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接下来会很关键!
是谁认为郑国有点强,必须进行适当的自我削弱,选择一位霸主坚定地与之为伍呢?是子驷。
那么,子驷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还不是郑国一再左右横跳,闹得晋国或楚国根本无法相信郑国,一旦发生战事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揍郑国一顿。
不了解或不支持子驷那种想法的郑国贵族,他们不是被消灭,就是遭到了流放。
子驷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完成了投靠晋国的步骤,缺少的只是花时间来恢复郑国的信誉值,局势的变幻却是令子产又到了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
侯氏等五个家族的不满有被郑国公族发现吗?要说完全没有,郑国的一帮公族该是多么瞎呀。
包括子产在内的所有郑国公族,他们不但小瞧了自己对非公族贵族的打击程度,又或者将削弱非公族贵族视作一种理所当然,并且明显错误地估计了侯晋等人的决心。
子产能讲出那样的话,一定是察觉郑国到了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否则不会用背刺这种掉人品和国格的手段来试图挽救自己的国家。
有那么一件事情,吕武带着七万晋军过来,再加上士匄所部,合起来应该是有个十五六万的数量,联军那边稍微目测有个十一二万的规模。
吕武手里的军队怎么只剩下七万?
郑国都城陷落,君臣遭到俘虏,该多傻才不会抓住机会狠狠地掠夺?
吕武肯定是要分兵出去尽情收获的嘛!
现在的情况是“斗首”的晋军数量比联军多,并且吕武还带来了七万生力军,需要郑军玩背刺才能获胜吗?
另外一点,吕武可是亲自来了,他的存在价值或许无法比拟十万军,怎么也能值个三五万军的吧?
战事的进展到了这一步,反晋联盟的援军再不过来,他们的失败会成为定局;哪怕是有援军抵达,顶多就是增加交战的时间,或是寻求输得更体面一些。
“阴子,可否?”子产见吕武那么久没有回应,心里瓦凉的同时,不能放弃挣扎。
吕武说道:“此战过后,天下或可安定数哉?”
现在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里面就存在子产想要的答案,也就是郑国注定落不得好,区别是下场到底会有多惨。
吕武想得非常明白,灭掉郑国已经不是一件难事,要看灭掉郑国对阴氏的好处会有多大。
当然,不论方式是怎么样,说是灭掉郑国,少不得还是需要留块“自留地”,好让郑国作为一个国家继续存在下去。
这种玩法叫“灭国不绝其祀”。
范氏想要控制或吞并郑国,得到了郑国城邑的范氏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远比阴氏吞并秦国的进补更猛。
这种“进补”要讲地缘,不单纯是城邑、人口、农耕情况和势力范围的自然资源多寡。
阴氏已经大肆从郑国转移人口和现有资源,一番折腾怎么也能获得一二十万的人口,资源方面则是不太好计算了。
并不止阴氏会获得好处,实际参战的各个家族多少也会获得收益,郑国遭到削弱会成为一个既定事实。
原先郑国有多少人口?现在并没有人口普查那么一回事,大致估测郑国应该是有一百六十万左右的人口。
五氏叛乱,再加上晋国的掠夺,仅是人口损失不会低于三五十万,造成的经济损失会让郑国倒退起码二十年。
吕武暂时无法给子产明确答案有另外一个因素,他需要跟士匄好好地谈一谈。
如果士匄识相,灭不灭郑国将会变得很容易选择。
一旦士匄无法满足吕武的胃口,郑国不但会继续存在下去,还会有相当的自保实力。
这个就跟吕武明明率军攻克了“临淄”,能够俘虏齐君和一干大臣,却是选择了放弃一样。
那一次吕武能把齐国灭了,问题是没有必要呀。
齐国的存在是东边一颗棋子,吕武不一定需要完全控制住,能让齐国继续存在下去的本身就在发挥价值。
子产还没有离开,士匄等人已经来了。
“郑执政在此?”士匄的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中军佐咋地。
范氏的家主了不起啊?
是的,中军佐很**,范氏家主的身份更是了不起。
但,俺是阴氏之主的近卫,就是不用鸟你。
士匄盯着甲士面甲后面的那一双眼睛,恼火什么的压根就没有,欣赏什么的更是无。
能够被选为近卫不止看武力值,忠心才是最重要的。
任何一个家族,哪怕是小家族的贴身护卫,做法都会跟阴氏近卫一般无二。
又不是到了能献媚就绝不要放过的年代,遇到一个高官就极尽地奉承、献媚,价格够高就能随时随地背叛。
所以了,士匄恼火个什么劲,欣赏什么的更没必要。
士匄没有试图进去。
其余人就更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了。
这座是晋国元戎的营帐,哪怕对职位不在乎,能对吕武这个人有丝毫的冒犯吗?
他们等啊等的,等到子产出来。
子产一出来就看到士匄,本着贵族该有的体面,行礼总是有必要。
别看双方杀了个血流成河,士匄等人第一时间进行了回礼。
双方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以子产迈步离开,士匄等人得知可以入帐进去,一次偶然的碰面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元戎!”
异口同声的问候,再加看上去颇为整齐的行礼,逼格一下子就提升了。
本来坐着的吕武站起来回礼,说道:“诸位入座。”
没得说,士匄肯定是坐靠前的位置,至于是坐左边还是右边,目前没有特别明显的哪个方位为尊,坐左边或是右边都行。
一众人入座。
吕武说道:“我取‘新郑’,邀郑君姬恽以及一众大臣往‘新田’作客。”
人们只是知道“新郑”失陷,并不知道被俘郑国君臣遭到了什么处置。
士匄带头站起来,其余人当然也是站起来,齐声道:“为元戎贺!为晋国贺!”
没人开口多问什么,站立原地等着吕武继续往下说。
“天子使节昭告天下,郑、宋、齐、卫皆为叛臣,我等持戈为公,匡扶正义是也。”吕武扫视了众人一圈,一概严肃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上军将已率兵讨伐卫国,连克数城晋军迅速,不日将兵临‘濮阳’城下。”
这个“濮阳”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帝丘”,她当前是作为卫国的都城。
聪明人能够明白周王室定义那些诸侯为叛逆的重要性,只是他们需要回味才能搞清楚影响将有多大。
士匄不能再沉默,开口说道:“我军在此对阵敌军,三月之内歼敌过四万,俘敌亦有两万余。”话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下,看似无奈,又有点像是揶揄,语气轻松地抱怨道:“若非元戎不允,我等早早便可击败敌军。”
俺不是废物。
中行吴打一个卫国轻轻松松,进军神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你这个元戎攻陷“新郑”无比牛逼。
大家伙也在建功立业的呀!
吕武跟着笑起来,帐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
他抬起手臂示意大家伙坐下,看向了士匄,问道:“你部建制?”
元戎来了,接管军队指挥权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大家也就看向士匄。
军权的交接历来就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一个闹得不好会出大事的。
士匄说道:“我部尚有战力七万,余下多为伤患。”
啊?
他们本来是多少人来着?好像是有个十五六万,一下子没了一半以上的战力,有这么惨???
士匄请示了一下,离开这个大帐,没有一小会重新回来了。
“元戎且看。”士匄是回去自己的大帐拿文牍了。
吕武当然要看。
刚才听士匄说只剩下七万有效战力,一下子把吕武整得有些心凉了。
当然,尚存多少战力,指的是还能参战的士兵,不代表其余人都死了,可能是生病,也能是残废,又或者是伤势重一些需要养一养,暂时失去作战能力而已。
吕武越看越是皱眉。
这一支晋军能够确定的阵亡人数有一万七千多人,厮杀导致一时半会失去战斗能力的伤患万余,剩下全是得了风寒的病患。
“月前突降豪雨,其时酣战正烈,着实难以多做准备。”士匄内心里比谁都觉得晦气。
解朔看了一眼士匄,视线落在吕武身上,说道:“中军佐事后命人多寻生姜,将士每日多饮姜汤,奈何雨势一下半月有余。”
大军出征什么都会准备一些,只是目前军队不属于国家,要看各家贵族准备得够不够充分。
姜是诸夏本土产物,人们很早就发现能够驱寒,外出征战多少会带一些,到了地头去漫山遍野找一些也可以。
只是吧,姜虽然是诸夏本土产物,却不是哪里都是一大堆,还是要看区域分布的。
他们交战的“斗首”这边,不算什么人烟稀少的地区,平时活动的人多,很多野生物种必然会被利用。
再来就是晋军努力扮演被围困者的角色,活动区域没有反晋联盟大,能找到的姜肯定有限。
士匄说道:“每日因风寒病死者,已增为数百。”
人类其实很脆弱,尤其是医疗不发达的时代,生病基本上都有生命危险。
事实也是那样,人并并非一开始就是小破球的主宰,历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各种抗争,与天斗、与地争、与兽争、与人争,其中包括自身对某些疾病产生抗体,一丝一毫慢慢改变了生存条件。
吕武也不去问军队里的各个家族有没有互相帮助,同时没有开口拿出多少物资支援兄弟部队。
春秋嘛,很多界线不能逾越,碍于规矩想当个乐善好施的好人都不行。
所以了,没有选择权为前提,能不能摊上个靠谱的封主,着实是太关键了啊。
吕武说道:“诸国增援所部,你等可掌握动向?”
士匄详细将自己掌握的情况说出来。
先交代麾下军队的情况,再禀告敌军已知的动向,其实就是在完成君权的交接。
没办法的事情,当前又不讲究给予什么虎符啥玩意,要不然举行一个虎符交接的仪式就行了。
另外,所谓的军权不是接管国家的军队,需要的是让贵族们明白从今以后该听谁的。
吕武办事还算地道,要不然他想接管军权的话,范氏的军队不太好说,其余各家的军队只需要去刷个脸就行了。
既然吕武率领的晋军在“新郑”耽搁那么久都来到“斗首”了,反晋联盟的列国就算再怎么拖拖拉拉也该到了。
根据士匄的说法,郑国的三万援军最先抵达,后来宋国再次增兵了两万,楚国那边的援军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楚君招亲征,率军驻扎于‘圉(yu)’。”吕武见士匄等人不了解也就说了出来。
这一次楚君熊招又亲征,带上了新重建不久的“左右广”,还有约十五万左右的楚军。
阴氏这边的斥候冒险就近观察,发现楚军里面蛮人数量占了六成左右,只是无法分辨都是出自哪些部落的蛮人。
接到汇报的吕武一下子就搞懂了楚国的算盘。
楚国短时间内难以恢复元气,多少还是想要报仇,并且打算借晋军的手削弱蛮人。
至于说楚君熊招早早就率军抵达“圉”却没有到“斗首”,不太好说是因为什么情况。
“十五万?”解朔惊讶了。
士匄的脸色也变了一下下,纳闷地想道:“楚国上次损失那么大,还能再出兵十五万?”
他们后面得知蛮人的数量居多,心里多多少少产生了轻视。
天下人都知道楚人浪漫,蛮人比楚人浪漫不止十倍。
用一个数值,晋军跟楚军较量,少数时候能打个一比一的战损,更多的时候战损一般是损失三个以上的楚军才能消灭一名晋军士兵。
其他诸侯国?他们跟晋军交战,战损比通常是一比五以上。
而晋军士兵打蛮人,参战的士兵数量越多,晋军的损失就会越少,经常是蛮人需要死十几个才能换来一名晋军士兵的战死。
吕武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我邀诸侯阵战。如楚君不来,击败此处敌军再往‘圉’进逼。”
那个“圉”在“斗首”的西南方向约七十里外,地势远比“斗首”这边还要开阔,最为重要的是向西能进军继续攻打郑国,向东能进逼宋国,向南则是进入陈国。
士匄没什么反对意见,打算等一下找吕武私下聊一聊关于郑国的事情。
范氏盯着郑国不是一天两天了,士匄说什么也不愿意让阴氏来摘了桃子的!
第747章:决定晋国命运的一天
又要跟楚君熊招面对面了啊?
吕武还记得楚君熊招上次讲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暗示的话,后面琢磨了很久,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败露,没有停止行动,相反是加快了部署的动作。
范氏经营南境的动作越来越大,荀氏卯足了劲要控制东境。范氏和荀氏的动作其实也是吕武感到“人尽皆知”的原因之一,弄得行事的速度越来越赶,几乎顾不上什么忌讳了。
大家并没有在分晋上进行沟通,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没有讲开之前带着太多的未确定因素。
很多事情还是需要进行沟通,不然极可能出现误会,然而讲开了则会带来未测的后果。
吕武能找士匄或中行吴提议分晋吗?可以做,说出去则是再无转圜的可能。
那么,阴氏要么是等一切准备就绪,不然就要到不发动不行的时刻。
说白了就是,锅盖没有被掀开,不管谁知道或谁不知道,阴氏的行动别停就行了。
会议结束,各自散去。
没有多久,士匄重新折返了回来。
吕武知道士匄肯定会过来,设好了场地,摆上案几与圃团,还有水酒、零食等物。
“阿武。”士匄的称呼很有讲究,暗示了是私事,不是为了公务过来。
他坐下,要开口说点什么,吕武那边先开口了。
“郑国灭与不灭,在于我俩今日互通有无。”吕武脸上带笑,看到士匄先一愣再露出震怖的表情,笑得更真实了一些。他继续说道:“郑君恽以及一众大臣往‘新田’,郑都城‘新郑’含周边城邑皆在我掌控之中。”
阴氏已经抓住郑国君臣,连带郑国的城邑也大半控制住了。
听懂了吗?
也就是说,阴氏手里有范氏想要的一切,士匄能代表范氏给出什么样的价码?
士匄脸色又是一再变化,听到说郑国被阴氏控制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还有着无法掩饰的震惊。
说来也是,范氏正儿八经攻打郑国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每一次都能被恶心人的城防搞得欲仙欲死,哪怕是能攻陷某座城池,带来的伤亡也是极大。
一座城死伤数千上万,十座城该丢进去多少士兵?范氏再怎么人多、粮多、财帛多,又能支撑多久的消耗,别是没有把郑国灭了,晋国的其余家族看到范氏虚弱下去先动手了。
范氏一旦虚弱,晋国内部有家族想动范氏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点不但士匄知道,其余家族的家主也绝对经不起那种诱惑。
“五氏叛乱于郑国损害如此之大?”士匄问道。
吕武却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心想:“不地道了啊。五氏叛乱是一回事,阴氏控制住了郑国是另一回事。我还没有开出价码,士匄就这么讨价还价?”
很早之前,侯晋代表五个家族找到吕武提出投靠的意愿。
当时的吕武没有表态,选择当个牵线者介绍给了士匄去接洽。
以规则来判定,侯晋后来跟士匄接洽,等于范氏接收了五个家族的社交。
再用晋国那边的邦交规则来定论,五个家族也就成了范氏的“势力范围”了。
士匄讲那些话就一个意思:这一次阴氏控制郑国,主要是五氏叛乱的功劳,那么也就等于范氏在里面有功劳。
“子产寻我,言及郑国存亡一事。我尚未给予答复。”吕武说道。
五氏的功劳就是范氏的功劳?现在控制郑国大半城邑的是阴氏!
吕武没有提及五氏,提了会逞一时之快意,一些筹码则会摆在明面,再给范氏提一个醒,比如五氏到底听谁的之类。
子产之前过来是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到底跟吕武谈了什么,一切还不是吕武说了算?
任何一个时代,首都遭到外来势力控制都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连带头头脑脑被俘则能说对一个国家是天塌地陷了。
现在的情况是,阴氏不但俘虏了郑国的君臣,还控制了郑国都城“新郑”以及很多城邑。
这样的现实只说明一点,阴氏或许无法为郑国的灭亡做主,彻底将郑国搞残了则是有那个能力。
宗法社会嘛,国君死了换个有君主血脉的人继承,没问题的。
国家灭了,有君主血脉的人复国不但在春秋是常态,到了战国也是一样。
还有那个一个事实,他们一旦复国也就等于对“自古以来”的旧土拥有领土主权,使用任何方式夺回都属于合情合理,甚至会得到某些诸侯国的鼎力支持。
在国家层次上面,一旦不再限制在“我国”和“敌国”的层次,有第三个国家插手,事情的发展绝对会越变越复杂,不会是“我国”所愿意看到的。
士匄对春秋法则的了解不缺,听懂了吕武的潜在台词。
没有多么复杂的地方,吕武能够操作郑国灭掉,也能在郑国进行赔偿之后归还君臣与城邑。
吕武到底会怎么做,取决于士匄能够开出什么样的价码。
很明显的是士匄能白嫖就想白嫖,哪怕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都不想给予太多。
沉默了有一小会的士匄苦笑了几声,问道:“阴氏所求为何?”
啊哈?
这么的心不甘情不愿???
吕武却是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你我相交相知,我岂会与你为难?”
骗鬼去吧!
作为一个家族的家主,哪怕是本人愿意客气,一大家子需要负责,根本就没那个资格充阔佬。
吕武亲自去找来山川舆图,铺开之后手开始在地图上画起了线。
那只手指点的地方越多,围绕的线越长,就会让士匄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士匄有些安慰的是吕武“圈”的地方都不是范氏的核心利益区域,尤其是陆浑戎的那块地盘暂时不在范氏的控制之下。
帐篷里面一时间没了声音。
吕武在等待士匄进行权衡。
士匄则是思考利弊的同时,试图搞明白阴氏到底想干些什么,能不能从阴氏的势力范围来窥探出一些什么秘密。
“如此,你家尽占北境,乃至于插手河南。西境仅存解氏、韩氏、苦成氏,解氏为你附庸,韩氏不敢有所违逆,苦成氏需你庇护。”士匄以前还没有太明确的概念,有了来自阴氏的山川舆图,一下子就能清晰地分辨出各家的势力范围了。
怎么说呢?
吕武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将晋国北境控制在手,又付出了十多年的时间和庞大的人力物力向北扩张,的的确确是控制着很辽阔的一大片区域。
北境仅仅是看势力范围很大,要说开发度很多区域则是阴氏一点一滴自己建设起来,没有旁人的功劳。
在西边,随着魏氏除名,能给阴氏造成最大威胁的一个家族消失,却是还有韩氏、解氏这两个实力还行的家族,中小贵族也有相当数量不属于阴氏管辖。
只是吧,到了当前的历史进程,中小贵族除非是数量太多,并且还需要有一个大家族来带头,要不然中小贵族已经无法对局势做出什么贡献,更不具备对时局的干涉能力。
士匄说道:“你所需,我应允了。”
范氏想要太多,再则是形势比人强。
最为重要的是士匄看到了吕武的诚意,也就是阴氏没有动范氏的核心利益。这个就是吕武所展现出来的最大诚意,士匄不但要接收到信号,并且更要有进一步的回应。
士匄问道:“韩氏何时除名?”
