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阿大和闺闺
忙碌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非常快。
在吕武准备出征事宜又忙碌封地建设时,赵?和韩妏的临盆如期到来。
她们就好像是约好了的那般,先是韩妏有了妊娠反应,下一刻赵?也跟着有妊娠反应。
因为吕武的重视,事先做了很多的准备,两位夫人生孩子的过程有惊无险,为老吕家带来了一男一女的新血脉。
赵?生了个儿子,她知道是男婴后,欣慰笑起来,人放松也沉沉地睡了过去,着实吓了吕武一大跳。
倒是韩妏,生产过后依然活力十足,但对于生了个女儿感到无比失落。
作为正妻的赵?,生下来的男婴理所当然成了嫡子。
而韩妏要是也生下了男婴,是需要挂在赵?名下的。
在封建社会里面,贵族的家庭只存在一名母亲。
从夫人或是其余的嬖人哪怕生下了孩子,母亲也是赵?,不会是她们本身。
十六岁就成了父亲的吕武,他实际上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只是等孩子真的生下来,会发现什么心理准备都是假的,一颗心的跳动速度增快,脑子其实也会控制不住的一阵阵犯懵。
不知道是吕武的“勇猛”只在赵?和韩妏身上得到发挥,还是两人真的是快好田。
他平时虽然节制,却也算不上清苦,与其余的夫人,有播下种子却没得到孕育。
因为家族有继承人,再忙的家臣也会赶回来,他们第一时间去见了男婴,随后才来拜见吕武这位家主。
每一个家臣都是喜笑颜开,心里的喜悦一点不比吕武低上多少,搞得吕武觉得有些别扭。
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吕武想了不止一遍。
这年头取名很有讲究,决定是什么样的名,都是长辈对孩子抱着多少期待。
吕武将早取好的几个名挑了挑,决定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阳”;第一个女儿的名也早预备着,会取名叫“怡”。
阳:字义与山有关。其本义为山南水北朝向日光的地方;一说本义是指高处见到光明的地方,或高处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后引申为日光,日头;又引申为有光的,光亮的,明显的,外露的,可见的,凸出的;又引申为公开地,明显地等意思。
怡:和悦的样子。怡作为形容词有喜乐的,使人心神感官愉快的等意思。
吕武给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取名叫“阳”,其实就是希望能像阳光那般,发光发热地笼罩大地。
女儿?快快乐乐才是最重要的。
家臣得知之后,理解“阳”跟封地的地形有关,又带上了很不错的期盼,纷纷大赞。
至于吕武的女儿?不但家臣无所谓叫什么,甚至连几位夫人都不在意。
名有了,只是要符合目前的习俗,等待三周岁才会正式“冠名”下去,要先有个昵称。
吕武其实没想儿子的小名叫什么,他还没决定,偶然听到别人称呼为“大”,知道是用来称呼一个家族头一胎子女,决定就叫那个昵称,只是更喜欢成为“阿大”。
没人在乎的女儿,自然该由他来疼,取名叫闺闺。
当然,吕武也没表现得过份的重女轻男,要不赵?会疑东疑西,以为吕武是重视韩氏,轻视衰弱中的赵氏;家臣也必然会有很大的意见,引发不必要的家庭矛盾。
在老吕家的魏相,他在见阿大的时候,摘下了随身佩戴的美玉相赠。
那一块玉的质量当然非凡,主要是自小就戴在身上,礼不轻,情意也重。
只是跟所有人一样,魏相对吕武的女儿一样无视了。
吕武就纳闷了!
这年代男尊女卑的现象有那么严重吗?
其实没有。
虽然是男性为尊,却也没有刻意地贬低女性,只是真重视不起来罢了。
当然了,不重视,却也不会刻意地去虐待,该有什么待遇不会缺。
老吕家有后代的事情,吕武需要派人去友好的家族进行知会。
那些家族随后会派人送来礼物。
只不过,当前没有为孩子举办满月酒的习俗,甚至周岁也没什么抓周的习俗,行冠礼就是最大的礼仪。
也就是说,不但现代的一些习俗没有,像是汉唐的射礼之类,一概没有。
吕武在春秋已经渡过了一个年头,经历了一些现代没有了的节日,又缺少了他所熟知的那些节日与习俗。
总得来讲,目前的节日非常少,会使习惯有那么多节日的人,觉得一点都不华夏。
特地抽出时间来陪伴夫人以及儿女的吕武,很想继续温存下去,就是腰有点不允许的同时,真的需要继续做事了。
为什么腰会不允许?
还用说嘛!
就是其余的几位夫人也想怀上。
春秋最重要的节日就是春播时的那一天,身为领主的吕武需要任由家臣摆弄不提,请来的“巫”也加了不少戏份。
以前老吕家没有请来“巫”,无非就是实力不允许,再来也是受限于财力,自家尽力搞一搞,有点像样也就算了。
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吕武好歹是名下大夫,封领也有四边周长一百五十里,家里不再是小猫一两只,该符合贵族的规范了。
哪怕是只能被抱在怀里的阿大都有自己的戏份。
吕武顶多也就能接受儿子小脸上被抹了点颜色,喝莫名其妙的东西是绝对不行的。
一番折腾,春播如期进行。
而他也总算知道现在并不是没有历法,只是历法被神巫所掌握,控制了“四分历”的同时,也将“占星术”的秘密牢牢地守护住。
所以说,身份地位不到一定程度,很多东西明明存在着,却是不知道。
紧张而又忙碌的春耕结束,吕武只有少许的时间了。
他需要在十五天之内赶到“交刚”,加入到下军的序列,护卫国君与秦君进行会盟。
出征依然是在家人的祝福,以及家臣和属民的欢送下进行。
这一次,吕武带走了三十辆战车以及五百名武士,自然还有作为辅助人员的属民以及奴隶,一共两千余人,载物的牛车和马车超过两百辆。
因为“阴”地界内的汾水没有过河的桥梁,他们需要先向南行军,抵达一个叫“昆都”的地方,走桥抵达汾水的西岸。
一路上,吕武遭遇了几支同样在赶路的队伍,陌生的当然是戒备,碰上了熟人也没合并一处,谁都是各走各的。
十三天之后,他们抵达了“交刚”这个集合地点。
第92章:来自智罃的爱护
去年夏季吕武跟其余贵族组织团建活动,好几次路过“交刚”都是选择远远地避开。
这一次得到征召令前来“交刚”,吕武到城外的营盘报到,才知道新军并没有解除服役,仍是驻扎在这里。
新军将赵旃也是吕武的老丈人之一,只是相对于吕锜与韩厥,赵旃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跟吕武的接触只有一次。
这位邯郸赵,他在赵氏主宗覆灭时选择了旁观,于内于外的名声都不怎么样。
吕武还知道一件事情。
赵旃其实风光不了多久了,很快就将失去卿位,成为边缘人物。
吕武不跟赵旃接触并不是因为知道这点的关系。
他不记得史书关于赵旃的记载,是听到了一些传言,并认为很有道理。
理由其实跟所有人一样,认为能坐视主宗被灭而无动于衷的赵旃很冷血,不是一个能够成为伙伴的人。
事实上,赵旃之所以能成为一名卿,不就是因为赵氏主宗的强大吗?
没有了强大的赵氏主宗作为后盾,赵旃自己的实力并不足以匹配“卿”的职位,识相点就自己走人,不识相的下场恐怕会很悲惨。
赵旃的命运已经被其余的“卿”安排得妥妥的,他本人知不知道属于未知。
他得知吕武已经抵达“交刚”,派出了自己的家臣来见。
吕武是在自己的驻区见到了来自邯郸赵的家臣。
邯郸赵有陪嫁女嫁给了吕武,算起来两家同样是姻亲,该家臣也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代表赵旃埋怨吕武上次给惹了麻烦,事先没有知会也就罢了,事后也只是补救般的致歉。
这种情况让吕武有点警醒,小心又谨慎地应对着。
那位家臣东拉西扯了半天才讲到了来意,问吕武有没有意向转入新军,并承诺会给予吕武立功的机会。
吕武自然是不愿意,却不好直接拒绝或委婉拒绝,只说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考虑。
赵旃的家臣神色僵硬地离去。
下军有韩厥照顾着。
智罃虽然贪了一些,可人也不错。
吕武该是多么毛病,才会想着换个环境?
“主?”梁兴没藏着掖着,很直接地说:“此见弃于人之主,不可轻信。”
那个家臣为什么会神色僵硬?
肯定是知道了吕武内心的答案,再想到邯郸赵现在的名声。
吕武庆幸赵旃没开口让自己过去面见。
要不然的话,去他肯定是需要去,到时候相处起来尴尬,被提一些不可能答应的要求不止是尴尬了。
赵旃的家臣刚走,另一波人来了。
来的是智罃的家臣,与吕武并不陌生。
他代表智罃邀请吕武前去见面。
“这位又要搞什么?”吕武心中暗暗想道:“不会又要打劫吧!”
他归属下军序列。
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智罃是作为长者的身份,还是下军佐的职权,吕武都需要去一趟。
没有多久,吕武来到了智罃处,刚进去就听到爽朗的笑声。
“阴武。”智罃站在一个香炉前面,手里拿着一册竹简,看到吕武进来招呼了一声,又招了招手示意吕武走近一些,才说道:“闻阴氏有后?”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换了封地,名的前缀果然被改。
“智伯,唤吕武。可好?”吕武对智罃称‘伯’,不是伯伯的那个意思,就是智家老大。他对自己这么一位证婚人有点发怵,主要是每次见面都要被抢劫点什么,说道:“还请吩咐。”
“吩咐个甚。”智罃走到主位,坐下之后才说:“若有所需,亦甲余件,早送来。”
他抢劫的是一件不完整的甲胄,缺了不少的配套。
吕武却假装没听见,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左顾右盼,像是要将帐篷内的什么东西,看得长出夺花来。
“此番与秦会盟,大事未必,小事难免。”智罃拿竹简敲了敲案几,示意吕武老实点,左顾右盼成何体统。他说:“秦之大夫史颗,亡于你手,死于将主大帐,秦人恐生怨。”
吕武行了一礼,谢道:“多谢智伯爱护。”
战阵上俘虏,又在款待时杀死,流程上没什么错,追究起来的话,的确是显得有那么些失礼。
秦人不爽那是一定的事情,想找回场子也理所当然。
尤其是,秦国对晋国的会盟邀请答应了下来,成与不成都会想办法,要讨回面子。
这一次会盟完全是新国君姬寿曼的一意孤行,晋国众卿不看好。
以晋国众卿的尿性,还不知道会不会在会盟期间故意找事。
再加上秦人那边态度未明。
会盟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没事也会出现事情。
史颗的死,必然是要被拿出来挑事,吕武作为当事者之一,有很大的概率被涉及。
正在想事情的吕武看到有人端着什么东西向自己走来,抬头一看是端着一套甲胄,不由看向了智罃。
这一套甲胄就是智罃打劫过去的那一套。
“用罢,物归于我。”智罃眼睛盯在竹简上,没刻意提高声音,又说:“若有所需,今日明言,过时不候!”
