可以乘着框飞上天,到时候你去看看有没有天庭的地板。”

    把纸交给费炜叁,万军又对王阿毛道,“你的研究方向出错了,烧热水不是为了上天。”

    拿过一张纸,万军边画边道,“你按我说的搞,热水壶里的水烧开了,水蒸气会让这里压强增大,所以壶盖会被顶的跳起来,咱们把这里封闭起来,弄个活塞连着一个连杆,连杆这里加个长臂,连着齿轮,你看蒸汽推这个连杆,这里的齿轮就会带的转起来。”

    王阿毛道,“然后呢?”

    万军有点无语,“然后这个蒸汽如果够多,就能推动更重的东西动起来。”

    王阿毛疑惑道,“然后呢?”

    万军气道,“这都是谁弄来的,给他轰出去。”

    一旁的巩毕升道,“大人说的这个我似乎有点明白。”

    万军看着亲卫把王阿毛退了出去,舒了一口气,听巩毕升得话道,“你说说看。”

    巩毕升道,“只要能动起来,我们就可以给齿轮这里加别的东西,比如加两个轮子。”

    万军喜道,“你继续说?”

    巩毕升道,“我们可以造一个铁车,铁车上装大炮,人畜之力推不动,但是用蒸汽推。”

    万军心中一震,这是个人才,铁车加大炮,陆战之王坦克都能搞出来。

    巩毕升继续道,“我们还可以加在船上,加在铸铁厂,加在……”

    万军挥手打断巩毕升,“行了行了。”

    巩毕升几乎以为自己要被轰出去,万军眉开眼笑道,“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你了,这个东西你要下大力快些研究出来。”

    “立辉,你这五行研究院搞得不错,我让赵勃元多给你些银子,你多弄些人来,不过王阿毛这样的你要把好关。”

    王立辉高兴道,“我一定照办。”

    万军点头道,“不错,不过你这个五行研究院名字要改一下,不叫不行研究院。”

    王立辉喜道,“请元首赐个名字。”

    万军道,“就叫华夏第一科学研究院。”

第一百零五章 二春

    从五行研究院归来,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众人摸黑到城门时,城门已经关闭。

    如果不是因为万军身份特殊,只怕这一夜众人只能在野地里睡觉。

    城中多少也有些夜生活,只是毕竟是十七世纪,城门之外偶尔还有豺狼虎豹露个头,城门在天黑之前就会关闭。

    回到署衙时,崔子义正在门口等候,万军心情不错,见崔子义守在门口笑道,“子义你不早些休息,我们明日还要赶路。”

    崔子义道,“傍晚造船厂派来了帖子,咱们的大船明日下水,请大人前去参观。”

    “这……”

    万军一时有些犹豫,华夏军海军的第一步,的确很有纪念意义,可是鹿城还在等待救援。

    崔子义道,“元首勿忧,增援的两个师兵马下午已经出发了,大队兵马明日按时开拔,元首可以明日午后快马追赶。”

    万军想了想道,“此法可行,你写信给常建,要他节制南路兵马救援鹿城,有任何消息尽快报给我。”

    崔子义点头称是,朝万军笑了笑,“元首回房早些休息吧。”

    万军回到房中,奇怪的是屋里却未掌灯,服侍的婢女也不见人影。

    万军往日里极不习惯别人服侍,今日忽然没有婢女反而有些奇怪,不过万军也没放在心上,在黑暗中小心走到床边。

    立春之后天气依旧寒冷,万军急匆匆的宽衣解带上了床。

    可是刚钻进被窝万军就感觉到不对劲,被窝里带着暖意,紧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万军的胸口。

    “什么人?”

    万军惊得一把推开,坐起身问道。

    黑暗中一个温柔的女声,“大人,是我。”

    万军听得分明,这是王欢的声音,“是王欢?”

    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后,王欢轻声道,“是我。”

    万军道,“你怎么在这里?”

    王欢道,“大人能为我报仇雪恨,我无以为报。”

    “所以你要以身相许?”

    黑暗中良久的沉默后,少女轻柔的“嗯”了一声。

    要说一个正常的男人,晚上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温软漂亮的女人,该怎么办?

    可是,万军想起章小妍,鹿城之东胡人的兵马猖獗,自己却要在这里享受温香软玉么?

    还不等万军说些什么,一只玉手再次轻轻地触碰到万军的胸口,拨开交领触摸到火热的胸膛,从胸膛抚摸而上,另一只手在黑暗中环上万军的脖子。

    紧接着带着清香的少女唇,贴上了万军的嘴巴,丁香小舍羞涩的微微探了出来。

    在少女的身子贴上来之前,万军猛地醒悟过来,推开王欢道,“还不行。”

    少女被推离之后,屋中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万军几乎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你还好吗?”

    万军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推得是不是太用力了,“你还好吗?”

    万军伸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快触摸到王欢的身体,少女全身冰凉,缩成一团。

    万军拉过被子盖在王欢的身上,“你没事吧?”

    王欢发出一声轻轻地啜泣声,“大人既然嫌弃我,为什么要把我养在府中?”

    万军探手按在王欢的肩上,“我不是嫌弃你,只是时机不太对。

    王欢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怎么不对?”

    万军想了想道,“我从鹿城南下时,有过一个女子,现在胡人很有可能进攻鹿城,我还不知道她的安危如何,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和你行**之事。”

    王欢闻言没了声音,屋中再次陷入沉寂,良久万军感觉身边有动静,探手一摸正在王欢光溜溜的大腿上,少女正在下床。

    万军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欢道,“我好歹也是瑞王府公主,岂会在此受这般羞辱。”

    万军捉住王欢的手,“你这是什么话,我不碰你怎么成了羞辱你,你们女人都是什么逻辑?”

    夜色冰冷,王欢**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我死也是有尊严的死。”

    万军一把将王欢拉倒在床上,用被子覆盖着她,少女的嘴巴再次贴了上来,这一次万军没有躲避。

    一只玉手探向万军的小腹,几乎是触摸到坚硬的一瞬间,万军的舌头如猛龙出洞一般,紧紧的裹住王欢的丁香小舌。

    顷刻间,万军仿佛重新回到了战场上,胯下骑着战马,长枪一往无前,冲刺,再冲刺。

    短暂的破身之痛后,王欢开始发出婉转的喘息和呻吟,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空洞了许久,此刻终于充满。又好似身上一直载着重物,此刻终于丢下所有累赘,身体轻盈舒坦的飞到了云彩上。

    万军脑海之中再无他物,冲刺良久之后跪立起身,一把将王欢拉起跪趴在身前。

    冲刺与摩擦,此刻变成了撞击和翻飞,这是男人和女人最深入的交流,再无遮拦,再无隐藏。

    在王欢长长的一声喘息之后,万军终于得到了释放。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王欢瘫软在万军的怀中,快感消散之后,破身的痛感再次出现,就像许多蚂蚁正在啃噬那最娇弱的地方。

    两人心跳贴着心跳,沉默着相拥在一起,良久王欢道,“崔大人倒是会揣摩人心。”

    万军恍然明白方才崔子义那种奇怪的笑意,“是崔子义要你过来的?”

    王欢羞涩的嗯了一声道,万军怒道,“这个崔子义一天天的不干好事。”

    王欢的手探到万军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不关崔大人的事,大人这般英雄,小女子心里也愿意服侍大人。”

    如此表白的话语,两人火热的唇再次贴在一起,万军的手攀上白雪之峰,一团火再次点燃起来。

    第二日上午侍从在门外叫唤,奋战半夜的两人方才醒来。

    王欢眉目含情朱唇带笑,乖巧的起身为万军整理衣衫。

    万军道,“我上午去造船厂,中午可能就直接出发去鹿城。”

    王欢道,“我知道,你要去救人。”

    万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又想起了章小妍,昨夜自己和王欢翻云覆雨的时候,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她叫什么名字?”

    万军一时没有回过神,“什么?”

    王欢又道,“你要去救的那个女人,她叫什么名字?”

    “章小妍。”

    王欢点了点头,笑道,“大人一定要救下她,我必和她以姐妹相待。”

    万军脑中闪过一个词“双飞”,随即保住王欢道,“谢谢你的理解。”

    “时候不早了,元首该启程了。”

    门外

    响起崔子义的声音,万军向王欢道别出门,门外崔子义带着笑意等候着。

    两人走了一阵,崔子义凑到跟前道,“元首,对我的安排还满意吗?”

    万军骂道,“你这歪道士,下次再这样擅做主张,我一定罚你去做和尚。”

    崔子义笑叹道,“哎呀,你看看我这好事办的,还要受人责罚。”

    万军道,“你再啰嗦,造船厂咱们就不用去了。”

    两人打马到了造船厂,两艘将要下水的船已经准备就绪,众人只等着万军到来了。

    万军对杜长卿道,“杜老,可以开始了。”

    杜长卿道,“请大人为大船赐名。”

    万军想了想道,“杜老造船辛苦,另一艘就由杜老取名吧。”

    对杜长卿来说,让自己为新船取名,这是无与伦比的尊崇,杜长卿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现出一丝笑意,“多谢大人盛恩。”

    万军为新船取名“先锋”,杜长卿取名“天朝”。

    很快两条船一先一后轰然入水,缓缓地驶到江中。

    万军道,“这样就可以了吧?”

    杜长卿面带微笑道,“其余还有的祭拜河神的事。”

    万军道,“那就劳烦杜老代劳,我还有急事。”

    告别了造船厂,万军和崔子义匆匆返回。

    道路一侧,商照心带着人正等在路边,王欢和几个婢女一起立在人群之中。

    勒住马缰,万军道,“这边的事就拜托商大人了。”

    商照心抱拳道,“有商某在,元首尽管放心。”

    万军目光移向王欢,王欢朝着万军点了点头。

    万军朝着众人抱拳道,“珍重!”

    随即一鞭落下,快马朝着北方疾行而去。

    大队兵马由随州出枣阳,万军等人快马向西北至钟祥,随即沿汉江北上由襄樊至丹江口,丹江口往北进入淅川。

    到了淅川就等于到了鹿城,当初大军便是出淅川南下。

    万军等人到达淅川时,武昌的增援大队兵马尚在路上。

    可是在淅川,快马相向,万军得到了久等的消息,胡人夜袭富水关,守城兵马全军覆没。

    富水关是武关道进入关中的第一个关口,在历史上的名气并无法和函谷关、潼关、山海关之类的雄关相比。

    原因就在于这里已经是秦岭的末端,山势降低过渡成中原的平地,富水关虽然正在咽喉之处,四周能依靠的山势和水道,并不是无法翻越的绝险。

    而且富水关城墙并不高大,关城也不过一里,能屯下的兵马有限,李自成在河南陕西流窜时,每次经过富水关都是一战而下。

    胡人兵马众多,又是突然夜袭,富水关绝无可能阻挡。

    万军一听富水关陷落,心中凉了一截,鹿城与富水关近在咫尺,胡人骑兵顷刻能到,“鹿城怎么样?”

    传令兵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多半已经丢失了。”

    万军心中如有雷鸣一声,那章小妍怎么样,胡人恨死了华夏军,屠刀之下鹿城之中会怎么样。

    万军在心中暗自念道,“小妍,你可不能出事啊!”

第一百零六章 章小妍之死

    清冷的勾月倒挂在天边,窄窄的一条,尖利的好似倒刺。

    微弱的月光下,关城上的火炬不安的跳动着,火光反而衬的四周更加黑暗。

    “嗖”的一声,一根箭矢准确的钻进城上守夜之人的喉咙。

    “嗬嗬嗬”,在倒下之前,他双目圆瞪,努力想喊出最后的预警,可是箭矢刺破声带,血液涌了出来,和呼吸一起流进他的肺,终于还是不甘的瘫倒在地。

    “敌袭!敌袭!”,其他的守夜人终于发出了呼喊。

    可是箭矢愈发密集,还有钩锁搭上城墙,有人在攀墙,有人在推云梯,嘶吼声、金属撞击声、枪声、爆炸声猛地大作。

    小小的关城忽然变成了铁与火的海洋,各处的火焰迅速的烧了起来,大队的华夏军士兵开始冲向关城,可是为时已晚,爬上城墙的敌人已经太多了,反冲击已经无法实现。

    胡人从内乡一夜奔袭百里,突然袭击富水关,在内乡的逡巡不前,只是在做着什么预谋。

    守关团长黄大成喊道,“把齐营长给我叫来。”

    很快满身是血的齐卫龙跑了过来,黄大成道,“关城怕是守不住了,你快带人去县城,让大家往山里撤退,保护好万大人的相好。”

    齐卫龙道,“团长放心。”

    说罢,火焰映众中,快马出了西门,向西疾驰。

    黄大成目送着齐卫龙远去,回过身望着陷入燃烧的东城门,城楼上满是搏杀的身影。

    这种近身厮杀他的士兵很吃亏,华夏军犀利的火器根本无法发挥作用,放了一枪之后根本没有装填的机会。

    黄大为朝着地上唾了一口,一把抽出长刀,看了看身边凑拥的几个人道,“留下一人善后,其余的人跟我上,兄弟们回头黄泉路上一起走。”

    “黄泉路上不孤单!”几个人嘶吼着冲向燃烧的城门。

    当关城之上,黄大成满身伤口倒下时,龇着牙笑道,“他奶奶的真疼,你们也都活不了。”

    随即一声巨响,自己留下善后的人点燃了火药,整个东门陷入一片火海。

    仅仅隔了二十里,剧烈的爆炸声传到了鹿城县,听起来就像天边传来一声雷声,守门的士兵好奇道,“奇怪,这夜色看起来不像有雨啊。”

    很快马蹄声响起,满身血污的齐卫龙冲到了城门下,“快开门,让我进去,敌袭!”

    城门守备官下来问情况时,齐卫龙边朝县衙狂奔边道,“来不及了,富水关失守了,快带人往山里退。”

    县衙内,章小妍做了一夜噩梦,她起初梦见自己还在南召的闺阁中,父母兄弟都在眼前和自己亲密的说话,可是转眼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自己一个人在野地里。

    野地里昏昏暗暗看的不甚分明,有许多扛着锄头的黑衣人在掘地,“挖好了坑埋人啊!”

    章小妍走上前去,却看见刚才和自己说话的亲人,全部都躺在墓坑里,他们微笑着看着自己,朝她招手叫她快进来。

    掘地的黑衣人也立在一旁,一起看着她,伸手要把她推进去。

    章小妍一回头,看到黑衣人都是满脸鲜血,有一个只剩半个脑袋,章小妍害怕极了,拼命的跑,可是到处都是黑衣人,他们围着自己。

    章小妍恐惧的叫着,“哥哥救我,万大哥。”

    万军真的出现了,在黑暗的梦境里,她的男人散发着光明,章小妍快步跑向他,万军伸着手来救她。

    可是明明近在眼前,无论章小妍怎么跑,万军却离自己却越来越远,“哥哥!”

    终于黑衣人抓住了自己,在白骨的手抓住自己时,章小妍惊醒过来,梦中抓住自己的手正在推自己,是侍女长乐,“小姐,快走,出事了。”

    章小妍还在梦境的心有余悸中,“长乐,出什么事了?”

    长乐带着哭腔道,“小姐,快穿衣服吧,齐营长正在门外,他一身的血。”

    听到血这个字,章小妍想起刚才诡异的梦境,心中咯噔一声,匆匆穿好衣服,出了门正看见守着的齐卫龙。

    齐卫龙的身上满是血污,见章小妍出来急忙道,“快走,快走,敌人突袭富水关,现在正朝着这边来,我们快往山中去。”

    章小妍吓了一跳,连忙跟着齐卫龙朝大门外跑,街上已经一片混乱,东方的天空染上了一片诡异的暗红。

    有士兵跑过来对齐卫龙道,“十里铺的火器厂烧起来了,估计敌人快要过来了。”

    “北边就是大山,快出西门往北。”

    齐卫龙带着兵马,护着章小妍出了西门。

    鹿城的城门外收留了许多流民,早一些来的窝棚已经盖成了房屋,迟来一些的大多还是窝棚,连绵不觉得围着鹿城的城墙,足足有一里地,众人不能骑马,只能在窝棚间穿行。

    走了里许地,隆隆的马蹄声响,有警戒的士兵奔了过来,“敌袭,敌袭!”

    说时迟那时快,大片的火炬如同流动的洪水一般,顷刻就已经沿着城墙流淌过来,这是从东北方来的骑兵。

    “看来是从马槽沟那边过来的!”齐卫龙道。

    好不容易通过窝棚区,百姓们或是四散奔逃,或是跪在地上痛哭。

    齐卫龙等人上了马,北边的火线已经在往西关城方向疾驰,胡人的兵马大部开始散开,用羽箭和马刀,驱赶试图进山的百姓。

    齐卫龙暗道糟糕,却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转而往南跑,南部山湾处也有许多火把在移动。

    齐卫龙道,“不知道能不能冲过去,实在不行我们阻拦追兵,让小姐们先冲过去。”

    很快有胡人注意到齐卫龙等人,开始有骑兵朝他们追过来。

    章小妍急道,“怎么办?”