这个就是士匄代表范氏做出的回应,阴氏想灭韩氏的话,范氏能无条件出兵相助。
吕武却是一脸的诧异,说道:“为何使韩氏除名?”
这一下搞得士匄露出错愕的表情。
搞什么啊?
阴氏整死了魏氏,又或者说是魏氏自己找死,西境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家族说没有就没有了,还留下一个实力不弱又有搞事能力的韩氏做什么?
士匄扪心自问,换作他站在吕武的角度,解决完魏氏肯定会搞韩氏,再将解氏进行吞并,最终完成剪除掉势力范围内所有不确定因素的行动。
吕武又问道:“范氏意欲如何?”
士匄眯起了眼睛,答非所问地说道:“阴氏掌控秦国,又掌国中城邑十之有三。”
小老弟,所谋深大哟。
大家都是同类,再藏着掖着,有意思嘛?
吕武笑了,说道:“如郑归范氏所掌,国中城邑亦有十之四,意欲如何?”
他们说的城邑,包括了盟友的那些,不全是家族名下控制的城邑。
两个人没有再出声讲话,无声对视了一小会,然后再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
咋地?
一切尽在不言中吗?
又或者,狼狈为奸的意向达成啦?
笑够了的士匄很感概地说道:“上军将谋夺卫国,我三家皆同也。”
是呢。
而这里面少不了吕武的手笔,花了很大的精力,又耗费了十多年的时间,可算是走到这一步了。
吕武伸出了手,成一种击掌的姿势。
士匄没有犹豫伸出手跟吕武击掌了。
很多事情可以做,但是千万别用嘴巴哔哔叨,他们的情况就是这么一个回事。
当然了,因为没有摊开了来讲的关系,两个人的盘算或理解到底一不一样,看就看智商的高度了。
士匄心想:“一旦将郑国控制住,我家至少追上了阴氏。以后阴氏干嘛,我家跟着干嘛,反正吃不了亏。”
吕武则是心想:“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没想到士匄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一下子就触摸到了关键点,并且展开了实际行动。”
看,这就是没有摊开了沟通的问题所在。
第748章:我主沉浮!
自那一天之后,旁人发现吕武和士匄比往常有了不同。
不太好说到底是发生了一些什么,能够看得出来吕武与士匄的关系更为亲密了。
“‘斗首’战事我不插足,唯中军佐之令行事。”吕武做出了晋国‘卿’从来没有干的举动。
晋国这边的规矩是,谁的职务高又能压服同僚,到了那里会立刻成为名副其实的老大。
简单的说法就是,吕武放弃了接管“斗首”原先那些晋军的指挥权,愿意让士匄将这一场战事有头有尾的打完。
士匄立刻站起来,洪亮声道:“谢元戎美意。然,元戎乃是当世第一将,我愿唯元戎之命是从。”
啥玩意?
当世第一名将?
好像,不,不是好像。
天下人都承认吕武是当世的第一名将!
这个第一名将绝对不是嘴巴吹嘘出来,其它的战役不用多提,仅仅吕武率军攻入楚国,并且率军去饮马大江,再去楚国都城“郢”阅兵,足够确认吕武是当世第一名将的事实。
人们只要肯耐心回顾,会发现吕武打了太多的关键性战役。
如果仅仅是参与也就是听命者,功劳肯定是上司的。
计算功劳要从吕武担任战役指挥官开始算起。而他指挥的每一场战役都是获胜,先后击败的列国的次数太多太多了。
一个人能不能打,个人武力和统兵作战存在区别。
只是个人武力强悍,顶多就是作为一个打手罢了,能够达到的高度会非常有限;能指挥大军,并且还不止一次打赢关键性战役,一次赢了是侥幸,一直赢下去则就是实力。
谁要是不服吕武来当这个第一名将,他们首先要有能拿得出手的战绩。
当然了,有些人还是会认为吕武只是运气好,换作是他们来当这个元戎,能指挥晋军作战,吧啦吧啦一大堆的理由,总归就一个意思:我上我也行。
人们讶异的是士匄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态。
什么表态?看着不止是作为中军佐对元戎服气,还有那么点范氏承认阴氏就是牛逼的的态度。
解朔几乎双眼放光,心想:“事情成了!”
解氏知道自己的份量,更清楚需要来怎么对待阴氏。
仅仅是吕武两次力挺解朔上了卿位,解氏欠阴氏的人情就比天大。
最为重要的是,哪怕解氏远比以前强大,跟阴氏相比起来却还是一只小虾米。
有那么几件事情解朔需要知道,并且早就琢磨透彻了。
第一个事实,解氏没有无法报恩将阴氏干掉的实力,想要私下做点什么必然会被察觉,他们真心不想得到赵氏或魏氏的下场。
第二件事情,解氏没有了阴氏的庇护,晋国能够能够吞掉解氏的家族还是有那么几家的。
所以了,吕武要解朔去秦国当执政,解朔只是思考了一下下就答应下来,摆出一副吕武想干嘛,解氏都会无条件服从并效命的态度。
吕武有跟解朔提到过阴氏的图谋吗?并没有的。
有那么一句话叫: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吕武要做的事情太大,一个不慎就会人死族灭,嘴巴哪能够瞎逼逼叨。
那么,解朔有察觉到吕武到底想做什么事情吗?不太好说。
解朔应该是察觉到一点端倪,却是又不敢笃定?
不敢随意吭声的韩起先是眼睛一眯,随后低下脑袋,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灰暗。
“不能够啊!范氏竟然服软?完犊子了啊?”韩起知道这下是彻底完了。
晋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非常明显的就是两超一强的局面。
所谓的“两超”是阴氏和范氏,那个“一强”则是荀氏。
在大家看来,依附阴氏的荀氏迟早会再独立,范氏则是应该跟阴氏一较高低。
一旦出现相争的情况,各个家族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尤其是对一直低调却有不俗实力的韩氏来说,他们只要能够抓住机会必定可以壮大,哪怕没有抓准机会也坏不到哪去,注定是要被拉拢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随着士匄的示弱和服软,范氏不是不会跟阴氏争了,哪怕是有争斗也会是起码五年之后。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其实很短,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了。
韩氏的境况能保证五年之内不成为别人的养料吗?韩起害怕的是范氏与阴氏达成什么协议,比如范氏坐视阴氏吞并韩氏,乃至于是范氏帮助阴氏吞并韩氏。
韩起有这种想法,证明他的脑子至少没坏掉。
而他不会知道士匄已经提议,只是被吕武拒绝了而已。
话说,魏氏怎么突然间跟阴氏反目成仇?不就是魏绛坚定认为吕武会对魏氏下手,逼得魏绛选择先下手为强嘛。
聪明人已经看出来,他们只是不说而已。
说了,不管是对是错,阴氏胜了会算账,魏氏赢了未必会感谢,多那个嘴干什么?
韩起抬起头时发现吕武盯着自己在看,控制不住浑身一个颤栗,脸颊也抽搐了几下。
有那么一个问题,吕武怎么会拒绝士匄的提议呢?
或许士匄有心帮阴氏吞并韩氏,也可能是范氏对阴氏的一次试探,更加可以是范氏想让阴氏掉进坑里。
阴氏才刚刚灭了魏氏,马上又对韩氏动手,其他家族会怎么看?
不管魏氏是不是自己找死,魏氏以前跟阴氏的关系很好是一个事实。
阴氏灭掉魏氏,下一刻立即对韩氏动手,其他人不会去深究里面有什么原因,他们只知道阴氏连旧情都不顾,一灭就是两个老朋友,害怕或疏离将成为注定的事情。
强不强大是一回事,连一个盟友都没有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当前阶段来论,阴氏哪怕是强到能够怼天怼地对空气,绝对不能没有盟友!
显得的格局是没有盟友就代表着众叛亲离。
一旦世人都觉得阴氏应该灭亡,阴氏就会到了举世皆敌的境地。
或许有人会觉得只要足够强大,没有盟友或是举世皆敌根本不算什么。这种观念正确,但也错误。
没有强大到能与全世界对抗,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或许是能坚持上一段时间,对外战事失利一次,内部必定会出现问题,再来个内外交困的局面导致败亡。
吕武要做的事情是开启历史先河,不论是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注定每一个步骤都带着风险。
根据实际情况而言,吕武决定了阴氏不能作为独一家,需要有人来分担风险。
另外,吕武选择不灭掉韩氏也有相当的理由,首先是不能间隔的时间那么短对两个“老朋友”下手,再来就是一旦“化家为国”需要让韩氏作为一个缓冲区。
说得更透彻一些吧?吕武也许会让韩氏挪个位置变成韩国,作为阴氏与范氏立国之后的缓冲区。
这个缓冲区的作用要看时局的发展,若是来自诸侯的威胁解除,到了阴氏跟范氏相抗衡的阶段,缓冲区自然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阴氏和范氏不出现交战前,缓冲区则是让阴氏和范氏有安全感的作用。
所以,吕武一旦开始了“化家为国”的动作,晋国会分裂为四个国家?
上述并不是最终结果。
还是那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事情会走到哪一步要看实际情况。
吕武接手了军队的指挥权,干的事情却是让士匄统兵作战。
存在区别的是,吕武没有接手“斗首”的战事指挥权,新到来的七万晋军不归士匄管辖;吕武接手指挥权又让士匄统筹战局,士匄则是能够调动全军。
现在的战争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跟到了无所不用其极阶段的战争是两回事。
总得来说,当前的战争比较看重军队的素质,对指挥官的要求则不高。
在看重军队素质的当下,指挥官对战局的作用很有限,看的是国家的硬实力。等于说无法玩脏手段为前提,弱国基本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晋军邀战,列国联军却是选择挂起了免战牌。
换作是往后的时期,进入交战状态才不会去管什么免战牌,现在反晋联军将免战牌一挂,至少能得到三天的喘息时间。
“楚君招并未拔营进兵,仍在‘圉’无有动作。”士匄明显搞不懂楚君熊招的路数了。
吕武问道:“有五万楚军北上援卫。此地楚军仅有万余?”
士匄还没有反应过来,答道:“正是。”
吕武干脆就将话说得更透彻一些,道:“如此,此地敌军以郑居多,宋次之,列国再次之。楚国虽与列国互盟,然,楚国岂会放弃吞并诸侯。”
这一下士匄立刻懂了楚君熊招为什么不进兵。
说到底,不管是哪个国家在“斗首”这边损失惨重,反正对楚国都是有利。
以楚国的角度,他们巴不得郑国、宋国……等等列国损失惨重,能给晋国带去够大的伤亡更好,输家总归不会是楚国。
士匄突然笑了,说道:“宋国危矣!”
可不是嘛!
宋国要援救卫国,两万宋军被洪水冲得只剩下数百,他们还在“斗首”折损了将近两万,现有的三四万再打没了的话,宋国还能集结起多少军队?
吕武心想:“郑国可以灭亡,宋国则不能没那么快,有必要还是必须拉宋国一把……”
第749章:耻辱,大大的耻辱!
“元戎,联军在逃!”解朔急匆匆过来了。
那么就是说,反晋联军挂起免战牌,准备了一天之后开溜啦?
这是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采取了最为无耻的利用礼节,又无视礼节的逃跑!
现在是什么年头?是要干仗需要提前约时间,开打哪怕是想跑也要告知敌军的年代啊!
没开玩笑,真的就是想撤军都要提前告知,决不能悄悄就那么溜了。
就拿“鄢陵之战”的例子来说,楚军察觉到打不过晋军连夜逃奔没有派人会知说事,导致楚国被天下人笑了好几年,搞得那一段时间楚人在国外根本抬不起头来。
“逃奔?”吕武说不干涉士匄的指挥,那就绝对不会去进行干涉。
春秋的战争基本没有派遣斥候或侦骑这么种措施,一般就是打堂堂正正阵战,不搞什么阴谋诡计,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吕武每战必定会派出人手进行侦查,能够做到对战场最大努力的动态掌控,早就发现反晋联军有撤退的迹象,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士匄。
这么一件事情,吕武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以当前的“三观”来说,只要身为贵族,任何一名个体不接受什么任务,发现了什么和将要做什么都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任务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于自己无关,哪怕是发现了什么,进行提醒都属于一种多管闲事。
下位者发现敌情,他去向上位者禀告,得到的也许不是感谢,将被上位者口头感谢,实际则是上位者内心里觉得受到了挑衅。
就你能是吧!
当老子是白痴???
吕武当然是上位者,问题是他将指挥权交给了士匄,多余的干涉极可能让士匄认为没有得到信任,乃至于会让士匄心生怨怼。
千万不要觉得上面讲的事情很荒谬,有时候现实远比任何演绎作品都要离奇,做了好事不被感谢,反而跟受到帮助人结仇,很是屡见不鲜的!
当然了,如果是反晋联军要给晋军挖坑,吕武必然会对士匄的指挥进行干涉。
那不是反晋联军要逃吗?他们逃跑的方向还是楚君熊招所在的“圉”那边。
吕武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很乐意看到战局是这样的走向。
在反晋联军逃跑的消息传来之后,士匄并没有对吕武进行请示,立即下令彘裘率军追击。
彘裘统率的当然是来自范氏的军队,他们前往追击的同时,其余的晋军开始扫荡反晋联军丢弃不管的营盘。
“联军伤患亦多。”士匄可算是来找吕武了。
他们见面的地点在宋军丢弃的营盘之内。
看样子反晋联军的撤退准备还是不够充分,不但丢弃了众多的伤患,连带很多军资都被遗弃。
“我已命人点算物资。”士匄说道。
吕武笑着说道:“俘虏若能救治,行之以德于我有利。”
现在暂时还无法得知反晋联军被丢下多少人,来到宋军营盘的吕武一圈走下来,目测光是宋军就被丢下七八千人。
这七八千的宋军士兵,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染上风寒,极少数才是受了利器所伤。
吕武猜测宋军将能带走的人都选择带走,不是他有多么聪明才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是宋军接连损失那么大,将会导致宋国君臣相对爱惜士兵。
现在染上风寒了该怎么办?其实就是一个凉拌的下场,依靠身体素质硬挨过去,挨不过去就死掉了事,喝药、吃药什么是不存在的。
“需将病患区分、隔离,不可使之任意排泄。”吕武在晋军就是这么干的。
在当前的历史阶段,大规模的风寒不具备传染性也就算了,一旦是一种流传性的感冒很快就会演变成为瘟疫,再传播开来会死的人就多了。
春秋时期对怎么处置感冒患者,各国都有自己的讲究。
比如说在晋国会严厉禁止染病者乱跑乱窜,外人不会去隔离区,将会由病患互相照顾病友。
这样做对患病者固然有点残酷,对其他健康的人则是极度负责。
所以了,翻看史书的话会发现一点,几乎看不到晋国有大规模传染病爆发的记载。
在当前阶段,有史记载的大规模疫情发生在公元前673年,当时正是齐桓公在位,也是管夷吾执政阶段。
而当时的齐国并没有采取任何隔离措施,导致了疫情在齐国全面爆发,关键是齐国在那个时候还向鲁国开战,是不是疫情哪怕全国蔓延对齐国的影响也是不大?
士匄也就是过来告知吕武自己将要率军离开“斗首”的消息,没打算去管反晋联军留下的病患,物资则是希望后面能够得到分润。
“此间之事可交予下军将?”士匄可不敢点名让吕武来弄。
吕武肯定会离开“斗首”前往“圉”参战。
另外,“斗首”的战事会以追击战作为结尾,再往后晋军的指挥权将会转到吕武这边,作为中军佐的士匄老老实实当副手就行了。
在晋军中当“后茅”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并且责任方面有点多。
所以,吕武听到了士匄的建议必须进行思考。
那个“后茅”是个什么玩意?就是殿后部队呗。
晋军这边叫“前茅”、“中茅”和“后茅”,顾名思义就是前、中、后三批部队,一般比较重视前军和殿后部队,对中军倒是觉得没什么所谓。
一般情况下,来自各个诸侯的部队会被晋军放在中军,原因显得相当现实,主要就是不相信诸侯军队的战斗力,没奢望他们能够作为第一批投入战斗的部队,害怕他们当殿后部队被击溃会连累到晋军。
解氏的家族军队在一年多的交战状态下,仅存的战斗力也就八千多人,作为殿后部队显得有些少了。
那么,想让解朔来指挥殿后部队,肯定需要安排中小贵族的部队过去。
晋军的战斗力比诸侯高,但是也要看来自哪个家族。
晋国卿位家族的军队战斗力肯定会比中小贵族更强悍。这个是平时能获取物资以及自信心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在自信心上面。
“郑军一部并未往‘圉’而去。”吕武说道。
士匄知道这个消息吗?看他一愣神的表现,明显不知道那个消息。
“如此,韩氏亦殿后。”士匄说道。
解氏加上韩氏?吕武点头认可下来。
没有前往“圉”的郑军约在两万左右,他们的行军路线是往“新郑”,不能排除调转回头的可能性,该提防总是要提防的。
吕武等士匄离开喊来了宋彬,吩咐道:“抽调六千骑兵,再调一‘师’,命周边将士协同,由你亲自前往追击郑军。”
他们攻占了“新郑”以及周边的城邑肯定要留下守军,就是除了“新郑”那边有一个满编“师”之外,其余周边城邑守军的数量偏少。
宋彬并不是第一次统兵作战,没有感到什么紧张地给答应下来,又问道:“如遇郑军,是否劝降?”
不是什么多此一问。
他们不但控制了“新郑”和郑国的许多城邑,还将郑国在“新郑”的君臣一锅端,有的是让那一支郑军投降的手段。
吕武答道:“如统兵之将乃是子产,无需劝降。”
其他人还可能被逼降,子产没有可能的。
子产也是郑国的公族,并且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哪能没有想到回转“新郑”的两万郑军极可能会成为郑国最后的希望?