这话讲得骈四俪六,可都算什么事啊?
明明是打劫过去的,重新拿出来,算是恩情了?
吕武内心既是哭笑不得,又觉得智罃充分表达出了看顾的意思,行礼道:“智伯之甲,归于智伯;小子真有所求,好叫智伯闻达。”
智罃不看竹简了,看向吕武的眼神里有点小意外,说道:“可是有新甲?”
重点关注错了!
吕武已经知道中行氏别的没有,就是封地里的耕地多到夸张。
老吕家的人口增长速度过快,又是从零开始的建设期,极度需要向外购买粮食。
他已经派出家臣进行采购,只是能买到的数量有限。
至于向韩氏和魏氏求援?需要等真的没办法,不然韩氏与魏氏已经帮得够多,再继续索求就会显得有些贪得无厌。
吕武有想过向其余的大家族购买,没付之行动时,征召令不是来了吗?
既然要服役,他肯定能见到智罃,不是吗?
“粮?”智罃脸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说道:“自无不可之处。武要以何物置换?”
这个年代总体来说,使用财帛购买其实算是比较小,一般情况下以物易物才是常态。
吕武答道:“小子年幼,地寡,家无亲众……”
智罃笑容僵了僵,抬手指向吕武,笑骂道:“岂会欺你。”
这欺负得还少了?
“罢了。”智罃饶有意思地看着吕武,说道:“此番归师,且往我处,些许事由你操办。”
吕武要是的以物易物的公平交易,没打算占便宜,也不想被占便宜。
他听了智罃的话,不得不思考智罃要自己干什么。
第93章:喜忧参半
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见面的第一个瞬间,或多或少会都带着一种审视的思维。
文艺一点的说,不认识的两个人接触了,能玩到一起去依靠的是眼缘。
用比较实际并且残酷的说法,其实就是看对方能不能对自己有点用处。
也就是说,人的接触是从寻找可利用的角度开始的。
人生在世,能有被利用的价值,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真正的坏事是,没有任何可利用价值,被人当成一块石头无视,又或是产生厌恶感的臭狗屎,才是最为悲哀的。
小时候的孩子天真无邪,能玩到一块,事实上也是觉得对方给了自己相处的愉悦感,揭开来讲也是利用价值的一种。
到了慢慢长大,与人接触的玩乐,乃至于是想从对方身上学习到什么,又或是互相帮助,同样是价值的一种体现。
走进社会,找工作还要体现自己的可利用价值,有价值才能被录取,获得酬劳。
所以了,一些事情讲开了不好听,却会是一种真理。
能被另眼相看是吕武懂得去展现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不然非亲非故为前提,高位者凭什么给予渠道,又能表现出亲近的一面。
这件事情也就说明了一点,人要懂得合理的展现自己。
吕武当然还深知一点,展现可以,却不能过头。
关于这点其实最难,要让自己看上去有价值,又不能太耀眼,不然发光发热之后的下场就是成为灰烬。
他离开了智罃处,还没回到自己的营区,半路上碰到了卫睿,被告知韩厥派人去找,会知要过去一趟。
才刚来而已,下军将、新军将、下军佐都派了家臣过来,只差一个新军佐,不然真的就是四个大佬的整整齐齐了。
一些知道的贵族,他们哪怕之前不知道吕武是谁,问了相识的贵族,无不对吕武的际遇感到各种羡慕和嫉妒。
吕武没有耽搁,转身往来路走。
“武?”程滑手里捧着一个小案,上面叠着几捆竹简,讶异道:“何时抵达?”
吕武赶紧对这位老上司行礼,没开口说话,对方先讲了。
程滑用下巴撸了撸那些竹简,说道:“既已前来,不急于一时。”
吕武说了自己要去哪。
程滑表示顺路。
他们也就一路边走边聊。
由旅帅变成了军尉的程滑,他成了书记官一类的角色,进入战时还要承担传递军令,约束部队,监督各级军官的责任。
从这里其实也能看得出军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成份,是一种过渡职衔的同时,主要是看看一军主将到底是怎么来管理军队,算是一道向上攀登的学习过程。
程滑的话并不多,表情也是一副木木的模样。
他就用一张木木的表情,责怪吕武后面怎么没有联络,又提起了吕武和一众贵族去胡人地盘打秋风的事情,询问收获怎么样。
吕武挑一些能说的讲一讲,没说完就已经到了韩厥的军帐处。
看守帐门的竟然是韩起?
这位韩氏内定的年轻继承人,他身穿铜制的甲胄,阳光下就像是一个发光体那般,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来回扫视着周围。
他看到程滑和吕武一起过来,先对程滑行礼,撩开帐帘时,朝吕武问道:“如何?”
吕武笑着大赞:“甚是威武!”
韩起立刻骄傲地昂了昂头。
吕武没跟在程滑后面进去,站在帐帘外跟韩起低声聊了起来。
这边来求见韩厥的贵族并不少。
大多是有正经事,比如汇报军务之类。
少不了有那么一些是来走人情交际。
他们看到吕武跟韩起聊得起劲,不认识吕武的人就会问,早知道吕武的人则是内心各种酸了。
吕武将一句话说到一半,听到了里面的召唤声,对韩起笑了笑,自己撩开帐帘走进去。
从强烈的阳光环境下进入帐篷内,哪怕里面有点油灯,视觉上还是会有些昏暗。
“之前去了罃子处?”韩厥埋首在案几上,头也没抬,说道:“可是知了?”
吕武老实巴交地应道:“智伯提及秦人恨我,必邀战为秦大夫史颗复仇。”
正在整理文牍的程滑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吕武,又扫了一眼韩厥那边,才重新做自己的事情。
韩厥还是没抬头,先“唔”了一声,才问道:“如何?”
吕武信心十足地说:“禀‘大大’,武不惧。”
春秋时期没有岳丈、丈人、岳父、泰山等等的称呼。
这个“大大”的称呼,可以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也能用来称呼亲近的长辈。
韩厥抬头看向吕武,没有刻意地摆出什么表情,声线平稳地说:“孟浪!”
吕武立刻露出讪笑,说道:“小婿知错了。”
这个年代已经有女婿这个称呼。
出处是秦穆公的一则典故,关键词“女儿”“东床”“吹箫”,也就是“乘龙快婿”的相关。
讲真话,吕武是真的有自信。
而信心并不全部来自于武艺。
他的武艺其实也就一般般,耐不住有一件青铜剑无法破防的甲胄,还有一柄能轻易砍断对方青铜剑的利器。
交战时底气无比重要,他有着甲胄的防御力和武器的全方位优势,太怂是真的很说不过去。
当然了,有信心不代表没眼色,他真觉得打不过对方,才不会硬顶着上去送死。
“君上已闻你名。”韩厥内心里对吕武表现得自信,其实是感到满意的。他的性格注定不会将满意表现出来,说道:“介时,只可取胜。”
新任国君知道自己的名声?
吕武对这个有些喜忧参半。
后面没闲聊什么,韩厥正事讲完就对吕武挥了挥手,示意吕武可以走了。
出来帐外,空气就是比满是油脂焦臭味的帐帘内新鲜。
吕武看到自己一出来,好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看,对认识的笑了笑表达善意,不认识也是笑脸相对。
“武?”韩起压低了声音,也递出了一张弓,说道:“此物予你。”
之前他可没拿着弓。
吕武将弓接了过来,看不出是什么质材,感觉弓身有些偏大,拿着也能感觉到份量。
韩起咧了咧嘴,说道:“上佳六石弓,莫要辱没了。”
弓的话,一般是一石到三石。
春秋时期,一石大约是现代的五十斤,臂力能拉开一百五十斤的弓,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六石就是三百斤,说明韩起知道吕武的力气很大。
吕武却知道现在有一个猛人,那人叫养由基。
相传,养由基能拉二十石(一千现代斤)的弓,还能做到百步穿杨(约一百五十米)。
话说,这还是人吗?
吕武的力气还在增涨中,只是对自己的随缘箭法一点信心也没有,却不能对韩起的好意视而不见,慎重地表示一定能用上。
至于用了,再射不中?
没必要说了吧!
第94章:还是要未雨绸缪的
套用一句老话“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从吕武抵达“交刚”做一应准备的时候,很快过去了一个月。
天上照射下来的阳光,温度越来越高,旷野上的景色也出现了一丝丝的改变。
在这一天,吕武跟所有人一样,得到了拔营向前的命令。
他们有自己的猜测。
一天前,新军离开“交刚”这座城池,朝着西边的方向进行开拔。
今天,下军也得到了开拔的命令。
是不是表明秦人已经到来?