    齐卫龙左右看了看,这下南边已经没法冲过去,身后还有人正追过来,一扯马缰道,“往东!”

    有士兵道,“东边是富水关方向,敌人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齐卫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想办法先进山。”

    齐卫龙策马跑在章小妍身侧,众人往东疾驰一阵,转而往东南,身后不时有箭矢嗖的一声落在地上。

    东南方向四周都是小

    山丘,天气尚未转暖,没有树木掩映根本无法藏人,眼见身后追兵愈发近了,齐卫龙吼了一声,“你们几个保护好小姐,我去拦住追兵。”

    身旁一人道,“还是我们去吧。”

    不等齐卫龙说话,有五骑一拉缰绳减低速度,反身去迎战胡人。

    一阵枪响,喊杀声大起,齐卫龙朝后望了一眼,胡人被阻挡了一下,速度慢了一些。

    齐卫龙带头继续往南,不久又有骑兵追了上来,这一次又有几人反身去挡。

    靠着这一会儿功夫,齐卫龙等人终于到了一处山下,却不知是何处。

    众人登上山顶,一棵大树临着山崖,大树下立着一块石碑,天黑看不清是什么碑。

    不过齐卫龙看的分明,山的另一边有一点火光,映照着一座戏楼,戏楼矗立在一个大院子里,这不正是王家楼村子所在。

    众人所立之处正是西宫崖,当初王立辉的姐姐王兰芝自尽之地,章小妍紧张的情绪忽然平静下来,内心中似乎有什么牵引一般,轻轻走到树下。

    山下传来人马的嘶喊声,有箭矢往山上飞过来,齐卫龙身边一个士兵抬手放了一枪,快速的放下枪开始装填弹药,只是情况紧急,这个士兵手抖得厉害,火药洒出来许多。

    章小妍出奇的平静,转身对齐卫龙道,“我不害怕,就这里吧,我死也不会受辱。”

    齐卫龙道,“我们沿着山脊再往南,还有机会。”

    章小妍道,“没用的,上次他们安葬顺朝皇帝的时候我来过,南边一直到古寺,山中无处可去。”

    长乐拉着章小妍直哭,章小妍摸了摸长乐的脸,“乖,长乐别怕,不哭了乖,来世我们再做姐妹。”

    齐卫龙眼见胡人冲上半山来,重重叹息一声,“小姐走好!”

    齐卫龙在心中默默念着谢晓妮的名字,转身吼道,“大家来世再做兄弟,杀啊!”

    眼见着齐卫龙带人朝着山下的人冲了过去,长乐把腰带解下递给章小妍,章小妍将腰带挂上伸向山崖的树枝,快速的打了一个结。

    章小妍回身望了一眼,齐卫龙带着人正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身边的人正在不断倒下。

    章小妍轻声叹息道,“万哥哥,来世再与你做夫妻吧!”

    章小妍走到崖边,把打结的布带套在自己如玉一般的脖颈上,心中忽然有一丝惋惜,可惜了那一次没有成功,不能给万哥哥留个孩子。

    “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想起我,唉,如果有个孩子,就能替我陪在他的身边。”

    章小妍轻轻一点脚尖,美丽的身体悬挂在崖上,那一瞬间她仿佛飞了起来,又飞到那个出征前的晚上,那时候时光静好,没有战乱和饥饿,也生死和分别,她正依偎在万军的怀中,满足的沉沉睡去。

    长乐望着章小妍的身体再无动静,回头看胡人已经杀了上来,齐卫龙等人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姐姐,我也来了!”

    长乐朝着章小妍哭了一声,随即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第一百零七章 天命之物

    胡人从鹿城往北,大队兵马攻击武关,可是三个团扼守武关,胡人两万兵马轮番攻击却是一筹莫展。

    火枪的射程在崎岖的山道上,作用愈发的明显,守军在武关的城上从容的装弹射击,清兵虽然众多,却无法展开,反而是被火枪打死许多,掉落山崖摔死许多。

    武关告急的文书和南阳被围攻的文书传递到万军这里时,万军正在淅川北上的路上。

    淅川往北通往鹿城的必经之路上,一杆高高的五星龙旗。

    万军带着一队骑兵在三省客栈前停下,当初在这里,华夏军第一次进入淅川,不过万军的心情却不似当时,心急如焚的进了客栈,郑际明已经带人在客栈之中守候多时。

    胡人突然攻击商州,局势乱成一锅粥,郑际明和万军到这个客栈,只因为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万军进了客栈便问,“尸体在何处?”

    郑际明右手虚抬,引着万军上了二楼,三具尸体陈列在一间屋内。

    郑际明道,“已经基本确定,这三个都是我们的细作。”

    郑际明指着最右边的一具尸体道,“这个身份已经识别,代号马蹄。”

    身旁的一个士兵俯下身,抬起尸体的左臂,万军看到那里刻着两个字,“天贝”。

    士兵道,“这个人的右手指甲里有皮肤,看字的痕迹应该是临死前用指甲在自己的手臂划下的。”

    万军好奇道,“天贝?”

    郑际明道,“不是天贝,是天命,这件事关系重大,胡人突然攻打鹿城县就是为了抢夺天命。”

    万军好奇道,“抢夺天命,天命是什么东西?”

    郑际明道,“这个目前还不太清楚,只知道胡人要把抢夺的天命运回盛京。”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万军道,“自古以来王朝覆灭皆言失去天命,可是天命从来没有说在某个地方,还能抢夺运走的。”

    郑际明也是满脸疑惑道,“确实如此啊,我一直以为天命都是玄之又玄不可捉摸的事物,谁能知道胡人竟然派兵抢夺,如果不是我们的人用命带出情报,我是死活不会相信这种事。”

    万军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胡人抢的天命现在何处?”

    郑际明道,“大概已经运到卢氏县了。”

    万军道,“看来胡人打南阳和鹿城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抢夺天命,不管天命是什么,绝对不能让胡人得逞。”

    万军留下一路兵马配合田超群往北收复鹿城县,阻绝进攻武关的清兵,自己带着大队兵马往东北方向出淅川。

    半路上有士兵追来,送上一封急件,竟然是章胜的亲笔信,内容与郑际明所说相似,不过却是更奇怪,章胜直言胡人抢走了万军的天命,已经在运往洛阳,要尽快派兵追回。

    万军愈发疑惑,如果郑际明一方说辞,还有可能是误传,章胜信中如此说,这就有点奇怪了。

    鹿城、南阳和洛阳三地的位置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形,鹿城和南阳在下,洛阳在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追上清兵,亲眼看看这个天命究竟是什么东西。

    第二日万军赶到西峡县时,清军重兵撤往洛阳,沿着南召栾川一线防御。

    南阳城的围攻解除,陈新民和常建的大兵直插南召,和清兵撞在一起,大概是章胜的消息传到,陈新民等人为了追回天命,进攻十分急切。

    不过万军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鹿城方向田超群的消息传到,章小妍死了。

    鹿城县的城墙残破不堪,五里铺的沿河铺子全被焚烧一空,去年

    才开耕的田野被人马践踏的一片混乱。

    万军放眼望去,这个地方无比陌生,两年的发展一朝就变得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的,还有眼前的少女。

    章小妍嘴巴和眼睛紧闭,如玉一般的脖颈上,刻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自去岁一别,章小妍无时无刻不再盼着和万军的重逢,只是此时万军站在身侧,她却双眼紧闭,再也没有看上一眼。

    万军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开了,撕裂一般的疼,自己一直是用外来者的眼光看这个世界,怎么这个世界忽然之间也有了爱恨离别,让人心碎,让人心疼。

    “小妍啊!”

    万军伸手抚摸着章小妍的脸,她的身体经了人事,已经愈发的显得标致。

    只是谁能想到,如花似玉的少女,忽然变成了冰冷的尸体,所有的美好都定格了,只剩下**。

    出水芙蓉,入土为安!

    她的身旁,是长乐的尸体,跌落山崖的冲击,让长乐的身体残破扭曲,胸口还插着几支羽箭,显然是山崖上的人担心她万一幸存。

    万军的心中愤怒悲痛交织,眼中有什么东西要绝地而出。

    他握住章小妍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万军终于忍不住,一滴眼泪落在衣襟上。

    旁边的田超群不安的道,“金钟山的李自成墓被掘了,在寺中守灵的李高氏也被人杀了。”

    万军终于冷静下来,最后看了一眼章小妍,“把她葬在西宫崖上吧!”

    田超群挥了挥手,几个士兵连忙走上前,推着装着少女遗体的车走开。

    万军望着士兵推着少女渐行渐远,再也看不到时回过身,“李自成被掘墓,高氏皇后被杀这事速速传给李过、高一功、刘体纯等人,顺军降兵一定会与胡人不死不休。”

    田超群道,“另外,武关方向有万余清兵,撤退不及被堵在竹林关一带。”

    万军道,“给他们半个时辰,不投降的全部歼灭。”

    田超群领命离去,万军想了想又道,“让白旺、刘体纯所部全部到商州府。”

    兵马调度的命令发布,万军骑着马逃一般的往东去,鹿城所见,满眼都是伤感。

    南召城外,面对华夏军激烈的攻势,一个身披鎏金棉甲的胡人骑在马上,眯着眼看着远处的战局。

    “时候差不多了,让各部往北撤退,平西王部断后。”

    随即花花绿绿的各色旗帜开始往北移动,城中厮杀的各部开始脱离接触,让出这座血染的城池。

    吴三桂带着手下掩护着所有兵马撤退,才缓缓往北后退。

    孟津县外,二十匹战马拉着一个粗糙的大车,车轴几乎是一根完整的松木,车上用布掩盖着一个巨大的物体。

    重兵护送着马车,朝着黄河艰难的前进着。

    吴三桂完成断后,再一次见到这个巨大的东西,心中依旧充满疑虑,“这就是天命之物?”

    自古以来汉人的王朝就有天命的说法,可是谁会想到天命竟然是这样一个黑乎乎的怪东西?

    胡人不仅打探到,还以佯攻四川的大场面把这个东西抢走,这个东西真的是天命?

    八旗亲卫凑拥着一个鎏金甲衣之人过来,见吴三桂望着马车出神,笑道,“平西王在想什么?”

    吴三桂回过神来,望了问话之人一眼,正是南部军马总指挥多铎,连忙下马恭声道,“吴三桂参见亲王殿下。”

    多铎道,“无需多礼,说吧,你在想什么?”

    吴三桂道,“自三皇五帝以来,汉人一直有天命之说

    ,可是活生生见到天命,这还是古往今来第一次。”

    多铎道,“我也曾以为天命不过是说辞。”

    吴三桂大着胆子道,“这东西真的是天命?”

    多铎狭长的眼睛望着吴三桂道,“平西王此话何意啊?”

    吴三桂道,“奴才只是有些忧虑,这个东西价值真的比整个四川之地还高?”

    多铎犹豫了一下,“四川的战略价值的确重要,不过夺取天命可是摄政王同意的方略。”

    多铎摆了摆手笑道,“我们有可靠情报,万军不过是一个山寨贼寇,能够在短短两年时间有如此成就,就是因为这个。”

    很快亲卫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多铎道,“这位是刘将军,为我们提供了万军的情报,还有天命之物的消息。”

    吴三桂看着这人,身材不高大,也不瘦小,可是将军服套在身上,却好似偷得一般,他的腰背畏缩着,满眼都是畏惧和讨好的神色。

    这种人吴三桂见过许多,这世间遍地都是这种卑微的沙子,吴三桂心中不快,如此大的行动仅仅是因为这种人的一句话,“说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是天命的?你又是怎么知道万军那么多事?”

    那刘将军眼珠子一转,看到多铎眯着眼睛没什么反应,腰背愈发的畏缩,谄笑着道,“回平西王的话,小人是亲眼所见,两年前,也就是甲申年的三月,有一颗耀眼无比的飞星,从东北方的天空飞过来,发出巨大的龙啸声落在荒野里,不久又有红色的龙气直冲云霄。”

    吴三桂道,“荒谬,你所说之事实在是无稽之谈,这世间有这种怪事?”

    刘将军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王爷杀我祖宗十八代。”

    吴三桂道,“你继续说。”

    刘将军接着道,“小人当时好奇,跟邻居一同前往查看,到时龙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巨大的龙蛋一样的东西,还有万军。”

    吴三桂道,“他是第一个到的?”

    刘将军道,“他和两个叫花子最先到,不过那两个叫花子倒没什么,只有万军衣着举止怪异,大概是得了天命,不久把来夺天赐宝物的大寨主给杀了,手下的兄弟也不断增多。”

    众人策马向前,大车旁聚着大群人畜,正在艰难的把一个小屋一般的东西拉下,三艘大船停在岸边,试图将这个东西运过黄河去。

    吴三桂指着人拽马拉的巨大物体道,“就是这个?”

    刘将军道,“不错,正是这个东西,多亲王随小人到老龙山中时,这个东西和当年一样停放在那里。”

    多铎道,“我们去时,那山上也有一支山贼,按理说他们也算得了天命,为何被我们轻易剿灭了?”

    刘将军道,“这个,小人不知。”

    吴三桂冷笑道,“自古就有天降陨石之事,不过是昭示天命,岂有抢夺天命之说。”

    刘将军道,“这个,和陨石有许多不同之处。”

    吴三桂道,“什么不同?”

    刘将军道,“小人也说不上来,一般陨石都是坠地,这个东西是带着龙吟声落地,还有龙气,对对,有红色的龙气,直冲云霄。”

    多铎征战多年,什么怪事没见过,愈发觉得荒谬,可是短短两年就崛起的一支力量,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多铎正犹豫间,忽然有士兵来报信,多铎看罢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啊,好啊!”

    转过头看了看吴三桂,随即若有所思的望着巨大的布裹之物,奇道,“莫非这个东西真的是天命?”

第一百零八章 天道好轮回

    南召县北靠伏牛山,南临宛襄平原,华夏军占据此地,就有了随时攻击洛阳的主动权。

    章胜说过是从南召县逃亡南下,万军到南召后,总觉得这南召县城无比亲切,怀着对章小妍的思念,在城中找到了残破的章府。

    偌大的章府依稀可见章家过去的繁盛,只是大门以内杂草丛生,许多处木梁和石阶都被拆掉用做城防,后院的荷花池已经成了臭水沟,假山石也被搬上城墙做了滚石,池中还飘着一具尚不及收拾的尸体。

    物是人非最伤心,万军在章府之中,处处望去都好似是过去的章小妍,万军忍受不住心酸,索性搬到法云寺居住。

    相传法云寺建于大唐,那时候华夏威震天下,最西边的疆域已经到了咸海之西,在恒罗斯与敌人一较高下。

    破败的法云寺,就好似唐末以来,逐渐衰落的华夏,西域之地再不见红旗好汉,再不是天山都护的地方。

    万军的心中,时而想起章小妍,时而想起那千年之前的大唐帝国。

    大明若是没有衰落,华夏百姓怎么会被胡人统治,王欢还是千金之躯的公主,章小妍也不会丢掉性命。

    几乎与孟津的清兵得到消息的同时,同样的消息传递到南召。

    崔子义和常建、陈新民、白旺等人从南召城赶到法云寺中。

    法云寺处于伏牛山向南的支脉,此时已是季春之末,这里山势开阔风景愈发秀丽。

    众人围坐在法云寺的院落中,崔子义将南中国发生的事情缓缓说出。

    大明鲁王朱以海在绍兴登基称帝,以正月初一日改元年号大统。唐王朱聿谪在广州登基称帝,以正月初一日改元年号邵武。桂王朱由榔在梧州登基称帝,以正月初一日改元年号永历。

    登极诏发布之后,大明仅存的天下竟然出现三帝并立的局面。

    天下之大,却难容两个帝王,更别说三个皇帝,桂王朱由榔和鲁王朱以海同时发兵攻打广州,唐王朱聿谪遭左右夹击,于二月间败亡,自缢殉国。

    鲁王朱以海有郑芝龙支持,势力十分强盛,拿下广州之后便和桂王朱由榔开战。

    几乎同一时间,趁着华夏军正在南阳和胡人作战时,南京各处士绅官僚不满华夏军的算缗和分地之法,宣布向鲁王朱以海投降。

    赵勃济兵马败退江阴城,南京各处的华夏军不得不向安庆方向撤退,好在万军走时在安庆布置三万兵马接应,江南的乱局没有波及到荆襄一带。

    南京城士绅的小心思,万军早有预料,此时听闻这个消息倒不意外,不过接下来的消息就十分惊人。

    淮安一带,刘泽清、刘良佐等人接受了南京士绅的劝告,宣布归降大明,李成栋和刘泽清等人大战之后,败退往信阳一带。

    万军忍不住道,“这个李成栋居然没有叛变。”

    常建等人齐骂,“刘泽清和刘良佐这孙子,真是毫无羞耻,胡人来了投降胡人,我军去了投降我军,如今转眼又投降了明朝。”

    崔子义道,“这还没完呢,三月中,郑芝龙才带兵进了南京城,谁知郑芝龙

    和胡人已经暗通款曲,不久又背叛了鲁王朱以海,刘泽清和刘良佐转头也投降了满清。”

    陈新民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叫什么事?”