他们尝试夺回“新郑”的行动成功,必定会在接下来死守“新郑”,无法迎回郑君姬恽的话,子产最大的可能性是再挑选一人登基成为郑国新君。
吕武有想过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琢磨了很久知道具备可操作性,关键在于子产能不能过自己心里那一关,再来就是会让范氏很恼火。
所以,哪怕吕武真的想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绝对不能让范氏察觉到阴氏在里面的操作痕迹。
吕武不是答应士匄会配合灭掉郑国,怎么还想着让子产成为郑国的国君呢?这件事情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阴氏已经将能干的事情都干了,轮到范氏去接管阴氏让出去的城邑,搞到子产光复了一些城邑,又或是跑去没有沦陷的城邑登基,不关阴氏的什么事,只能是范氏自己无能呀。
后面,吕武得到了相对准确的数据,反晋联军丢在“斗首”的人员多达三万余人,倒是各类的物资比较少,以粮秣的数量最少。
他们追上了先期开拔的部队,战火已经蔓延到了“圉”的周边。
“敌军抵抗愈加坚决。”士匄脸色并不好看。
反晋联军在撤退时丢下同袍,带走了能带走的粮秣,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如果不是想着继续交战,他们才不会费尽心思带走更多的粮食。
导致士匄脸色不好看的最大原因是彘裘在追击是撞上了楚国的“左右广”,一个照面楚国“左右广”给了彘裘统率的晋军一个狠的。
总的来说,彘裘战败了,并且败得有些惨,两个“师”一万五千士兵只有不到六千脱离战场,其余不是战死就是被俘,要么就是失踪。
一下子没了九千左右的兵力,以总数量来说对范氏的打击不算致命,对彘裘的打击则是不轻,再来就是让反晋联军的士气被挽救了一波。
吕武已经知道战事过程。
负责追击的彘裘一开始挺顺利,一再追上敌军吃掉了一波又一波,可能是战事过于顺利让他们有些飘了,明明足够靠近“圉”还是不知道收敛,然后被躲藏于某座山头后面的楚国“左右广”在山体拐角处拦住,吃了一个大大的败仗。
这是楚国的某个谁又玩“吾乃蛮夷”那一套吗?有点不太好判定呀。
毕竟,晋军是在追击诸侯败军的时候碰上楚军,不是那种明明约好摆开阵势交战,晋军追击,楚军拦截,怎么看都跟交战礼仪无关。
吕武问道:“楚君招何在?”
反晋联军那边的营盘占地面积颇大,离得远无法辨别哪杆大纛是楚君熊招的“王旗”呢。
士匄指向了某个小山包,说道:“便在此处。”
吕武看过去,只能看到营盘的轮廓,里面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
“命张老前往谒见楚君,相邀阵前一会。”吕武说道。
士匄皱了一下眉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尼玛。
哪怕是突然遭遇,范氏两个“师”却是在面对楚国“左右广”时遭到惨败?
士匄后面很详细地问了情况,听彘裘的说法,楚国“左右广”算不上是偷袭。
那么就是双方都没想到会碰到对方,一阵突兀碰上的接触战,范氏没了**千士兵,猜测对楚国“左右广”造成的死伤估计只有千人不到?
这件事情士匄很介意。
即便是楚国“左右广”都是重步兵,范氏因为追击状态不成队形,战损比方面着实也是打得太难看了啊!
吕武入营,召集资格够的人前来开会,第一件事情问的就是为什么会在楚军那边遭到惨败。
晋国这边没有“败军杀将”的习俗,该追究战败责任还是要的。
彘裘没做什么避实就虚的混账事,老老实实将战斗过程讲了一遍。
没有等吕武说点什么,一直在忍耐的士匄站了起来。
“元戎,请予范氏雪耻机会。”士匄先说完再行礼,强调道:“楚军‘左右广’之勇举世皆知,范氏亦非弱旅!”
是呢,楚国的“左右广”是精锐,还是天下人都承认的那种,并且“左右广”一次次用辉煌的战绩来证明强军的威名。
有那么一件事,阴氏的军队跟楚国的“左右广”正儿八经地较量了两次,说是侥幸也好,讲些什么缘由都行,反正两次交战都是阴氏军队获胜。就是……,阴氏这边消耗的箭矢着实太多,伤亡方面也挺大的。
吕武环视了众人一圈,说道:“我内乱不平,因而此次征战意义重大,不可使诸侯小觑于我。”
士匄再次行礼,看上去出战的意愿很坚决。
“如此……”吕武看向士匄,有那么点不苟言笑,说道:“许胜,不许败!”
第750章:所谋者大!
战争肯定会死人,吕武还没有来得及统计己方各个家族的损失,以及列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以预料的是经过去年和今年的战争,包括晋国在内的各国必定会伤及元气,认真算起来仅到目前为止晋国的损失最大。
晋国这边先是范氏与赵氏相攻,牵连进包括公族在内的太多贵族,一个个得个了身死族灭的下场;智氏跟韩氏开干,然后是荀氏下场带着韩氏干魏氏,连着阴氏也下场。
打内战这种事情,无论输赢损耗的都是晋国的实力,区别是输家输个精光,赢家就看能不能从输家那里获得养料了。
论起来宋国最为悲剧,赶路都能碰上洪水冲刷,一下子没了快两万大军。
那可是两万大军,别说是宋国了,哪怕是晋国一下子因为天灾损失两万大军都要心疼,洪水冲走了两万宋军该给宋国带去多大的悲痛?
宋国举国能有多少兵力?琢磨着最多也就七八万,反正是凑不出更多合格的士兵了,一次遭遇洪水没了四分之一,光是想想都要痛觉心扉呀!
最惨的却是郑国,遇到晋军南下要攻伐不提了,国内遭遇到了叛乱,更是一举让都城“新郑”失陷,连带半数以上的城邑落在了晋军的掌控之中。
这一次郑国的下场很难料,即便是晋国不近一步与之为难,五氏叛乱将会使郑国失去多少人口和城邑,一番战乱下来的人口和经济损失又会是有多么的惨重呢?
“近十万敌军北上援卫,上军将处会否有难?”士匄还有闲心去管中行吴那边的事情?
吕武琢磨着:“有十万那么多吗?”
要北上援救卫国的两万宋军被洪水冲没了。
楚国公子午出动了五万。
齐国的晏婴带去三万。
卫国自己则是有个万余。
明明就九万左右,士匄非要说十万,有点不严谨呀。
吕武转念一想,怎么都觉得士匄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一次晋国对南边的用兵数量很大,算起来也是士匄自己昏了头脑,一下子带上十万范氏私军南下,正常的国战不是这么一回事的。
原先解朔和彘裘也就带着不到五万晋军南下,再加上士匄带来的十万,出征兵力达到了十五万;后面吕武再带着十多万大军南下,不过只带着七万的部队去了“斗首”,其他都散出去攻打郑国的城邑。
有交战肯定会产生损失,晋军这边肯定没有合起来二十二万军队的规模。
光是彘裘率军喷上楚国的“左右广”,一战没了**千士兵。
南下晋军两年交战下来的折损再加上病患,先前士匄提到只剩下七万有效战斗力,折了彘裘麾下的近万,那就是只有六万了。
到了“圉”这边的晋军有效战力大约有十三万?这个是吕武一番盘算下来的数据,到底有没有这么多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我乃跨境而战,上军将不然。”吕武说道。
他们当前所在的区域是郑国的地盘,又处在宋国、曹国、陈国和蔡国的交汇地。
“圉”这边离晋国本土从地图直线来看超过五百里。
平面地图的距离是一回事,实际赶起路来则是另外一回事,肯定不止是五百里这么长。
如果是在其它年代,也就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岁月,吕武傻了才会这么劳师远征。
哪怕现在交战不会切断补给线,吕武仍然带上了充足的物资,怕的就是各诸侯国某个人脑子突然开窍,玩一手切断晋军后勤线的操作。
中行吴攻打的卫国跟晋国比邻,他们又是平推的进军路线,与本土的间隔不远,无法以上军将的身份征调国中贵族出兵驰援,还无法再征召家族的私军参战吗?
换作是以前,中行吴哪怕是遭到战败也不会征召家族私军驰援,有了士匄出动十万范氏私军参与国战的例子,但凡中行吴想要吞并或是控制卫国也该思路得到变通了。
所以了,吕武为什么对北上援救卫国的各国联军不管不顾?可以是春秋人做事“专注”的原因,做什么事情一件一件处理;也能是信任中行吴有能力扛住,乃至于消灭联军。
总得来说,吕武希望能够给各个诸侯国带去更多的损失,同样存着削弱国中各家实力的想法。
那些事情从“上帝视觉”的感官来看会觉得吕武这个人很脏很阴暗,但也仅仅是“上帝视觉”的优越性而已。
吕武是一个人,智商怎么样先不论,是个人总会有所疏忽的,是吧?
他又没在地球轨道部署卫星,没有可能掌握某个区域的绝对动态。
其实就算是他能够掌握敌军动态,实际上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现在,晋军先解决威胁最大的南线敌军,难道能说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吗?不能够的!
前往楚军营寨的长老回来了,带回楚君熊招接受吕武阵前相会的答复。
吕武召集了还在晋国阵营的诸侯以及代表。
这些诸侯以及带兵对局势的了解有限,大体上只知道战事的规模越打越打,其余的认知有限。
依旧待在晋国阵营的诸侯国以莒国实力最强,郑国、宋国、齐国、卫国脱离之后,搞得曹国都算是实力不俗的级别,其余什么谭国、纪国……等等诸侯国就是个以壮声势的存在。
“卫早有反意!”曹君姬负刍一听周天子定性郑国、齐国、宋国、卫国等等跟楚国联盟的诸侯是叛逆,一下子就给来了精神。
其他诸侯也跟着骂了起来。
他们刚才听得仔细,得知那些二流强国和三流诸侯悖离晋国,心里则是多多少少会有些惴惴。
什么情况嘛!
短时间内那么多诸侯对晋国悖盟,肯定是晋国这边有问题,俺们继续侍奉晋国还有没有前途呀?
吕武说道:“我克‘新郑’,邀郑国君臣往‘新田’作客,反贼已失其一。”
一瞬间,心思各异的诸侯全给愣住。
郑国虽然一直反复投降晋国和楚国,认真论起来可不是什么小虾米。
再则说了,子产变法的事情闹得很大,极短的时间内就显示出不俗的成绩,使得郑国有兴旺的迹象。
好家伙,简直是好家伙!
刚刚中兴的郑国还没有来得及有更好的表现,传说中固若金汤的“新郑”被晋国元戎率军攻克啦???
士匄看到诸侯脸上的难以置信,心想:“别说你们了,我听到那个消息都瞬间傻眼。”
玛德!
范氏攻打“管”的时候损失惨重,并且是个久攻不下的局面,自那之后失去了攻打郑国大城的魄力。
阴氏的运气真特么好,碰上了五氏叛乱,轻轻松松就将号称举世坚城的“新郑”拿下,不但在诸侯面前大大地露了脸,能打的名声必定会更响亮。
士匄或许清醒地认知到阴氏比范氏能打,承认则是不可能承认的。
凡事都怕有个对比,范氏攻打“管”死伤惨重没能攻下,阴氏轻轻松松就攻陷了“新郑”,天下人才不管阴氏怎么能够轻松拿下“新郑”,他们只会认为范氏无能啊!
吕武又说道:“宋调两万北上救卫,行军半途遇洪水冲刷,仅存数百人不亡。”
一声声的惊呼被喊出来。
人类从还是细胞的时候就在跟自然抗争,进化成型之后依然在抗争,不管社会或科技进步到什么程度还是会跟自然继续博弈下去。
水火无情的道理大家都懂,初闻两万宋军几乎被洪水冲了个干干净净,该感到恐惧还是会恐惧。
曹君姬负刍感慨地说道:“宋逆天而行,合该有此灾劫。”
好!
吕武要的就是这一句话。
说到底周王朝的建立就充斥着各种神神道道的神秘色彩,要篡位就篡位呀,搞什么凤鸣岐山,各种祥瑞时不时就要冒出来一件。
老姬家这么搞,一搞从人王时代进入到老天儿子的时代,是进步还是越玩越回去,不好做什么评价,给人间王朝制造的各种事端却是不少。
从那之后,君臣治理国家要怎么来定论不再是授予悠悠之口,天灾什么才是评论的标准。
所以了,以为董仲舒搞天人感应是自己想出来的吗?他只是捡起周王朝的那一套再包装一下下的嘛。
吕武要的就是“老天不支持诸侯反晋”的观念被接受!
当然,曹君姬负刍不是刻意在捧哏。
当代人就是这么种思维方式的呀!
这些个诸侯吧?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只能起到摇旗呐喊的作用,无法奢望他们能够出动多少兵力来助战。
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舆论的阵地不去占领就会失去”的话。
吕武知道这些诸侯未必能在武力上帮什么忙,有一张嘴巴能说话,怎么也能对不利于晋国的舆论阵地起到作用的咯。
一众人将义愤填膺表演完毕,又纷纷表态会坚定站在老大这一边惩治罪恶。
吕武代表晋国一一感谢,再交浅言深地谈了谈这一战得胜,晋国会怎么对各国进行奖赏。
好了,反晋什么的,他们只是怕自己被波及得太狠,打赢了有好处则是另外的一回事,一个又一个立刻表态:啥都甭说了,俺们立刻派人回去,掏家底跟敌人拼啦!
诸侯们打了鸡血似得表示自己是认真的,表态完了一个个离去。
“此些诸侯……”士匄着实有点没理解吕武跟诸侯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小型诸侯国,再榨又能榨出多少油?
拿小邾来当例子,玩了命最多也就凑出三千的军队,质量方面还会很堪忧。
晋国要是想揍小邾,信不信只出动一个“旅”就能把小邾打得嗷嗷叫?
吕武又不是士匄的父亲,凭什么教士匄智慧呀?
所以,吕武面对士匄提出的疑问只是笑了笑。
战前的准备事项很多很杂,真正顶级的上位者需要了解相关的步骤,再去尽可能的查遗补漏,事事亲为则是属于没有可能。
作为战役指挥官的吕武看上去很闲,原因在于该做什么早就交代下去,何必假惺惺地再做出一副忙到脚不着地的表演呢?
翌日。
两个阵营的大军几乎在同一时间造饭,当地能够看到一道道的炊烟升向天空,炊烟数量之多看去是那么的密密麻麻。
早睡早起的吕武吃完了朝食才开始穿戴甲胄,出了营帐直接上了战车。
两军的营地并没有多么的安静,相反无论是哪一个营寨听着都很是吵闹。
这个也是应有之意,群体活动需要语言交流,再加上马嘶和牛哞,不吵闹才是怪了。
晋军的营寨最先安静下来,代表的是军队已经做好了离开营地的准备。
果然,晋军营寨安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各处的辕门被打开,战车与步兵鱼贯出营了。
“未见阴氏单骑走马?”楚君熊招昨夜一晚没睡,看去有些黑眼圈。
公子午是后面才上的箭塔,闻言说道:“郑大半沦陷,阴氏单骑走马其速劲也,必是留于清剿败兵?”
楚君熊招为什么彻夜未眠?还不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又对当前这一战感到焦虑。
一直看到自家大王眉头不展的公子午说道:“王上,如能得胜自然可喜,败之则列国折损惨重,我境之南隐患尽除。”
楚国这一次为什么会带上那么多蛮人?除了楚国前几年折损兵力太严重之外,不就是想要玩一手送人头的大戏嘛。
他们无法用简短的语言来表述出自己想干什么,其实用“借刀杀人”来概括就行啦。
话是那么说,能赢为前提,楚君熊招才不乐意再一次品尝到失败的苦涩。
公子午对当前战事的获胜并不抱希望,自顾自往下说道:“杨越为我之肉食,侵吞可也。吴亦无兵可战,宋难再援,晋弃之不顾,我可一举灭之。”
楚君熊招眼睛看着已经在营寨前列阵的晋军,缓慢声说道:“晋诸‘卿’有何作为,乃是寡人私下猜测。如若非寡人所思所想,我之难必大。”
公子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君熊招是怎么想的?他总琢磨着晋国要出大事,还是那种一举改变天下的大事,只是无法百分百确定而已。
他决定等一下在阵前好好跟吕武唠唠嗑,一旦能试探出一点点的口风,哪怕是看着再怎么脑残,还是会代表楚国给吕武一些承诺!
第751章:偶像,你来啦?
楚君熊招猜着了晋国几个“卿”的什么事了?这个跟楚国的体制有关。
现如今的楚国实际上没有实权的封君,也就是没有“国中之国”,甚至贵族的权利比其他列国要小非常多,真正有权的是跟当代楚君血缘关系比较近的那些亲戚。
楚国没有实权封君,关键是楚国爆发过多次的内乱,某些时刻一些公族成员掌控了某块区域执行自治,直至被楚君派兵给剿了。
楚国想要有实权封君还得一百多年的时间之后,其实也是公族搞出来的事情,他们就是屈、景、昭三家。
因为发生过不少次分割自治的事情,楚君熊招从晋国的政局发展瞧出了一些端倪,尤其是晋国的公族全面衰弱,琢磨着晋国的异姓卿族肯定会野心滋生,并且随着没有压制的力量不可避免地走向分裂自治。
楚君熊招能够想到的也就那么多,倒是没想过晋国的异姓卿族敢自行建国这么一件事情。
那个算是认知限制了想象,绝对不是什么智商低下。
“如晋国权臣自治,自然于我有利!”楚君熊招没有周王室麾下各诸侯的顾忌,真心巴不得出现那样的事情。
晋国阻止楚国取代周王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双方在交战中互有胜败,看似晋国占了大多数时候的上风,楚国扩张的脚步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滞过。
从一个小国慢慢变成南方霸主的楚国,他们受阻于晋国的强力压制难以向北扩张,还不会在南边开疆拓土吗?
楚君熊招刚刚下令军队出营,转头看向公子午,说道:“此战许败不许胜。”
啊?
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将战事的结果给安排好啦???
公子午却是一点惊讶都没有,认真应声道:“诺!”
楚君熊招的脸色并不好看。
能赢谁又想输呢?