事实上,嬴姓、赵氏、名荣的秦君,他在三天前已经率军渡过大河,来到了大河的东岸。
秦军将营盘设立在了“交刚”西面的五十里外,也就是距离大河约二十里左右,一个叫“楼”的边上。
他们的到来第一时间被晋军斥候窥探到,消息先传给了军团主将,再由军团主将禀告给国君。
晋国这名刚上位不久的国君,他很傲娇地当作不知道秦君已经到了,非得秦君派人过来致意,才满意地下达了拔营向西的命令。
这里国君无法指挥军队的“潜规则”也得到了体现。
比如,新军没得到国君的命令,早早地离开“交刚”往西而去。
抢先开拔是新军佐郤至的主意,他还强制压下了新军将赵旃的反对。
赵旃也就是反对一下下,见郤至态度坚决就放弃了坚持。
这里固然是郤氏强大的原因,更多的是赵旃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赵旃就想着保住自己的权利,面对郤氏的跋扈,与损失权威相比,更不想跟郤氏交恶。
国君面对新军没得到自己的命令,或者说跑远了才假惺惺来请示,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只能是屈辱地认了。
高层的事情,韩厥是老丈人又不是下属,才不会什么都告诉吕武。
韩起等一些小辈倒是会说,但他们忙到没私人时间,见不到吕武这位小伙伴。
只是旅帅的吕武当然不会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晋军的拔营有自己的节奏。
士兵们不慌不忙地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再找上级进行报到,列好队列等待出发的命令。
营盘的迁徙则是由辅兵来负责。他们一样显得不紧不缓,先将帐篷收起来装车,再拔除掉那些栏栅,收拾好拒马等物,再去找负责服务的士兵接收行囊。
一声令下。
战车的御手驱使拉车的马踏蹄而行,排成队列的士兵跟在战车后面迈步。
一“卒”又一个“卒”地成为一个纵队,由战车在前面打头,后面跟随着符合数量的步兵,像一条长龙那般向西行进。
吕武站在战车上张望旷野,没发现有斥候游弋的身影。
他当然不会怀疑一军主将的军事能力,只是多少会纳闷韩厥怎么那么相信秦人的操守,不怕没派出斥候遭遇突袭。
作为军团主将的韩厥其实不是相信秦人的操守,他是对晋国有足够的信心。
一旦秦君带兵来会盟,却是搞出了偷袭这种事情,晋国上下必然暴怒。
到时候就算秦军干掉了包括国君在内的下军所有人,也只是让晋国进入到与秦国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打到一方灭国,战事不可能停止。
晋国虽然从霸主国的宝座掉下来,却没任何一国敢于小觑晋国。
所以,韩厥的自信并不是盲目,是坚信秦国不敢自取灭亡。
习惯了钢铁丛林的城市,来到举目四望都是原始风景的地方,感受方面会很舒适。
吕武对这样的景色,一开始会觉得舒服,时间久了又开始怀念生活在钢铁丛林的城市里。
一路上,他要说有什么享受的地方,是听着三四万士兵如一人的踏步声。
他对晋军的素质感到无比惊奇。
首先,各个家族都是玩自己的。他们真的没有集合训练过行军,却总是能够走出整齐的踏步声。
要知道哪怕是现代专门用来当标杆的队伍,想要走出统一的踏步,都需要经过很严格并长久的训练、
晋军到底是怎么弄的?默契竟然能这么好!
说白了,吕武要是自小在这个年代的晋国长大,又是一名有权力的贵族,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看那些行军的士兵,每一位的脸上都带着骄傲。
再看他们约束自己跟紧同伴的步伐,是属于晋人的死板,又何尝不是身为霸主国战士,带来的荣誉感使然?
一天的行军,夜幕即将来临时,部队进行了暂驻。
翌日,吃完朝食过后,部队继续行军。
大约是日正当空的时分,下军来到了新军营盘附近。
更远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占地面积颇大的军营,无疑问就是秦军的营盘。
两个营盘相距十里,中间的位置有不少人正在忙碌。
他们正在造出一座高台,看样子已经到了临近完工的进度。
会盟肯定需要高台,是一种像金字塔一般的东西,上面会留下一个平台。
到时候,两国的国君,他们的见面地点就是在会盟台上面。
新军没给下军先建设营地。
刚到来的下军,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搭建营地,只是两个时辰左右,营地已经初显规模。
期间,赵旃与郤至联袂而来,装模做样地给国君赔罪。
国君看着两人那假惺惺的赔罪样子,怒气勃发地喝道:“此为人臣?”
赵旃行礼,再次赔罪,说道:“为君上思虑,率军御守秦军。”
郤至则是讪讪地笑着。
“哈?”胥童站在国君左侧,阴阳怪气地说:“君上可有道德缺失?二位为卿,当有人臣之本。”
韩厥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个叫胥童的嬖人,却没吭声。
这个叫胥童的嬖人,有没有当搅屎棍,又或是被搅屎,那是不清楚的。
他有姐妹是国君的宠姬。
荀罃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郤至,脸上表情笑眯眯。
国君再次发飙,冷笑道:“为人臣者,固有所不得已,安能无令而自持?”
胥童捧哏那般地“嘿嘿”笑了几声。
一个嬖人竟然也敢上蹿下跳?
赵旃与郤至要是能忍得住,就是怂到不是贵族了。
郤至要发作,被一人抢了先。
“诸位!”士鲂是跟随国君出行的中枢大臣之一,大声说道:“此来与秦君会盟,孰轻孰重?”
经过这么一闹,赵旃和郤至难堪到了极致,铁青着脸直接离开。
大贵族也对国君产生了看法。
他们一致觉得这位国君刚上位就这么不好伺候,以后相处起来绝对愉快不到哪去。
第95章:仇恨的种子
套用一句老话“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从吕武抵达“交刚”做一应准备的时候,很快过去了一个月。
天上照射下来的阳光,温度越来越高,旷野上的景色也出现了一丝丝的改变。
在这一天,吕武跟所有人一样,得到了拔营向前的命令。
他们有自己的猜测。
一天前,新军离开“交刚”这座城池,朝着西边的方向进行开拔。
今天,下军也得到了开拔的命令。
是不是表明秦人已经到来?
事实上,嬴姓、赵氏、名荣的秦君,他在三天前已经率军渡过大河,来到了大河的东岸。
秦军将营盘设立在了“交刚”西面的五十里外,也就是距离大河约二十里左右,一个叫“楼”的废弃城池边上。
他们的到来第一时间被晋军斥候窥探到,消息先传给了军团主将,再由军团主将禀告给国君。
晋国这名刚上位不久的国君,他很傲娇地当作不知道秦君已经到了,非得秦君派人过来致意,才满意地下达了拔营向西的命令。
这里国君无法指挥军队的“潜规则”也得到了体现。
比如,新军没得到国君的命令,早早地离开“交刚”往西而去。
抢先开拔是新军佐郤至的主意,他还强制压下了新军将赵旃的反对。
赵旃也就是反对一下下,见郤至态度坚决就放弃了坚持。
这里固然是郤氏强大的原因,更多的是赵旃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赵旃就想着保住自己的权利,面对郤氏的跋扈,与损失权威相比,更不想跟郤氏交恶。
国君面对新军没得到自己的命令,或者说跑远了才假惺惺来请示,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只能是屈辱地认了。
高层的事情,韩厥是老丈人又不是下属,才不会什么都告诉吕武。
韩起等一些小辈倒是会说,但他们忙到没私人时间,见不到吕武这位小伙伴。
只是旅帅的吕武当然不会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晋军的拔营有自己的节奏。
士兵们不慌不忙地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再找到上级归入建制,列好队列等待出发的命令。
营盘的迁徙则是由辅兵来负责。他们一样显得不紧不缓,先将帐篷收起来装车,再拔除掉那些栏栅,收拾好拒马等物,再去找负责服务的士兵接收行囊。
一声令下。
战车的御手驱使拉车的马踏蹄而行,排成队列的士兵跟在战车后面迈步。
一“卒”又一个“卒”地成为一个纵队,由战车在前面打头,后面跟随着符合数量的步兵,像一条长龙那般向西行进。
吕武站在战车上张望旷野,没发现有斥候游弋的身影。
他当然不会怀疑一军主将的军事能力,只是多少会纳闷韩厥怎么那么相信秦人的操守,不怕没派出斥候遭遇突袭。
作为军团主将的韩厥其实不是相信秦人的操守,他是对晋国有足够的信心。
一旦秦君带兵来会盟,却是搞出了偷袭这种事情,晋国上下必然暴怒。
到时候就算秦军干掉了包括国君在内的下军所有人,也只是让晋国进入到与秦国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打到一方灭国,战事不可能停止。
晋国虽然从霸主国的宝座掉下来,却没任何一国敢于小觑晋国。
所以,韩厥并不是盲目自信,是坚信秦国不敢自取灭亡。
习惯了钢铁丛林的城市,来到举目四望都是原始风景的地方,感受方面会很舒适。
吕武对这样的景色,一开始会觉得舒服,时间久了又开始怀念生活在钢铁丛林的城市里。
一路上,他要说有什么享受的地方,是听着三四万士兵如一人的踏步声。
他对晋军的素质感到无比惊奇。
首先,各个家族都是玩自己的。他们真的没有集合训练过行军,却总是能够走出整齐的踏步声。
要知道哪怕是现代专门用来当门面标杆的队伍,想要走出统一的踏步,都需要经过很严格并长久的训练。
晋军到底是怎么弄的?默契竟然能这么好!
说白了,吕武要是自小在这个年代的晋国长大,又是一名有权力的贵族,会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看那些行军的士兵,每一位的脸上都带着骄傲。
再看他们约束自己跟紧同伴的步伐,是属于晋人的死板,又何尝不是身为霸主国战士,带来的荣誉感使然?
一天的行军,夜幕即将来临时,部队进行了暂驻。
翌日,吃完朝食过后,部队继续行军。
大约是日正当空的时分,下军来到了新军营盘附近。
更远的地方,一个看上去占地面积颇大的军营,无疑问就是秦军的营盘。
两个营盘相距十里,中间的位置有不少人正在忙碌。
他们正在造出一座高台,看样子已经到了临近完工的进度。
会盟肯定需要高台,是一种像金字塔一般的东西,正面有阶梯,上面会留下一个平台。
到时候,两国的国君,他们的见面地点就是在会盟台上面。
新军没给下军先建设好营地。
刚到来的下军,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开始搭建营地,只是两个时辰左右,营地已经初显规模。
期间,赵旃与郤至联袂而来,装模做样地给国君赔罪。
国君看着两人那假惺惺的赔罪样子,怒气勃发地喝道:“此为人臣?”
赵旃行礼,再次赔罪,说道:“为君上思虑,率军御守秦军。”
郤至则是讪讪地笑着。
“哈?”胥童站在国君左侧,阴阳怪气地说:“君上可有道德缺失?二位为卿,当有人臣之本。”
韩厥目光锐利地看向这个叫胥童的嬖人,却没吭声。
这个叫胥童的嬖人,有没有当搅屎棍,又或是被搅屎,那是不清楚的。
他有姐妹是国君的宠姬。
荀罃饶有兴趣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郤至,脸上表情笑眯眯。
国君再次发飙,冷笑道:“为人臣者,固有所不得已,安能无令而自持?”
胥童捧哏那般地“嘿嘿”笑了几声。
一个嬖人竟然也敢上蹿下跳?
赵旃与郤至要是能忍得住,就是怂到不是贵族了。
郤至要发作,被一人抢了先。
“诸位!”士鲂是跟随国君出行的中枢大臣之一,大声说道:“此来与秦君会盟,孰轻孰重?”