    万军道,“安庆之战时,刘泽清和刘良佐叛清,导致清军大败,现在怎么会又投降胡人。”

    崔子义道,“这两人把事情都推到李成栋的头上,如今胡人只要李成栋的命,这两人是既往不咎。”

    常建叹道,“如此一来,江南之地岂不是又落在胡人手上。”

    陈新民道,“最近有个事在军民之中流传,说胡人此番进攻,在秦岭之中挖走了一个巨大的天命。”

    常建跟着道,“我也听说,有说我们的天命被胡人抢过了黄河。”

    陈新民道,“这形势急转,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崔子义怒道,“你们两人是将领,怎么也信这么荒谬的说法,天命岂是人力可知,更别说抢夺天命,笑话。”

    白旺沉默已久,此时开口道,“管他什么天命,胡人狼子野心,一定要消灭他们。”

    崔子义道,“江南岂是那么好拿下的,就算给他们,早晚要吐出来。”

    万军道,“没错,安庆之战时是形势所逼,不得不拿下江南。江南的刺太多,让胡人替我们拔刺也好。”

    崔子义道,“趁着胡人再次收拾江南的机会,我们一鼓作气拿下山陕,大事可期。”

    万军点头道,“子义这话不错,传令大军不得妄议天命之事,只等张午阳拿下四川,大军出汉中,拿下山陕。”

    南京城,细雨淅淅沥沥,接近晌午时分,雨水逐渐大了起来。

    洪武门外,钱谦益、王铎、李沾等三十多名士绅显贵,和一众江南富商士绅大开城门,跪在雨中等候。

    人还是那些人,不同的是,多了些人,又少了些人。

    不到一个月前,诸公也是在这里,跪迎大统皇帝朱以海麾下大将郑芝龙光复南京。

    然而此时,郑芝龙已经剃了头,和郑家一种亲兵坐在不远处的棚屋中,等候清兵的到来。

    如今不到一个月,诸公又跪在这里,等候清兵的到来。

    钱谦益跪在首位,说来也十分讽刺,士绅诸公跪的位置,也分个三六九等。

    钱谦益等故明的高官,东林党的首脑,理所当然的跪在前面,受降者一眼可见的位置。

    次一等的官僚和士绅,只能跪在钱谦益等人身后。

    其他的士绅,商贾,只能乌压压一片跪在人群中。

    而其他那些芸芸众生,却是连跪在这里的资格也没有。

    可是钱谦益此刻的脸上,因为羞愤加上雨水的冰冷,已经成了猪肝色。

    半生的公卿修养和圣贤伪装,被撕的粉碎,这里只剩下耻辱。

    大明保国公朱国弼、魏国公徐久爵不久前还跪在这里,与自己一同迎接大明的旗帜,如今因为郑芝龙降清,南京城投降,羞愤的在府中自缢身亡。

    这里只剩下自己,把所剩无几的脸皮,丢的干干净净,再无半点尊严。

    钱谦益在雨中

    叹息一声,忽然想起那个午后,自己和柳如是相约投水殉国。

    当时的场面又在眼前浮现,两人抱着赴死之心到了河塘边,柳如是劝告他,“公受大明盛恩,为国赴死正在此时。”

    钱谦益用手探了探水,沉默良久,“水太凉了,咱们下回再来吧!”

    柳如是闻言激愤不已,转身便要跳水自尽,却被钱谦益一把抱住救了下来。

    钱谦益咳嗽一声,眼前浮现出柳如是的脸庞,她还是初遇之时那么青春美貌,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钱谦益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膝跪在泥中,一身污秽,又叹息一声,“卿还是青春佳人,奈何我已满身污秽,不复当初。”

    身旁之人听见钱谦益口中说着什么,却听不太清,探头问道,“阁老在说什么?”

    正在此时,忽然金鼓之声大作,隆隆的马蹄声响起,花花绿绿的旗子从地下冒出一半,在雨中浮现出来。

    这一幕无比熟悉,去年五月时,也是这样,南京城向满清投降,诸公跪在这里,眼见着花花绿绿的旗子涌现,把东林诸公的尊严击的粉碎。

    这是第几次跪在此地?

    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先是献城降清,然后叛清投降华夏军,再到背叛华夏军投降大明,如今再一次投降满清。

    这一定是上天在跟自己开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

    马蹄践踏着飞溅的泥水,一直到钱谦益面前才勒马停住,泥水溅了钱谦益满身满脸,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士坐在马上,傲然的望着跪在地上之人。

    武士冷笑着叫了一声,“钱谦益!没想到吧,本王又回来了!”

    钱谦益嘴唇乌青,哆嗦着抬起头,就在他看到策马而立的武士时,忽然猛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一歪跌倒在地,任鲜血和着泥水灌入口鼻,再没有半点生息。

    一阵低沉的惊呼和慌乱之后,诸公慑于清兵的肃杀之气,无人敢动分毫,就这么任昔日的东林党魁,苍老的钱谦益跌在泥水里。

    郑芝龙见大清兵到来,带着人走过来跪在地上高呼,“恭迎大清和硕英亲王!”

    阿济格在马上看了一眼郑芝龙,满眼的轻蔑之色,只轻轻地说了句,“大清一定不会亏待你。”

    随即一拍马臀,朝着洪武门内进发。

    大队兵马踩踏着泥水进入南京城,再无人去看跪在四周的无骨之人,还有那倒在泥水之中冰冷的躯体。

    钱谦益第四次跪在洪武门外献降之时,由于年纪过大,再加上冷雨受寒,羞愤之下吐血身亡,一时传遍四方。

    清兵再下江南,阿济格把安庆之战失败的原因,全部归咎于李成栋和江南士绅的背叛。

    以钱谦益为首几大官绅,被清军抄家,钱谦益小妾柳如是抱着诗稿**而死。

    各士绅商贾,大清兵动辄抄家杀戮,一时间江南掀起血雨腥风,只是当初喊着王法和天理的士绅,再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第一百零九章 大乱

    满清兵二下江南,占据南京之后,郑芝龙反咬大统皇帝朱以海。

    朱以海靠着郑家军迅速膨胀起来,以张煌言为首的嫡系明军本就不多,为了掌握战局,大部都部署在与永历皇帝交战的广州一带。

    遭到郑芝龙反戈一击,猝不及防的鲁王派一时损失惨重,浙江、福建大片区域迅速陷落。

    危急之下,大统皇帝朱以不得不从海上逃亡到厦门,明军势力被挤压在广东一带。

    江南的清兵再次集结,试图拿下安庆,直插武昌,不过在这之前,江阴城的华夏军是最后一颗钉子。

    二十五万清兵将这座城市团团围住,上一次江阴城被围攻,时间不过才四个月,江阴城又一次被清兵围的水泄不通!

    赵勃济兵退江阴,与阎应元一道死守江阴城。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阎应元上一次坚守江阴城数月,这次又有赵勃济带的数万华夏军,更加信心十足。

    与江阴城之战同时,华夏军以陈新民指挥的四个师和常建的两个师,加上淅川一个师,武昌北上的顺军降兵五个师,十二个师围攻洛阳城,洛阳之战打响。

    洛阳地处华夏腹地,北依黄河,西邻关中,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流域可以说是整个华夏文明的起源地之一。

    拿下洛阳,北进山陕,李自成就是从这里攻取北京,夺取帝国的统治权。

    华夏军数百辆火箭车排放在洛阳城外,红旗摆动之后,数百辆火箭炮车一起点燃,刹那间拖着火光的火箭弹冲上天空,带着呼啸一头扎向洛阳城。

    火箭弹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俯冲下来,加上万箭齐发的阵势和爆炸的冲击力,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把守城清兵的士气打落谷底。

    万军并没有在这里欣赏如此带有现代气息的美景,在南召县城法云寺中,瘸了腿的章胜回来了,他不再是乞丐打扮,可是他的神色,反而不如乞丐装扮时有生气。

    章胜的身影佝偻着,瘸腿似乎更瘸了,他总是走神,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

    万军望着章胜一直走到近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章胜自顾自寻处坐下,良久似乎是从深思中回过神,对万军道,“我都知道了。”

    万军道,“小妍她…”

    话说一半,万军又是乱了思绪,章胜既然都知道了,那自己还需要说什么呢?

    说什么能缓解一个父亲失去女儿内心的巨大悲痛。

    章胜痛苦的抬头四处看了看,“之前我以为我悟了,现在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悟到……”

    章胜忽然又道,“有酒么?”

    万军道,“这佛寺之中怎么会有酒?”

    章胜道,“我想喝。”

    万军回头对亲卫道,“快马去取酒,取好酒。”

    章胜道,“万兄弟,你信佛么?”

    佛家讲轮回,章小妍若是轮回,一定能投个好人家,不受饥饿,不再有痛苦吧。

    可万军是受过现代教育的,这种问题如何回到,一时陷入沉默。

    章胜没有等到万军的回答,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在南召时,我吃斋奉佛生怕造了恶业,可是后来南召被流贼攻破,我家业破败妻离子散,只剩下小妍跟我相依为命。”

    说到章小妍,章胜的声音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明明那么用心吃斋念佛,明明没有造半点恶业,可我还是家破人亡。”

    章胜痛苦的按着自己的瘸腿,“在鹿城被王黑子擒住时,他们变着法折磨我,我以为我悟了,什么造恶业,什么吃斋念佛都是假的。”

    章胜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可是,可是小妍没了,大概是对我的惩罚吧。”

    万军道,“害死她的是清兵,不是佛!”

    章胜点头道,“对,是鞑子,不过还是因为那个狗贼,还记得我们在老龙山杀黄来财的事吗?”

    万军奇道,“记得,和这有什么关系?”

    章胜道,“那天我们杀了黄来财和他的几个兄弟,然后我们在清理他的心腹之前,放走了一个人。”

    万军道,“是这样,怎么?”

    章胜道,“那个人叫刘全有,我们不该放走他。”

    万军疑惑不解,“他是凶手?”

    章胜道,“对,他做了汉奸,还将天赐宝物的秘密告诉了鞑子,鞑子从江南败退之后,调集兵马就是为了抢夺那个。”

    这么大一个军事行动,章小妍殒命,就是因为一个废弃的航空试验舱,万军有点不可置信道,“这,这也太荒诞了?”

    章胜道,“谁能想到,这会给我们留下这样大的一个隐患,我一定要找到他,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两人说了一阵,亲卫抱着两坛酒回来。

    章胜拿过一坛,就往自己嘴里灌,吞下一大口酒,然后张嘴猛的喘息。

    万军叫亲卫拿来两个碗,自己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这酒入口香醇微辣,入喉也无酒气冲鼻,不过片刻之后,从喉咙到胃里却是一阵火热。

    亲卫道,“这个酒是鹿城佳酿,名叫‘涛河小曲’,后劲极大。”

    万军摆了摆手,亲卫退到门口守护,院中万军和章胜二人,一碗接着一碗,除了喝酒再无一句话。

    第二天午后万军才从醉酒中醒过来,“章胜人呢?”

    亲卫道,“章大人早上出发去鹿城了。”

    “崔子义呢?”

    亲卫回道,“崔大人已经备齐车马,就等元首大人了。”

    “去哪?”

    亲卫道,“四川来信,崔子义提前做好了准备。”

    万军拿过来信,的确是四川的消息,落款阳和川字。

    胡人为了抢夺废弃的试验舱,竟然以四川为饵,万军再次想来仍觉得荒诞。

    可是如果早知道试验舱是一颗炸弹,万军又岂会把章小妍安放在鹿城,引爆之时,伤及无辜。

    再说如果毫无意义,如今华夏军正好趁机夺取四川。

    四川之地是拥有四塞之地的天府之国,在历史上长期扮演中国的战略后方与临时避难地的角色。

    秦国采纳司马错建议夺取蜀地,兴建都江堰,成为伐楚的基地。

    唐朝安史之乱时,唐玄宗入蜀避难,唐朝以四川为支撑克复中原。

    抗日战争时期,在沿海发达地区悉数沦陷的背景下,四川为中国坚持抗战提供巨大物资保障,更有三百万川军子弟出川抗日。

    历史上明朝后期,张献忠杀进四川,蜀地一片混乱,后来清兵入川,夔门十三家依靠地理优势,悲壮的坚持抗清二十一年。

    根据张午阳的来信,四川的局势已经乱成一团,由于农民军不善经营,川中各地乡绅誓死抵抗大西统治,张献忠短暂的大西朝,已经明显的开始走向分崩离析,四川境内打明军旗号的力量渐渐汇集近二十万。

    去年七月的

    时候,张献忠大概是察觉形势不妙,带着大队兵马进攻重庆,试图重新出川,却在彭山江口被明军杀的大败,只能退回川中。

    随着明军北进的势头愈来愈强,大西的统治区已经所剩无几,张献忠只能把兵力集中在成都附近。

    正月之后,由于华夏军西进入川,明军的注意力被分散,张献忠稍稍有了喘息机会。

    南面明朝兵马进攻虽有放缓,可是背面清军在豪哥的指挥下,从汉中不断压向四川。

    四月张献忠终于决定放弃成都,带着兵马北上攻打汉中,由于对局势极度绝望,兵马出发之前,张献忠将自己的老婆和亲生儿子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信件的最后写着,局势有变,请元首赴川主持大局!

    万军看罢,把信扔在一边,“这个张午阳在搞什么,进展这么慢,十个师还不够扫平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很快万军又想到一个问题,信封明明是完好无损的,崔子义怎么未卜先知要去四川。

    等万军用过饭,崔子义回来,“元首,这边收拾妥当了,我们出发吗?”

    万军道,“出发去哪里?”

    崔子义道,“去四川啊,那封信元首没看到吗?”

    万军道,“看到了,不过信是完好的,子义是怎么知道的?”

    崔子义笑了笑道,“贫道修道多年,这点掐指一算的本事还是有的。”

    万军半信半疑的望着崔子义,见崔子义面带笑意,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万军点点头道,“出发去四川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办。”

    崔子义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万军道,“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那现在就走吧!”

    登上马车前,万军问道,“子义你说你有掐指一算的功夫,那你算算我说的两件事都是什么事?”

    崔子义道,“金钟山!”

    万军闻言叹息一声,收了其他心思,登上马车。

    随着长鞭落下,亲卫护送着马车朝南进发,一日后众人到了桑树坪。

    巨大的桑树依旧青翠,树下的村落又经了一场战乱,空地上多了几个坟茔,更多的人没有人收尸,死后连个坟茔都没有。

    田地里有许多人在耕作,大乱之世,人就像杂草一般坚韧,这里不断有人死去,也不断有新的人到来。

    好在百姓对华夏家都抱着极大的善意,见到是华夏家的旗帜,也不逃跑,都都纷纷上前表示欢迎。

    万军趁机打听,“殷族长身子骨可还好?”

    近前几人都摇头表示不知,“我们几人来的时间短,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甚清楚。”

    稍远处还在劳作中的一个男子道,“老族长去年春天的时候就不在哩。”

    万军见他拄着锄头停下身,问道,“他是怎么走的。”

    那人道,“老族长命好,是寿终正寝哩,不像我们还要经多少次刀兵。”

    众人闻言都有些黯然,万军想起殷实在的销田,问道,“殷实在可还好,销田怎么样了?”

    那人叹道,“贼人来时,殷实在逃不及被抓走哩,听说要抓去辽东给鞑子制硝,销田被火烧哩。”

    万军问过话,众人继续前行,旁边的人让到一边,看着万军等人前进忽然喊道,“兵爷哟,别再让鞑子来哩。”

第一百一十章 逝者长已矣

    众人从桑树坪往西,行进到十里铺,往日沿河十数里的铺子都变成了黑乎乎的灰烬,由于大多工匠都被抓走,重建的铺子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在周边的空地上耕地的农夫。

    这一仗对万军来说,最大的损失,一个是失去了章小妍,另一个就是这十里铺。

    崔子义叹了一声,“胡人掳掠我们这么多工匠,咱们的火器要传开了。”

    华夏军能短短时间就有今日之势,的确很大程度依靠火器犀利,胡人掳掠到火器工匠,那华夏军的火器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万军道,“技术是不断前进的,胡人得到了咱们的技术,咱们就寻找更先进的技术。”

    崔子义道,“咱们的火器威力无穷,元首还有更好的想法?”