关键的问题在于,楚国的国力在两年前被折腾得够呛,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暂时打不过晋国。
还有另外一点,楚君熊招笃定认为自己对晋国的看法靠谱,需要伪装楚国无力再战的态势,不论或真或假什么的都好,近一步滋长晋国异姓卿族的野心。
楚军出营了。
没有多久,其余反晋联盟的军队也出营开始列阵。
一直等到各**队的阵型摆好,楚君熊招才慢悠悠地乘坐广车出场。
震天的鼓声开始在两军响彻,两边都是黑压压的人影,缓缓地朝着对方靠近。
吕武当然是乘坐战车在晋军的前方,没有多余情绪地看着前方战戈成林,各种款式的旌旗在随风招展。
本来士匄想与吕武同车,遭到了吕武的拒绝。
吕武给的理由挺合适,认为摸不准楚国还会不会遵守交战规则,元戎既然去阵前跟楚君熊招面谈,为了避免遭到暗算导致群龙无首,肯定需要有个够份量的人在后方随时准备发号施令。
当然,如果这个“备胎”巴不得去谈话的“正主”死掉,可以在两军头脑谈话时搞事情。
所以了,吕武安排了神箭手和五百名弩手盯着士匄,一旦士匄想搞事情,事情都到了那种地步,还假惺惺客气什么,神箭手射不死,弩手重复箭雨覆盖是个挺不错的主意。
近了,两个阵营的大军离得越来越近了。
当两个阵营的军队互相抵近到间隔约一里地时,双方的战鼓声先后停下,能看到两股小队脱离大军继续向前。
这两股人当然是吕武和楚君熊招,以及他们携带的少量护卫力量。
“代寡君问候楚侯。”吕武身为人臣肯定率先见礼。
楚君熊招本可以不回礼,却是正儿八经地回礼,笑呵呵地说道:“经年不见,阴子神采依旧。”
吕武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楚侯却是日渐消瘦,还望保重身体。”
都城被兵临城下,又给劲敌弄了一场饮马大河,搅得刚继位不久的楚君熊招添了不少麻烦,公务多再加上心情不美丽,吃什么玩意都不觉得香,近些日子的休息也不好,人看着憔悴是挺正常的事。
楚君熊招内心挺无语,苦笑说道:“皆拜阴子所赐。”
如果懂得礼节会发现一点,吕武对待楚君熊招的称呼没什么异常,也就是用词很正经,倒是楚君熊招没用吕武的职位称呼是种异常。
两军摆开阵仗是个非常严肃的场合,越是到这种时候礼节就更不能缺,决不能落下什么话柄,给予敌人有打击己方军队士气的由头。
再则,史书上也不好看呀。
楚君熊招几乎没有停顿,说道:“我闻晋大乱,赵氏、魏氏、羊舌氏三家卿族先后除名?”
这是在挖苦,还捅痛脚?
吕武面不改色地举了楚国一些内乱的例子,再一脸感慨地说道:“世道如天道,气候有变,且变幻无常,况乎人哉?”
楚君熊招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改笑意地说道:“然,阴子有何教我?”
吕武说道:“人初生之时,眼眸清澈,不知何为**;小小孩儿生长,所视所闻增多,必然有所求;无欲之人不可获高位,身居高位者日久,贪欲必日渐见长,不为其己思己愿,实乃烈火烹油,无可止也。”
一大串话从吕武嘴巴里蹦出来。
楚君熊招听得极为认真,一开始还能时不时点头,后来专注地听了起来。
他们到底在讲些什么啊?
其实就是楚君熊招先开的头,讥讽或嘲笑晋国果然有够血淋淋,多少笑话吕武干掉了与阴氏结盟十多年的魏氏。
吕武则是在表述人生的变幻无常,上一刻还能哥俩好,人在呼吸就会有**和追求,大家伙都要为一大帮人负责,遇到了争执不好退却,该争就会去争,争着争着矛盾肯定越来越大,直至演变成只有一方能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了,小到个人与个人,广而概之的从家族到国家,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操蛋,并不以一两个人的意志而决事,形势比人强的局面下再不想干也要硬下心去干,不然灭亡的就是己方了。
楚君熊招问道:“人性,善抑或恶?”
这个命题有点大了,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说清楚。
他们所处的场合实际上也不是聊天的好所在,再往深了聊的话,吕武记得住的鸿篇巨著还是有几篇的,念出来再深究讲解,天晓得能侃多久。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聊天是一种什么感受?
一开始吕武被几十个人盯着都会感到浑身不自在,随着身份地位越来越高,说实话被越多的人注视就越会有成就感。
辛亏吕武有明确的人生目标,要不然说不好哪天真的飘了。
楚君熊招自出生就是个被捧在手心的宝贝,成长的空间也早就让很多事情养成了习惯。
很多事情就是习惯成自然,哪还有什么感受的嘛!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待来日若有空闲,愿与楚侯详谈。”吕武说道。
一句话而已,整得楚君熊招的整个人有些发愣,有一小会才回过神来,甚是可惜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寡人甚是期待。”
吕武行礼。
楚君熊招回礼。
两波人开始调头,各回己处去了。
吕武回到本阵,洪亮声喊道:“开始罢!”
别误会,不是要发起冲锋。
晋军战前有进行祈祷的习惯,阴氏有时候会进行“战祷”,有时候却是没这么讲究,其他家族可不会缺了这个步骤。
反晋联盟这一边,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就看到晋军先后单膝跪地,一些记录在脑海中的记忆被回顾起来。
楚国没有跟晋国结盟的历史,看到晋军那一幕,楚军回想起来的全是金戈铁马。
宋军的感触最深,不少宋军竟是看的泪流满面。
一个人低声呢喃的声音会很小,人一旦多了再怎么小声也会汇集成一片。
战鼓声重新被敲响了。
吕武一直在盯着楚军看,第一眼就察觉到了异常。
楚军的阵型摆了跟没摆一样,注目一看阵前全是蛮人,靠后的位置才是正儿八经的楚军。
“未见楚君在前,亦无‘左右广’身影。”士匄察觉到不对,选择来到吕武这边。
吕武已经看完了郑军、宋军、陈军、蔡军等等诸侯国的军队,发现数量方面跟掌握的差不多。
不知道是反晋的诸侯要跟晋军拼了,还是被楚国给逼的?反正他们拉出了仅存的军队。
“楚欲借刀杀人。”吕武说道。
啥玩意?
士匄没听过那个成语,听着倒是立刻能理解什么意思。
战鼓被擂响的那一刻,代表晋军已经祈祷完毕。
两个阵营的将士几乎是同一时间向前推进,随着距离越拉越近,双方的素质差距一下子变得一目了然。
晋军还能保持严谨的阵型,不会因为军队动弹起来而乱掉。
其余包括楚军在内,一动阵型就会发生扭曲,没造成脱节现象就算不错了。
推进中的晋军在一阵号角声中突然止步,随后是急促的梆子声作响,一片片的“乌云”猛然升空。
那是阵型中的晋军弓弩手听命射箭了。
不知道来自哪里的蛮人一得到进攻的命令就撒欢了跑,他们一边跑一边发出各种鬼叫,发现平地起“乌云”却是大多数呆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估计会有蛮人在纳闷地面怎么还能升起“乌云”呢?
并非蛮人不知道箭矢是实体,纯粹是他们压根就没有见识过组成箭阵的覆盖。
待在安全位置的楚君熊招还在回忆刚才吕武所讲的一些话,对大片大片的蛮人被箭矢射倒根本就无动于衷。
“此战罢了,或可与晋弭兵?届时与阴子再会,必可再听佳酿之音。”楚君熊招心想。
第752章:卑劣的上位者们
这一次吕武不打算玩什么太特别的花样,该讲规矩怎么打就会怎么打,花活能避免就不瞎搞。
作为晋军统帅的吕武是这种心思,反晋联军那边的楚君熊招心思就更简单了。
楚君熊招这一次来的目的非常单纯,纯粹就是奔着消耗蛮人以及列国兵力而来。
双方都不想玩花样,战争进行得也就相对枯燥。
这种枯燥是对心怀别意的上位者而言,参战的将士面临的将是流血和丢命了。
一天,两天,三天……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每天都有人阵陨疆场,成为一具冰冷且僵硬的尸体再被收拾走。
人世间有残酷,自然也就有喜悦,便是这般才有生活百态。
有人死去,有人残废,有人受伤。
有人立功得赏,有人犯错被罚。
战场的土地被犁了一遍又一遍,地表的植物被压倒踩碎,倾注太多的鲜血让某些区域的土质慢慢变成了一种褐色,坑洼地带甚至都汇聚了血泊。
“我家箭矢损耗巨量。若后方补给延迟,再过七天便无法再组箭阵。”吕武心疼了。
打了六天,仅仅是阴氏消耗的箭矢就达到七十万,要不是能从战场回收一些箭矢再利用,根本无法再撑七天那么久。
士匄有些怔怔地说道:“阴氏箭阵所杀所伤敌军甚众。”
对于这点士匄有忌惮和恐惧,纳闷阴氏怎么就超越韩氏,玩远程玩到了那么狠的地步。
楚军带来的蛮人极少有身穿甲胄,挨中一箭不是伤就是死,六天之内死于阴氏箭阵下的蛮人少说有个两三万。
其余列国的军队?阴氏没有特别针对,谁进入射程谁倒霉,估计落了个一两万人的死伤吧。
那么,反晋联军那边在阴氏箭阵下死伤了约三四万人,代价却是阴氏射出七十万的箭矢?也就是平均射出约十七支箭矢才杀死或杀伤一名敌军?
十七支箭矢才有一个战果,有什么好稀奇的吗?没有的。
现代战争使用的武器够先进了吗?拿二战为例子,需要平均两千三百三十四发发子弹才打死一个人。
实际上,一个人中箭只要不是要害部位,中箭的人还是能撑一段时间,中箭立刻毙命需要伤到要害,不然大多是后面伤口感染发脓而死。
如果是身穿甲胄,一个人中箭数十支都还能够酣战。这个是因为箭镞哪怕穿透甲胄也没有伤及内脏,箭镞只是破开了血肉,直至他失血过多才会倒下。
所以了,吕武亲自经历了冷兵器战争才知道一个事实,针对身穿甲胄的士兵除非是一箭射中要害给弄死,要不然经常能看到被射成刺猬还能继续作战的士兵。
像是某些影视剧里面,士兵明明身穿甲胄,还不是什么皮甲,怎么看都是制作精良的扎甲或是鱼鳞甲,咋就箭镞射中甲片只是穿透一点点,还能给当场毙命呀???
当然,影视剧作品是导演说了算,很多违背常识的事情是不能当真的。
就拿枪战来说,主角中几枪都能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喽啰中枪则是立刻死掉。
真实的世界中,被打中一枪不管是命中哪里都会咬下一大片肉,躯干中枪则会被子弹在躯体里面搅了一圈又一圈,意志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跟没事的人一样。
最离谱的是被飞机机炮或大口径机枪子弹打中还能蹦跶,现实中被大口径子弹命中绝对是被掏个大窟窿或是直接打成两截的啦。
士匄可说不出拿范氏的箭矢给阴氏弓箭手使用的话来,问道:“‘司弓矢’处箭矢可用几日?”
这个“司弓矢”是个什么玩意?就是掌管国家弓矢的官。
各贵族接到征召命令,他们带来的都是自行武装和自带干粮的士兵,到了地方则是能够申请国家补贴,比如接到任务向“司弓矢”领取一张弓和至少八支箭矢。
为什么只有八支箭矢?只因为现在是春秋,制造工艺也就那样,生产过程非常缓慢,着实是经不起阔绰的大手大脚。
另外一点,真以为一名弓箭手可以没有次数限制一再射箭吗?实际上张弓射箭是一个体力活,正常情况下连续张弓射箭个十来次就会令人受不了,死撑着去射会拉上肌肉或韧带的。
所以啦,除非是特别人员,士兵一般也就携带二十支左右的箭矢,超过数量就属于一种过量的浪费了。
吕武用嫌弃的表情扫了士匄一眼,压根就没有半点避讳,说道:“督管国库军需便是范氏之人,如何不知?”
什么意思啊?
说白了就是晋国各方各面被卿位家族说把持,很多关键职位被排排站分果果。
在晋国这边,采购甲胄、盾、戈、矛等近战兵器属于阴氏的职衔;本来管弓和箭的是韩氏,后来韩氏不再是卿位家族,范氏接管了职务;属于国家编制的战车一直是荀氏的活。
各方各面其实原先并没有被卿位家族安排得妥妥当当,一直到晋悼公薨逝才变了个样。
一直到现任晋君姬彪之前,国君和公族都有自己的大批匠人,比如晋景公时期的匠丽氏就负责各种工程,包括打造和储备各种军需物资。
范氏倒是没敢侵吞国帑,再则说范氏也没必要去贪那一点小钱,比较关键的是范氏的工艺方面没韩氏的好,制作的一些弓矢不是不能用,就是用起来着实不怎么样。
吕武嫌弃的还有另外一点。
因为现在作战物资是由各家自己携带,国家只是一种“补缺”的性质,数量方面真多不到哪去。
拿箭矢做例子,阴氏出征时准备了两百五十万支箭,属于国家“补缺”的则是只带来三十万支,数量上压根就没得比呀。
他们无声地面面相觑了有一小会,由士匄打破了沉默。
“诸家出力甚少,借由我家、阴氏不可为之。”士匄就搞不懂吕武怎么突然爱惜起了中小贵族。
吕武说道:“赵氏、魏氏皆灭,以至国中人心惶惶。”
他倒是想将消耗其他家族的事情做得更狠一些,一些脸面多少还是要顾一些的。
再则说了,晋国这边由卿位家族挑重担是老规矩,遇到大战卿位家族不顶上,想着依靠中小贵族能有晋国的今天吗?
士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控制不住一阵抽动,说道:“我家折损过重。”
是吗?
好像是的。
光是彘裘就丢了近万,别提士匄南下之前晋军被困“斗首”的损失,还有历经的那些大大小小战事了。
那么,范氏从去年到今年损耗了多少兵力?
他们打赵氏和公族,哪怕赵氏和公族不中用,范氏大多打的是攻城战,想要攻克一座城池怎么也要折损数千吧?
士匄有大概的数据,灭掉赵氏折损了近两万,跟公族一阵较量又给没了一万五左右,合起来就是三万五左右的有效战斗力没了。
再说南下的折损,彘裘前前后后丢进去了一万六千多,士匄自己统兵作战给没了一万多,再加上内战的损失,范氏短短三年的时间一下子折损了七八万啊!
那可是七八万经过训练的士兵啊!
绝大多数诸侯国连三千的士兵都拿不来,一流强国要是失去七八万有效战斗力估计就离亡国不远了。
范氏是家大业大,一直以人口、钱多、粮多著称,短时间内被放了那么多血,士匄猛然间发现范氏进入到虚弱期啦!
吕武说道:“召集诸家会议罢。”
士匄心里非常好奇阴氏折损了多少兵力,又还能征召出来多少兵力。
好奇归于好奇,士匄脑子坏了才会去直晃晃问吕武那种问题,只能暗中观察与瞎鸡儿各种瞎猜了。
阴氏这几年折损了多少兵力?应该是有个三万左右,足足是吕武刚接受老吕家人口的五十倍。
想当初,吕武能管的人也就六百多,手里算是正儿八经的战力只有不到十人,惨滴很哟!
会议是在夜中召开。
吕武没有说废话的习惯,很直白地提出箭矢的储备量不足,阴氏无法再为各家提供充足的箭矢覆盖,大家要有伤亡激增的心理准备。
轮到士匄补充时,提到近期的作战压力都是范氏和阴氏在扛,国战不是那么打的,谁该担负什么样的责任不能逃避。
现在没有那一句“闻琴声而知雅意”的话,士匄的意思表达到位,一下子就让参与会议的各家之主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韩起率先表态,说道:“为国而战乃是应有之责,何惜性命!”
贵族们就有点不爽了,老韩家巴望着重新获得卿位,一些必要的牺牲当然愿意付出,其余人再进步也是那么回事,近期内乱又显得那么残酷,一旦把手头的兵力损耗过重,大家伙仅存的那一点点安全感就全没啦。
士匄看到众贵族那副嘴脸,恼火地说道:“我家折损数万,阴氏亦然,诸位乃是国之栋梁,岂能白食!”
这话有点生硬了。
吕武没有将压力推脱的想法,坐在什么位置,有些压力就该承担起来,说道:“明日阴氏、范氏休整,解氏、韩氏各组一‘彻’,诸家再组一‘彻’。”
晋军的一“彻”从一个“师”到三个“师”不等。
解氏和韩氏的兵力,再多也无法多到三个“师”的程度,明摆着就是各个家族组成的那一“彻”明天会是作战主力。
如果是作为中军佐的士匄态度强硬,考虑到职衔的关系,贵族们还能争一争。
现在是吕武讲那些话,贵族再有什么说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领命。
众人应:“诺!”
吕武开始点名,哪一家出多少,谁担任什么样的职位,一一大略地讲了一遍。
贵族们还是知道哪些家族跟阴氏走得近,听到跟阴氏走得近的家族承担的任务重一些,感到心安的同时,还能有什么异议?
吕武看到那些人的反应,内心里其实是比较无语的。
这些人就不知道“兵无常形,水无常态”的道理,事先的安排是怎么回事,真的打起来可是很说不准的咯。
第753章:这下有好戏看了
楚君熊招想要让晋国与列国、蛮人互拼来消耗兵力?
吕武也想要削弱包括楚国在内的列国,甚至还想着将晋国内部会对阴氏“化家为国”的阻力全铲除了。
他们两个人没有合谋,要干的事情却是差不多。
这一战打得着实枯燥,每天从天明打到日落,战事进行到第十天的时候,郑军谁也没有通知就跑了。
跑掉的郑军只有四千左右,等于说原本的两万经过十天的奋战,能赶路的人就剩这么多了。
而在郑军搞出不辞而别的举动时,一直在等待消息的吕武接到了另一个地方的战报。
子产率领的两万郑军尝试攻打“新郑”未果,折损不到两千人就拔营向南而去。
阴氏的斥候一路跟随,看着子产带上郑军冲进陈国,一路的烧杀抢掠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的吕武说实话有些傻眼,不止一次暗自感慨道:“子产的脑子好使,就是太大胆了。”
讲真话,子产的举动远比吕武所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胆子都要大!
先前郑国玩“朝晋暮楚”的游戏在两个霸主国之间来回横跳,他们却是没有干过跟其他诸侯结盟再偷袭的事情。
这一次,郑国站在了反晋联盟那一边,陈国在楚国的压力下也成为反晋联盟的一员。
子产干的事情是没有宣战就入侵陈国,不但是一种不宣而战的行为,甚至还趁着盟友主力在外,带着大军直奔陈国都城“株野”而去。
这个“株野”相传是夏朝的首都,后来变成了殷商都城“商丘”的直属卫星城之一,现在是陈国的都城。
另外,陈国还有一个陪都叫“宛丘”,随着上一次陈君妫弱投奔了晋国,陈国的君臣就大多数时间待在“宛丘”,用政治意义来看的话,那之后“宛丘”才是陈国实际上的都城。
陈君妫弱为什么会跑到“宛丘”,单纯就是因为“株野”太过于靠南,他们害怕楚军越境蔡国直接威胁“株野”呀。
吕武本有机会让阴氏的骑兵拦截子产所部,后来细想了一番给放弃了。
其实那样也好,子产干了攻击陈国的事情,势必会让楚国无比难堪,哪怕子产玩一手“鸠占鹊巢”抢了陈国的城邑来保证郑国继续存在下去,以后楚国还能放过郑国?
至于说陈国会怎么样,谁管他们呢。
吕武记得玩“田氏代齐”的那个田氏就是陈国妫姓一家的。尽管田氏还没有干出“田氏代齐”那一套,子产先把陈国给“鸠占鹊巢”了,好像也能说得上是天道好轮回的样子?