经过这么一闹,赵旃和郤至难堪到了极致,铁青着脸直接离开。
大贵族也对国君产生了看法。
他们一致觉得这位国君刚上位就这么不好伺候,以后相处起来绝对愉快不到哪去。
第96章:惊呆了的人们
用多少时间来建造一座会盟台,多多少少能够展现出拥有多少实力。
毕竟,一个国家的实力不止是能召集多少士兵,还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包括了建设速度。
作为发起会盟的一方,会盟台理所当然是该由晋国来建造。
“新军两日建罢,新军将与新军佐并无疏忽处。”韩厥语调平稳地说:“乃有功。”
智罃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表情臭臭的国君,像是赞同,又好像是无意识,频频点着脑袋。
赵旃与郤至则是在留意国君,看到国君是那样的脸色,一个暗自叫苦,另一个则是变得表情阴霾。
国君谁都没看,只是看着远处的会盟台,大声说道:“寡人邀秦君,为两国消弭误会。知众卿不愿,敢于一试,如之何妨?”
士鲂想低调,可是情况不允许,非常无奈地说:“君上,背信弃义者,乃为秦君。此间并无谬误。”
在场的卿,他们脸色非常不好。
晋国应付南方楚国都有些吃力,真没要和秦国过不去的心思。
是秦国解决完西戎,有了东出的意图,却不是依靠实力东出,已经有两次骗了晋国,其中还有一次进行了不宣而战的偷袭。
姬寿曼这位晋国的国君,却说那都是误会?
但凡有点是非观,都不能允许国君胡说八道啊!
胥童要出来给国君解围,却看到在场的卿都对自己虎视眈眈,额头瞬间冒汗,背后也很快就湿了,没敢开口。
“罢了!罢了!”国君对韩厥说道:“此间,卿为长,遣人告知秦君,明日便上台会盟。”
按照卿位顺序,下军将韩厥的确是比在场其余卿的排序更靠前。
开始会盟的时间,没多久就向下传达。
需要这个步骤,自然是有其道理。
这个年头,会盟肯定是要彰显武力。
那么,各级军官就需要事先做好准备,知道到时候要做到什么。
“主。”梁兴有机会就会去到处串门,回来后找到吕武,说道:“明日阅兵,着甲否?”
并不是任何谁都有资格在明天列队走过会盟台。
梁兴笃定会有自己家主的一份,很希望老吕家能来个很好的亮相。
而吕武的确是被点名,命令直接来自韩厥处。
这些日子,他该摸清楚的也没放下。
下军和新军两个军团,不算辅兵的话,来了七万五千士兵。
这么多的士兵,甲士也就四千不到的样子。
而四千名甲士中,穿符合规格的皮甲,超过三千以上。
吕武多方了解下来,穿金属甲的甲士,数量没有超过五百。
这五百金属甲的甲士,还是来自多个家族。
“着甲!”吕武目光有些难明地说:“若有致师,兴为我祈祷。”
他不是让梁兴去祈祷自己不要被杀。
其实就是让梁兴构思一下词藻,好在两军倾听下,能够描述自己的武勇,也多少嘲笑一下秦人。
对于秦人会报复,老吕家的家臣和武士已经知道。
他们会有一些担心,更多则是感到兴奋。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被一国惦记着,要是能被国家惦记,撑过去就是扬名天下的开始。
一夜很快就过去。
天色没亮之前,来自不同国家的两支军队,营盘内升起了密集的炊烟。
吕武醒来,进行梳洗的中途,韩起和另外一些年轻小伙伴过来。
“武。”韩起的年纪比吕武还小,是跟过来增长见识,略略忧心地看着吕武,问道:“可有把握?”
这些小伙伴,有的吕武认识,更多却是不认识。
会盟的性质,九成九爆发不了大战,要发生也是武将单挑,或小规模的有礼致师。
他们才会被长辈带上。
“起。”吕武还是很喜欢这个小舅子的。他见韩起只是穿常服,打趣道:“今日不见昨日之英武。”
韩起稍微一窘迫,咧嘴笑了。
而这时,排列成队的老吕家武士,他们小跑着经过。
这些武士,一个个身穿老吕家特色的甲胄套装。
少数士兵穿的是胸前一块铁板,其余搭配则是皮甲的甲胄款式。
更多的士兵则是身穿环片搭配皮革的甲胄。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的人武器是长戈,少量佩剑,背后一致负着装有小斧头的皮匣。
小年轻们看得一愣一愣,等那些武士跑远了,才议论起来。
吕武邀请他们一块吃早餐。
能跟韩起走得近的小伙伴,等于是跟韩氏关系好,多少知道吕武这边有美食吃的传闻。
吕武因为还有事做,吃自然是速度快了一些。
他跟韩起打了声招呼,进入内帐在青和凌的帮助下穿甲。
等待他穿着一身札甲出来,账内响起了惊呼声。
因为金属为暗银色的材质,再被磨得光滑,看去一身的黑中透亮。
其实,商朝就有了札甲,只是款式方面并不统一。
吕武的这一套札甲不太好说是哪个时代的款式。
他只是因为自身负重的可承受度,追求极致的保护,看去就是一个行走的金属人。
甲片方面的规格精挑细选,整洁既是美观,部件分配方面与现有札甲自然也存在区别。
他没有理会一群小年轻惊奇的眼神,走到武器架取了佩剑,再拿起一杆全金属材料的戈矛,少不了还有韩起送的那张六石弓。
至于小斧头?他到了现场,战车上会有。
一众小年轻怔怔地看着吕武取武器,再看着他走出去,等看不到了才大声地咋呼起来。
吕武来到外面,免不了又是要被周遭的人一阵阵的侧目注视。
他才没功夫理会谁怎么看自己,利索地上了战车站定,回头看了一眼战车后方的甲士,大声下令:“出发!”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
会盟台分了左右两侧。
东面自然是秦军。
西面则是晋军。
各自有队伍开拔出营,向着本方的汇聚地点靠拢。
一路上,其余友军看到战车上站着一个“金属人”,跟随战车的也是一批身穿款式独特的甲士,无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人人都是低声谈论,声音再小,汇集起来也是“嗡嗡”的一片。
负责维持次序的程滑刚要阻止议论中的士兵,看到吕武的这一支队伍,情不自禁也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小跑着来到吕武战车边上,试探地喊了一声:“武?”
吕武本来带着有面甲头盔,伸手将头盔摘了下来,应声道:“非我所愿。”
程滑当然知道是什么情况,有些纳罕地说:“今日,必可见武之武勇。”
他要是个现代人,绝对要吐槽,该是什么武器才能对这样的甲胄造成破防!
第97章:晋秦会盟
不算武器,吕武身上的甲胄重量达到了八十斤。
只是札甲的甲片,再加上皮革和其它材料,重量当然不至于有八十斤。
最为主要的是,札甲内部还有一件胸甲。
也就是说,吕武给自己套了两层甲,才会看上去那么的肿胖。
要不是金属拉丝还没搞出来,信不信他还能再穿一件锁子甲?
一次穿多套甲胄这种事情并不显得稀奇,无外乎是能不能承重。
事实上,冷兵器的时代穿多层甲的例子很多。
换作其他人穿八十斤的甲胄,再加上多件武器,负重上百斤肯定连走路都困难。
甲胄再加上武器,总共负重一百三十多斤的吕武,他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负担,甚至因为甲胄设计合理的关系,身形还能比较灵活。
其实,现在贵族都是乘车而战,穿上重甲导致移动不便的影响也不大。
毕竟,他们就是站在战车上战斗,不是徒步去与人拼杀。
这么一个“金属人”出现,看到的晋军将士无不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再看到跟随那辆战车的士兵,一个个身上也都是穿戴金属甲胄,不得不纳闷这是哪一家,怎么会大规模列装恶金制作的铠甲。
个别嫉妒心重的人,他们不免谈到恶金的各种坏处,离不开提起生锈后的种种麻烦。
一些对冶金有了解的人,他们更好奇冶铁技术是不是取得了突破。
要知道一点,目前不是没有冶金技术,只是冶炼出来的铁,质量方面真的不怎么样,无法打造出合格的兵器,连带用来制作防具的防御力也比青铜甲差劲。
所以了,大多数的人被震惊过后,想到了铁器的各种坏处,他们该是在内心里嘲讽哪一家为了面子,搞出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出来摆排场。
程滑也有相似的疑问,道:“此甲,比之金(铜)甲,如何?”
吕武很简约地说:“智伯甚为喜爱。”
防锈技术现在其实有了,是南方的越国人还是吴国人,已经将镀锡技术研究了出来。
只是,吕武还没有掌握相关的处理技术,用的是油脂防锈保养手段。
简单的说,不用的时候就擦上油脂避免生锈,要用的时候再处理一下。
程滑木木地点了点头。
晋国的贵族阶层谁不知道智罃的名声?
能让智罃看得上眼,谁都觉得会是好东西。
程滑下意识地看向了军阵,远处的一辆战车上就站着智罃。
而智罃身上穿的甲胄,不就是从吕武这里打劫过去的那套吗?
既然智罃都穿上了,肯定是铁甲暂时还没有显露出坏处。
一些脑子灵活的贵族,他们已经开始在考虑加大对冶铁技术的研究,好弄出属于自己的铁甲。
东方的天际,朝阳已经攀上三杆。
斜射而来的阳光照射会盟场地,一支颜色挺乱的队伍在地平线的那边出现。
晋军这边已经排列好阵型。
他们摆出了三“矩”的阵型,分为左、中、右,皆是以战车在前,步兵在后,更后安排弓箭手的格局。
总体来讲,晋军的阵型看上去非常严整,给人一种因为横列有序,整齐带来的视觉美感。
从远处地平线缓慢向会盟台而来的秦军,他们一样是战车打头。
行走在最前面的战车上插着一杆大纛,应该就是秦君的座驾无疑。
与整整齐齐的晋军相比,秦军只是有大概的队形,整支队伍过于庞大,放大了不规整的缺点,看上去显得有些乱糟糟。
姬寿曼这位国君,他先看了看己方的军阵,再看行进中的秦军,一阵哈哈大笑,说道:“秦人逐草牧马,无有华夏之美。”
他讲的“华夏”不是指民族,民族该是“诸夏”,所以应该拆开来理解。
服章之美为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
所以,他是在嘲笑秦军连统一的制服都没有,还连会盟的排场都摆不出来。
而秦人的确是养马的跟脚,一次援助周天子才得到赏赐,纳为诸夏的一员。
没人搭国君的腔。
几位卿的脸色甚至有点不好看。
现场可是有史官在。
一国之君私下嘲讽邀请会盟的国家,真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如果国君直接当着秦君的面嘲讽,事情又不一样了。
韩厥面无表情地说:“君上,可先登台。”
国君一想也对,说道:“韩卿此议甚妙。该让秦君至台,报名拾梯而上!”