    万军道,“现在的火枪不过是初入门的火器,等咱们有了新式火药,搞后膛装的火枪,咱们的蒸汽机研究出来,咱们把装甲车和坦克也给他搞出来,到时候胡人的骑兵都是渣渣。”

    崔子义一脸的奇异之色,“元首所说装甲车是什么东西,坦克又是何物?”

    万军道,“说了你也不懂,你就想着一辆车包着铁皮,刀砍不入,火枪也打不穿,咱们的人驾驶着车冲进敌阵大杀特杀。”

    崔子义道,“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万军道,“在这年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两人交谈间,车马从鹿城南下行到了王家楼村,村中的王家院子被大火烧了一半,古朴的戏楼倒是奇迹般的完好保存下来。

    有兵士早就守候在这里,见王军等人过来,连忙迎上前。

    众人沿着王家院子往后,西宫崖三十多米高的山崖前,万军忽然道,“长乐是在这里死的?”

    带路的兵士道,“回元首,是这里,小姑娘就是在这里坠崖。”

    那里的地面,杂草生长出来,与周边并无不同。

    万军望了一阵,抬头朝着西宫崖上望了望,转而登上西宫崖。

    崖上的树木又跟旧时一样,重新长得郁郁葱葱,那棵古树长在崖边,数百年的时光好似静止了一般。

    万军走到古树前,“是哪里?”

    兵士上前指着伸向崖边的树枝道,“回元首,就是在这里。”

    万军望着那根树枝,缓步上前,章小妍就是在这里了结自己的生命,那一刻她选择在这里自尽时在想些什么。

    大树之下,百姓为王兰芝立的西宫娘娘碑孤零零的立着,李自成带着兵马走出商洛,开始完成命中注定的事业,王兰芝选择在这里终结自己的生命,百姓为王兰芝的贞烈感怀,立下这块西宫娘娘碑。

    章小妍和万军的关系并不为人所知,万军甚至无法有一个公开的身份悼念她,以后谁又能记得还有一个女子,在这里决然而死。

    万军怅然的望了良久,忽然抽出刀来,上前两步狠狠地一刀劈下,如男子手臂一般粗的树枝被一下子斩断,如殉情的少女一般跌落山崖。

    万军忍着悲痛,默立良久,“走吧,去古寺!”

    金钟山并不大,众人沿着山脊离开西宫崖,很快下了山又上山,就到了金钟山中莲花古寺。

    历经千年的古寺依旧,寺前不远处多了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一个男子正默然的坐在坟前,背影凄凉孤寂,万军走近些看到,正是早一步返回鹿城的章胜。

    章胜面前正是埋葬章小妍的坟茔,万军记忆中的可爱少女,就躺在面前,此时却隔着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距离。

    万军和章胜都不发一言,空气悲伤且压抑,良久一旁的士兵开口道,“这边都是新填的土。”

    万军闻言看过去,那里说是新土,也已经长满了青草。

    那士兵接着道,“胡人把埋在这里的顺朝皇帝挖出来带走了,寺中的皇后尼姑也被一起带走了。”

    埋葬李自成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万军回过头又望着章小妍的墓碑。

    生如夏花,入土为安,逝去之人如朝露一般,再难寻觅,万军上前扬了一捧土。

    古寺千年不倒,老树百年长新,唯有这人啊,时时刻刻都在变,谁又能保证人生如常呢。

    万军看了看章胜,只见双眼无神望着虚空,形如枯槁没有半点生机,白发人送黑发人,万军张了张嘴,一句节哀终究没有说出口。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崔子义念起太上救苦经,众人一起默默悼念章小妍。

    终于崔子义的声音停下来,一切都安静下来,送别终有处,相聚终有时,即便如何不舍,逝者已矣,生者终究还要奔波。

    众人开始朝金钟山下走,只留下几个士兵陪着章胜留在古寺前。

    离开金钟山,万军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车马不停歇的向南疾驰。

    万军到了汉阳城,赵勃元风尘仆仆的赶来见万军,大概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赵勃元神色疲惫,“元首啊,救救吾弟勃济吧。”

    江南的局势万军只是有大概了解,不过具体情况尚不清楚,“江南是个什么情况?”

    赵勃元道,“胡人和我们在安庆一带交战,目前并没有什么威胁,只是当初事发时,勃济无法安全撤退,现在在江阴身陷重围,只怕支持不了多久。”

    江阴城远在南京东南,安庆又是作战区,要救援江阴除非集结大军沿江而下,但是现在华夏军的主要精力是四川,当前的战略目标是拿下四川攻取山陕。

    万军有些为难,“勃元你知道,咱们现在的兵力都在四川,江南目前是守势,没有多余的兵力。”

    赵勃元是华夏军的高层,岂会不知当前的战略,对华夏军来说,江南是个烫手山芋,拿在手上反而牵扯精力,倒不如让满清先磨一磨。

    赵勃元本意也不是让万军给自己增兵,说这些话不过是另有所图,此时听了万军的话,满脸忧虑,忖量一阵道,“若是实在无兵可增派,我听说有一批最新式的连发

    枪,可否先发给我,安庆若是能有进展,胡人在江阴城不能全力,吾弟还有生的希望,否则。”

    赵勃元声音几乎哽咽起来,“否则,我怎么跟赵家的宗亲交代,今后再无脸面回黄安了。”

    万军道,“子母连发枪大规模装备之前,确实需要实战检验,那就交给你吧,我会给你安排人教授新式火器的使用,顺便记录实战数据!”

    赵勃元心中一喜,不过面上不露声色,“多谢元首,咱们新式战船还在鄱阳湖闲着,何不派到安庆去历练一番?”

    万军道,“舰队在鄱阳湖是训练,还没形成战斗力。”

    赵勃元道,“在鄱阳湖无风无浪,也无敌人,放些空炮能练什么,何不派去安庆,无需船队参战,只要在江岸边朝胡人的车船放炮,既能长我军的威风,又能当做战斗训练,一箭双雕岂不正好?”

    万军想了想,如此能让华夏军水师快速成长起来,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目前华夏军也没有实力养着舰队专门搞训练,“那就按你说的办,把舰队调去安庆磨炼。”

    赵勃元露出笑意,“多谢元首,东南必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万军点头道,“有勃元在,我对这边很放心。”

    赵勃元道,“我还有要事去办,元首珍重。”

    万军急着了结这边的事赶去四川,对赵勃元道,“武昌到安庆,这边除了研究院,其余事情你自行决定。”

    此间事了,万军带着崔子义前往华夏科学研究院,院内和上次来时没什么区别,费炜叁正在院中摆弄一个巨大的球体,球体四周架着巨大的木架,绳索拉扯着球体。

    见万军过来,费炜叁迎过来,喜道,“大人,球能飞起来了。”

    万军道,“很好,你抓紧些研究,咱们今后战场就不再是二维的了。”

    正说话间,王立辉跟着卫兵迎了过来,万军对费炜叁道,“你继续努力。”

    带着王立辉转到一边,“立辉,你还记得上次被我赶出去的那个人吗?”

    王立辉道,“王阿毛?”

    万军道,“对,把蒸汽往热气球灌的那个,那人现在何处?”

    王立辉道,“不太清楚,按照大人的意思,把他驱逐出去之后就没管了,之前好像是在码头做事。”

    万军道,“你派人想办法把他找来。”

    王立辉好奇道,“找他做什么?”

    万军看了王立辉一眼道,“去找就是。”

    王立辉应了一声,万军四处看了看又道,“研究蒸汽机的在哪里?”

    王立辉正欲转身走,闻言道,“你说巩毕升啊,他搬到坡下了,那边临着河水多,烧锅炉比较方便些。”

    万军道,“烧锅炉?”

    王立辉笑了笑道,“是啊,最近兄弟们洗澡都方便了许多!”

    在笑声中,万军带着人从院后的小路下了山坡,远远地望见湖边,蒸汽沸腾。

    是他,巩毕升,和一个巨大的锅炉!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二件事

    众人走得近了,愈加看得清楚,这个锅炉还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万军的心凉个半截。

    三个多月的时间,万军无数次心心念念的蒸汽机,此刻见到真面目,还是锅炉状态。

    巩毕升和两个年轻人见到万军,急忙迎了过来。

    万军忍住失落问道,“我上次走时跟你说的,你进展怎么样?”

    巩毕升道,“水汽的确力达千钧,不过温度太高,要实现蒸汽可控,还是个难题。”

    万军怒道,“他娘的核聚变都能人控,你给我说这一个破蒸汽实现可控是个难题。”

    众人一时都立在当初不敢出声,万军绕着锅炉走了一圈,虽然粗糙无比,但是万军还是能看出巩毕升的思路。

    锅炉之上有一小一大两个孔,大孔之上有塞子连接的传动杆,不过小孔和大孔这会儿都在冒蒸汽。

    万军仔细回想记忆中关于蒸汽机的印象,理了理思路,对巩毕升道,“我看了一下,你的思路基本上是对的,不过还有一些问题,你先把火停了,我们再商议一遍。”

    巩毕升连忙招呼人熄火,万军摆了摆手,“这热水烧了也不能浪费,我颠簸了一路,就用这热水洗个澡。”

    巩毕升闻言点了点头,熟练地指挥人把热水放出来,和湖水一起倒在澡盆中。

    万军笑道,“连澡盆都有,立辉说的没错啊,你这个锅炉可方便它们洗澡了。”

    巩毕升尴尬的笑了笑,关上棚屋的门,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万军返回汉阳官署,王立辉寻找王阿毛还需要几天,万军打算索性就在官署住下,还可以和王欢亲近两日。

    万军才进了官署二堂,忽然有兵士来报,说有个女子求见。

    “女子?”万军想了想,让人唤她去大堂,自己返身到大堂。

    天色已经昏暗起来,侍卫在大堂中掌了灯,大堂的灯光之中,一个消瘦的女子立在堂前,正是谢小妮,见到万军行了个万福。

    万军一见到谢小妮,脑海中王欢的身影退去,飞速浮现出章小妍的身影。

    谢小妮万福礼罢,向前两步,“大人从鹿城回来?”

    万军点了点头,鹿城二字又把许多事情扯上心头。

    谢小妮哀伤的望着万军,“我听说了小妍的事,大人请节哀。”

    万军和章小妍的关系,除了长乐之外,谢小妮算得上是惟一的知情人。

    万军指了指身旁的一把椅子,让谢小妮坐下,手指在脸颊上刮蹭几下,这一刻万军忽然很想点上一支香烟。

    两人沉默一阵,谢小妮道,“听说大人为阵亡的将士修了壮士碑,我的丈夫齐卫龙这次胡人入寇不幸罹难,我想收回他的尸骨单独供奉。”

    万军知道齐卫龙是守护章小妍战死,只是事情杂乱,鹿城的故人又几乎大半遇难,一时忽略了齐卫龙和谢小妮的关系。

    万军看着谢小妮,这个可怜的女人,半生坎坷,从土匪窝里出来,短短三年,又不幸的失去第二个丈夫。

    消瘦的谢小妮,神情虽然哀伤,眼神却很坚定,“再过两年,等我儿子大些了,我就给他请个先生,以后考取功名,祭奠先人的时候也有个去处!”

    万军道,“壮士碑已立,即便重新打开,只怕也已经无法辨认身份,以后教育后人,若是需要祭

    奠,壮士碑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谢小妮思虑一番,知道此事无法强求,一时沉默下来。

    万军问道,“去年所说华夏商贸行之事如何了?”

    谢小妮道,“天下战乱,各处所需粮食布匹物资巨多,不过大多百姓困苦,没有钱购买,各处匪贼又多,目前商行只在华夏军的地界发展还不错。”

    万军问道,“盈利多少?”

    谢小妮道,“去岁盈利九十万两。”

    万军道,“现在没有多余军力,各路山贼土匪将来必定是要派大兵剿灭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给你华夏商行武装贩运的权利。”

    谢小妮道,“武装贩运?”

    万军道,“不错,商行可以雇佣护卫,华夏军换下的旧火器,也可以给商行使用,打打拦路匪贼足够了。”

    万军接着道,“另外华夏军的地界上,授予商行盐铁专营之权。”

    谢小妮深知华夏军火器之犀利,还有专营盐铁的权利,万军这可是帮了大忙,连忙起身行个万福道,“多谢大人。”

    万军摆手道,“你要知道,我们正在打仗,需要钱粮和各种资源,我给你这些,你必须尽快让商行成长起来,盈利至少要再翻三番。”

    谢小妮道,“有大人支持,小妮一定不负所望。”

    送走谢小妮,万军回到二堂屋中,却是一点困意也没有,索性翻出笔墨,在昏灯下涂涂画画,仔细回忆着蒸汽机的样子。

    第二天,万军起床时又想起来,按理说自己到汉阳已经两日了,王欢知道消息怎么会不来见自己。

    出了房门,看到已经有兵士等着通报,原来是巩毕升一早就等候在这里。

    万军想起昨日跟巩毕升说过,今日跟他研究蒸汽机的事,便让兵士唤他进来,让厨房把早饭也送到房中来。

    昨晚画出的许多原理图散放在桌子上,巩毕升进来,万军便抓起图一张一张的讲解。

    许多人都认为是瓦特发明了蒸汽机,但是在十七世纪七十年代,蒸汽机的原理已经被人发现,1679年欧洲出现第一台蒸汽机的工作模型,一直到十八世纪,瓦特对蒸汽机作出了重要的改进。

    现在万军对蒸汽机的印象,都是后来人一次一次不断改进的新式蒸汽机,在这个处于蒸汽机刚刚起步的时代,算得上领先数个世纪的黑科技。

    “蒸汽从这里到这里,推动这个阀,这里的连动杆连接着这里的传导杆,这个连着曲轴,曲轴带动轮子。”

    万军耐心的解释着,“这里还有一个偏心轮,大概是这样,你听明白了吗?”

    巩毕升连连点头,“很精密,我懂了一部分,不过还需要再细细想一下,比如为什么这里有个杆,那里又有一个杆?”

    万军道,“曲轴转动这个杆不是直线运动,这里的滑塞没有传导杆就会上下颠簸。”

    巩毕升道,“我懂了,大人真是神人,如此精妙的联动机,大人是怎么想到的?”

    万军道,“别问,问就是天赋异禀,天生神力!”

    巩毕升道,“佩服佩服。”

    两人一直说到午后,从蒸汽机说到火车,从火车说到坦克装甲车,又从坦克说到飞机航空母舰,只把巩毕升说的目瞪口呆。

    原子弹刚说了一半,有兵士来报,说王立辉带着一人

    过来。

    万军估计着是王阿毛,便对士兵道,“带他们进来。”

    很快王立辉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黑瘦的汉子,正是王阿毛!

    王立辉道,“元首,人我找来了。”

    王立辉见到万军,急忙上前跪在地上磕头,“小人王阿毛见过大人!”

    万军对王阿毛笑了笑道,“我问你一个事,你如实回答。”

    王阿毛诚惶诚恐的道,“大人尽管吩咐!”

    万军道,“上次在五行研究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得蒸汽机,你可还记得?”

    王阿毛眼珠子转动,连忙道,“记得记得,大人说的话我都记得清楚。”

    万军收起笑意,“那你说说,我当时怎么说的?”

    王阿毛比划着道,“大人画了一个图,说烧开水的蒸汽推动连动杆,连动杆就能带动轮子,轮子就能带动其他的东西。”

    万军看了看巩毕升,转身道,“来人!”

    几个侍卫冲了进来,万军道,“把王阿毛拉出去毙了!”

    侍卫们大概是没听懂毙了是什么意思,众人看着万军满脸疑惑,万军想起来毙了这个词现在还不太通俗,便又道,“把王阿毛拉出去斩了!”

    这下侍卫们立刻大声回应,便过去拉王阿毛。

    王阿毛登时吓得尿了一地,不停的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的没得罪大人啊!”

    王立辉道,“元首这是何意啊?”

    万军道,“蒸汽机是我军的最高机密,绝对不能外传,王阿毛若是不记得,我还能饶他一命。”

    王立辉道,“这,他虽然记得,也不懂是什么。”

    万军道,“当初放走刘全有,才有鹿城之祸,如今我绝对不能留下祸患。”

    侍卫们架着浑身瘫软的王阿毛退出门去,王阿毛凄惨的叫喊声渐行渐远。

    万军对巩毕升道,“你可记住,蒸汽机之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巩毕升吓得跪在地上,连连道,“小人绝对不敢!”