“元戎,宋军亦奔逃。”士匄急匆匆地过来。
哦!是吗?宋军也玩不告而别啦???
那是郑军率先发现楚国要消耗他们,历来不怎么守规矩的郑人早先应该是没逮住机会,后来有机会就立刻逃了。
有了郑军的带头,无道理还没有发现楚国意图的宋军有样学样,很能说得过去的。
士匄刚才的话明显没讲完,继续说道:“楚军追击宋军,楚令尹午出使而来。”
别看在“圉”的交战只维持了十天,双方战陨在疆场的将士已经超过三万,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人数只会多不会更少。
一直在说什么伤亡伤亡之类,是将受伤和阵亡一块算进去,一场战争伤亡数十万,不代表就是死了数十万人。
比如一战的索姆河战役,两个阵营一共伤亡一百三十四万人,实际上战死的人数没有那么多。
冷兵器战争时代,直接死在战场上交锋的士兵并不多,“伤”和“亡”的比例绝对超过十比一,大多数士兵是被丢在战场上流血过多而死,更大的灾难是伤兵在后面伤口发脓导致的病痛而死。
所以了,冷兵器战争谁获胜显得无比关键,代表获得战场打扫权利能够发现己方受伤没死的伤兵,或许还能够抢救一波,后面给伤势痊愈了恢复健康呢?
战败一方的伤兵?反正极少会出现敌国去尽心救治的情况,没在发现时当场补上致命一击算是不错了。他们一般就是被丢在原地等死,或是还能喘气就跟其他战死者的尸体一块给挖坑埋了。
对于公子午作为使节过来,吕武很假模假样地表现出了惊讶。
这一场战役开始后的第四天,一来是士匄受不了,再来就是吕武也不想阴氏再顶上,后面上场拼杀的主力变成了晋国的中小贵族。
摆明了的事嘛!
能消耗和削弱,为什么后面要玩剪除那一出?
楚君熊招并没有因为阴氏和范氏退场,看到晋军的战斗力明显下降,给派出“左右广”收拾晋国的中小贵族,依旧是让列国的军队和从南方带来的蛮人上。
他们没有沟通,到底是不是默契,有点不好说了。
“阴子。”公子午持旌节而入。
吕武站起来回礼,说道:“令尹此来,为弭兵而来?”
这一下……
士匄一脸懵逼。
公子午张大嘴巴一脸的惊慌。
只是一个问候,其余什么话都没讲,来意就被猜出来了!?
这特么是人?
不管吕武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反正楚国那边有什么盘算事先被猜到,一定会陷入被动的呀。这个也是公子午为什么一脸惊慌失措的原因。
吕武盯着公子午直勾勾地看,又说道:“我正欲出兵援救宋军,令尹以为可否?”
本来就一脸懵逼的士匄直接傻掉。
他们之前还跟宋军在疆场上血战,敌对关系并没有解除,轮到楚军和宋军互咬,不去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要援救宋军?
只是吧,很快士匄就回过神来,心想:“楚国不会被一战击垮。宋国的存在对晋国很重要,的确是不应该让宋军全部葬送在‘圉’这个地方。”
公子午脸色一变,再充满意外地问道:“宋与晋悖盟,阴子为何仍对宋有仁慈之心?”
吕武笑着说道:“乃因宋国地处要冲,可阻楚军北上。”
楚国为什么一直跟宋国过不去?肯定不是楚国吃饱了撑着。
实际上宋国并不与楚国直接接壤,他们之间还隔着陈国和钟离国。
说白了就是宋国挡了楚国的路,并且宋国能够对楚国东北方向造成足够的威胁。
公子午安静了下来。
士匄站起来,说道:“元戎,我亲率大军援救宋军?”
“去罢。”吕武同意了士匄的请缨,再一脸笑眯眯地看向公子午。
其实,士匄也就是想配合着演戏而已,没想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还能怎么着?
对士匄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一口吐沫必须一个钉,哪怕是挖坑,但凡是亲自动手挖,坑再深也得跳下去。
吕武在士匄即将撩开帐帘走出去之际,说道:“点阴氏二‘师’,我再予你五千单骑走马。”
本来一副死人脸的士匄立刻眉开眼笑,爽利地撩开帐帘快步离开。
话说,吕武没给带兵信物,军队绝不是某某谁去到哪里喊嗓子“你家主人让我来*&^&*^&%^$#$%#^&%”真就能带兵走人的。
所以,士匄的高兴不是能带阴氏的军队去作战,纯粹就是懂了吕武的暗示,带些军队去意思意思做个样子,不是真要跟楚军来场血战。
公子午眨了眨眼睛,要说点什么话,听到吕武喊了句“来人”给堵在嗓子眼里。
“持我调兵令牌予中军佐。”吕武还是觉得士匄浮躁了一些,演戏都演不好。
宋彬给听得一个愣神,有点没明白自家主人在玩哪一出。
不同的家族不是不能互相借兵,数百几千的数量没问题,再是过命交情也不可能一借就是过万啊!
另外一点,士匄是范氏之主,一个大家族就要有属于大家族之主的尊严,除非真的没有办法,哪有去找其他家族借兵的道理?传出去的话,其他人还以为范氏落魄到某种程度了。
这不,公子午之前还觉得晋国的元戎和中军佐连戏都唱不好,等着宋彬拿阴氏信物去调兵,转为想道:“范氏打了内战,又来参加国战,他们的折损很惨重吗?”
帐内只剩下吕武和公子午。
两人分别就坐,像是在进行意志上的较量,无声对视了良久。
帐篷之外,鼓号声大作,地面的震动从轻微变得剧烈。
吕武原本以为是大军行动来到的震动,几个呼吸之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大军制造出来的动静没可能连案几上的东西也跟着震,哪怕是震也不会震到东倒西歪。
“地龙……翻身?”公子午看上去没多么紧张。
吕武说的则是:“地震啦?”
公子午一脸的思考,呢喃道:“必有一国之君薨逝,为何人也?”
那句呢喃被吕武听到了。
发生地震跟有一国之君会薨逝有什么直接关联?
另外,儒家搞出天人感应之后,还有“大鱼死王侯薨”的说法,真要这么说的话,有多少王侯够死的???
能让案几上的东西被震得东倒西歪,怎么都要六级以上的地震。
吕武其实也没有感到紧张。
现在没有高楼大厦,只要不是安家在山上或山脚下,发生地震的损害很有限。
更为现实的一点,地震又不是晋国那边发生,该操心的人决不是吕武嘛。
吕武不打算再玩谁都不说话的游戏,说道:“令尹方才说甚?”
要弭兵是吧?赶紧讲个章程。
公子午刚要讲话,才离开不久的士匄去而复返了。
“宋君中流矢而亡!”士匄一边说,一边盯着公子午,偏偏隐藏不了幸灾乐祸。
公子午霍地站起来。
吕武:“???”
卧槽!!!
地震还真的会发生一国之君死掉的事啊?
第754章:亲,玩分晋吗?(第二更)
宋君子成中了流矢身亡?
这个好像是吕武所知道第二个在战场被射死的国君了。
很多年前的“麻隧之战”,曹君姬庐率军冲锋被秦军射杀,给出的理由也是误射。
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除了射箭的人之外,其余人根本就不知道。
强国给出的解释只会是误射这种说法,弱国再怎么愤怒和痛恨基本只能忍着。
宋君子成一死,楚军是不是应该停止追杀宋军呢?
吕武等人并不在现场,需要等待近一步的消息。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谈。
作为使节来到晋军营盘的公子午身负两个任务,他需要亲自用眼睛来查看晋军的现状。
如果晋军看上去依然士气旺盛,公子午会提出弭兵的请求。
一旦楚国主动要求弭兵,基本上也就等于楚国承认打不过晋国,暂时停止取代周天子成为天下共主的行动,永远不再侵犯各诸侯则是属于不可能。
他们一旦去掉王号,代表的是楚国重归诸夏体系的一员,以后也将成为周天子的臣子。
真的是这种发展趋势,吕武会成为诸夏的大功臣,拱卫以周天子为领导核心的集团,为诸夏文明的延续建立了汗马功劳。
仅仅是这个功劳,无论晋国这一代的领导班子干了什么,当代人可以破骂和各种痛恨,子孙后代怎么都要念他们一点好。
当然,公子午要是发现晋军外强中干在故弄玄虚壮声势,楚国才不愿意就此伏低做小,肯定会戴着王冠继续跟周天子麾下的诸侯较量,直至某一天将九鼎抢到“郢”。
九鼎为什么会那么重要?有那么点承受了大禹治水的功劳,再被各种神话,赋予重要意义,慢慢变成了代表“王权”的物件。
某件东西到底重不重要,还不是人给的定义?拿以后的传国玉玺来说,不就是一块刻了字的印章嘛。人们一旦不在乎,其实也就是块色泽好一些的玉石而已。
公子午从进入晋军营寨就在事无巨细地进行观察,得出的结论是晋国国内怎么样不清楚,来到“圉”的晋军还有余力。
看不会只看军容,还要看晋国管事的几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士匄的演技不怎么样,然而公子午看到了晋国的元戎和中军佐和睦,并且元戎掌握着绝对的主导权。
一个国家只要领导班子团结,再羸弱的国力也能爆发出不俗的力量,不能轻易去折辱,要不然哪怕是打赢了己方也会损失不小,闹了个收获比付出小,弄出一个得不偿失的结果。
“我王遣我前来,如阴子所言,乃是为弭兵而来。”公子午的声音听着很低沉,有着明显的不甘心。
没有离开的士匄先是瞪眼,随后眯起了眼睛看向吕武,一副极力忍住喜悦的模样。
吕武先“唔!”了一声,再慢斯条理地说道:“楚去王号,受天子祚肉,可否?”
公子午想了想,答道:“去王号可也,赐祚肉则不必。”
这个“祚肉”到底是什么肉?其实就是它是用来祭天地祭神灵祭祖宗的专用肉,也叫胙肉。
为什么要有天子赐祚肉的这种事情?说白了那个“赐”字就很能说明问题。
所谓的“赐”是上位者给予下位者,也就是确立上下尊卑。
然后么,周天子赐祚肉是周王室宗法的一部分,更透彻一点就是“我给的,才是你的;我没给,你不能抢!”的那一套,一开始的分封赐祚肉的流程充满了神圣。
一旦某个诸侯升爵了,周天子也会派遣公卿前往,有赐祚肉的流程。
在很早以前,周天子进行完每年的祭祀大典会派人去宠信的诸侯那边赐祚肉,一来是表示宠爱,再来就是进行勉励。
等周王室式微之后,天子赐予诸侯祚肉的事情就变少了。
所以,事情的进展是从诸侯很渴望获得一块祚肉,哪怕这块肉已经烂了臭了有虫子,极度渴望还是会当成美食;后面周天子没权没势,无法再给诸侯起到什么帮助,诸侯看待祚肉就是一块发臭的肉;又到了必要的时间节点,自行封王多没意思,必须让周天子派来公卿赐祚肉表示承认,吃不吃祚肉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王祖上已得祚肉,立国之初祭祀需往偷牛,历经劈荆斩棘方有今日之盛,无关天子也。”公子午根本就没有掩饰对当代周天子的不屑,扫了士匄一眼,再将目光落在吕武身上,说道:“晋之盛,亦是先辈所创,与天子何干?”
这话说的。
楚国从一个小破国家逐渐发展并壮大,的的确确跟周王室的关系不大,是好几代人的努力,去战场上流血牺牲,才有了楚国的今天。
晋国则不一样。
晋国的崛起过程跟郑国有点相似,得到过周王室的帮助,再坑了某代周天子一把,混得人摸鬼样了才重新捡起“王旗”吆喝。
所以了,不怪好几代周天子看晋国不爽,可劲地联系有潜力的诸侯国想找晋国的不痛快。
关键问题在于,周天子把卫国和齐国给坑了。
在原版历史上,周天子一再私下联络齐国和卫国,晋国要顾着点脸面无法直接找周天子的麻烦,憋着坏一步步挖坑让齐国和卫国跳进去总是可以的。先后搞了齐国和卫国不止一把大的,将两国坑得不轻。
公子午是当着晋国元戎和中军佐的面在讥讽和嘲笑晋国吗?看样子不像呀!
楚人不但体制跟中原列国有别,他们的三观其实也跟中原人不一样,其余什么民俗、礼法之类的不同点就更多了。
正是那些明显的区别,以当代人而言,楚人跟中原人才不是同属一个文明。
吕武没穿越前肯定没有明确的概念,他毕竟是生长在中华一家亲的时代,教科书上也不会去提楚国跟中原列国一度不是同属于一个文明,干这种敌在xx部的事情。
导致的是吕武初次听到楚人是另一个文明,内心的诧异不是一点半点,一度怀疑自己来的是被魔改了的世界。
吕武笑着说道:“祚肉,需得楚侯受之。”
公子午要再讲话,被堵在嘴巴里。
“受祚肉,你我皆为天子之臣,弭兵止戈,天下相安,岂不美哉?”吕武笑得眼角褶子都出现了。
公子午才不信有什么天下相安。
楚国只是想要暂时示弱,等着国力恢复再继续谋求天下共主的宝座,一旦接受祚肉就不是假装认输,会弄假成真的!
到时候吧?楚国受了天子祚肉,再想去抢周天子老大的宝座,岂不是二次背叛啦???
吕武也不相信有什么天下相安,哪怕是诸夏重新归一,内部总是存在宵小,外面也还有敌人的吧?
什么铸剑为犁啊,什么刀枪入库啊,什么马放南山啊,脑子瓦特了!干的是将自己的脖子伸出去,等着挨宰啊!!!
战争永远不会停止,区别在于跟谁爆发战争,进行的是热战还是冷战,规模或大或小罢了。
吕武看着沉默皱眉的公子午,收敛笑意改为一脸诚恳,说道:“楚如受祚肉,便是晋楚再战,不为道义而为实利;楚兼并弱小,晋则难再以大义驱使诸侯,安能不美?”
“这……”公子午有点无话可说。他心想:“阴武倒是敢说,说的也全是大实话。只是能猜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要有赐祚肉的流程?”
那真的是大实话。
晋国能驱使诸侯是依靠了武力,不能说没有借着大义名份。
等到楚国重归诸夏一员成为事实,晋国“扛旗”的某种含金量肯定会失去,想再召集诸侯也就需要另外找借口了。
公子午有点不明白,问道:“如此,阴子为何呀?”
站在边上一直在旁听的士匄也是很不明白。
吕武用很感概的表情说道:“我已不朽,何不尽善尽美,使我同僚亦为不朽?再则,诸侯于你我而言,实是可有可无。”
公子午露出了大为震动的表情。
当听众的士匄干脆就是浑身一震,情绪爆发得过于猛烈,怎么看吕武都觉得顺眼。
“我需请示王上。”公子午肯定没有拿这个大主意的资格。
吕武颔首,恢复了和善的笑意,说道:“楚侯必定允之。”
仅仅是晋国没有大名份再随意召唤列国听成,对于楚国来说其实就是一件大事。
至于说受了祚肉成为周天子臣子的代价对楚国合不合适,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公子午走了。
帐内的吕武和士匄并没有聊天,各自做事或是想事。
良久之后,士匄很不解地问吕武,道:“阿武,你为何如此?”
吕武抬头,视线从文牍转移到与士匄形成对视,说道:“如方才所言,我已不朽,岂会不顾于你等?”
士匄一脸的感动。
能够成为不朽的人物,谁不会被吸引呢?
只是吧,士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总觉得吕武有更大的图谋。
“楚国服输,天下格局再变,于阴氏、范氏诸家皆有利。”吕武并没有将别人当成傻瓜的自大心理,停顿了一小会等士匄消化,才接着往下说道:“郑或会亡,宋实力大损,卫、齐诸国数十年内难再颠覆,或卫亦亡之。我家占北、西,倾覆秦国;范氏占南,亡郑国;荀氏占东,亡卫国。如此,三家之势已成!”
这是将秦国、郑国和卫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了?
三个家族都吃掉一个国家,实力方面瞬间膨胀了那么多,是不是该有新的人生目标呀?
士匄眼睛眨得有些频繁,脸色也是一再变幻,一时间看着整个人有点不对劲……
第755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武其实还是没有将话说明白透彻,点出谁谁谁占了哪些地盘,谁追究起来能解释为要当个圈地自雄的权臣,一个字都没有提到造反啊。
在任何时代,除非是个憨憨,比如朱高煦,要不然谁会将造反整天在挂嘴边念叨?
造反这种事情只有一个章程,要么不做,做了就只做不说,不然是在提醒当权者设局,弄得个朱高煦明明手下有数十万大军,没打几战就被分化瓦解,搞笑一般的投降了。
士匄听懂了吗?估计是没有听出吕武要分裂晋国,心里的野心则是有如杂草萌生狂蹿。
“前有景公灭赵氏,我等所为之事猛于赵氏,岂知再无景公般国君?”士匄问道。
吕武装作惊了一下,反问:“你说,当如何?”
士匄沉默了一小会,低声说道:“容我思量,容我好好思量……”
这个就是没有前例的苦恼,无法借鉴需要开动脑子去想,能不能想出个解决方案则看智商和野心了。
其实,范氏是应该感到迷惘,遂心地按照贵族的本能拼命地扒拉好处再增加封邑,越来越是家大业大,大到手里的实力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没有找到前路必定会迷失在权欲之中。
曾经的赵氏就是上述那种情况,强大到没有目标,搞什么谁都拦不住,想弑君就弑君,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然后被晋景公暗中布局良久,再逮着机会来一下狠的,一夜之间赵氏就如土鸡瓦狗般地被灭了。
吕武的惊讶是假惊讶,想干什么一直都有明确目标。
士匄的迷惘则是真的迷惘,一时间千头万绪有点难以理清楚,需要一些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现在有谁能阻止阴氏、范氏和荀氏划疆自雄吗?晋国内部并没有,各诸侯也没有,能阻止发生那种局面的只有他们三个家族自己。
如果没有明确目标,晋国那些老前辈发生过的事必定会发生在阴氏、范氏和荀氏身上。
什么事?没对手就给自己找对手,三个家族渐渐走向对立,再操起家伙开打。
晋国的内乱为什么会频发?不就是卿位家族的实力强大,足够强大又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或想法,卿位家族之间可能是自己发生摩擦,也可能是有谁在暗中作梗或是进行布局,搞到互相攻打的局面。
士匄走了,带着满腹的心事离去。
“主,或可再添一剂猛药。”宋彬刚才在内帐,不是故意要偷听,帐篷的面积就那么大,不存在什么隔音效果,想不听到很难的。
吕武问道:“如何讲?”