说完,他催促胥童赶紧去将车架赶过来。
作为参与者的一员,吕武随着阳光越来越足,感觉到了越来越明显的闷热。
金属本来就容易导热,再加上甲片是黑色就更能吸热,导致阳光太足之后,身穿金属甲会好像是身躯被关进桑拿房一般。
秦军抵近到三里之后停下。
各种喊叫声从秦军那边传出,听着不止是一个人在喊,也有一批又一批士兵出声应和。
一支车队脱离秦军本阵向着会盟台而来。
来的当然是秦君,还有一批必要的门面。
秦君看上去已经是一位两鬓斑白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自带君主威严,扫了一眼晋军的方向,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
一名秦国的大夫,他亲自控车向着晋军靠近,于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下,大声喊:“寡君问,晋侯为何不见。”
这时,会盟台上面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对着下面高声喊道:“寡君有请秦伯上台。”
晋国是侯国。
秦国是伯国。
这个“伯”却并不是老大,初代秦君被周天子赐的爵位是伯爵,所以是一个伯国。
秦君比较明显的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点要拂袖离去的冲动。
明明是会盟,应该一起牵手登上会盟台的平台,先上去又邀请,是一种很蔑视的行为。
秦君站在车上,对会盟台上面的邀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内心多少因为晋君这种小孩子举动,感到不屑。
他目光在扫视晋军的军阵,想到了什么似得,对着右大夫说招了招手,说道:“晋人密杀我秦国大夫,此为礼呼?”
邀请赴宴,又在密室(大帐)内杀死,不管是不是走了单挑礼仪,都能称为密杀或闷杀。
右大夫说立刻懂了秦君的意思,行礼之后,让御手驾车向晋军那边而去。
他的战车抵近到晋军阵列的五步之内,大声将秦君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位置比较靠前的吕武,他一听就知道,自己在这次会盟的戏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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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菌最早是写玄幻的,后来改写历史,又跑去写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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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太小众了,导致每一分的支持都显得格外珍贵。(别放弃作者菌啊!)
春秋是一个非常波澜壮阔的时代,该时代诞生了华夏历史上最多的成语以及典故。
可见其精彩程度,对华夏文明的影响又有多深。
作者菌自认还是有一些文笔,能够带着大家去了解当时的一些社会习俗以及规则。
呃,就是有一点,也是作者菌写历史的老毛病了,着实控制不住自己会解释一些东西。(较真是种病,想分享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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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阴武子,威武!【5.4K大章,求订阅!】
自然会有晋国的贵族上去交涉。
他与秦国右大夫说,于两军阵前进行了你来我往的舌枪唇剑较量。
吕武发现有很多自己竟然听不懂,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其实,舌枪唇剑的两位贵族,他们没有引经据典,却是一再掀对方的黑历史。
秦国想用“礼”来追究晋国。
晋国却嘲讽秦国还知道“礼”,为什么要多次背义负信。
很快,秦国的贵族就招架不住了。
他说:“此番,唯血而已!”
说完,示意战车调头。
这个调头却要御手和戎右下去,合力抬着车架进行调头,驱使马匹拉着战车回去。
战场上的气氛立刻就变了。
吕武频频回头看向韩厥处,没得到什么示意。
那个秦国贵族没回去秦君那边,奔着本阵而去。
他回到本阵,没有多久几辆战车向前。
这些战车上面都站着一些看上去很武勇的人,他们的身后却没有徒步的士兵跟随。
晋军这边,贵族无不心里破骂。
这可是会盟啊!
就算是再怎么有敌意,也该等走完会盟的流程,哪是现在这幅样子。
现在,两国的国君都没正式见面,该走的程序一个没走,直接要见血了?
而晋军的将士,一个个用冒火的眼眸看向秦军那边,恨不得直接扑上交战。
这一刻,秦国表现得还不如自称蛮夷的楚国。
“逐草牧马之辈,果然粗坯!”程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吕武战车边上,转达韩厥的话,说道:“无令,不得出战!”
这个当然是要遵守的。
晋军这一边,几辆战车得到命令,它们在御手的控制下驰骋而出。
数一数,秦军出来几辆,晋军这边就出去了几辆,很有针对性地一对一直接提速奔过去。
秦军那边率先敲响了鼓声。
晋军这边则是依然安静。
两军的战车相距越来越近,战车上的贵族已经遥遥地互相行礼问候。
一场本来不应该出现的厮杀,随着双方的战车抵近,箭矢开始飞翔于半空,朝着目标而去。
战车的车轮快速转动,伴随着马蹄的踏动辗起尘土和草屑,风再一吹,草屑与尘土向外扩散而去,飘得有些远。
吕武所见,双方互相射箭,大多数其实都射偏了。
即便有箭矢命中,不是被扛着盾牌的戎右挡下,便是射在车架上。
一辆晋军的战车直奔对手而去,看架势是想威逼对手改道。
迎面那一辆秦军战车并不躲避。
两辆战车,拉动车架的战马碰撞到了一起,发出了惨烈的嘶鸣声,下一秒车体往前猛地一翻,车上的人先被掀飞了出去,半空中手舞足蹈再掉在地上;车架随后跟着飞起来,再重重地往地面砸下去。
满布灰尘的场地,两道身影慢慢显露出来。
晋军这边看到红色,每一个人都是暗自松了口气。
一些贵族很想认识一下,是谁这么剽悍,直接就撞上去。
秦军的贵族自然会穿战袍,他们尚黑,战袍肯定是选黑色。
还能走动的人身穿红色战袍,肯定是晋军这边的人。
其余的战车也在交锋,只是没有那么快分出胜负,时不时打着打着还会互换对手。
每每有晋军的战车被解决,秦军那边就会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倒是秦军战车被搞定,晋军这边却是依然保持安静。
吕武将这种安静理解为:我们是霸主啊!不就是干掉几个秦人吗?稀松平常的事情。哪里值得赢一局就像过节的秦人,那样大惊小怪。
交锋在两刻钟左右之后结束了。
场地上满满布着车辙,少不了还活着或倒闭的战马,以及散架或完好的战车,躺在地上变成尸体的战死者。
双方各自出动了七辆战车,结束后只剩下三辆晋军的战车回到本阵。
会盟台之上,晋君看得兴致勃然,又频频笑嘻嘻地看向还待在会盟台下方的秦君。
秦人再一次的不讲“礼”,又被晋人揍了个满头包。
双方的史官会进行记载,过来见证会盟的列国使者也会将消息带回去。
看到输了的秦君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能赢固然最好。
输了,输给晋国又不是只有秦国输过,另一个霸主国不也是输多胜少吗?
丢人也不止秦国丢人,是吧!
秦国右大夫说又来到晋军前方,大声说道:“寡君以为,军以列而战,晋侯以为否?”
喂喂喂!姬寿曼这位晋君在会盟台上,不在晋军本阵。
这却是秦人真没有屈服于晋国的打算,有意当睁眼瞎。
韩厥让智罃去会盟台请示国君。
再一次被无视的国君自然无比愤怒,跳着脚要智罃一定要选最能打的贵族,给不识好歹的秦人好看。
得到回复的秦国右大夫说,他又讲了不少话,意思就是上次谁杀了史颗,敢不敢派出来率军对决。
结果,智罃又要跑一趟会盟台。
国君比较纠结,选择让胥童去找韩厥探一探底。
胥童带回了韩厥的答复:晋人从不畏战。
一直在等待的吕武,他可算是得到了命令。
这一次,双方将各自出动一个“卒”,就在两军阵前,来一场众目睽睽下的交战。
韩起过来,上了战车便问:“武,可要点兵?”
秦军是有备而来,必然会派出最为能打的贵族,士兵也必定是精锐。
会盟期间的较量,输赢不简单是出战贵族的事,还关乎到脸面问题。
韩厥允许吕武调整自己的士兵,示意看中了谁的士兵都能临时抽调。
吕武却说道:“非我之兵,调不及也。”
老吕家的武士可能不是精锐,但至少是指挥习惯了,并且他们也会严格听从吕武的指挥。
其他友军再能打,没默契,又不能保证听话,又怎么样。
再则,吕武就不信了,秦军那边的装备,还能有自己带来的好?
秦军那边已经有部队在脱离本阵,四辆战车并驾齐驱,后面跟随一百名士兵。
战车上的秦军,看上去高大雄壮,都穿着比较完备的战甲。
再看徒步跟随的士兵,一个个也是身材高大和看上去很强壮,尤其是每一个都至少身穿一身不错青铜甲。
吕武将出战士兵的武器换了一遍,由青铜武器改为铁质兵器,一些士兵带上包有铜皮的大盾,又让士兵互相检查甲胄。
他还让霍迁带着自己御手和戎右,登上其中的一辆战车。
秦军那边看晋军还不出去,已经开始在鼓噪。
吕武却是依然不紧不缓,等待全部做好准备,带着离开本阵不到五十步远停下。
另一边的秦军,看到出来一群金属怪兽先是一阵愕然,随后看清楚是铁甲,爆发出了嘲笑声。
吕武以及出战众人,他们根本不理会嘲笑声。
笑呗!
看看等一下,还笑不笑得出来。
战车上的人下来,吕武带着出战的将士,开始进行战前的祷告。
他带着出战众人在祈祷时,家臣梁兴徒步而出。
梁兴用着大嗓门,边走边吟唱一般地喊着些什么。
大意上就是,出战就要知道生死有命,将命运交给手中的兵器,哪能因为被杀而产生怨恨。
来自“阴”地的武,因为秦国大夫史颗在军帐侮辱晋国,奉命与之决斗,解脱了一心寻死的史颗。
他很荣幸能够被秦国惦记上,必将为神明与祖先、在场两军将士,献上一场精彩的搏杀。
晋军这边听得很专注,大多数人可算知道秦国大夫史颗到底都干了一些什么,都认为杀得对。
秦军那边只能模模糊糊听见梁兴的声音,粗略上还是能听懂,等待梁兴停止了喊话,下一秒自己喧哗了起来。
那是没听清楚的人在问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一些的人,猜测完整的内容是怎么样。
祈祷完毕的吕武与四辆战车的主将说了几句话,重新上车。
出战的士兵也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来,他们重整了一下队形,跟在缓慢行进的战车后面,朝着厮杀场地行进。
列国来观战的使者。
他们多少知道秦国是一个怎么样的国家。
鲁国的使者说道:“秦与兽为伍,秦兽呼?”