    万军扶起巩毕升道,“不用如此,人才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在众人的印象中,万军一直颇为宽容可亲,何曾有如此杀气逼人,王立辉见万军转身看着自己,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跳了跳。

    好在万军转过头看王立辉时,脸上露出了笑意,“立辉,研究院还要再多找些人,各种能工巧匠奇技怪术都可以,你要善于发现人才,不能只顾自己埋头苦干。”

    王立辉连连点头道,“我一定多找些人才。”

    万军看了看二人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回研究院去吧!”

    二人连忙道,“告退”,转身往屋外去。

    万军对巩毕升道,“桌上的图纸你也不要啦!”

    巩毕升立刻停住脚步,转身来拿图纸,万军道,“昨日崔子义没跟我们一起,你知道他去哪了?”

    巩毕升连连摇头,站在门口的王立辉道,“昨日我们找,找人时遇见,他好像是和一个老头一起在城隍庙。”

    拿了图纸的巩毕升和王立辉匆匆退了出去,万军心道,崔子义在城隍庙做什么?

    王阿毛已死,万军所说的两件事都做了,接下来还要尽快去四川平定局势,想到这里万军带着侍卫到了城隍庙。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论道

    城隍庙在城南,这里是百姓聚集之处,在城中无论是求雨祈福,还是求子祛病,百姓只要有事,都会到城隍庙来,堪称无事不管,算得上神仙在城里的便民服务中心。

    进了城隍庙中,崔子义正和一个老者激烈的辩论着什么。

    见万军走了进来,两人立刻停了下来,那老者揖道,“万大人,许久不见。”

    万军打量这老者,似乎有点熟悉,却是毫无印象,“我们以前见过?”

    老者笑道,“大人是贵人多忘事,去年大人和胡人安庆大战之前,我和大人在这里见过一面。”

    崔子义道,“元首,这是故明总督袁继咸。”

    听到袁继咸三个字,万军立刻想起来,历史上的“江右三山”袁继咸,如果不是自己干涉,提前给了预警,这会这位老先生已经被左梦庚绑给胡人了。

    万军对袁继咸的气节十分敬佩,恭声道,“袁老先生,您不是在南昌么,怎么来汉阳了。”

    袁继咸面露一丝尴尬,连声道,“惭愧惭愧。”

    崔子义在一旁道,“元首,袁老先生已经辞了南昌的故明总督之职。”

    华夏军占据江南之时,对投降的江西、湖南大部并没有实际控制力,许多故明的官员仍旧担负原职,只是派了陈霸蛟收编军队。

    不过万军在豫西和胡人作战,并不清楚南方的情况。

    南京士绅叛乱迎回明军的消息传到南昌时,袁继咸的内心对大明中兴的希望再次点燃,毕竟半生是大明的总督,袁继咸对江西周边的局势采取了默认态度,对退回安庆的华夏也没有伸出援手。

    可惜事情急转直下,郑芝龙拿下南京后不久,就抛弃了鲁王向满清投降,半个江南就这样裹挟着重回满清的手上,大明王朝最后的势力龟缩到了两广,却依旧在内讧。

    袁继咸目睹这一场闹剧,对大明彻底死心,由于没有及时支援安庆,心怀内疚的袁继咸彻底放弃了所有职务。

    袁继咸心怀天下万民,离开官场之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华夏军倡导百姓种植的新作物上,在武昌袁继咸开始致力于种植新作物。

    城隍庙中,崔子义便是和袁继咸讨论,新作物该如何更高效的扩大播种面积。

    万军听闻二人刚才争论之事,上前看了看,几个块状物沾着泥土散在地上。

    虽然不如后世良种培育的体型大,不过万军还是认得出是几个甘薯和土豆。

    万军笑着拿起一个道,“这个东西叫甘薯,也叫番薯,春天的时候把它一刀切成两半,放在水里等它发芽,芽长大概四寸长时,把芽摘下插在土里浇水就能活。”

    万军又拿起另一个东西道,“这玩意儿叫土豆、又因为长得像马铃铛,所以叫马铃薯,春天的时候切成块,扔在土里就能活。”

    番薯十七世纪初传入广东一带,在南方流传已经有四十余年,虽然种植范围在往长江一带扩展,不过始终没有成为大众接受之物。

    袁继咸以前倒是见过这些,不过在他的印象中,种植五谷才是正途。

    想了又想,袁继咸道,“这些东西真的能当主食?”

    万军道,“主的不能再主了,这个番薯在地里生长时,他的叶子、芽也可以采摘些嫩的腌着吃,老的叶子喂猪也是非常不错的。”

    能让百姓有吃的,填饱肚子那是再好不过的,袁继咸极为感兴趣,“那土豆的叶子呢?”

    万军道,“土豆的叶子不行,是麻的,而且发了芽的土豆也不能吃,是有毒的,会吃死人。”

    袁继咸点点头称记下了,又拿出一把金色的种子。

    万军拿起几颗道,“这是玉米,又称包谷,和小麦一样可以做百姓的主粮。这几种作物十分高产,大概是小麦的五倍以上,而且对土地要求很低,贫瘠的坡地、沙地都可以种植,我们只要推广此物,不出三年全国就不会再有饥荒了。”

    袁继咸激动道,“好啊,如此甚好,若是早些在民间种植,老百姓有口饭吃,西北岂会大乱,国家又怎么会如此分崩离析。”

    万军微微笑道,“早十多年这些作物就已经在大明传播了,天下的崩坏的问题又岂是因为荒年,西北的百姓也不是国家破败的罪人?。”

    袁继咸道,“不是西北叛乱,李闯流毒天下,大明岂会顾此失彼,最后山河破碎?”

    万军道,“老百姓所求不多,不过是有口饭吃,即便有时吃的不饱,有寸土栖身,即便有时灌风漏雨。可是连这些都满足不了,岂能怨恨百姓不做安安饿殍?”

    袁继咸气道,“义我所欲也,有杀身而取义,家国不能两全之时,何不弃小家而保全国家,国家正在辽东苦战,西北一乱满盘皆输。”

    万军道,“袁老啊,偌大的汉家天下,对阵一个辽东的蕞尔小邦,却是屡战屡败,只能退守关墙,是百姓的问题?西北乱起李自成所到之处,陕西山西河南湖北百姓响应,全都是百姓不做安安饿殍的原因吗?”

    自春秋以来“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语比比皆是,可是从秦到汉唐,一代又一代,不还是一样轮回一遍又一遍。

    可现实如此,一个人居高位之上,对比自己低半级的同僚,心中尚且有几分虚荣与骄傲,那对无权无势无钱的百姓,内心的傲慢岂不是上了天际。

    即便初时还能谨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言,可是日复一日,身边尽是奉承和讨好之人,权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所不能,谁还能瞧得上任人拿捏的百姓。

    袁继咸岂会不知其中道理,可是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士绅高居庙堂之上,即便有几个如袁继咸这般忠义爱民,可是也是杯水车薪。

    世间大势如滔滔江水,即便有几朵逆流而上的浪花,终究大河向东去。

    百姓之势如水,大多时候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但是什么时候化身滔天的洪流,这只有天知道。

    袁继咸对万军的话思索良久,叹道,“文臣好财,武将恶死,国无余钱,民风不古,大明朝确有无奈之处。”

    万军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而人则不然,再大公无私的

    人,也会有自己的私,人皆好财,岂能要求文臣人人做圣贤,人皆贪生,岂能要求武将个个做英雄?还有这钱粮,华夏地广千里,人口亿计,岂会到了没有钱粮,连东奴也敌不过的地步?”

    袁继咸并非迂腐之人,自然知道人皆有七情六欲五毒,圣人之言不过是教化世人,立国之初虽有不爱财之臣,不怕死之将,可更多的是洪武大帝杀了几万人,剥皮实草也挡不住官员贪财之欲。

    袁继咸叹道,“奈何,奈何,天意照胡不照汉。”

    万军道,“我看这事怪不到天意的头上。”转身对崔子义道,“子义,你是修道之人,天之道如何?”

    崔子义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军点头道,“天意眼中,胡人与汉人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大明出了问题。作恶多端的如左良玉之流,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为天下呕心沥血如卢象升、孙传庭,却是饱受屈困战死疆场,世道不该是这样。”

    崇祯十一年,胡人破关而入,卢象升督师接战,最后援绝战死,死后却是八十日不得入殓。

    崇祯十六年,孙传庭战死潼关,死后反被认为诈死潜逃,不得封赏赠荫。

    这两人之死,不过数年,袁继咸记忆犹新,听万军提起,心中顿时又升起悲戚之感。

    万军道,“人道趋利避害,治之不过‘赏善罚恶’四字,有善不赏,万民绝善,有恶不罚,万民从恶。”

    袁继咸似有所悟,压住心中悲伤之感,怅然道,“半生百战为苍生,万民尤遭倒悬苦,惭愧惭愧!”

    万军道,“袁老先生胸怀天下百姓,令人敬佩,但有所求,万军绝无不准。”

    袁继咸道,“老朽今年五十有四,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但求传播这些农物,让百姓都能吃饱饭。”

    万军看着袁继咸,心中忽然想起历史上另一个人,他也是姓袁,一生为解决人民的粮食问题鞠躬尽瘁。

    万军感动道,“袁老先生放心,华夏天下再不要有饥饿和屈辱,我会给你安排人手和经费,让所有人都能有饭吃。”

    袁继咸深深一揖道,“将军高义。”

    万军连忙扶住袁继咸的手道,“袁老先生才是真正的义薄云天,晚辈是高山仰止跟着走几步罢了。”

    从城隍庙出来,崔子义一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万军,万军终于忍不住,“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崔子义道,“元首,你也是修道之人?”

    万军道,“不是!”

    崔子义道,“那你说的那些天道人道的话是从哪里来的?”

    万军道,“网上看的。”

    “什么网上?”

    “互联网。”

    “……”

    两人出了城,直奔江岸码头,一艘新式帆船“帝国”号,早已等候在岸边,这艘船是借鉴十九世纪商业运输船,底部平缓,肚大首尖,作为内河运输船最合适不过。

    登上船,借着东南季风,帝国号向着三峡疾驰而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孤城

    帝国号沿着气势磅礴的长江三峡向西前进。

    两岸的奇峡夹着一道江水,气势磅礴的滔滔而下。

    临近安庆的长江水道,这里江岸宽有数里,已经瞧不见岸边。

    千里碧波皆是坦途,有水道运输,消耗的成本极低,大军在安庆对峙,对华夏军来说极为有利。

    这里华夏军组织的运输船队来来往往,为安庆的战争繁忙的准备着。

    与众不同的是,有一队大船,造型与其他的船都不相同,白色的帆半收着,正顺着江流向下。

    赵勃元立在船头,欣喜的用手抚摸着,“新式大战舰果然厉害,沿江而下又快又稳,这么快就到安庆了。”

    大船沿江而下,隐约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安庆城,有人匆匆走了过来,“周潜龙见过赵大人!”

    赵勃元知道周潜龙的来意,不过还是笑着转身道,“潜龙啊,有事吗?”

    周潜龙道,“大人,安庆已经到了。”

    赵勃元点点头道,“嗯,是啊,挺快的。”

    周潜龙道,“为何船队还在前进?”

    赵勃元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没法隐瞒了,“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到。”

    周潜龙诧异道,“可是元首的手令是要我们到安庆协助作战。”

    赵勃元道,“安庆现在相持不下,可是江阴已经是千钧一发,江南叛乱的时候,咱们有几万兄弟落在那里,你说我们能见死不救?”

    周潜龙自然听说过,可是军人是按军令行事的,要是都按自己的情感做事,那岂不是乱套了,周潜龙还是坚持着,“大人,请原谅,没有元首的手令!”

    赵勃元闻言笑了笑,“我知道,我还有第二个计划。”

    几乎在同时,左右两个侍卫扑了上来,把周潜龙按在地上用绳子捆住。

    赵勃元走上前道,“你放心,此事与你无关,明日过了南京我就放你。”

    大船在岸边众人疑惑错愕的眼神中,浩浩荡荡向下游驶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血战百死壮士悲。

    赵勃济坐在女墙后,大口的喘息着,地上鲜血混合着雨水,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连日来惨烈的大战,已经让赵勃济整个人都麻木了,脑中只剩下杀敌,杀死更多的敌人这一个念头。

    喘息一阵,赵勃济抬头看了看天空,黑云密布,前一次大雨才结束不久,看样子一场大雨又要来了。

    果然,哗啦啦又一场大雨落了下来,天地笼罩在雨幕之中,小小的江阴城,愈发显得弱小无助。

    火枪兵最厌恶的就是这天气,虽然为了应对雨天,火枪部队都备了牛油遮雨布,但是火药还是一不小心就会淋湿,而且空气湿度更大,哑火率比平时要高起码二十倍。

    “欧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

    赵勃元起身,从女墙的射击孔探望,大雨之中看不太清,不过许多身影正冒雨冲过来。

    弓箭和火枪在这种天气都失去了往日的杀伤力,只剩下铁与血的撞击!

    “嘭!”

    右边的城墙上爆发出一阵零散的枪声,隐约

    有人咒骂着,火枪兵头上拉着的一段油布插着许多箭矢,遮雨的作用几乎失去。

    “轰”,火枪兵所在的城墙上猛地爆发出一阵青烟。

    赵勃济望了一眼,“怎么回事?”

    很快有人来报,是受潮的火药用火烤干的时候爆炸了,好在威力不大。

    赵勃济骂道,“早说了,火药用火烤,简直就是玩火。”

    不过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清兵开始蚁附登墙,第一个清兵双手举着大盾,仅靠着双脚,几乎是小跑着从云梯上冲上来,随后的清兵用长枪和长刀顶开围攻的士兵,转眼就窜上城头。

    城下有箭术了得的清兵用弓箭掩护,华夏军的士兵探身出来用长枪阻挡登城的,几乎瞬间就会有三四支箭射来。

    赵勃济大吼道,“不要让他们结阵!”,随即抽出长刀,冲向一个举着长枪的清兵。

    长枪兵一枪刺出,赵勃济扭身躲开,右脚大步向前,右手扬起,长刀划过长枪兵手臂,鲜血涌出,随着雨水往下落。

    没有结阵的长枪兵,面对持刀的对手,只有一次机会。

    现在长枪兵手臂受伤,再无力操持长枪,枪头落在地上,几乎同时,赵勃济右臂一扭,手中刀锋转而向下,从清兵的脖颈一直砍到腰腹。

    赵勃济瞬间结果一个敌人,跟着身边的士兵一起向前,挤压着登城的清兵。

    登城的清兵大吼着朝着汉兵攻击着,一个又一个清兵跳上城头加入战团。

    “咣”,一个清兵当头砍过来,赵勃济提刀格开,一脚踹在那人胸口上,不过自己也受力向后一退。

    一根长枪猛地刺过来,身旁的士兵躲闪不及,身体几乎被长枪刺穿,后背的甲衣被顶起一个凸起。

    那清兵猛地抽出长枪,汉军士兵倒在地上,地上的雨水变成了血水。

    赵勃济怒吼一声,冲上前与攻上城墙的绿营兵厮杀在一起。

    雨水混着血水,刀柄湿滑,一不小心赵勃济长刀脱手,从另一个华夏军士兵的头上飞过,赵勃济吓了一跳,好在那个兄弟浑然不觉,和一个绿营兵你来我往的厮杀着。

    终于一刀刺死对手,回过身看见赵勃济看着自己,得意的咧嘴笑了一下。

    赵勃济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再次上前厮杀,直到觉得拿刀的手臂如火烧一般酸痛,方才从人缝里退到后面。

    后方休息的兵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揉捏发胀的手臂,有兵士端来温水,赵勃济喝了几口,抓紧时间补充着体力。

    如此厮杀良久,清兵方才退却。

    此时雨终于停了,赵勃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才发现城墙垛后的一排雕龙排水孔,龙嘴里吐出细细的水流,那水红的如血,嫣红刺眼。

    赵勃济寻了一处坐下,抬头看了看天空,云层不似最初那般厚重,似乎要放晴了。

    忽然有个士兵跑了过来,“阎大人请赵将军去北门。”

    赵勃济心中一震,莫非是北门要失守了,连忙从地上跳了起来,对那个士兵道,“走!”

    赵勃济策马到了北门,阎应元等在城门前,虽然这边也是一片狼藉,不过并没有突入城内的清

    兵。

    赵勃济奇道,“阎大人有什么事?”

    阎应元道,“城外有一队兵,领头之人说是大人旧识,我怕是鞑子使诈,所以请大人来决断。”

    登上城头,赵勃济看到一大排战舰,一队华夏兵正在城下,领头之人正仰头望着城墙上,面目看不分明。

    赵勃济大声道,“我就是赵勃济,你是何人?”