宋彬说道:“范氏自誉为第一家,悼公在位时便是百般忌惮,方有智氏为元戎,亦择选主为元戎。”
范氏的士燮察觉到栾氏和郤氏要火拼,很清楚不管两家最后到底谁赢谁输,范氏都要因为实力太强被凸显出来。
士燮没有信心应对得胜了的栾氏或郤氏,他的选择是自己绝食而亡,想着的是让范氏脱离那个漩涡。
范氏有段时间比较消沉,轮到士匄上位则是改变了家风,确确实实让晋悼公心里无比忌惮。
“晋之势非我可控,我所行之事,有愧悼公。”吕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讲了这么一句话。
宋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正说什么都是错的。
倒不是吕武假惺惺,没有他晋国就不会分裂了?第一个着手想要分裂晋国的就是范氏。
后面为什么是赵、魏、韩干成了?主要是范氏的心太大想要吃独食,魏氏和韩氏一见形势不对,迫于压力跟范氏结盟,干的事情则是让范氏跟赵氏互相死拼,再跟赵氏搭伙灭了范氏,三家快快乐乐地把晋国给肢解了。
曾经的晋悼公到底想干什么?他在周王室那边寄居的时候就发现晋国的卿位家族太过于强大,回国继任君位朝思暮想的是削弱卿位家族。
晋悼公一度借着名份的大义说话很管用,等弑君的影响慢慢消散,虚假的掌权如影子遇光给没了。
明明是中军佐的韩厥为什么没有被选中当元戎?不光是韩氏没有表态会奉从晋悼公的命令,还因为韩厥这个人就是个泥菩萨。
晋悼公看重韩厥除了对赵武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是公事公办,只是不得不考虑韩氏能不能压住智瑩、中行偃等“卿”,一再思索下来得出的结论是韩厥斗不过智瑩,能压制住有弑君污点的中行偃,绝对压不住几乎没有底线的智瑩。
一旦韩厥斗不过智瑩,晋悼公就不止是走钢丝,晋国被弑杀的国君可是一点不少,多一个晋悼公不算多。
再则说,一个实力完全没有受到损失的范氏在旁边安逸待着,真是韩厥上位的话,智氏的麻烦是麻烦,养精蓄锐在积累实力的范氏不出三十年绝对会成为大患。
必须的说的是,晋悼公看得透彻,一系列没得选的局面下,选择了较为可控的选项。
晋悼公后来为什么选吕武当元戎?除了士匄自己后退之外,主要是晋悼公也有固定思维,想着吕武的根基太浅,由吕武来担任元戎必定会遭到掣肘,能让阴氏当盾,也能收服阴氏当刀。
想法很美好,晋悼公唯一没想对的事情只有一件,怎么都料不到老牌卿位家族怎么就压制不住一个历史只有二十年不到的阴氏。
别说是晋悼公了,以春秋的规则,谁能想到局面会成那样?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士匄则有很多话说,摊开讲清楚挺令人无奈,有些人说是能耐也好,说是时运也罢,窜起来跟窜天猴似得,怎么止都止不住。
那种状况只能用“时来天地皆同力”来解释,就是他无论想干什么都能干成,搞到事成之后实力强到无人可制,再加上又有很夸张的威望,大家能怎么办嘛!
现在知道吕武到底想做什么的人不多,亲儿子吕阳的参与度还没有宋彬高。
这也算是正常情况,特别是以春秋的礼法来说,作为家宰会是家主的最后一道防线,几乎什么事都会参与进去。
吕武想了想,说道:“去办罢。”
宋彬无声行礼,面朝吕武倒退了几步,再转身撩开帐帘走出去。
局势走到当下,分晋对于阴氏来说“化家为国”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换种说法就是不成既死了。
“需要带上韩氏啊……”吕武没出声,心里在考虑着事情。
自那一位周天子上位之后,阴氏一直有目标地在进行投喂,仅是钱财收买让周天子进行册封有点难度。
韩氏一直是晋国负责跟周王室邦交的家族,双方的关系足够深远,不单单是周天子需要有所顾忌,连带周王室的公卿都要卖韩氏一些薄面。
阴氏这边在投喂周天子以及周王室一帮公卿,钱给到位了是开路,再加上韩氏在人情方面操办,成事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韩氏愿意自己挪块地最好,不愿意……,我不能逼得太狠。”吕武很明白这个道理。
范氏不久前想要让赵氏挪块地,搞到两个家族只能存活一家,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阴氏再建议韩氏挪地几乎是明摆着挑事了。
在“化家为国”的大业面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其余事情都需要暂时搁置。
“元戎?”解朔进来已经有一小会,呼唤没有得到吕武的回应,耐着性子等了良久,不得不再次呼唤。
吕武不知道解朔来了吗?他想事情还没有入神到那种程度,肯定知道的呀。
刚才,吕武是在想既然带韩氏玩,要不要连解氏也带上玩建国的游戏。
要干谁都没有干过的事业,吕武的本心是不想带着残余糟糠,干脆重建一套全新的秩序,比如去掉老旧的那一套,搞集权的置郡县。
当然,一下子废掉分封的动作太大,吕武有再大的威望都兜不住,首先要跳反的就是阴氏内部的一帮臣下之臣。
没穿越之前,吕武看过一部《大情妇》,里面有一段始皇帝要修渠的剧情,闹到始皇帝要亲自去杀封君。
但凡是懂一些历史常识,编剧能写出始皇帝要亲自去杀封君啊?
即便是历史进程到了那个时候,封建依然是一种主流,不但臣下之臣不是某位大王的臣子,连带封君财产神圣不可侵犯都还健在,什么时候轮到下位者没有犯罪能任意被打杀和剥夺财产啦?
鉴于是秦国,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
是是是,俺家的地在国家工程的必经之路,是应该让开。
然后,补偿呢?
啥,没补偿?俺家不但要出地,还要出人、出钱,心甘情愿被白嫖???
懂了,不感恩就要被灭全家是吧?俺感恩还不行嘛!
吕武在晋国,时代也没有“进步”到君要臣死臣不得死,不可能全面废除分封,干“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功臣亡”的事就更不能了。
限制则是必须限制,不要闹得阴氏干的事情以后被自己赐封的贵族重演。
这不,吕武搞了施以大恩惠。
想着升爵、发财、得土地是吧?俺不会只顾着一小撮人,大家一块得好处咯。
俺那么大方,有些事情是不是能变通一下,比如不再以贵族养兵出兵的模式,建设一支属于国家的军队呀?
现在这件事情对吕武并不难办,他就是一个大家族的家主,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人口,归附和依附的贵族只是占整体实力的三成不到。
“元戎???”解朔真不知道吕武在想些什么,喊了那么多次都不答应一声。
吕武的视线可算是落在解朔身上,问道:“何事?”
得到搭理的解朔可算是不纠结了,说道:“楚使节前来,提及罢兵一事,又言明岁会盟于何地,邀何人,皆由元戎做主。”
撤兵?
会盟?
那是郑人和宋人都跑了,甚至搞出楚军追击宋军弄死了宋君子成的事,反晋联军自己土崩瓦解啦。
吕武就纳了个闷,凭什么觉得晋军能够让楚军安然退兵的?
他说道:“命张老出使楚营,问问楚军是否偃旗。”
想就这么跑了?没门!
解朔得到命令离去。
吕武召集了有话语权的众人,包括解朔在内,该到的都到了。
“如楚不愿偃旗,我军当即进攻。”吕武比较刻意分别扫了彘裘和韩起一眼。
彘裘在楚军“左右广”手里吃了大亏,后续一直没找到机会讨回颜面。
韩氏思思念念要重新获得卿位,哪怕是吕武愿意帮忙,韩起没获立战功好意思上位吗?
“范裘为前茅,韩起为‘佐’。”吕武说道。
士匄见彘裘迟疑看过来,点了点头表示吕武的安排没毛病,范氏的确应该雪耻,并且当前的机会很好,范氏必须记住吕武的这个人情。
同样得到命令的韩起在等彘裘应命,好跟着一块接令。
就是那样的道理,韩氏以前怎么样早就翻篇了。
韩起想获得高位不能缺了战功,不然哪怕是坐上去,屁股杵在卿位宝座,大家心里能服气吗?缺了认可被笑话没关系,遭到挑战就麻烦大了。
“诺!”彘裘接令。
韩起跟着应:“诺!”
两人行礼完利索地出去,聚将点兵就等追击的命令被下达。
楚军真的在撤了,先走的是楚国正儿八经的军队,刻意将召集来的蛮人留下殿后。
吕武这边只是等了半个时辰不到,没有等张老回来复命,下达了让彘裘和韩起出击的命令。
这是吕武料定楚国才不会偃旗,不但要帮楚国料理蛮人,还想狠狠地咬楚军一口。
楚国的确也不会偃旗,一旦偃旗就是投降,最好的结果是留下一半的军队,再送上各种物资当赔礼。
另外,楚君熊招要是选择偃旗,楚国周边的国家会看到遮羞布被彻底撕烂,指不定会对楚国做点什么。
所以,在偃旗和面对未知风险的选项上,楚君熊招选择了面对未知风险。
士匄问道:“大军南下,抑或向东?”
向南就是打进陈国,进了陈国还能去找子产率领的郑军玩耍,也能入侵蔡国,再进去楚国腹地搅一波。
向东则是去收拾宋国。
吕武没有犹豫,说道:“先行南下,再挥师东进。”
小孩子才做选择。
大人全部都要。
就是吧,小心力不从心……
第756章:未雨绸缪
在春秋时代当贵族并不容易,当一个大贵族就更难了。
倒不是什么难处,要懂得经营,也就包罗了懂农事、善工程、掌军事等等很多的技能。
现在国家出征是以各个贵族带兵效命为体制,尽管出征将士会自行武装和自带干粮,以为就没有后勤维持了吗?
贵族不可能真的什么都让出征将士自己准备,必要的后备物资总是要携带一些,再来则是勾画后勤补给线。
仅仅是出征维持后勤补给这一项,对山川地理不熟悉能办好吗?肯定是不能的。
因为列国都不会去攻击补给线,后勤维持讲的是出征军队的后方能不能支应,其它倒是没有过多的风险。
吕武嘴皮子上下一阖一碰,进军的路线定了下来,还不知道要让多少人忙得跑断腿。
进军追着撤退的反晋联军侵入陈国,到一个叫“鬼阎”的地方让楚军给走脱了。
楚君熊招后面又给派了使节见吕武,很是埋怨为什么要追,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换作是在其它年代,楚君熊招这样的行为会显得有些搞笑,问题现在是春秋啊。
结果是,楚君熊招派人去问吕武那些话,传出去成了晋军咄咄逼人。
曾经的“邲之战”中,楚军就很有风度地让晋军无序退兵,还有楚军一边追一边教晋军怎么逃跑。
到了“鄢陵之战”期间,晋军可算是洗涮了被楚军教逃跑的耻辱,愉快地重演了胜利一方教战败方逃跑的画面。
战胜者教战败者逃跑?这种事情在现代就是一种恶搞,于春秋却是一种杀人诛心的折辱、
在春秋的战争史中,一般是某方不想打了会派人“告辞”,处在优势一方的军队大多是同意对方撤离;一旦是优劣势非常明显,占据优势的一方会要求劣势方偃旗。
提出偃旗就一个意思:别特么想得美,留下点什么东西再走。
说到底,春秋的诸侯可是明白人,知道战争打得都是利益之争,输的一方想极力避免损失,赢的一方则是尽力获取好处。
国家颜面?春秋的交战规则不就是那样吗?认输的一方没赔偿点什么就跑,相反是一种无耻的行为,会令世人所不齿的。
可以将那种规则看作是失败者必然要得到的惩罚,用以震慑没实力又千方百计想要搞事的诸侯,为“东方世界”的稳定做了不小的贡献。
“子产率军复奔,往蔡而去。”彘裘脸上满是鄙夷。
郑国攻打盟友,劫掠得正欢的时候,反晋联军败退下来,晋军也追杀了过来,得知消息的郑军很利索的跑了,跑去攻击另外的一个盟友蔡国。
可以想象郑军怎么对待陈国就会怎么对待蔡国,必然又是冲进去一阵肆虐。
士匄一脸思索地说道:“子产如此,日后何以立国?”
那是子产破罐子破摔了吗?
以形势来看,郑国的国君和大批大臣被晋国俘虏,连带城邑还在一个又一个的失陷,哪怕晋军最后撤离也必然带走大量的人口和物资,遭到掏空的郑国受到重创会成为一个事实。
吕武心想:“子产是觉醒了吧?”
什么意思?
不就是郑国遭到重创,不想方设法地弥补损失,以后很难以立足嘛。
子产这一次固然是让郑国的名声更坏,得到的实惠却不止是一点半点。
所以是,在彻底虚弱下去和获得实惠的选项上,子产选择了获取实惠。
名声坏了,手上还有足够的实力,代表着至少还有未来。
名声再好,实力一点没有,就问能不能让郑国继续存在下去吧?
吕武环视众人一圈,说道:“陈君弱遣使节而来,距我不足二十里。”
现在晋军分得比较散,前军跟中军有三十里的间隔,关于陈国派来使节的消息是前面的韩起派人回来通禀。
士匄笑吟吟地说道:“必是来降。”
那就是废话了。
宋国带头,好几个国家合在一块凑成反晋联盟,战争在去年爆发,两年不到反晋联盟土崩瓦解。
晋国再一次用事实告诉世人,自己不但行,并且还很行。
本来就是被裹挟进反晋联盟的陈国,他们有自己的心理活动,认为本身就是被迫着搅和进去,也许将事情讲明白能得到晋国的原谅,再表态愿意追随晋国,极可能会获得一些好处?
吕武问士匄,道:“可纳陈国?”
这事不是元戎拿主意的吗?
士匄先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眼见着郑国要失去大片疆域,晋国的势力范围向南进行扩张,离陈国和蔡国近了不少。
在往后的日子里,郑国注定不再作为一个二流强国,能当个三流诸侯国就算不错了。
局势的变动之下,晋国怎么去处理陈国肯定要跟着变。
如果说以前陈国离晋国太远,接纳陈国会让晋国疲于奔命,当下郑国已经彻底不行,楚国那边好像也是进入虚弱期,陈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对晋国来说就显得有点用了。
吕武那句话就在问士匄一件事:范氏要不要留个尾巴,好在将来继续向南扩张?
将前因后果想明白了的士匄说道:“可纳陈国。”
同样的字眼,说话的语气不一样,想要表述的意思也就不同了。
吕武颔首,说道:“如此,下军将应当从速。”
目前解朔正率军在陈国境内左冲右突,不光是追击从“圉”逃过来的联军,陈国的城邑也在他们的兵锋之下。
这个可不是吕武教坏了解朔。
说到底,晋国的战争模式从“沫之战”后就出现变化,战争不再仅限于两军相争,逮到机会能攻破城邑必然不放过,再尽情地获取战利品。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晋军进行的战争从春秋模式进入到战国模式。
然而,抢先进入战国模式的并不是晋国,其实是楚国和吴国。
楚国和吴国的战争从来没有让非武装人员走开的规矩,打起来压根没有什么规矩可言,并且不管什么老弱妇孺。
很奇怪的是楚国打宋国、郑国,包括一再跟晋国交锋,严守着属于中原的那一套规矩,也就是战争仅在两军对垒,不会刻意去伤及无辜。
不太好说楚国对待吴国和之外为什么要双标,致使战争出现变化最大的祸首则是晋国无疑。
那里面当然有吕武的锅。
吕武是什么人啊?他逮住机会就往阴氏扒拉人口,视每一次服役为壮大阴氏的机会。
获得人口以及物资的作风在吕武成为元戎之后带给了全体晋国贵族,与晋国爆发战争的国家能不倒霉吗?
当然了,战争波及到非军事人员了没错,血腥的屠杀或是乱杀无辜则暂时并不激烈,经常是战败一方的黎庶乖乖跟晋军走,几乎没有出现过非暴力不合作的场面。
用一些人的说法:奴性很重啊!连反抗都不会。
楚君熊招跑得很快,穿过陈国直接逃回“郢”去了。
他们回去后并没有解散军队,甚至还进行了征召,各处的楚军汇聚向“郢”而去,慢慢正在聚集起一支大军。
这是防备晋军没有见好就收,做好了晋军一旦越境就上去保家卫国的准备。
吕武则是率领晋军在陈国搅了一圈,再转向西南逼降了蔡国。
“楚都‘郢’聚兵十万?”士匄听到这个消息出现了犹豫。
晋军一路打下来,随着越来越向南边走,军队的数量肯定会一降再降。
战死的,失踪的,受伤的,生病的,留下守备的,负责运输战利品的,林林总总一再分兵,负责继续征战的军队数量下降到不到五万。
士匄看向吕武,说道:“两岁前楚遭奇耻大辱,今次……”
能够再次兵逼“郢”耀武扬威的话,晋国这边肯定不愿意放过的。
之前已经欺辱了楚国一次,楚人绝对不愿意忍受第二次,晋军要是表现出再次兵逼“郢”的迹象,相信楚君熊招就要率军来拼命了。
吕武说道:“不若中军佐往‘商丘’,我料宋之君臣必降,届时取之以利,复而盟之?”
妈呀!
楚国聚拢了十来万的大军,还摆出一副要拼命的狠劲?
晋军的战线拉得太长,兵力方面也着实分得有些散,除非是继续从国内调兵,要不然还是别继续刺激楚国啦。
非但是那样,吕武还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随时带着大军向北撤离。
有些事情不能讲出来,要不然会很伤士气,一些事情则是必须去做,其中就包括逼迫宋国投降并且再次成为晋国的小弟。
士匄答应了下来,复道:“宋为叛逆,不可轻放,需以重罚。”
从道理上来定义倒是没错,问题是宋国对晋国的用处该怎么来评价?
宋国在两年内没了四万以上的军力,国家的军事实力估计是处在历史的冰点,还能经得起晋国的多少折腾?
吕武打算让士匄拿主意。
阴氏并不在南边,范氏才是那个该仔细设想怎么布局的家族。
郑国的境况已经是吕武布局中出错的一环,不过吕武并不感到后悔。
阴氏这一波从郑国那边获得了二十多万人口,物资方面也是多得惊人。
从某一方面来讲,阴氏从郑国获得越多对范氏就是一种削弱。毕竟等着范氏去收获,还不如阴氏先下手,是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层面,郑国是阻止范氏继续南扩的存在,也就是郑国越强对范氏可能造成的打击就会越大,阴氏严重削弱了郑国是在帮范氏打开南扩的大门。
怎么去处理宋国?以前宋国是晋国用来牵制楚国的国家,晋国察觉到宋国有些独木难支又想扶持吴国。
现在的局势是吴国遭到楚国的重创,短时间内吴国不被楚国灭掉就算天幸,吴国哪来的能力继续给楚国制造麻烦;宋国同样遭到重创,只是楚国的境况也不美妙,算是一种平衡,双方的实力差距变动不大。
如果士匄非要折腾宋国,晋国固然能够得到短期内的利益,何尝不是在帮楚国的大忙呢?