卫国的使者搭腔,说道:“观此番,秦人已抛却礼仪。”
之前的事情不用提了,秦君这一次过来的种种表现,真没讲什么礼节。
曹国的使者比较纳闷地说:“晋君,殊可忍?”
鲁国的使者皱眉说道:“晋为伯(霸主),与楚酣战久时,无力西顾?”
其余各国的使者则是纯看戏。
倒是来自齐国的使者,快掩饰不了自己的幸灾乐祸了。
谁怎么看,无法影响到即将展开的厮杀。
吕武站在战车上,看着一样是在向前的秦军,看到对手开始加速,示意御手御驭马进行加速。
同时,他大声提醒后面的徒步士兵进入交战准备。
在“卒”这个编制单位方面,晋国与列国都是四辆战车与一百名士兵。
双方的四辆战车都是先导。
吕武这边的四辆战车开始加速,对手却是以凶猛的姿态展开了冲锋。
秦军的四辆战车跑得太快,渐渐与后面的徒步士兵脱节。
“战车散!”吕武再次高声大喊:“阵为四矩!”
得到命令的徒步士兵,他们以二十五人为一个“矩”,瞬间就分成了四个队列。
一个“矩”可以视作一个作战单位的阵型。
他们摆出了“二三五五五五”的长形阵,前方的五名士兵,他们随时要注意冲来的战车,前两名士兵就是瞄着车轮去,与后面的三名袍泽搭出一个倾斜的“人肉垫盾坡”出来;后面的其余士兵,他们则是只有武器,并没有携带盾牌。
只携带武器的士兵,靠前的五名,他们早就张弓搭箭,沉着地等待着;顺位的十五名士兵手里拿着投掷用的小斧,随时能改持长戈。
包括吕武这一辆战车在内,四辆战车并不对着驰骋着来的秦军战车迎击而上,相反是在向战场的左右两侧狂奔。
晋军这边看得疑惑重重,他们从未见过类似的战法,搞不懂战场上的友军想怎么打。
秦军那边就更看不懂了,只感觉出战的晋军好像都知道自己需要履行什么职责。
不过,晋军是出了名的严守军令,对执行军令的执着追求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形成了一种偏执。
对此,列国早就见怪不怪。
驰骋中的秦军四辆战车,车上的贵族有些懵。
他们感到很奇怪呀!
按照惯例,不该是战车对上战车,先想办法干掉或是纠缠住对方的战车,等战车的较量分出胜负,胜利的战车再去蹂躏步兵吗?
结果,晋军的四辆战车直接丢下己方的徒步士兵,来了个左右两分?!
可能是秦军出战的战场指挥,大喊了一声:“击!”
四辆秦军战车就在轰隆的马蹄声中,直奔被丢弃的晋军徒步士兵而去,可是他们自己也与己方的步兵脱节了。
而在这时,吕武在内的四辆晋军战车,他们已经开始在进行转弯动作。
战车上的秦军贵族,他们已经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就是不免奇怪晋军步兵为什么突然停下来,总觉得很不对劲。
下一刻,几支箭矢从晋军那边射出。
看到这一幕,秦军的贵族反而释然,要是晋军什么都不做才更奇怪。
“晋人欲结盾阵,掀翻我车。”侯随提醒自己的御手,道:“驱马踏之!”
要是战车那么容易被步兵结盾侧翻,战车也不会大行其道那么久。
一辆奔跑中的战车,速度最快能达到六十迈左右,两匹或四匹战马的重量,再加上战车本身,还有车上的战车主将、御手和戎右,知道能造成多少冲击力吗?
想要掀翻一辆高速驰骋的战车,首先就要有那个心理素质,能面对快速冲撞而来的战车,大脑还能保持冷静,身体反应也要能跟得上。
而恰恰,能做到大脑冷静和身躯不发软的人,真不会有多少。
侯随就是秦军这一“卒”的指挥,他在秦国也有勇猛的名声,没到战场前就知道自己有什么任务,还得到了其余贵族的帮助,凑齐了一百套甲胄。
他已经盘算好了,晋军的出战贵族愚蠢地放弃本方步兵,他们就先冲撞杀死杀伤,冲散晋军步兵也能达到目的,再集合全力干掉剩下的四辆晋军战车。
有一点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当他所在的战车冲到距离晋军步兵约三十五步时,看到晋军的弓箭手瞄着拉车的马在射;冲到十五步内又看到那边飞出好些个斧头,目标大多也是战马,看到一匹战马毙命,想都没想直接跳车。
弓箭和投掷斧的针对下,拉车的战马当然没有幸存的可能。
身上中箭,马还不至于立刻毙命。
关键是脑门要被斧刃劈中,绝对是一瞬间就死了。
拉车的马只要毙命一匹,马摔在原地,战车就像是被拉了急刹车,车架直接歪斜着从死了和没死的马身上碾过,随后在一阵重物磕碰声中,散了架。
成功阻击掉一辆战车的老吕家士兵,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弄的是秦军战场指挥的车辆,一个个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讲真话,刚才那一幕真的太可怕了!
一些士兵其实已经被吓得尿裤子,只是强撑着完成战术动作而已。
在另外一边。
一辆秦军战车很幸运地没被阻击成功,它奔着已经慌乱的晋军士兵滚滚而去。
屡射不中,投掷战斧也没成功的老吕家士兵,他们明显已经慌了。
持盾的士兵总算记得自己应该干什么,一矮身没来得及再做点举动,战马一撞直接倒飞出去。
后面的士兵看到盾兵没完成战术举动,大多数四散躲避高速冲撞来的战车,少部分则是愣在了原地。
躲不一定能躲得掉,不躲则是必然要被战车辗死辗伤。
再则,躲避危险是一种本能,人在觉得危险时,除非是被吓得呆住,不然肯定是进行躲避的。
吕武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本方步兵的情况,他已经随着战车冲进了秦军的步兵人群中。
那是一种马蹄和车轮轰然声中,伴随着人的惊慌喊叫以及惨叫,极为残酷的场面。
拉车的马不断撞飞或是践踏活人,将他们变成了尸体。
吕武不断地挥舞戈矛,每次总是能够横扫一片。
戎右凌也没闲着,他需要持盾为吕武和御手青挡下射来的箭矢。
他们这一方的四辆战车是从两侧冲入,夹击的姿态使得本来奔跑乱了队形的秦军步兵难以招架。
战车高速驰骋起来本来就颠簸,再加上不断撞击到人,变得更加不稳,速度也不受控制地降了下来。
等待战车完全失去速度,他们就要陷入敌军步兵的重重包围之中。
吕武察觉到战车的速度只剩下不到十迈,朝着青和凌大声喊了一句,战车也在同一时间完全停了下来。
拉车的马等车一停,其中的一匹直接四蹄一软,跌坐地面,肚皮与大地来了个重重的碰撞,发出了哀鸣声,不断喘粗气凸唾沫星。
吕武率先下马,一击横扫就能清空一个半圆。
挨中全金属戈矛的秦军,一个个发出沉闷声响,吐着血倒飞,再重重砸在地上,没有任何一个再爬起来。
观战的两军将士,他们的视野并不是太好,只能模糊地看到尘埃弥漫的战场上有人影在乱闪。
等待烟尘的厚度变薄,他们一个个表情变得有些目瞪口呆。
只见到有一处几十具尸体堆叠成了一个圆圈,很多尸体看上去竟是支离破碎。
尸山突然倒塌,吕武左手持着戈矛和右手握着战剑,像是个血人一般从尸山的缺口踏步而出。
他的身后跟着青和凌。
看到那一幕的人,不分敌我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会盟台上的姬寿曼瞪大了眼睛,嘴巴也是张得大开,猛地拍起了手掌,人也不断蹦跳起来,不断喊着一些什么话。
会盟台下方,秦君的眼角不断抽搐着。
晋军本阵一台巢车之上,韩厥收回视线与智罃来了个面面相觑。
智罃下一秒摸了摸身上的甲胄,笑咧了嘴。
战场之上。
吕武身上至少插着七八根箭矢,他却是像个没事的人那般,先是小跑,随后变成了快跑,朝着看呆了的其余秦军冲锋而上……
第99章:我的高光时刻!【4K大章】
刚才,仅是吕武一人就至少杀死三十名秦军士兵。
青与凌杀死杀伤了一些,不会超过六个。
其余的三辆本方战车,有两辆失去速度后被秦军士兵围上,车载人员抵抗了一阵子相续阵亡;霍迁的那一辆则是还在左突右冲,应该杀死杀伤了近一二十名秦军。
尘埃散去时,还能站在战场上的秦军士兵,看着还有个三十来人。
他们有些是聚在一起,有的则是散得三三两两,看到吕武有如魔神一般地出场,个别直接崩溃,丢掉手里的武器,喊叫着就跑;更多则是与同袍对视了一眼,咬牙对吕武展开冲锋。
“凌!”青手里只有一面盾牌,大喊:“护主!”
凌则是手持长戈,肩膀部位插着一杆箭矢,咬牙重重地点头。
能看清楚战场情况的双方将士,他们都睁大眼睛,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按照常理,三十多名秦军打三名晋军,依靠人数优势怎么都能堆死。
可是,那一堆由尸体叠成的尸山就在那里,好像能说明一点什么。
吕武的每一步踏动都能响起沉闷的踏步声。
这个是他身上甲胄和武器重量,还有本身体重,带来的效果。
那些插在甲胄上的箭矢,其实只是命中了皮革的部分,并没有破开甲片。
也就是说,只是插着而已,没有给吕武带去任何的伤害。
他踩着沉重的踏步声,迎头对上三个持戈冲锋的秦兵,进入距离后用戈矛先是捅杀了一个,再挥出战剑削断一根下啄的长戈木杆,直面其中的一个秦兵撞上去。
旁观者可见,全金属材料的戈矛很轻易地破开了秦兵的铜甲,矛的尖刃无阻碍一般捅进躯体内;战剑上挥,秦兵长戈的木杆立马断掉。
令他们感到震撼的是,吕武侧身撞到一名秦兵,那个秦兵却好像是被战车撞击那样,吐着血倒飞了三四米,砸到地上滚了几圈,没有任何动静了。
“武子之勇,令我瞠目!”智罃真不知道吕武能这么凶悍,下意识地摸着从吕武那里打劫来的甲胄,复道:“观之,无甚胆怯?”
韩厥已经不止一次扫视智罃身上的甲胄。
上战场搏杀的人,有没有一副好的甲胄非常关键!