    很快一个激动地声音传到,“勃济开门,我是勃元啊!”

    赵勃济揉揉眼睛,看着城下走近些的人,不是赵勃元又是谁,一时激动地道,“快开门,让我哥哥进来。”

    不等旁边人行动,赵勃济飞奔下城,迎到门口,一把拉住赵勃元的手。

    两人相视默立,良久赵勃元道,“你小子干得不错!”

    赵勃济有点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多亏了阎大人,不然我们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阎应元也从城上下来,抱拳道,“见过赵大人!”

    赵勃元拱手还礼,赵勃济道,“阎大人,我哥哥勃元,和万元首是拜把子兄弟。”

    阎应元闻言脸色更加谦恭,“元首果然义薄云天,没有忘记我等。”

    赵勃济笑问,“我们这里围困久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南京可是已经收复了?哥哥带了多少人马?”

    赵勃元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我们换地方说话。”

    阎应元连忙道,“失礼失礼,将军远道而来,怎么能站在这里说话,快请快请。”

    众人进了城中府堂,阎应元摒开左右,堂中只剩三人时,阎应元道,“将军带来多少兵马,外边如何了?”

    赵勃元叹道,“惭愧,华夏军主力西入四川,东线现在只能在安庆一带和胡人对峙,一时无法派大军来救,舰队本是协防安庆,这次来已经是我擅自调兵。”

    闻言,两人的希望破灭,难掩脸上的失落之色,不过心中感动,赵勃济道,“大哥如此,勃济即便战死,心中也无遗憾了。”

    赵勃元道,“虽然大军无法来援,不过我带了些粮食,还有从元首那里要来的新式武器!”

    说话间,忽然有炮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

    三人出了大门,往炮声响起的方向赶去,登上城墙看到,是停泊在江中的战舰正在开炮。

    阎应元眯着眼睛望了一会,惊叹道,“好漂亮的大船,打的好远!”

    赵勃元道,“在陆地上难以移动的重炮,安放在船上可以轻松调整炮口。”

    赵勃济兴奋不已道,“能打这么远,这些炮怕是有上万斤吧!”

    赵勃元道,“嗯,重炮大概有万斤重!”

    阎应元道,“好家伙,我看一艘船起码十几门炮!”

    当最后一艘船的最后一声炮响结束,连绵的炮火停歇,不过第一艘船的炮火再次响起。

    强大的火力瞬间引燃了城墙上的士气,士兵们欢呼着万岁。

    阎应元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军心大振,士气可用!”

    赵勃元道,“还有一个我军新式秘密兵器,等鞑子来攻时演示给你们看,我走时就留给你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奉节

    第二日,清兵整理军队,再次开始攻城。

    北门有舰队炮火协防,攻城压力骤减,阎应元好奇赵勃元所说新式兵器,便跟着到了南城。

    到了城南看见一队华夏兵,推着五个包着油布的两轮小车,正在城门口布置。

    阎应元道,“看起来倒是像弗朗机炮,不过能拉着走,分量又轻了太多。”

    四周不见赵勃元兄弟二人,阎应元留意观看这些士兵,将两轮小车前后错开摆放,又在门洞里设置障碍。

    直到一切几乎布置妥当,才听见赵勃元正从城墙上下来,边走边笑道,“痛快啊!痛快!”

    赵勃济道,“大哥好身手,刚才那一刀封喉,迅雷不及掩耳。”

    赵勃元笑道,“我这一生所愿,不过报效疆场,现在只能这样在城上杀敌解解馋了。”

    赵勃济道,“我门兄弟中,就属二哥武略了得,何不跟元首展示一下?”

    赵勃元道,“当初我带十几个人收降千余恶匪,元首岂不知道我善于用兵。”

    赵勃济道,“那元首为何不让大哥带兵?”

    赵勃元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

    不过这么久以来,在赵勃元的脑海中,何尝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带兵的能力不差,为什么万军不让自己带兵。

    想来想去,赵勃元觉得很可能是因为,当初收编芳草山贼寇之后,自己做了什么让万军觉得军权受到威胁。

    赵勃元见到阎应元,把心头的杂乱思绪压下,笑道,“阎大人,你挑选几个聪敏可靠之人,我将新式火器操作给你们看,我们走后可以继续协助城防。”

    阎应元笑着应声,招了招手就有数个青年快步上前,停在阎应元身后五尺之处。

    赵勃元道,“万事俱备,请打开城门!”

    赵勃济虽然心中疑虑,却还是下令,“开城门!”

    很快,封闭月余的城门“咯呀呀”一声长响,缓缓打开,四周的士兵见状,都提起长枪围了过来。

    城外激战正酣的清兵起初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城里要反冲击,可是等了一会也没见有兵冲出来。

    随即大批的清兵朝着城门涌了过来,有人高喊着,“冲进去,把他们都杀死!”

    听口音大概是南直隶人,赵勃元心中神思转换,冷笑一声,“放近了再打,前后排交替开火。”

    大群清兵挥舞着长刀长枪,吼叫着冲进门洞。

    赵勃元终于下令,“后排开火。”

    早就准备就绪神经紧绷的士兵,几乎同时点燃药池。

    一阵青烟升起,连续不断的子弹从枪管中飞出,“哒哒哒哒哒”这是死亡的声音。

    三架子母连发枪同时开火,如疾风骤雨一般,顷刻间门洞之中的清兵就死伤殆尽。

    当最后一颗子弹飞出,士兵熟练地取出尾部已经打空的子铳,重新装上满装的子铳,整个过程不过数息之间。

    一旁的阎应元和赵勃济此刻早已目瞪口呆,当连发枪声响起时,他们就被如此恐怖的射速折服。

    可是更恐怖的是这连发枪的装填时间,算下来比打空子弹的时间还短,这样前后两排交替开枪,火力岂不是

    连绵不绝无穷无尽。

    赵勃元等清兵重新涌进门洞时,再次下令,“前排开火!”

    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子弹连绵不绝的穿透人体,带出血花、肉沫、还有骨头渣。

    门洞这小小一块地方,瞬间变成修罗场,残肢断臂尸体堆积,原来布置的障碍物几乎都被尸体掩盖住。

    清兵后知后觉的终于在第五次冲击后退了下去,再无一人敢靠近城门,有弓箭兵慌乱的朝门洞里放箭,不过都扎在早已死去的清兵尸体上。

    门洞口尸体枕籍,堆砌竟有三尺之高。

    清兵如潮水一般退去,喊杀声消散,“哒哒哒”的枪声也停歇了,整个城门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这新式武器怎么如此可怕,阎应元总算平复心情,“这是什么东西!”

    赵勃元道,“此乃元首的新武器,名叫‘子母连发枪’。”

    阎应元对身后几人道,“都看清了吗?”

    几人连声道,“都看清了!”

    赵勃元道,“你们过来跟着试试,还有给枪管里换水。”

    “把门洞里的尸体清理一下,我想敌人大概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有勇气进攻了。”

    南城的战斗匆匆结束,其他各处的战斗受波及,也很快停歇。

    江阴孤城不能耽搁太久,赵勃元把连发枪留给赵勃济和阎应元,自己离开的时候到了。

    在北门外,赵勃元对着守城众人大声道,“诸位放心,很快我会带着大军回来。”

    白帆吃饱了东南风,很快舰队消失在众人视野中,可是整个江阴城一扫颓势,赵勃元留下的不仅仅是几个兵器,还有坚守的希望。

    自江阴架帆而上,一日就到了南京,清兵的舰船虽然试图来拦阻,却根本追不上,有进入射程的还会被轰上两炮。

    又两日,舰队抵达安庆,远远地一个壮观的场景出现在众人眼前,青天的背景之下,青烟的尾迹交织,是火箭炮飞过的痕迹,许多火箭炮在天空划过。

    不过赵勃元震惊的看到,这些火箭炮有从安庆城飞向清军阵中,还有许多是从清军阵中飞向安庆城。

    “鞑子在用火箭炮?”

    三峡水道风景奇丽,水急难行,好在新式船吃水比常规的船只更浅,“帝国”号顺利抵达奉节。

    万军抵达奉节之前,心中对四川的进展十分不满,张午阳十万兵力入川,四五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还未拿下重庆。

    历史上崇祯十七年张献忠正月入川,到六月拿下重庆,也不过半年的功夫。

    奉节城靠山临江,有一条宽阔的水道直达南门外,从南门处延伸下来的台阶直深入江水中,看不出被水淹没之处还有多少级台阶。

    水道之上有许多船只,似乎是为了迎接万军,都停泊在岸边,许多百姓立在船首观望。

    万军立在船首,抬头打量着城墙,这座城许多人无缘见到,在二十世纪大型水利行动中,古城就已经永远的消失。

    台阶之上人头攒动,张午阳与何定川立在最前,见船靠近一起伸手来接。

    众人进入奉节城,万军才发现,人群之中有许多少民面孔,穿着也与华夏不同。

    有宽衣大袖的汉族士绅,有黑衣银饰的苗人,还有其他认不出的少民装扮,士绅旁边站着的几个分明是明军装扮。

    奉节这里多民族杂居,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明军大摇大摆在这里,万军心中神思转换,这张午阳数月没有进展,莫不是跟明军有什么屁股交易。

    不过何定川跟在身侧,这个人万军还是颇为信任的。

    奉节州衙内,张午阳早已命人备了接风宴。

    张午阳一一向万军引见,有当地士绅黄先、赵从国,有容美土司田玄之子田甘霖,酉阳土司冉天育之子冉奇玉,有明军参将武大定、李占春。

    宴席之上,酒过三巡,众人虽然举杯换盏向着万军笑言,不过万军始终感觉众人似乎有什么欲言又止。

    接风宴席罢了,崔子义、张午阳、何定川几人跟随万军进了后堂,侍女端上茶水。

    张午阳终于凑上前道,“有一件大事要跟元首禀报。”

    万军不动声色道,“是四川的战事?”

    张午阳和何定川相视一眼,“不仅是四川,此事关系整个西南战局。”

    万军道,“什么事你说。”

    何定川道,“三月间明朝总兵杨展在彭山江口击败张献忠,听说张献忠败走时把百艘装满金银的船沉在江中,都被杨展所得。”

    万军道,“我知道这事,江口沉银,二十一世纪还在水里捞了好多,杨展应该是捞到了一些。”

    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谁能捞得到,买尽成都府。

    历史上张献忠掠夺的金银珠宝无数,清兵南下四川时,张献忠为了战略转移,将金银装在数百艘船上,企图沿江出川,结果在彭山被明朝总兵杨展杀得大败,仓皇逃走之际,将数百艘金银全部沉在江中。

    江口沉银杨展、清朝都进行过大规模打捞,在二十一世纪尚且能打捞几万两,可以想象沉银数量之巨。

    何定川道,“元首,什么时机?”

    万军道,“没什么,沉银想尽数打捞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而且张献忠全有这些金银时,也未见得有什么翻天的本事。”

    何定川点头道,“元首说的是,不过杨展大破张献忠后兵威大盛,拥兵嘉州、邛州、眉州、雅州大概有二十万人。”

    万军的印象中,明军都是战五渣的存在,从辽东一直败到云南。

    不过到目前为止,华夏军并没有和明军展开正面交手,毕竟在明末驱逐鞑虏才是最优先的战略,相比之下同宗同源的明军,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同情的悲凉感。

    何定川又道,“川东山中有许多土司,受明朝册封多年,兵力大概数万,不过风俗与我汉民迥异,由于地势十分复杂,想要彻底征服也是十分费时费力。”

    张午阳接着道,“去年九月武定土司叛乱到现在,整个云南贵州乱成一团,要平定也需极大地力量。”

    万军抬手道,“等会儿,你们俩一唱一和说这么多,是想干什么就明白地说,不要绕弯子。”

    张午阳道,“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抵得上十万兵!”

    万军道,“什么?”

    崔子义笑了一声,轻声道,“联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婚

    万军抬手道,“等会儿,你们俩一唱一和说这么多,是想干什么就明白地说,不要绕弯子。”

    张午阳道,“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抵得上十万兵!”

    万军道,“什么?”

    崔子义笑了一声,轻声道,“联姻!”

    可以抵得上十万兵的办法,竟然是联姻,万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联姻?和谁联姻?”

    何定川道,“只要元首迎娶大明公主。”

    万军总算明白了,“你们说王欢。”

    崔子义道,“是大明瑞王公主朱徽樱!”

    张午阳道,“若是昭告天下,元首迎娶大明公主,那华夏军所到之处,百姓和明朝守将,各地土司和藩王都会更加容易接受。”

    万军道,“你们想用王欢来收拢人心。”

    张午阳道,“不是收拢,这是四川总兵杨展、汉中总兵赵光远、贵州总兵刘鸣凤、还有容美土司、酉阳土司等人提出的归降条件。”

    何定川道,“黔国公沐天波、联络书信尚未接到。”

    万军道,“据我所知,沐王府被土司叛乱搞得焦头烂额,黔国公都被追到楚雄去了。”

    崔子义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我们联姻,整个西南都将臣服华夏军,再派大兵剿平怕乱都是名正言顺的。”

    崔子义又道,“再者,今后我们北逐胡人成功,荡平两广福建的明朝宗室,也是师出有名!”

    离开武昌前的那一晚,万军已与朱徽樱有了夫妻之实,要说迎娶倒是美事一件。

    万军闻言点头道,“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瑞王府已经不在,王欢一路逃亡受了不少苦,我们要充分尊重她的想法。”

    张午阳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万军道,“不管她是普通人王欢,还是大明公主朱徽樱,决不能强迫她。”

    崔子义笑道,“这话好说,只要问一问她的意思就好了,我想为了天下少流血,她一定知道该怎么选择!”

    万军道,“你这么说,那王欢会选择不用想也知道了。”

    崔子义道,“大家都是聪明人。”

    万军摇了摇头道,“那她想做普通人,过平凡生活的心愿岂不是没了。”

    崔子义道,“人生天地之间,谁又能按照自己的心愿生活。”

    万军道,“那就发信去武昌吧!”

    崔子义笑道,“我们这次在武昌可曾见到她?”

    万军道,“没有,你的意思是?”

    崔子义和张午阳等人一起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元首一路劳顿,请早些休息。”,说着三人退了出去。

    万军心道,不会是?

    谁知侍从引着万军到了后堂,果然和万军所猜想的一样,后堂之中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倩影。

    罗裙浅动,步摇请摆,王欢在两个侍女的陪伴下,正在观赏堂中的一树芍药。

    王欢对着芍药望了一阵,似乎是看倦了,不经意的回头,正好看见万军走进来。

    王欢眼睛一亮,急步朝万军奔过来,“大人回来了!”

    奔到跟前,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不够矜持,王欢止住脚步,行了个万福,“

    大人回来了。”

    万军看着少女,与记忆之中相比,现在王欢头戴尽钗玉步摇,身穿织锦蜀绣褙,举手投足间更显贵气。

    “你身上这些哪里来的?”

    王欢伸出葱根一般的小手,显出玉腕上一根镯子,“这些都是杨将军送来的。”

    万军奇道,“那个杨将军?”

    王欢道,“就是把张贼杀得大败的杨将军。”

    万军听出来说的是杨展,点了点头道,“你这个打扮倒如金枝玉叶一般,十分漂亮。”

    王欢闻言面露喜色,脸带红晕笑道,“大人喜欢就好。”

    万军道,“你不是在武昌,什么时候来的奉节。”

    王欢道,“已经有个把月了,不是大人传令让我来的么。”

    万军点了点头,“嗯,子义他们都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王欢笑盈盈的脸上愈加红润,点了点头,“嗯,说了。”

    万军伸手拉住王欢,“那你怎么想的,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王欢娇羞的低下头,“我愿意。”

    万军一把将王欢揽入怀中,两个侍女见状悄悄的推开。

    院子里的空气,带着芍药味道,充满了暧昧气息。

    王欢道,“还有一件事,烦请大人成全。”

    万军问,“什么事?”

    王欢道,“为我瑞王府上下一百七十余报仇!”