吕武放权就想看看士匄的战略眼光怎么样。
士匄走了,没有带走太多的军队,仅仅是带着一个“旅”作为护卫力量前往“商丘”。
抵达“赭丘”附近的晋军没有再挪动一步,后面甚至开始结起了硬寨。
这个“赭丘”在颍水的东岸,过了颍水就是蔡国的势力范围。
该地并不是什么交通要道,距离楚国都城“郢”更是有上千里之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时节也临近当年的冬季。
战争进行到这一地步,援救“斗首”被困的任务完成,甚至还超额地攻占了“新郑”,控制了大半个郑国,陈国和蔡国重新屈服。
“后方何时事妥?”吕武问道。
彘裘担负着后路的军务,立刻答道:“今岁难矣。”
难了好啊。
越是难,代表收获就越多。
吕武看了一眼满脸纠结的彘裘,经历控制脸上的笑意,心想:“郑国都要被搬空了,范氏肯定无比心疼,偏偏郑国还不归范氏管,只能干着急。”
那可不止阴氏在大肆收获,范氏、解氏、韩氏、张氏……包括中小贵族,哪一家不是卯足了劲想搬空郑国呢?
现在看的就是谁的办事效率快,能占好的好处也就越多。
吕武说道:“我往‘壶丘’,欲在此处建座武城。”
所谓的“武城”就是个统称,意思是用来驻兵的军事重镇。
彘裘都不知道“壶丘”在哪,倒是能明白吕武建立一座坚城有什么用意。
“今后便是范氏专诸南疆,建此武城需范氏出大力。”吕武说道。
那个地方是蔡国、陈国和楚国的三角区,归属方面其实时不时就存在变动,跟战国末期的泗水区域有点相似。
头顶上的老爷一直变,搞得下面的人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楚人、蔡人还是陈人,治安方面肯定也存在大问题的。
彘裘知道里面对范氏的好处,说道:“请元戎示下。”
吕武说道:“需范氏调集民伕,我再命陈人、蔡人前往听命。”
彘裘说道:“此事重大,我需禀告中军佐。”
这是应有之意。
彘裘只是范氏小宗的宗主。
士匄才是范氏的老大。
吕武为什么要帮范氏一把?还不是陈国和蔡国对于楚国而言就是两道菜,偏偏不知道士匄会怎么处理宋国。
为了不至于让蔡国和陈国在晋军撤离之后亡国,吕武总是要做点什么的。
当然,一旦武城建立起来,驻军肯定是由范氏来,怎么样都要长期安排一个“师”以上来当钉子。
那么一搞,范氏老老实实看住南方,省的有余力再去搞东搞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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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无语,事情太多,食言啦。抱歉!
第757章:听说过自治吗?
得知今年的冬季又要在外渡过,晋国的贵族算不上有天大的不满,失望和担忧则是无可避免,
晋国的内乱在三年前爆发,波及的层面很大,一下子没了三个卿位家族以及五个中等家族,覆灭在内战的小家族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三个卿位家族?魏氏和赵氏,羊舌氏虽然是公族也是卿位家族,不就是三个嘛。
中等家族被灭的五个,有两个在赵氏最危急的关头选择相助,然后被士匄毫不犹豫地给灭了,剩下的三个中有一个帮助魏氏被阴氏灭掉,最后两个则纯粹是挡了路。
挡路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没那个身板偏偏要去横在路中间,可不就要倒霉?
在**中,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无辜不无辜,聪明人早就眼疾手快躲开,又或眼睛放亮找了可靠的靠山,只有蠢笨或眼瞎的才得了一个求仁得仁的下场。
当然了,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比如“义之所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或者“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有些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
有的人死了则是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帮助赵氏的那两个中等家族,即便是亲自动手去灭亡的范氏也保持了尊重,其余人嘴上不说内心里认定就是义士。
美中不足的是赵武跑了,一跑就再也没有现身,使得赵氏的灭亡少了悲壮,一些相帮而灭的家族也被戴上了愚蠢的帽子。
那可不是嘛!
有人明知会死还是站出来。
有人应该与家族共存亡而苟且偷生。
就是这么一次次道义上的不完美,才让人们开始觉得遵从道义很蠢,慢慢什么理、智、仁、义、信变得一文不值,相反认为不折手段之下的成王败寇才是人间真理。
“我家得闻赵武在极北之处,聚拢部众约有四千。”吕武并不是要讨好范氏,才将这个消息传出来。
那个“极北”其实也没有多么北方,反正是没有到北极去。
对于赵武出现在濡水一带,吕武其实也是感到万分懵逼的。
这个濡水是在哪?大概是现代保定一带,以目前的势力划分则是已经非常靠近北燕。
没错,北燕就是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
在当前的时间节点,这个战国七雄之一根本没什么存在感,他们跟周王室以及中原列国失联已经有数十年之久。
之所以当前历史阶段称呼为北燕,主要是中原腹地还有一个叫“燕”的诸侯国,也就是被范氏灭掉的那个南燕。
士匄一听也懵了,闹不懂赵武是怎么悄声无息逃到了那里,同时搞不明白阴氏是怎么发现赵武的踪迹。
按照当前的势力划分,濡水的周边是北戎的地盘,而往南分别有鲜虞、仇由、鼓国、肥国和长狄。
这几个并非全是国家,像鲜虞、长狄和仇由只是部落联盟,鼓国和肥国才是国家。
另外肥国是白狄所建立,鼓国则是异姓分封诸侯国。
“赵氏乃有白狄血脉,赵武往北寻白狄,此后便为白狄?”士匄很唏嘘。
说起来,赵氏确确实实有白狄的血脉,只不过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现如今中原列国没有拿异族当回事,自强不息之下一点都不忌惮异族,哪个谁身上有异族血统也就没有被放大。
现实是什么?是诸夏这边弱小时会比较敏感,打不过那个异族,本国的某人有异族血统就是原罪;而在诸夏王朝强大时期,有异族血统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坚定认为还不是需要老老实实为王朝效命。
所以翻开史书会发现一种现象,中原王朝强盛之下,哪来的一切没问题,到了弱小和屈辱时期则玻璃心很严重。
强汉有众多异族在效命,他们为汉军北伐匈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盛唐的异族将领不要太多,并且每一战必定召唤异族当雇佣兵。
汉帝国和唐帝国有相似之处的是,国家的衰弱之时,之前那些服顺的异族亮出爪牙。
而汉帝国和唐帝国不同的是,强汉就是再衰弱都能摁着周边的异族摩擦;盛唐则是在异族的肆虐下半壁江山沦陷,甚至搞到皇帝被逼杀死爱妃。
为什么诸夏这边有汉族,而歪果那边却是有唐人街?道理不一定对,且听听便是:强汉逮谁揍谁,谁能喜欢得起来;盛唐则是无比喜欢撒币,又有哪个歪果仁会不喜欢。
“白狄……”吕武真心没琢磨明白赵武要干什么。
现在又不是其它的时期,哪怕是投奔异族当带路党,能带着异族的军队回来报仇吗?明显不可能的。
目前的时间节点,诸夏的列国不出兵征讨,异族就该烧高香念道祖宗和万方神灵保佑了。
士匄问道:“赵武会否往齐国?”
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赵武收集了足够的本钱,将会投奔齐国,借齐国的力量再回到晋国报仇吗?
吕武都不好意思露出看智障的表情。
齐国接二连三被折腾得那么惨,要不是吕武还有用得上齐国的地方,齐国的下场不会比郑国好到哪去。
士匄又说道:“赵武往齐国,行之以秘,进而投奔楚国。”
这么说倒是有点可能性了。
赵武先去北方聚集实力,比如找自己的白狄亲戚招兵买马,再去齐国那边寻求财力上的支持,最终遁往楚国当贵族,从此以后成为楚国的臣子矢志不渝地对抗晋国。
以当今的时间点,能对抗晋国的只有楚国,赵武想报仇除了投奔楚国之外,压根就没得选的。
齐国绝对深恨晋国,他们在军事实力上无法与晋国抗衡,财力方面哪怕是历经浩劫而还有积蓄,一旦以财力相助楚国,两相结合肯定能够跟晋国掰腕子的。
吕武本来还没有想把赵武怎么着,甚至想着赵武会不会在异族那边开枝散叶,某天建立起属于赵氏的强大部族,进而改变整个北方的历史。
猜测出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让吕武冷眼旁观?他的心思并不复杂,中原王朝只有不自强才会受到异族的困扰,但凡是中原王朝争气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事情。
如果赵武真的在北方折腾出一片基业,吕武期待某天带着大军与之对阵的到来。
吕武这一代跟赵武没有发生大战,日后是赵武的子孙找吕武子孙的麻烦,好过冒出什么匈奴、月氏之类的什么玩意。
当然有一个前提,也就是不要让吕武发现赵武胡化!
一旦赵武胡化,不再是诸夏自己一家子的矛盾,变成了民族生存空间的争夺,意义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翻开历史会发现一个真相,历史上有数的几个强盛王朝,他们之所以强大完全就是被逼迫出来的。
像是汉帝国,没有北方匈奴的压力,老刘家的皇帝会时时刻刻想着收拾诸侯,整顿国内的有生力量,又是各种自强不息吗?
汉武帝刘彻对单独抗击匈奴感到心中揣揣,他将所有的办法都想了一遍,派出张骞要去联合月氏人,结果是月氏人怂逼,张骞却是发现了西域各国,给诸夏的餐桌上添加了不知道多少种菜肴,食物里面有多了多少种类的香料。
唐帝国也是在突厥的压力下才各种自强不息,甚至是在追逐突厥的过程中一再扩张版图,走出了比汉帝国距离更远的道路。
汉帝国和唐帝国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觉得外敌不足为虑之后,国内享乐主义盛行,不同点则是汉帝国没有唐帝国一个可劲折腾祖业的败家孙子。
“荀吴已入齐境,可否使之分兵北上?”士匄本能地不想留下什么后患,能让中行吴插一脚干掉赵武最好。
吕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说道:“此非国事,乃是家事。”
要学郤琦吗?用国家的力量去干私活,本来身上的污点就一大堆,不介意再多加一块斑斓是吧???
士匄一时间有点窘态。
老范家现在真心捉襟见肘,南方的压力就弄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哪来的余力出兵北方。
士匄到现在还搞不懂濡水在哪,问道:“可处在阴氏周边?”
这话说的。
阴氏是在向北扩张没有错,碰上了楼烦与代国,暂时没有往北燕那边探索,伸出去手被太行山挡住,没解决仇由、鲜虞之前,哪来的闲工夫去找其他势力玩耍。
吕武说道:“我不助力赵氏已然落下话柄。”
阴氏又不是范氏的小弟,士匄脑子昏沉到什么地步才想着让吕武去杀掉赵武啊?
士匄伸手拍击自己的额头,一脸尴尬地说道:“非是指使阴氏,乃言助我寻觅赵武踪迹。”
有区别吗?
这是范氏真拿自己当老大,先是想要指派中行吴,不成之后又来跟吕武套交情。
如果吕武和中行吴真的配合,不会以他们的主观来决定这件事情的影响,范氏稍微引导那么一下下,外人看来阴氏和荀氏就是范氏的小弟了。
吕武一时间头脑风暴,心想:“也许……,可以操作一下?”
外人看来阴氏和荀氏成了范氏的跟班是吧?那分晋就是范氏带头干的!
沉吟了一小会的吕武说道:“我可遣人,亦知会阿吴相助。”
士匄估计没想到吕武真的会同意下来,一时半会有点愣住。
吕武不给士匄多思考的时间,说道:“宋国既降,范氏索取过重,为国家计,宋国邦交归于阴氏?”
是的,宋国又成了晋国的小弟,然后被士匄敲诈了一顿大的。
士匄要说点什么,吕武先开口了。
“索取财帛需往周天子处运去三成。”吕武说道。
周王室之前宣布宋国就是叛逆,不能没有相关的后续。
士匄本心想要拒绝,考虑到吕武刚才答应了不合理的要求,拒绝的话吞咽进去,笑着说道:“如你意便是。”
吕武站起来走到帐帘边上撩开,看着外面的大雪纷飞,一时间看表情好像是有点惆怅。
时节进入冬季,晋军的军事行动却是没有停止。
位于郑国境内的晋军忙的是运送战利品归国,几乎是将郑国掏了个半空。
出使宋国的士匄那么急着赶回来,有试图阻止继续攻打郑国,不想自己锅里的肉被分食得干净,阻止意图失败只能赶紧分羹。
这一战之后,郑国或许会继续存在下去,但也只是存在下去,哪怕子产从陈国和蔡国极力获取收获,从今以后郑国很难在国际局势有什么重要作用了。
关于阴氏与范氏封邑置换的事情,士匄是等郑国被折腾够呛才答应下来,他再不答应就会得到一个千里无人烟的郑国,赶紧答应还能阻止包括阴氏在内的各个家族继续跟范氏抢食。
“‘壶丘’之边武城若成,我以为当每岁换防为妥。”士匄说道。
那座新的城池还没有名字,有点政治智慧都能看出存在意义重大。
武城一旦建成,再加上驻扎晋军,代表的是蔡国和陈国将会牢牢控制在晋国手心里,还能对楚国造成很大的威胁。
关于这一点,士匄哪怕知道会耗费很庞大的人力物力,有点脑子都要答应下来。
只是吧,士匄并不想由范氏独自去扛起来,提出了每年换防的事情。
吕武笑着说道:“如范氏愿使阴氏、荀氏……众家插足南境,我自无不可。”
士匄脸僵硬了一下下。
晋国现在的情势非常特殊,阴氏、范氏和荀氏各自划分势力范围,不出特殊情况谁都别贸贸然进入他人领域。
反正阴氏是不会允许范氏出兵自家的地盘,范氏要是自己拆台,出了一点什么事就不能怪别人。
也就是士匄的思维一下子没兜转清楚,考虑到了范氏短时间内的得失,没有思考到长远的未来。
士匄被吕武那么一提醒,暗自咬了一阵阵的牙,笑道:“是我失言,不可当真。”
吕武只是笑了笑,视线重新转到了帐外。
“阿武……”士匄举起了酒盏,一口给饮尽,低沉声说道:“上次有言,若再出景公之君,你未告知我将如何。”
吕武视线重新落在士匄身上,说道:“景公有为,乃是栾氏、郤氏为戈为矛,阴氏、范氏、荀氏不相争,何至于斯。”
那么,阴氏、范氏和荀氏真的能够长久和平相处,不给某一任国君找到机会吗?好像、似乎、或许……的各种不确定名词,很难吧?
士匄与吕武对视,一再犹豫之后,说道:“阿武可曾听闻‘自治’一词?”
听过的。
太久远的不提,像是“我大清”后期,各省通电自治,进入到割据时代。
吕武脸上惊讶,心里则是狂喜,想道:“不愧是第二才子,没有例子能够借鉴,想到了划疆自治这条路。就是吧,脑洞还不够大,俺还需要好好地暗示一波呀!”
……………………
唉,啥都不说啦,更新不给力,追订狂掉,但是作者菌也没办法呀!
第758章:万事俱备,回国就分晋
新一年的春暖花开就那么平淡无奇又悄悄的来了。
吕武率军在“壶丘”驻扎了一个冬季,天气转暖之后开始监督筑城。
筑什么样的城,规模和规格到底要怎么样,一个冬天的时间足够吕武跟士匄商量个仔仔细细。
现如今的贵族几乎万能,筑城什么的压根就不在话下。
考虑到位于颍水边上的武城是由范氏来派兵驻守,一概的要求都是由士匄来提并拿出筑城的方案,期间吕武没有多话。
诸夏春秋时期的武城有什么要求吗?其实还真的有。
比如,一座主城必须要有一些子城,也就是一座主城再加上边上的一些烽燧之类,一般主城用来驻扎大量的兵力,烽燧则是每一个派遣二十人左右驻扎并进行警戒。
“陈国、蔡国来人甚少,需派遣加以督导!”士匄看上去很是恼火。
这两个又做了晋国小弟的诸侯国,他们来的人少是有理由的。
子产率领郑军先入侵陈国,后面又去肆虐蔡国,他们入侵期间陈国和蔡国的主力被带走出国。
陈国和蔡国并不是什么强国,每次参加晋国为首或是楚国为首的会盟,带上三五千士兵几乎就掏空了国内的兵力。
春秋就是这么个情况,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两万郑军相对于晋国和楚国动辄出兵十数万看着有点少,对于陈国和蔡国则是一支能够灭国的大军了。
不要脸皮的子产没有能够抢得尽兴,先是被晋军吓得跑去蔡国,冬季临近跑去了汝水西岸的鱼齿山过冬了。
说鱼齿山可能会令人很陌生,提到“湛阪”则会让列国一下子有印象。
两年前晋军南下在“湛阪”那边打了一场大的,才有了晋军继续南下侵入楚国,后继搞了两件大事。
这个“湛阪”目前是个三不管地带,之前属于哪个诸侯国也有点不太好说,它最后的主人是许国。
值得注意的是“湛阪”距离楚国很近,只要跨过楚国的“方城(长城)”就能进入楚国境内。
上一次郑军跟随晋军侵略楚国,子产就率领郑军越过“方城”去掠夺了楚国的北境,看来他选择盘踞在“湛阪”是有点特殊想法的。
“我约楚君招于此会盟,楚军临近夏季便会来到。”吕武还是比较期待弭兵会盟能够顺利的。
也就这两年而已,“东方世界”除了一些不入流的诸侯国,其余列国一个个都遭到了不轻的削弱。
对于吕武来说,分晋的时机等跟楚国举行弭兵会盟完毕就算成熟,他们回到晋国之后就该把分晋的第一件事情办了。
该怎么分裂晋国这一方面,吕武已经做好了先期的步骤。
阴氏、范氏和荀氏各自划分好了势力范围,至于三家的势力范围里面还有其它的家族,那是各家自己的事情了。
相对而言,阴氏势力范围内的情况比较简单,除却韩氏和解氏已经没有什么大家族,一旦确认竖旗立国,各个城池换了旗帜就将变成一个崭新国家的城邑。
“会盟罢了,你我归国,事则多矣。”士匄没头没尾地讲了这么一句。
吕武问道:“何事?”