那不但是一种保命的必需品,还是给自己增加武勇的保证。
简单的说,没有好的防具,挨一下可能就死了;有好的防具,挨一下不会死;胆子要是再大一些,拼着挨一下,找到机会就能够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有甲胄之利,更需胆魄。”韩厥很公正地说:“世间宝甲多也!夫气者,固不常见。”
智罃笑呵呵地认同。
夫气,指的是战士的勇气。
所以,古人常说:夫战,勇气也。
像智罃,有宝甲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去当猛将,胆气不足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不用自己去拼命。
要不,养那么多武士,白吃饭吗?
数千上万人在注视,他们看着吕武以无所畏惧的姿态,迎着三十多个敌人不断突击。
不能说秦兵缺乏勇气,他们明知道吕武已经杀了不少自己的同伴,还是呐喊着迎上去。
只是,不管是单独与吕武交战,又或是几名同伴一起攻击,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地上的一具尸体。
有些时候,秦兵的武器攻击到了吕武,却只是擦刮起一阵金属的火星,无法破开甲片造成伤害。
吕武当然极力避免被戈啄中。
戈一旦啄下来,啄到甲片的空隙还是会要命的!
面对成群而来的敌兵,吕武将戈矛投掷而出,命中一名秦兵,将之钉在了地上。
随后,他改成了双手握住剑柄,朝着迎面而来的秦兵下劈,前冲的动作没有停,很直接地撞击上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吕武一撞之下,战剑从天灵盖下劈的秦兵,一撞竟然抛洒着血雨与内脏,分成了两瓣被撞得左右飞了出去。
接着冲锋的秦兵,没有一个是吕武的一合之敌。
渐渐地,秦兵产生了迟疑,他们怀疑吕武根本无法杀死。
吕武抓住冲来的一名秦兵抛起来,很顺手地再战剑猛地一斩。
血雨的抛洒中,秦兵的尸体变成了两段,吕武跨过洒落的鲜血,没有停止冲锋的脚步。
这一幕直接让离得最近的两个秦兵身躯一软,跪倒在地上。
一些秦兵则是发出没意义的喊叫,疯了一般地在战场上乱窜。
青和凌全程都想帮忙,可是一点忙都忙不上,选择为自己的家主看顾身后。
会盟台下面的秦君,他距离厮杀场地仅有四十步不到,面无表情地看着。
右大夫说,以及秦君必要的门面随员,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早已经软倒在地上。
“此是蚩尤,是恶来?”掌管礼仪的秦国大臣,哆嗦着嘴皮子,抬手颤颤地指着吕武,脸上满布恐惧,道:“何其凶残!”
没人去搭礼仪大臣的话。
他们也不担心吕武会朝他们这个方向杀过来,还有人会吓得软在地上,纯粹因为厮杀场面真的太可怕了。
秦君扫了一眼吓得软在地上的臣工,思考回去后有事干了。
不知道多少秦臣会被撸掉职位和削减封地,又有哪些人能撕咬下其中的肥肉。
吕武走到了自己的戈矛边,抓住杆往上一抽,带起了一涌的血花,转头看向了会盟台的方向。
他已经懂得了这个时代的“礼”,再来是会盟台距离两军的本阵有点远。
真的上去,抓住秦君是冒犯君权,又将国君至于险地,属于无功反而有罪的行为。
规则还稳固的时候,去破坏规则不会有好下场的。
聪明人不该做傻事!
吕武的目光转向己方步兵的战场。
他们在这一边搏命拼杀,另一边并不会摁下暂停键。
老吕家的步兵,他们已经解决了三辆秦军战车,尝试围困剩下的那一辆秦军战车。
大略地点一下人数,一百名老吕家的士兵,还能动弹的大概还有七十来人。
每一个人看去都是身负烟尘,一扑灰头土脸的模样。
事实上,身在战场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必定会是脏兮兮的样子。
要是上了战场,已经有过厮杀,还是一副光鲜靓丽的外表,只能说开了外挂。
他们之中少有伤患,不过看上去体力消耗挺大,人人都是满脸的汗水。
跟战车交战,挨到就伤,碰到就死。
一旦伤了,由于是碰撞伤,除非伤在脸上,否则也看不太出来。
仅存的秦军战车,车上的主将已经看到己方的步兵不是被杀就是崩溃。
他其实不知道是个什么过程,更多是关心自己该怎么应对堵截。
“回罢!”他满脸的阴霾,有些不知道是怎么输的,又说:“此为侯随之过。”
侯随的战车在刚打就被解决,的确是有些影响,但要说全是他的错就过分了。
看到仅剩的秦军战车拉开与晋军步兵的距离,突出去一段之后停下来,车上有人跳下去扛车改行进方向,晋军那边发出了哄然大笑。
秦军这边早就是一片寂静。
后方的士兵脸上充满了沮丧,他们从动静猜测己方输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输,又输得多惨。
站在军阵前方的秦兵,他们全程观看吕武是怎么杀自己的同袍像是在砍瓜切菜,脸上则是布满了恐惧。
上战场,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没什么好多说的。
可是,吕武不但以一敌数十,每次杀人,杀起来着实太凶残了!
不是戈矛一拍就将人拍飞,被拍飞的人不再站起来。
便是戈矛一捅,被捅的人先被矛尖刺穿,还要像是破麻袋那样,一甩就能被甩出六七米。
被剑杀死的人最惨,剑身捅穿再一挑,人直接就被切半,挥或是砍,也无一例外成了两截。
因为吕武表现得过于凶残,之前还有人以为是仗着甲胄防御力,后来就不那么看了。
甲胄好固然是优势,可跟能举个成年人抛起来跟玩似得,不是一回事。
其他人是什么样的眼光又或在想什么,吕武暂时没功夫理会。
他眼睛在看着那一辆出战后仅存的秦军,发现对方是笔直朝自己驰骋而来,面甲后面的嘴角勾了起来。
而出战后仅存的秦军战车主将,他知道己方败了,却想到要是将吕武杀死,能争取到一个平局。
吕武在众目睽睽下移动了。
他捡了一些长戈和盾牌放在自己的脚下,戈矛被往地上一杵,杵出一个坑直接立着;战剑被插回了剑鞘。
其实,他本来想的是捡来几具秦兵的尸体,等着用来砸那辆奔自己而来的秦军战车的。
只是吧,用尸体砸这种事情,画面感固然很震撼,真的敢那么做,等着凶名传遍列国。
到了战国时期,有凶残名声的人,下场每个都很凄惨。
现在还是讲“礼”的春秋时期,脑子清醒的话,没人愿意有个恶名的。
青扛着盾站到了吕武的前身。
凌则是扶着长戈站在吕武的侧面,他之前要跟上吕武的节奏,走路给崴到了脚踝。
吕武敲了敲站在自己前面的青,示意别挡住,帮自己递东西就行。
那辆秦军的战车主将看到吕武三人的举动,不断对着御手大吼,自己则是拿起弓和箭矢开始射。
一发又一发箭矢射过来,吕武全部给无视掉。
他接过一件又一件的东西,没助跑直接投掷出去。
在旁观者看来,被投掷出去的东西,第一件被投掷的东西还在飞,第二件已经跟上去,成了一种连贯性。
他们得到了一个统一的认知,吕武的力气非常大,耐力方面也是十足。
在远程攻击方面,吕武总是缺乏准头。
那辆秦军战车已经抵近到五十步之内,他都能看到战车上的人一脸狰狞。
他让青和凌让开,快步走到一辆相对完好的战车边上,抓住受力点给扛了起来。
两位老吕家的武士露出了骇然的表情。
他们知道家主力气很大,却不知道能大到这种程度。
要知道,一辆战车的重量可是有至少两百多斤啊!
那辆战车的秦君主将当然也看到了吕武的举动,他很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不是分神的时候,却依然控制不住呆住了。
一样呆住的还有御手与戎右。
他们能看出吕武扛起战车是想干什么,只是先惊讶吕武的力气,又对吕武想干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战场之外的两军将士,他们同样看出吕武想干什么,大多数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力可扛鼎?”智罃在频繁地眨着眼睛,呐呐地说:“以车掷车,从所未闻。”
韩厥根本不搭理智罃,瞪大了眼睛盯着吕武所在的方向。
马蹄声和车轮声中,秦军的这一辆战车已经抵近到吕武二十步之内。
秦军的战车在向前驰骋,一秒能跑个十来米。
吕武大吼了一声,抛出了肩扛的战车。
在万众的注视下,他们看到战车真的被高高地抛了起来,向着疾速驰骋的那一辆战车飞去。
一瞬间,战场上响起了很大的吸气声。
随后,物体碰撞的声音作响。
战场上爆发出了万众的惊叹声。
他们看到的是被抛出的战车真砸中了驰骋中的秦军战车,一砸给砸出了弥漫的尘埃。
一边是弥漫的尘埃,另一边是站在原地的吕武和两位家族武士。
尘埃散去,展露出了惨目忍睹的惨状。
一样在观看的程滑,他心情过于激动,抽出了剑高举,大喊:“阴武子,威武!”
他周边的晋军回过神来,跟着呐喊起了“阴武子,威武”的激动喊叫声。
一开始并不整齐,渐渐喊声整齐起来。
整个战场上的晋军,一个个神情狂热,无比激动地喊了个脸红脖子粗。
正在迈步朝自家武士走去的吕武,听到在喊自己“阴武子”先是一愣,然后咧嘴笑了。
会盟台那边。
平台上的晋君从呆滞中回过神来,问胥童,道:“国中有此猛士?”
胥童却说:“君上,可再唤秦君登台。”
晋君马上记起自己的初衷,连声道:“是极是极!”
晋国又赢了,还是以那样的震撼收尾,再不赶紧欺负心神受挫的秦君,等什么时候?
只是,晋君马上又想起了点什么,欢快地喊道:“如此猛士不可不见,唤来觐见寡人。”
胥童刚要应“诺”,却听国君又接着往下说话……
第100章:被看笑话了
“来时,先命他洗净。”国君可是看到吕武一身血,皱眉说:“勿要恶了寡人。”
胥童犹豫了一下,建议道:“君上,猛士自有猛士模样,或可取之恫吓秦君。”
国君觉得有道理,却说:“该是先恫吓到寡人了!”
胥童很无奈。
明明该为了自己国中有那么勇猛的人感到高兴,能叫来震慑秦君,怎么能因为猛士的一身血而嫌弃?