    说着王欢眼泪婆娑,“父王他一生,虔心礼佛,体恤百姓,有什么罪过,最后竟然落得个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若不能亲眼见此贼受死,我死不瞑目。”

    听到“死不瞑目”四个字,万军忽然想起了历史上的另一个人,长平公主朱徽娖。

    算辈分的话,长平公主朱徽娖,是王欢的堂姊妹。

    长平公主的一生,算得上是十足的悲惨。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入北京的前夜,崇祯皇帝用宝剑斩杀长平公主,不料一剑只斩断了左臂,长平公主当场只是昏死。

    随后大顺拿下北京,长平公主和三个皇子一起被农民军控制。

    清军占据北京后,满洲人为长平公主赐婚,不到一年时间,长平公主抑郁而亡,死时尚有五个月的身孕。

    万军想到此处,忽然又想起章小妍,心中大受触动,紧紧拥住王欢,“我答应你,一定为你报仇,还天下一个太平世界。”

    王欢闻言擦着眼泪,梨花带雨的道,“多谢大人。”

    万军伸手抬起王欢的小脸,两人四目相对,王欢一下羞红了脸。

    自武昌一别,转眼已经数个月,万军擦了擦王欢脸上的泪珠,看着俏丽的小脸白里透红,忍不住在朱唇上亲了一口,一把抱起王欢走进屋中。

    第二日,张午阳等人早已得知消息,见万军牵着王欢出来时,一起上前祝贺,崔子义掐指算了算道,“好事宜早不宜迟,下月初九是个吉日,不如就定在九日?”

    万军道,“大局为重,我没有意见,公主呢?”

    几人一起望向王欢,王欢面色一红道,“我也没有。”

    万军道,“那就按计划办!”

    张午阳、何定川等人笑着一齐道,

    “恭喜恭喜!”

    按照事前约定,崔子义亲自书信,将华夏军元首迎娶大明瑞王公主的消息快马发往四川云南贵州。

    四川总兵杨展,参将曾英如约向万军归降,放开各地关隘让华夏军进入四川。

    督师王应熊在遵义,本就无法节制杨展等将,得知诸将归降华夏军后,遣子王阳禧恭贺示好。

    因汉中已经被清兵占领,汉中总兵赵光远亲自率兵一万七千自巴中南下奉节。

    楚雄由于被土司兵包围,直到六月才得到消息,不过沐天波随即向华夏军称臣,邀请华夏军南下平叛。

    以容美土司为首,川东、鄂西土司纷纷开始归顺华夏军。

    弹指之间,整个西南归降华夏军,剩下的就是平定叛乱的土司,收拾人心,五个师足矣!

    初九日,奉节城红灯高悬,华夏军元首迎娶大明瑞王公主的婚礼开始。

    时文安之近在夷陵,万军亲自前往请做证婚人。

    瑞王就藩汉中,两年前赵光远曾护送瑞王南下重庆,与朱徽樱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赵光远以半个瑞王府人自居,忠心耿耿当起了王欢的保镖。

    卯时初刻,就有侍女来叫醒万军,匆匆用过早点,三个侍女走进来,一起服侍万军穿戴上乌纱帽、青色皂衫。

    辰时二刻,一切准备就绪,张午阳、崔子义等人凑拥着万军上马,车队前往新娘所在地接亲。

    赵光远守在门口,远远看见众人过来,面带喜色的上前朝万军行礼,“恭喜恭喜!”

    万军下马抱拳回礼,再往前走,却被赵光远拦住,赵光远和身后的几个士兵一起伸手笑道,“恭喜恭喜。”

    万军笑道,“好嘛,要红包啊,每人都有。”

    崔子义上前把准备的碎银子一人递上一个,众人进了别院,瞧见内堂的门紧闭着。

    赵光远道,“这下可不关我的事。”

    崔子义等人哄笑着让万军去叫门,万军敲了敲门,屋里传来一个女声,“谁家公子,为何而来?”

    万军答道,“在下万军,来接新娘子。”

    屋中传来女子的一阵笑声,很快房门打开,王欢头戴红盖头,身着红罗裙、红褙子,凤冠霞帔十分隆重。

    有侍女上前将红色的缎带挂在万军胸前,万军在笑闹声中把王欢抱上婚车。

    赵光远把准备好的白米和清水洒在车后,随后跟着众人一起返回。

    万军和王欢牵着红花缎一起进了府衙大堂,这里已经聚满了人,明朝降将杨展、武大定、曾英,顺朝降将白旺、李过、李信分坐两侧,见新人到来,一起起身笑闹。

    文安之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万军与王欢拜过天地,终于欢欢喜喜进入洞房。

    红烛照喜字,朱唇俏佳人!

    万军刚揭开红盖头,忽然听见门外的文安之唱道,“礼成!”

    随即洞房门被推开,崔子义等人一起涌了进来,笑道,“恭喜恭喜!”,同时把手中的红枣、桂圆扔到两人身上和新床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南攻略

    洞房花烛照红帐,

    芙蓉香衾斜挂床。

    壮士怀下莺莺燕,

    鸳鸯声里婉转长。

    元首大婚的喜庆持续到第三日,有船从武昌过来,带来赵勃元的一封信。

    赵勃元先说了千里援救江阴之事,这在万军意料之中,当初赵勃元借舰队之时,万军就猜到了大概。

    不过随后信中说出一个可怕的消息,安庆方向的清军开始使用火箭炮。

    火箭炮是华夏军的大杀器,可以说万军能迅速壮大起来,靠的就是这个超越时代的黑科技,虽然技术的扩散是早晚的事,可是仅仅不到三年时间,这一天来的有些太快。

    万军有点头疼,如果火箭炮技术扩散,火枪想必也要不了多久,“光远,传令所有将领去州府大殿商议大事。”

    赵光远道,“杨展他们?”

    万军道,“既然归降,都叫上!”

    赵光远得令便去传达,万军望着赵光远的背影离去,陷入了沉思。

    赵光远主动牵上瑞王府公主的线,万军便顺水推舟默认这层关系,让赵光远做自己的侍卫队长,以此获取赵光远的信任。

    至于赵光远带来的兵马,直接全部整编消化掉,赵光远能够迅速得到万军的信任,自然不再计较这些。

    不过四川归降的杨展、曾英等人尚有十数万兵马,这些人一时动不得。

    华夏军进入四川要建立统治,土地、粮食、人口都要考虑。

    还有战局!

    火器技术扩散之后的战局!

    州府大堂之上,华夏军将领和明军将领分坐两侧,万军坐下之后,众人一齐静谧的望着万军。

    万军看到堂上还贴着鲜红的喜字,心头一阵烦乱,把书信递给崔子义要众人传看,崔子义看罢也变了脸色。

    崔子义道,“想必是鹿城失陷时,胡人得了咱们的许多武器和工匠。”

    很快华夏军这边的诸将看罢,李信等人传看模样就怪异许多,书信在手中翻来翻去,瞅上两眼点点头传给另一个人。

    明军杨展等人匆匆看罢,很快书信再次到万军手中。

    万军道,“火箭炮只是一个信号,鹿城失陷时被掳走的工匠,还有江南叛乱被敌人获得的武器,我想不光是火箭炮,敌人很快还会装备我们的火枪。”

    技术扩散之后的利害关系众人都懂,万军说罢众人都变了脸色。

    杨展等人尚未见识过,闻言问道“大人说的火箭炮是个什么东西?”

    张午阳等人看着一脸茫然的杨展,却是闯军降将李信道,“火箭炮十分了得,发射时火焰漫天,落地时声如惊雷,能在千步之外爆炸,十步之内尽成焦土,威力惊人。”

    杨展吃了一惊道,“这,这么了得。”

    李信道,“改日你见到了,就会知道它的威力。”

    何定川道,“怕他个鸟,当初我们不过千八百人,从鹿城一路杀过来,什么阵仗没见过,现在鞑子有炮,我们更多。”

    崔子义道,“定川此言不错,鞑子是蕞尔小邦,据说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几十万人,我们两个拼他一个,也能把他杀的灭种!”

    杨展咬牙切齿道,“若是到时候,我杨展第一个杀去辽东,给鞑子

    来个犁庭扫穴。”

    万军见众人谈笑间士气渐起,心中安定许多,火箭炮在现在的技术程度,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大杀器,不过自己有意识的培养王立辉的科学精神,花个十来年,应该能实现明末的科技大发展。

    即便不能实现目的,自己还有办法,可以跟彼得大帝一样,派人去欧罗巴来个师夷长技,十七世纪的欧洲,化学、数学种种科技正在腾飞的前夜。

    想清楚此间种种,万军胸中长吁一口气道,“打仗这种事,既要看钢也要看气,我们新中国百废待兴,但是凭着钢少气多,照样干得过美利坚!”

    崔子义道,“什么美丽间?”

    万军笑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只要咱们民心所向,军心可用,一样可以打得鞑子嗷嗷叫。”

    众人一齐笑道,“对,打得鞑子嗷嗷叫。”

    张午阳道,“那元首打算如何布置?”

    万军思虑一番道,“云南和贵州不似中原,那里汉民和少民杂居,如今趁着大明衰落,各处土司作乱,如果不尽快稳定局势,今后再收拾人心就难了。”

    崔子义道,“援助沐王府?”

    万军点头道,“沐家在西南二百年的积威尚在,如今已经既然向我们称降求援,那就正好借机安定整个西南,着令张午阳为西南方面军司令,白旺、李来亨、黄大成为副将,领兵三万援救沐王府。”

    张午阳道,“得令!”

    万军道,“西南民情复杂,少民不服王化,凡事以稳为主,等我们腾出手来再行处置!”

    张午阳道,“元首放心,一定不会让西南有事。”

    万军点点头道,转头看着杨展道,“安庆方面不得不防,杨展将军所部前往安庆支援,只需要守住防线即可,不知杨展将军意下如何?”

    杨展心道,才说安庆的胡人凶猛,才装备了新式兵器,这就让我的人去顶上,面上变了几变,还是扯出一个笑容道,“大人,我的兵世居四川,怕是适应不了出川作战,能在川内杀献贼是最好的。”

    万军道,“也好!那便令杨展为征北将军,领本部兵马收复成都,北出广元配合中军进攻关中。”

    杨展满意的起身道,“末将领命。”

    万军道,“着令何定川为西北方面军司令,吴三奇、李过、刘体纯为副将,领兵三万由米仓山入汉中。”

    何定川起身抱拳道,“得令!”

    万军道,“我和子义要去重庆一趟,事情办完之后去汉中,希望你别让我在汉中城外等太久啊。”

    何定川道,“我一定把汉中打扫干净恭候元首。”

    万军点点头,待何定川坐下,又道,“传信给李文龙,商州府方面为主攻,出蓝田拿下西安。”

    崔子义笑道,“商洛山中守了两年,李文龙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众人一齐笑道,“李文龙怕是憋坏了。”

    崔子义道,“另外有情报说贺珍又反了满清,和明朝将领孙守法一起攻下了兴安州,他们现在被满兵追逼甚紧,只要我们修书一封,定能收降。”

    万军点了点头,“倒是可以。”心中却道,这明朝兵、顺兵、大西兵乱七八糟,各自为战,难怪被胡人捡了便宜,如果能够整合各部兵

    马,泱泱华夏哪有胡人的事。

    不过转念一想,这杨展所部十来万兵马尚且难以指挥,天下兵马派系众多,吸收的多了,到时候反而影响华夏军的战斗力。

    万军想罢,对崔子义道,“你尽管修书劝告,我们也可以出兵支援,他们各部兵马也归各自统领,唯有一条,不可侵害百姓,如有左良玉之流,即便拥兵百万,我也誓要灭之。”

    崔子义道,“明白,我就按元首的意思去办。”

    万军道,“另外打仗归打仗,百姓也需要尽快安定下来,四川之地沃野千里,只要能够恢复生产,就有与敌人持久作战的本钱,着令文安之为四川行政总长,向各处选派华夏军的治安官,推行废奴、算缗、均地之策。”

    文安之不是华夏军将领,此时并不在场,崔子义道起身道,“得令,我去传信。”

    张午阳道,“安庆那边派谁去?”

    万军道,“西南无兵可调,就由陈新民从河南派兵增援,李国栋的兵马从信阳过去也近上许多。”

    众人议定大事,各部将领陆续告辞离开,热闹的奉节城开始冷清下来,大婚的喜庆被临战的气氛掩盖。

    按照新婚的规矩,万军和新妇王欢又在奉节城待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一早,“帝国”号才从奉节离开,向着重庆出发。

    重庆之名起于宋朝,乃南宋孝宗之子赵惇先封恭王,二月即帝位为光宗皇帝,称为“双重喜庆”,遂升恭州为重庆府,重庆由此而得名。

    重庆城建在渝中半岛上,墙脚都是石头,一边靠山两边临水,地势易守难攻,崇祯十七年张献忠夜袭百里,大破铜锣峡守军,又用棺材装火药,轰破通远门拿下这座天生之城。

    “帝国”号沿着长江逆流而上,两岸高峡耸立,自古入川之路艰险,水路入川虽然也有暗礁和激流,不过比陆路要好上许多。

    王欢一路上沉默不语,大多时候倚坐在船首的甲板上,一只手臂扶着船舷,一只手臂曲向怀中,脑袋伏在臂弯里,愣愣的望着江水。

    万军趁着行船无事,经常和崔子义等人商谈局势,不过万军眼中不仅仅是中原的战事。

    时间不等人,三十年战争一结束,腾出手的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会有更多精力侵略南洋,北方的俄罗斯人正在飞快的往贝加尔湖以南,黑龙江下游渗透。

    必须尽快完成中国的统一。

    “帝国”号踩着浪花,一路驶过万州、忠州、涪陵。

    重庆渐近,万军和崔子义的谈论告一段落,闲来无事坐在王欢身旁,看着她望着山水出神,有时候王欢会抬起头,指着岸上某一处,“我记得那里,那边的树下有一个山洞,我们在那里躲过。”

    两人沉默一阵,王欢忽然道,“到了重庆,会看到许多断了右臂之人,大人莫要惊奇。”

    万军闻言看向王欢,只见她已经是双眸含泪,“他们都是受献贼所害。”

    史载张献忠杀了许多人,为了震慑川人,又将投降的军民三万五千人斩去右臂,此时忽觉史书之上,字字惨烈。

    万军将王欢拥在怀中,好烟抚慰良久,忽然有人大声道,“朝天门到了!”