士匄说道:“阿吴侵长狄,控卫,伐齐,收获多也。”
是呢。
在晋军的兵锋之下,卫国只是抵抗了三个月就没了,卫君国君臣在“濮阳(帝丘)”遭到一锅端,城邑大半没抵抗就投了降。
给中行吴造成麻烦的是齐国。
在晋军进入齐国地界之前,齐国再一次将纪国和谭国双双灭亡,齐君吕光邀请中行吴率军到一个叫“闾丘”的地方交战。
这个“闾丘”是在鲁国的地界,并且距离鲁国都城“曲阜”不足三十里远。
齐军进入鲁国势力范围将一帮鲁国君臣吓了一大跳,等待接洽才知道齐国约晋国在“闾丘”那边开打。
要开打去自己的地盘打呀!
约在俺家开战是什么意思?
然后,鲁国君臣有没有拒绝,或是进行驱赶?没有的事,他们倒是集结起了大军,只是根本没有逼向齐军,再来就是按照惯例嘴巴哔哔叨个没完。
所以说,不愧是鲁国啊!
鲁国君臣则是觉得自己很难,他们前几年在跟齐军交战时丢进去两个“军”,后面又被晋军拉去凑人头损失了一些,主要是鲁国很缺乏胆气,选择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啦。
说起来也挺搞的。
鲁国跟齐国交战的次数不少,大胜则是只有“长勺之战”那一次。
鲁国凭什么打赢了“长勺之战”呢?当然是开战前一名叫曹刿废了海量的口水,不但要劳心说服鲁国的君臣,还要劳力去参与作战,可真的是太难了。
整个鲁国跟齐国开战的历史中就一个“长勺之战”能拿得出手,足足被鲁人吹嘘了一两百年,后面少不得某人的徒子徒孙大吹特吹,才有了曹刿占了史书上足够大的篇幅。
说实话,春秋没少发生大战,比“长勺之战”规模更大更精彩的战役多了去了,整个春秋也不会缺少名将,能够留名的又有几人?纯粹证明子孙后代争不争气很重要。
一旦子孙后代争气,干了一分的事业就能直接吹到满分,就问牛不牛逼吧。
事实上,有实力并不一定能出名,有没有人写文案搞宣传更重要,衍生出了一套赚取流量的“财富密码”。
中行吴率军前往“闾丘”跟齐军交战,不知道是攻打卫国造成的疲劳度太高,又或是齐军磕了药,总之中行吴率领的晋军竟然跟晏婴指挥的齐军打了个旗鼓相当。
能跟晋军打个五五开?南方霸主楚国都不一定能办到,偏偏是刚刚收复“故土”的齐军办到了!
吕武神色有些难以分辨地说道:“晏婴建议齐君光大肆封赏,用以‘谭’、‘纪’之地诱使齐人死战。”
摊开了来讲,晏婴某种程度上效仿了阴氏,事先将齐国大一些的家族喂得饱饱的,再给参战的士兵承诺战后的封赏。
为什么说晏婴效仿阴氏?就是他建议齐君吕光搞爵位等级,分了二十个阶梯,每一个阶梯立下什么功劳就会获得怎么样的奖赏。
齐人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仅仅是证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的正确性。
如果换作是以前,齐国不可能效仿阴氏,问题是晋国几次折腾齐国,打破了齐国内部的利益链,给晏婴的变法扫清了障碍。
吕武琢磨着只要齐国能将二十等爵持之以恒地玩下去必定会获得新生,只是很怀疑晏婴一旦故去之后,齐国还能不能保证二十等爵的庄严性。
这种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历史上的齐国也不是没有奋发图强过,搞了“稷下学宫”收拢人才,结果齐桓公(不是小白,是田午)一薨逝,没多久之后一个用作收集人才的“稷下学宫”变成空谈的演讲场所。
要说齐君田午建立的“稷下学宫”最大作用是什么,其实就是给秦国和楚国输送人才这一用途了。
因此战国有两个国家很伟大,一个是不断给秦国输送人才的魏国,另一个则是建立“稷下学宫”给列国培养人才的齐国。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位于“壶丘”边上的武城一天一个样,初具规模是到了临近夏季。
另外,会盟台已经修成。
而夏季即将来临之前,楚君熊招再一次派人来到晋军的营寨,通报楚国会盟队伍已经出发的消息。
到了那个时间点,得到晋国召唤的列国国君或代表已经过来,其中还包括了在“闾丘”跟晋国打平手的齐国。
整个会盟很隆重,仅仅是参与会盟的诸侯国就达到二十六个之多。
吕武是作为“东道主”来主持会盟,事先肯定要跟楚国商量会盟的盟书该怎么写。
按照楚国的意思,他们要的是“晋、楚之从交相见”的盟约。
啥意思啊?
就是晋国的小弟要朝贡楚国,而楚的小弟要朝贡晋国。
吕武怎么可能签订这样的盟约,要求楚国去掉王号,同时接受周天子的祚肉。
这个要求在上一次吕武就跟公子午提过,记得公子午同意楚国去王号但没有答应接受周天子祚肉的要求。
“你我盟誓仅于此也。”吕武见公子午没有明白,索性讲得更明一些,道:“无需约定不再相攻,亦无用朝贡之实。”
公子午直接愣住。
弭兵会盟不是为了寻求止戈罢战吗?不约定停战,还弭个什么兵啊!
另外,争来争去死那么多人,为的不就是能从列国那里获得保护费吗?盟约上不提各个诸侯国该怎么个朝贡方式,以后是不是还要争个你死我活???
公子午提出了疑问。
吕武说道:“你我相知,绝无年久止戈可能,仅是一篇数岁休战之文也。”
呃!
道理都懂,只是这么直接好吗?
吕武说道:“你请示楚侯。我以为楚侯懂我之意。”
公子午肯定要请示的呀。
事后也证明楚君熊招是个敞亮的君主,就是依然拒绝接受周天子赐祚肉。
吕武见无法尽善尽美,换了个楚君熊招在登台会盟时宣布去掉王号的要求。
这一次楚君熊招答应得很痛快。
会盟顺利举行,中间一点意外都没有发生。
列国的君臣听了盟书内容,见没有商议止戈,更没有谈及朝贡的事情,一个个懵逼之余再听到楚君熊招亲口宣布去掉王号,换成了脸色呆滞。
“阴子。”楚君熊招试探性地问道:“再见阴子,想必你我便可把臂言欢?”
吕武就知道楚君熊招猜出了什么。
楚君熊招是一国之君,有资格跟他“把臂”的人也只能是一国之君。
“我料有那一日,你我或将盟好。”吕武说道。
这一下,楚君熊招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了。
第759章:起雄城,大事近
这一次会盟虽然匆忙,但是一点都不失隆重。
两个霸主国都在场,该来的诸侯国一个没少,大多数的诸侯国是国君亲来见证会盟。
列国有些纳闷的是无法定义这次会盟的意义,说是弭兵大会,盟誓上没有提到罢兵止戈;讲来是晋国和楚国的利益分配,又没有安排列国到底该向晋国还是楚国朝贡。
这个也是列国根本插不上话递意见的根由,无论晋国还是楚国想决定什么,他们只有听着的份。
期间,跟晋军打了一次五五开的齐国,也就是齐君吕光觉得齐国牛逼了,想着要插足获得话语权,遭到晏婴的劝阻。
因为在“闾丘”打了一次平手,齐君吕光是真的有些飘了,并且的确也该感到骄傲。
那可是晋军,还是有善战之名统率的晋军,齐国能击败难道不应该骄傲吗?
晏婴没有讲什么难听话,一来是知道齐君吕光属于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货色,再来是不想打击齐国刚刚恢复的自信,仅是劝齐君吕光得实惠而不逞口舌之利。
这话根本不成立!
国家与国家之间,有实力就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再用话语权来给自己创造能获得好处的环境,明明有那种实力却放弃话语权简直就是蠢透了。
晏婴心里非常明白仅仅只是跟晋军打了一次平手,还不是齐国飘飘然的时候。
他见识到了“重赏之下”的成果,思的念的是稳住齐君吕光,怎么都要将变法的成果守住,接下来再找机会提振军民士气,恢复齐国的骄傲,再想办法进一步图强。
另外,晋国跟楚国的会盟没有提到弭兵,着实是让晏婴感到忧虑。
不是弭兵会盟,代表晋国和楚国并不会约束对方,两个霸主的用兵不遭到限制对有些国家来讲不是好事,尤其是齐国又灭亡了谭国和纪国。
会盟结束之后,吕武带着晋军以及愿意跟着走的诸侯君臣离开“壶丘”了,留下了士匄继续督造武城。
比晋人先走一步的是楚人,他们在隔天就拔营离去,看行军方向是要去楚国的西北部?
列国知道子产带着郑国残军盘踞在鱼齿山一代的人并不多,知道的列国君臣看楚军的动向,猜测楚军是要去收拾那一支郑国残军。
楚国已经知道并且看到晋国在“壶丘”边上筑城,为什么会盟期间一个字眼都没有提到呢?
不是没有楚国大臣想提起,完全是楚君熊招在内部压了下去。
近些年楚国有些损失惨重,着实没有那个硬实力去跟晋国硬碰硬,有选择性地装瞎很有必要,好过提出来再使会盟搞不成,弄得短暂的休战都没有,一下子又要爆发霸主国级别的交战。
在楚君熊招看来,晋国在颍水边上筑城不完全是坏事,也许是一个拖垮晋国的机会,某个时间节点甚至能够用来威胁范氏?
“楚既无力再战,元戎为何不乘胜追击?”张老真心闹不明白。
同车的先屏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心想:“楚国怎么样不清楚,晋国的处境太危险了。”
不说晋国一下子没了三个卿位家族,中小贵族灭在内乱的就更多了。
不是真心迟钝的话,怎么都该发现阴氏、范氏和荀氏有意识地在料理势力范围内的各个家族,大多数只是没搞明白阴氏、范氏和荀氏为什么要那么干而已。
先屏比较突然地说道:“此次归国,我将辞去‘尉’一职。”
什么玩意?
一下子空缺了三个卿位,正是他们这些“尉”更进一步的好机会,不寻求获得卿位,相反要搞急流勇退,闹啥呢?
张老却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二十多年来在卿位上倒下的家族着实是多了点,无不证明晋国的“卿”并不好当,一个不慎就要死全家啊。
这特么的,俺家的身板太小,可别一次震动就被震死了。
回到“新田”了,吕武原本打算好好歇息几天,隔天就有人前来拜访。
来的不是谁,是有了退意的先屏。
“足下辞去‘中军尉’一职,愿就何职?”吕武问道。
先屏一脸疲惫地说道:“我已老朽,祈归故里便心满意足。”
曾经的先氏也阔过,政治斗争中落败失去了卿位,后面还是晋景公为了平衡朝局提拔了先屏从“新军尉”重新奋斗。
吕武四十岁就是四潮老臣。
先屏同样历经了晋景公、晋厉公、晋悼公和当代国君的时代,年纪方面则是比吕武大多了,今年已经有六十四岁。
“如此,你便归去罢。”吕武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眼眸中却是带着吝惜。
以为不争就安全啦?
身上有要职还能有点话语权,失去了这一层光环会更危险的。
士匄远在南方没有归国。
中行吴待在卫国同样没有回来。
缺了中军佐和上军将,很多事情元戎可以自行做主,一些程序上则是存在问题。
在这种现状下,吕武不可能也不会去重新安排朝中职位。
所以是,晋国的卿位有三个空缺,先屏辞职又空出了一个“中军尉”的缺。
某一天,其实也就是秋季中旬,大家都忙碌于秋季收割的时候,吕武向晋君姬彪告假,往秦国的方向去了。
知道消息的人以为吕武是要前往视察刚刚获得的魏氏地盘,他们根本不知道吕武先是去“桑田”逛了一圈,随后去了“泾阳”那边。
说“泾阳”知道的或许少,以后这里却是秦帝国的都城“咸阳”所在地。
吕武要干么?他是亲自过来观看山川地势,打算选地方来打造一座雄城。
之前去“桑田”那边,吕武是在犹豫要不要立刻建造关隘。
得知父亲来到秦地的吕阳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请安之后报告在秦国的所作所为。
“如此说来,秦君安顿岐山一事办妥?”吕武必须要过问的。
至于说吕阳在秦国这边杀了多少人,干了一些什么事情,又有哪一件能逃得过吕武的眼睛?
吕武说道:“为父此次前来,国中不出大事不再归国。”
汇报完毕后有些放松下来的吕阳再次集中精神,并且身躯看着有些紧绷,问道:“父亲,大事将近?”
吕武盯着吕阳看了一小会,用点头给予回应。
第760章:汉,银河也!
吕武不可能一直将“阴”当做主城,以后的中心必定会西移向秦地。
目前“雍”距离东边太远,一旦都城依然是“雍”的话,东边发生事情必定会反应迟钝。
阴氏的“阴”当然也不适合在吕武建国之后作为都城,那边地形是比较不错,南边和东边卡住就能自成天地,关键问题在于那个“天地”着实是占地太小了。
位处秦川的“泾阳”这边是块平原,并且还是位于渭水边上,将周边开发出来就是一个大粮仓。
同时,一国都城必然需要驻军,也必将会是人口稠密的所在,有人就能有兵,再加上粮仓的存在,国家局势会呈现最大程度的稳定。
原历史上秦国的政治中心向东迁移,哪都没选就选择在那一片平原筑城,肯定是有道理的;到了汉帝国时期,极可能是一种惯性让创下基业的老刘家也选在当地,只是项羽不但放火烧了“阿房宫”也将“咸阳”祸害的不轻,老刘家眼见“咸阳”无法使用被迫将都城向南边挪了挪,并不是秦帝国时期的“咸阳”都城。
“此处建城,以东仅有‘高陵’可依仗。”吕阳长久待在秦地,不可能对地形两眼摸瞎。
到现在吕武还在纠结要不要建函谷关,道理就摆在那里,阴氏并不是被困在秦地,晋国那边还有大片大片的疆域。
如果建造函谷关的话,秦地这边倒是固若金汤,一弄却是让阴氏的疆域被自己强行分成了两片。
耗费庞大资源搞出把自己统治的疆域一分两半,怎么看都显得愚蠢透顶。
吕武之所以犹豫,主要是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横扫宇内,同时对自己的子孙后代缺乏信任。
建造了函谷关,一旦吕武的子孙后代不争气,至少还有一个关隘能卡住地形,留下一个关中苟延残喘。
别说什么教育,任何一名君王都不会忽视对继承人的教育,又有多少继承人真的优秀呢?合格的继承人都显得少之又少。
“新城需广而大之。”吕武真的是奔着建造雄城而去的。
历史上秦国建造“咸阳”并没有城墙规划,除了秦庭有绝对的武力自信之外,有一座函谷关挡在前方,山东诸国也不给力,一两百年里仅是有两次突破函谷关威胁到“咸阳”而已。
吕武记得秦帝国的都城“咸阳”人口最多的时候约在二十五万左右?
考虑到当时整个“世界”的总人口,一座城池有二十五万居民,其实已经非常多了。
当然,秦国的“咸阳”在常住人口上并不是最多,远在东边的“临淄”才是同时代的第一人口大城。
到后面,汉帝国的老刘家玩手段一再迁徙人口到关中,他们对长安的建设也一直没有放松,令人纠结的是除了政治力量之外,其余的各方各面依然是输给了“临淄”。
那是“临淄”作为经济中心太久的后遗症,人们心里的观念已经定型,不发生大规模战乱将“临淄”彻底打废的话,繁荣必然会继续下去。
吕阳听着吕武在讲规划,一一牢牢记住,思考其中的可行性以及困难程度。
多大的城池才算是雄城?怎么都要四边周长十里以上,并且城墙要高大厚实。
作为一座都城,宫城肯定是要建的吧?这样一搞,占地不大必定会显得拥挤不堪。
“另择渭水之南建一别宫。”吕武记得那里好像就是‘长安’吧?
现在不讲什么耗费国帑之类,啥玩意都是自己家的财产,计算好能不能承受得起就行了,没有多少人会各种废话。
吕阳听得一愣,问道:“别宫?”
这是什么操作来着?没有诸侯这么干过呀。
还是那一句话,任何一个国家选址建造首都必然是经过各种深思熟虑,一般会着重于地利因素,再来考虑民生方面。
尤其是诸夏这边的王朝,选择哪里作为首都必定着重考虑安全性,也就是肯定要有险可守,其余什么都要靠边站。
吕武心想:“以当前的时代来考量,经济因素没有那么重要,以后依样画葫芦将‘郑国渠’搞起来,反正都城将很难出现缺粮的窘境。”
阴氏选在这边建城,吕武又不修建函谷关的话,有一座主城,再加上一座别宫,一个掎角之势也就成了。
说是别宫,经年日久肯定也会变成一座城市,到时候两座城市隔水相望,时机成熟了再合并,一座超级大城也就出现,并且周边也能收归于作为京畿区域。
“我家夺伊洛之戎、陆浑戎,再往南扩土至少习山,择地建一关隘,此处便无忧。”吕武说道。
吕阳没有踏足过那么远的位置,脑子里也就没有相关的概念。
少习山在是哪里?其实就是现代的“商南”附近,那边秦帝国一再击败楚国夺土之后建立了武关。
那里是秦岭以东,一卡住基本也就能够保证相当的安全。
如果觉得一个武关不够保险,还能在霸水下游建造另一个关隘,也就是峣关。
吕阳说道:“父上为何忧虑于此?”
老父亲啊,还没有建国,怎么就想着建造边防,是未来的敌人会很强大吗?
吕武一愣,心想:“是啊,我怎么越来越保守。”
这个也是为人父母的一种常态,担心的并不是自己,其实是害怕子孙不争气,想着自己这一代多打拼,再把应该考虑的事情考虑周详,尽可能地免除掉更多的后患。
有点意识到自己变得保守的吕武并没有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保守姿态变得激进,一些该修的关隘还是要修,修完了武关就修伊阙关。
这个伊阙关又是在哪?就在东汉新都“雒阳”边上。
吕武一下子要建一座城,更要建造两座关隘,阴氏能不能扛得住?
另外,阴氏的动作一下子这么大,会不会引来不好的窥探?
“我归国便上禀秦国已亡,秦君岐山之处逍遥。秦地必将更名,我属意为唐,抑或为汉。”吕武说道。
吕阳知道“唐”或是“汉”就是建国后的国号,一时间不由变得兴奋。
吕武想了想,说道:“汉,银河也,亦称云汉、银汉、天汉;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维天有汉,监亦有光。”
吕阳不断点头,现在这么个年头,哪个贵族没有读过《诗经》,哪能不知道其中的意思。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出自《诗经.大雅.荡之什.云汉》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
所以,吕武属意的国号还是“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