    重庆石城向江水,城门连着江门,迎官接圣的朝天门,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庆旧事

    水道转过一座山,近乎直立的山壁之后,一座古朴的城市忽然现出来。
    随着船只靠近,城墙变得高大起来,江边停着许多船只,人群聚拢在江门上。
    朝天门之上,插着一排红底的五星龙纹旗,正在江风中飞舞。
    当“帝国”号的白帆停下时,轰隆隆的鼓声猛地响起,“咚咚咚”!
    大概有一个营的华夏军士兵,聚着枪挺立在江边的平台上,百姓聚在两侧翘首观望着白帆之下的新奇大船,还有那两个人的出现。
    一直到鼓声停歇,崔子义才道,“元首,可以出去了。”
    万军携手王欢,走上甲板,一边朝着江岸上的人群招手。
    围观的人群鸦雀无声,并不懂招手是什么意思,只有华夏军见到万军招手时,指挥官高喊了一声“敬礼!”
    “唰”的一声,一个营的华夏军都将右拳置于胸口,场面严整肃杀。
    万军回礼之后,所有的士兵在指挥官的“礼毕”声中,一起放下手臂。
    万军朝着两侧的百姓再次挥手致意,这一次百姓依旧一脸茫然,不知万军是何用意,有两三个迟疑的伸出手,也朝着万军挥手。
    朝天门建在江崖高处,门外是下到码头的长坡,远看十分雄伟,此时从码头仰望,愈发显得不可撼动。
    士兵们簇拥着万军等人上了长坡,长坡尽头是一座瓮城,进了瓮城才是真正的朝天门。
    双层结构的城门,加上居高临下的地势,重庆城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登上朝天门,华夏军的红旗在风中哗啦啦作响,远远地望去,嘉陵江和长江在山下交汇,江川形势尽收眼底。
    万军不禁道,“若是有人从这里进攻,只需两百弓箭手和三百民夫就能保证这里万无一失,还好我们不需要攻打这里。”
    崔子义道,“可是古往今来,再难攻打的城墙,最后不都改朝换代了吗?”
    万军点头道,“的确如此。”
    历史上坚城数不胜数,钓鱼城阻挡蒙古人三十五年,最后也不得不降旗投降,还有号称“华夏第一城”的襄阳城,“铁打之城”赣州城,还有山海关、武关最后谁能阻止大势所趋呢。
    崔子义道,“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王朝衰败之时,失了天命,没有人和,空有地利又能如何呢。”
    万军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话,悠然叹道,“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攻破!”
    众人下了城墙,沿着翠微门一路前行,直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府城总兵衙门。
    衙门之内还能看到张献忠攻破重庆时刀兵留下的痕迹,几处曲径通幽的假山倒在地上,曲径外横着木板,隔着林木还能望见被火烧过的破败楼阁。
    连着走了多日水路,到了府衙之内,王欢便称身体不适,由女眷送着进后堂歇息。
    万军此行重庆,除了查看华夏军接手防务之事,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就是替王欢重新安置瑞王府后事。
    崇祯十七年夏天,张献忠攻破重庆时,将捉到的瑞王府七十三口全部处死,巡抚陈士奇、兵备副使陈纁、知府王行俭等全部凌迟。
    找到瑞王遗骸,重新以王公之礼进行安葬,一方面是了结王欢尽孝之心愿,另一方面昭示华夏军继承大明之法理,收
    拢天下之人心。
    万军让崔子义派人寻找瑞王葬处,同时征调饥民,在鹅岭山至歌乐山一带为瑞王修建陵墓。
    崔子义走后,万军又接见等候多时的驻防华夏军指挥官和行政长官,询问过重庆的布放和治理情况。
    等这些都结束,万军匆匆去了后堂。
    进了月门,王欢正立在一处倾倒的假山石前,假山石下压着一个小池,池中已经变成死水,长满绿色的藻和杂草。假山之上分布着几处微小精妙的楼阁,除了被砸碎的一部分,其余的楼阁还雕着许多小人,一如往常或立或卧。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走近些,万军才看到,王欢已经清泪两行,“你怎么了?”
    王欢扑到万军怀中,哭道,“就是这里,父王避祸重庆,常在此处放生祈愿国家安定。”
    故地重游,想必当初王欢还是朱徽樱的时候,也常常在此玩耍吧,物是人非最是悲伤,万军轻抚着王欢的背,安慰道,“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王欢哭了一阵,抬起头梨花带雨的问道,“大人看到了吗,刚才来的路上,有许多右臂残缺之人。”
    万军道,“看到了,他们都是被张献忠砍掉了右手?”
    王欢道,“嗯,当初重庆城破,三万降兵都被张贼砍了右手。”
    史书记载,尚且觉得此事暴烈恐怖,如今亲眼目睹,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万军道,“我们已经派兵去成都了,要不了多久就能为你报仇,你不要太难过了。”
    王欢点了点头,万军又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这几日选一处风水宝地,以国公之礼为瑞王重新安葬,之后我们就离开这伤心地。”
    王欢闻言,又落下泪来,“那我今日就开始斋戒。”
    第二日,靠人指认,通远门外乱葬岗中,崔子义找到了瑞王的葬处,离瑞王葬处不远,还有巡抚陈士奇、知府王行俭等人的遗骸收敛处。
    启墓之人中有亲历者,讲述当初张献忠杀进城后,在南纪门大校场上公开凌迟巡抚陈士奇等人。
    陈士奇、王行俭面对凌迟威胁宁死不降,大骂张献忠不止,陈士奇更是说出那句名垂千古的“世上岂有降贼的颜平原”。
    随后,献贼将巡抚、兵备使、知府这些往日里百姓只能闻其名的大官,还有知县、县丞,一个一个拉上去,在百姓面前凌迟。
    轮到瑞王凌迟时,忽然天上响起三声惊雷,张献忠觉得这是上天在示警,于是将瑞王改为用弓弦勒死,死后用棺木收敛安葬。
    寻找到瑞王的棺木后,万军见薄木多有朽毁之处,便让人用厚柏木重新做一椁。
    三日后,瑞王的棺椁重新在鹅岭山东南处安葬,王欢依旧是哭的成了泪人。
    安葬瑞王之后,又将掘出的陈士奇、王行俭等人遗骸安葬在瑞王墓东,由于是凌迟之邢,再加上时间已久,数具遗骸无法辨认身份,全部葬在一处。
    遗骨安葬完毕,从山上下来,万军见华夏军护卫线外跪着许多人。
    为首之人见万军带头下来,连忙大声道,“大人,我等是陈大人麾下赵 荣贵将军之旧部,恳请能够祭拜陈王几位大人。”
    万军见这人右臂残缺,身后跪着的许多人也
    是缺失右臂,想来这就是被张献忠斩断右臂的投降明军,心中不禁生出同情,“你叫什么?”
    那人道,“在下刘会定,曾是赵将军手下把总。”
    万军伸手扶起刘会定,又对身后众人道,“诸位请起身,我会让人在这里修建忠义殿,所有忠义将士都能在此受万世香火,你们当然能够上山祭拜。”
    刘会定听到忠义二字,双目微红道,“当年我们自忠州到涪州一败再败,实在是形势不由人,不得不投降西贼,这些年我这心里很苦。”
    万军伸手握住刘会定的手道,“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已经为国家献出了右手,你们都是忠义之士。”
    身后众人听到万军的话,不觉湿了双眼,刘会定闻言,跪在地上道,“我刘会定虽是残疾,誓死效忠大人。”
    身后众人跪倒一片,“誓死效忠大人。”
    万军伸手虚抬,“诸位请起,青山埋忠骨,诸位尽管去便是。”
    随即万军命重庆行政官在山下修建“忠义千秋殿”,殿后以青石长阶通向山中墓园,让后人铭记。
    回到府衙,王欢悲伤过度,由女眷扶去后堂歇息,万军正与崔子义商议去汉中之事,忽然有兵士来报,刘会定和几人来求见。
    刘会定进到堂中,和身后之人一起跪下,“恳求大人成全,让我等为大人效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知耻而后勇,万军丝毫不怀疑这些人能“肝脑涂地”的信念,不过缺失右手,刀枪皆不能使用,如何效力。
    崔子义看出万军的迟疑,连忙道,“你们有此报效国家之心,我替黎民百姓谢过各位,不过考虑到你等的情况,我军……”
    万军道,“可以!”
    崔子义本想为万军做一回恶人,婉拒刘会定等人,谁知万军忽然打断自己的话,“元首?”
    刘会定等人欣喜万分,一齐磕头道谢,“多谢大人恩准。”
    万军道,“所有被张献忠斩断右臂之人都可以加入,你们虽然无法使用刀枪,但是我军之中正好有独臂也可战斗的兵种。”
    独臂也可以作战的兵种,崔子义立刻想到,不禁心中暗暗佩服万军。
    万军接着道,“你们之中,力气壮的将会编成掷弹兵,力气弱些的只要腿脚好,都可以编成通讯兵。”
    掷弹兵只要加以训练,用左手也能投掷。通讯兵缺失右手,丝毫不影响送情报,刘会定等人齐声道,“多谢大人。”
    万军道,“刘会定,你之前是把总,那这件事你去办,左手掷弹兵师成了之后,你为师长,另外其余加入通讯兵之人你交给赵光远。”
    刘会定不仅能够加入华夏军,突然之间还能得个左手师长,一时情绪失控,哭道,“大人对我如再生父母,我,我,我一定粉身碎骨报答大人恩情。”
    万军扶起几人道,“别急着谢我,杨展的兵正朝成都进发,能不能在张献忠败亡前找他报仇,就看你们够不够快了。”
    刘会定闻言,猛地用袖子一擦眼泪,朝着万军躬身道,“我等先行告退。”
    几个人走出门后,几乎像一阵风一般跑不见人。
    崔子义在身后抚掌笑道,“哀兵必胜,弹指间又得几万死士,元首实在是高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张献忠之死

    时间近七月,短短数日间,刘会定召回断臂的前明降兵两万八千人,大多数在几年的生活中,开始熟练使用左手,加入掷弹兵难度不大。
    左手掷弹兵仍需时间训练,不过万军没有时间等着。
    重庆之行要办之事已成,再加上王欢故地伤感悲伤成疾,是时候北上离开了。
    洪崖门临着嘉陵江,此时青灰古朴的城墙街道,完全没有后世的景色。
    从嘉陵江往上,水道湍急难行,“帝国号”只能沿长江返回,王欢由女眷陪着乘坐江船。
    万军带人沿着江岸前行,刘会定复仇心切,请命在左手军团之中挑选三千人,跟随万军一同北行。
    重庆往北沿嘉陵江而上,水道两侧高山耸立,青峰回转之间,水流时而如白练,时而如碧玉,景色如画。
    然而对行人来说,却无如此闲心欣赏。
    这一路水流湍急,江船从这里北行,许多路段只能靠岸上的纤夫拖拽。
    两日后行到合川,由于王欢一路颠簸病情加重,万军在合川休整两日,第三日又陆行前往遂宁。
    万军到达遂宁时,整个成都之战已经结束,杨展部兵马已经越过广汉,朝着德阳进攻。
    张献忠的大西国建立以来,因张献忠暴烈嗜杀,再加上经营不善,越来越多的士绅重新倒向明朝。
    去年七月之后,杨展大败张献忠麾下大将刘文秀,先后收复嘉州、邛州、眉州、雅州,张献忠南面受杨展挤压,北面又被满清豪格攻打,南北夹击痛不欲生。
    今年二月时,因华夏军入川,杨展停止了对大西军的军事行动。
    张献忠得知华夏军西进四川的消息后,将大西军主力集中在成都附近,准备坐等杨展部与华夏军火并,到时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杨展却并未与华夏军火并,相反到了四月末时,川东南明军与华夏军合作的趋势已经昭然若揭。
    张献忠得知川东明军即将归降华夏军的消息后,意识到困守成都只是坐以待毙,终于下决心放弃成都北上。
    五月初,张献忠兵马集结向北,离开成都前,将自己的老婆、亲生儿子全部杀死,随后北上绵阳。
    绵阳向北就是剑阁,诗仙李白“蜀道难”,一句“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让剑阁天下闻名。
    守卫剑阁者是张献忠干儿子孙可望,此时还是跟张献忠姓,叫张可望。
    张可望手上有三万兵,六月初豪格部将鳌拜攻占广元,双飞随即在剑阁开战,凭借地利,张可望杀伤清兵甚多。
    张献忠到达绵阳后,以张能奇率兵两万增援剑阁,试图攻破广元,进入汉中。
    以张定国领三万兵马断后,防备南部的杨展。
    考虑到巴中方向的安全,张献忠自己亲率五万兵马前往阆中镇守,防备清兵从米仓道突袭。
    杨展轻松拿下成都后,又轻松拿下广汉,心中骄气渐起,大兵直击德阳,不料张定国舍弃德阳坚城,伏兵在八角井,待杨展部攻城时,大兵忽然杀出,打了杨展一个措手不及。
    杨展部被伏击大败,只能退回广汉,重新聚集力量。
    张献忠率大军走到
    苍溪县时,德阳的捷报传到中军大帐,张献忠看罢高兴道,“好啊,朕的好儿子。”
    干儿子刘文秀,此时唤作张文秀,问道,“父帅何事大喜?”
    张献忠把捷报扔给张文秀,笑道,“定国在德阳大胜了一场,杨展这厮要老实一阵了。”
    张文秀接住捷报,闻言匆忙细看,越看脸上喜色越盛,去年自己败在杨展手上,直接导致川南四个州丢失,张文秀心里可是恨透了这个杨展。
    看罢,张文秀大喜道,“恭喜父帅,这下我军后部安定,便可专心对付鞑子了。”
    听到“鞑子”二字,张献忠兴奋的脸色一时冷了下来,张文秀一见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事,连忙停住笑意,再不敢发一言。
    想到鞑子,张献忠面色愈发沉重,鞑子着实可恶,李自成的大顺眼看着要坐拥天下,山海关一场仗,就把李自成打的一蹶不振,最后身死国灭。
    张献忠神思飞转,这世道真他娘的奇怪,这天底下哪有当了皇帝的,一场仗败的倒在地上起不来的。
    想当初自己和李自成,从河南败到陕西,从陕西败到湖广,屡战屡败,最后还不是他娘的当了皇帝。
    怎么鞑子就这么奇怪,打了一仗就占领大半个中国。
    要说奇怪,还有这华夏军,据说前年才突然从商洛山出现,如今竟然能收降杨展。
    那商洛山我老张又不是没走过,一个商州府能翻出多大精怪。
    据说华夏军的首领是白日从天而降,红色白色黄色黑色四条神龙相伴,龙吟声震如雷,龙烟弥漫百里。
    张献忠心中不信,可是这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华夏军能突然崛起,未尝不是因为天意。
    张文秀眼见张献忠面色凝重,神思之间脸色变了又变,只敢静静等候。
    良久,张献忠一拍大腿,道,“怕他个鸟,我老张就要去跟鞑子碰一碰,看看胡人长了几个卵子。”
    张文秀连忙道,“儿愿在父帅马前,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张献忠望向张文秀,眼神之中一种奇怪的神色闪过,“文秀,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张文秀道,“不知父帅说的是哪一句?”
    张献忠道,“古代的方士,推算天下大势,说我汉家每三百年会天下大乱,然后圣人降世,太平盛世就会重新到来。”
    这种话张文秀还在陕西种地的时候就听说过,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个农民,考虑的不过是地里的收成,朝廷的税赋,县里的县太爷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天下大乱、圣人降世这种事,跟张文秀唯一的关系,就是被朝廷粮赋逼的活不下去时,掐指算一算,自己距离元朝天下大乱,有没有三百年。
    张文秀道,“如今朱明无道,天下大乱,父帅就是天降的圣人,我大西一定能重建太平盛世。”
    闻言张献忠哈哈大笑,笑了一阵道,“文秀这话听一听就可以了。”
    张文秀还想说些什么,张献忠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我心里很清楚,不然离开成都时,也不会那么做。”
    想起张献忠离开成都时,亲手杀了三个妻妾和亲手儿子,张文秀不再说话。
    张献忠叹了一口气道,“我老张这一辈子,当过小贩,做过边军,最后还能做皇帝,已经值了。”
    张文秀道,“父帅?”
    张献忠道,“我半生征战,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见张文秀专注听自己的话,张献忠道,“少时我与老父在定边贩枣,给人低声下气,还要送孝敬钱,可是总被人羞辱。后来我做了边军,军中但凡有个职务在身,在我面前就跟天王老子一样神气,其余多是仗势欺人之辈,老子因受不了那军中鸟气,差点被人陷害丢了性命。”
    张献忠接着道,“老子从那以后发誓,再不愿受人鸟气,后来我就自己拉了队伍,破凤阳把皇帝老儿的祖坟烧了,也没人能把老子怎么样,再后来老子称王称帝,杀的人越多,所有人对我就越恭顺。”
    张献忠说罢,面色泛着红光,兴奋道,“文秀啊,我发现人就是如此,只有你手中握着钢刀,他们才会对你友善,仁义不值一提,杀人才能得到一切。”
    张文秀道,“孩儿记下了。”
    张献忠道,“我们这此北上,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怕是前途堪忧。”
    张文秀慌忙道,“父帅切不可如此说?”
    张献忠道,“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形势如何心里清楚的很,你听着,如果哪天老子战死了,你要替我传话给定国、可望、能奇他们,你们可以投降明军,也可以投降华夏军,但是绝对不要投降鞑子,谁敢做汉奸,老子在地府里也要再砍他一次。”
    张文秀跪在地上磕头道,“父帅天命在身,星宿下凡,绝对不会战死。”
    张献忠笑了一声,“我杀人,人杀我,不过如此而已,岂有不会战死的道理。”
    见张文秀还跪在地上磕头,张献忠道,“我刚说的话你记住,下去歇息吧,明日我们一早到阆中,尽快安排兵事。”
    张文秀道,“孩儿记住了,父帅早些休息,孩儿告退。”
    第二日,张献忠一早起来,只见嘉陵江畔青山耸立,绿水如带,晨烟在山腰弥漫,好一片蜀山景色。
    这几日来,接连赶路,如今阆中近在眼前,清兵还不见踪迹,张献忠一时心情大好,长啸一声跨着枣红战马,带着十数亲卫,朝着山中疾驰。
    晨风吹过张献忠的胡须,数月来的憋屈此刻一下消失不见,十几匹战马转瞬奔驰进山,直飞奔到一处山垭才停住。
    阳光刺破晨雾,落在山垭之上,整个山垭金光灿烂,张献忠整个人仿佛立在一片金光之中。
    就在这时,忽然有声音响起,“那人就是八大王!”
    “是张献忠!”
    接着一句叽里呱啦的胡语响起!
    “噌!”一声弓弦声响起。
    久经战阵的张献忠立刻听出来,有敌袭!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嗖”的一声,一支狼牙利箭,带着破空之声钻进了张献忠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张献忠身子一软,顿时跌下马来。
    十几个亲卫惊呼一声,随即发现晨雾之中,仿佛从天而降一般,有一支胡人的兵马正朝自己杀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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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明朝介绍:
一场星际实验中,万军的太空舱意外穿越,时间线正在1644年大明崇祯皇帝殉国的那天。此时李自成攻入北京,明王朝势力退守南方,新兴的满清政权虎据关外。此时俄罗斯人侵入外兴安岭,荷兰人占据台湾,葡萄牙人租借澳门,西班牙人殖民吕宋。这是近代的前夜,曾经的东亚霸主能否在血与火中涅槃he......烽火明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烽火明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烽火明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