一样是在会盟平台上的几位晋国忠臣,他们一言不发地看着国君跟自己的嬖人互动。
端坐在一张案几后面的史官,他不断动笔记录,其中一句便是:君上唤猛士,厌之,弃之。
赵旃左右看,发现郤至死死盯着自己,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
“将主可知阴武之勇?”郤至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没等赵旃回答,又说:“如此佳婿,何不走动。”
赵旃哪里知道吕武这么勇猛,他们只是见过一面,仅从外表真看不出吕武能这么凶悍。
他说:“阴武之勇,本将亦惊诧之。”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话题渐渐变成这一次能不能真的震慑到秦国,会盟取得成功。
其余的大臣,同样跟交好的人在轻声嘀咕。
而吕武让人收拾战场后,搭乘战车回到晋军的本阵。
迎接他的是一双双崇拜的目光,还有一阵又一阵“阴武子”的高呼声。
程滑满脸激动地迎上去,没等吕武下车就说道:“武,此番扬名列国!”
派出使者来见证会盟的国家真不少,除了晋国的小弟之外,还有一些关注晋国与秦国,两国情势走向的国家。
他们同样见证了吕武在战场上的表现,对吕武扛战车砸战车的那一幕,感到尤其的震撼。
吕武下了战车,每踏一步总能留下一个鲜血脚印,地面一滴又一滴的血色花朵。
那是他身上的血液着实太多,还挂着秦兵的一些内脏和肉屑、肢体,看上去十分骇人的同时,谁稍微靠近也是一鼻子的血腥味。
身为武人,活着从战场下来,有一身鲜血就是功勋的证明。
一样是战士的话,没人会去嫌弃那身的脏兮兮,相反会越加感到崇拜。
吕武刚才已经清点了自家的武士,数到六十八就没往下数的人了,心里一阵揪揪的疼。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步兵与战车交锋的话,有没有穿甲,甲的防御力怎么样,重要性真的会被无限减低。
毕竟,战车就是横冲直撞,一旦被撞到的话,甲胄的防御力真的不是那么能体现得出来。
当然了,他也是经历过两次战争的人,知道更大规模的对战时,基本上还是步兵混着拼杀,想的只有完善甲胄。
“武。”韩起这个临时传令兵又来了,语速极快地说:“君上召见。”
吕武刚要说话,却见韩起皱眉,不解地看着。
“君上命你梳洗干净。”韩起一脸的不忿,没好气地说:“如此对待勇士,岂是为人君者!”
吕武下意识看了看周边的人。
这位韩氏继承人可是在议论国君,话还不怎么好听。
却见周边的人听完韩起所讲,哪怕不是露出愤懑的表情,也是深皱眉头。
“起。”吕武阻止继续要讲些什么的韩起,说道:“慎言!”
这年头议论国君会获罪吗?
有点身份的话,要看是在什么时间和地点在议论国君。
相反不是贵族的话,哪怕是跑到宫城的门外骂,顶多也就是被宫城守卫驱离罢了。
真不会被殴打,抓起来就更不用讲。
连堵着周王讨债的事都能干,老百姓在春秋是不存在因言获罪这种事情的。
吕武等人被带着回到了营盘,连带老吕家战死者的尸体都带回。
他们实际上已经可以退出这一次战斗,只是并不会这么选择就对了。
青去安排了装水的木桶过来,他在吕武的示意下,淋头浇了下去。
一层层红色的波浪在甲胄上流淌,地面很快也被红色的液体所侵染。
各种皮肉以及内脏被水一冲,跟着掉了下去。
周边在看的人很多。
这些辅兵只听到前方一再传出欢呼声,也听到了“阴武子,威武”的齐声呐喊。
只是,除了老吕家的辅兵之外,没几个知道阴武子是谁。
一再冲洗过后,吕武走进了自己的军帐,示意青和凌帮自己卸甲。
得到消息过来的卫睿,看见吕武在卸甲也就没进去,急切地问询梁兴,道:“我听闻万众呼喊主,发生何事?”
梁兴到现在都还兴奋得满脸通红,高声说道:“主出战,屠戮敌兵数十,尽显武勇,无可披靡!”
卫睿呆了呆,下意识问道:“果真?”
倒不是他不信,只是感到震惊。
他再看到已经卸甲了的吕武浑身上下没半点伤,露出了比梁兴更兴奋的表情,情不自禁地说:“此后,阴氏大兴!”
已经卸甲完毕的吕武让青和凌退下,抓紧时间正在换内衣,他再次听到了“阴氏”这个名称,觉得改封地名字的事情要抓紧了。
至于为什么不洗个澡这种事情……
没听见韩起说,国君在召唤吗?
吕武换好了内衣再穿上符合这个年代的皮甲,走出军帐却看到韩起又来了。
“武,随我来。”韩起脸色有些不对劲,边走边低声抱怨道:“就实而言罢了!明,甚是多事。”
这是他之前讲的话被家臣告诉韩厥,然后被韩厥训了?
他们来到韩厥的大帐,刚要进去迎面走出来一群人。
韩厥穿戴戎装,看到吕武的时候很少有的笑了笑,又招了招手。
后面的智罃却是抢先开口,问道:“如何?”
吕武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压根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此番,你不可登台。”韩厥没理会智罃,一边走,一边说道:“余事,皆由本将担待。”
智罃“呵呵”了两声,说道:“本佐,亦然。”
吕武大概知道什么情况。
风头已经出够了,是时候展现懂事尊礼的一面。
会盟台还真不是谁都能上去,身份地位不够,上去徒添一帮贵族酸之外,还破坏了现在很重视的“礼”。
韩厥不知道国君是不是任性,却不允许吕武被那么毁了。
而智罃有出于看好吕武的爱护,更多是不允许晋国被列国看成不尊礼的国家。
晋国高举“礼”的旗帜崛起,又是奉行“尊王攘夷”的国策,得到了列国的尊敬以及爱戴。
当然,其实还是晋国本身够奋发拼搏,不是光凭讲“礼”成为霸主国。
作为中原霸主国,晋国应该去守护以及保证旧有“社会规则”的运作,一旦有谁想要破坏规则都要立刻打死,不能去当那个破坏者。
姬寿曼这个国君想到一出干一出,不是年轻的关系,就是本身就不安分,几位卿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胡来的。
会盟台那边已经有鼓乐之声。
代表秦君要么已经登台,要么是在登台的过程中。
战车前行,只是吕武跟在韩厥和智罃的身后。
他们带的随身武士不多,合起来也就百来人。
老吕家的士兵则是已经归入本阵。
会盟台之下,东面站着晋国的甲士,西面则是站着秦国的甲士,他们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吕武到阶梯旁边就站定,不再踏梯而上。
他看了一眼像是秦国大将的那人一眼,发现对方好奇地盯着自己看,想了想行了一礼。
这位秦人还了一礼,嘴唇动了动,却是没将话说出来。
韩厥和智罃迈步登梯上了会盟台。
现在,会盟台不但有了鼓乐之声,甲士散落进行站岗,并且插了不少的旗帜。
代表晋侯和秦伯的旌旗,立在了会盟平台的东面和西面,迎风招展着。
要是以后世的称呼,两位国君的旗帜其实是一种大纛。
也就是除了下垂的布料三角旗之外,还有动物的尾巴、翎羽等等东西作为装饰品。
站在会盟台下方,听不到上面的交谈声,倒是时不时能有大笑声被传了下来。
吕武正在想着事,听到脚步声就转身向后看去。
只见胥童提着自己的裙摆,边跑边向吕武招手。
吕武并不知道胥童是谁,只是静静地看着。
“阴武子?”胥童离得近了,急切地说:“君上召唤,请随我来罢。”
吕武纳闷太监怎么能有胡子,却不知道胥童只是国君宠姬的兄弟,并不是太监。
他行礼说道:“君上有招,臣不敢不至。此为大典,臣年幼,不甚知礼,恐坏国家大事。待君上会盟罢,必以大礼参拜,以致歉意。”
胥童刚才在上面,可是亲眼看到韩厥先出来反对,随后智罃也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智罃还劝谏了国君,说不能毁了晋国的猛士。
胥童见国君难堪,才私自跑下来要将吕武带上去。
他阴着脸,问:“可是要抗命?”
“不敢!”吕武嘴巴里说着不敢,态度却很明确,道:“此为大礼议,小臣战战兢兢,不敢失礼。”
胥童露出了威胁的表情,说道:“不尊君上之命,便为抗命!”
吕武盯着胥童看,能从穿着打扮看出不是贵族,手握向了剑柄,冷笑道:“汝何人,不持节而下令?便是假传君命,意图破坏大典!”
胥童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吕武会这么难对付,吓竟然吓不了。他看到吕武手握剑柄,想到吕武之前在战场的表现,小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软化了下去,刚要开口,秦人将领说话了。
“小小嬖人,竟如此欺凌国之猛士?”他没有任何掩饰地露出了鄙视的表情,对吕武问道:“可要代劳,诛杀之?”
第101章:啊?这就青史留名了?!
吕武说道:“你杀他,我杀你。”
虽说不用挑拨,可是离间也没成功,秦人将领露出了无趣的表情。
胥童刚要感激地对吕武道谢……
吕武没掩饰自己的厌恶,喝道:“滚!”
得罪国君亲信这种这事情,在其他朝代会很危险。
现在是春秋,贵族该有贵族的样子,哪能任由拿捏。
得罪国君亲信,只要那个亲信不是贵族,其实问题不是那么大,就是也别得罪狠了。
秦人将领嗤笑了一声。
胥童有点狼狈地迈腿登梯,好几次还差点摔倒。
一样是在会盟台的台阶边上等待的各国使者,他们观看了全程,正在用眼神进行交流。
来自曹国和鲁国的使者,脸上出现了担忧的表情。
他们不是担心吕武会被怎么样。
主要是这一代的晋侯看着怎么很不靠谱的样子?他们这种需要仰仗晋国保护的列国,一点都不愿意看到晋国衰败。
齐国的使者则是尽力在掩饰自己的笑意。
其实,齐国等着看晋国的笑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且他们被“压”得非常不服气,时时刻刻都盼着晋国能够倒霉。
其余列国的使者,则是很同情地看着吕武,不知道在琢磨一些什么。
“国之大将,嬖人可辱?”秦人将领很认真地说:“观此种种,晋国之君,非明君。”
吕武才不接这茬,道:“敢问?”
“鄙人刑道,秦之大夫。”他通报了自己的来历和爵位,又说:“阴武子若出奔,可往秦来。”
吕武只是付之一笑,没搭腔。
上一刻还在打生打死,下一瞬间表达招揽的意思?
这个不论是在哪个年代都很常见。
而在春秋和战果,某国的贵族在本国混不下去,只要他的名气够大,去了另外的国家依然会得到重视,能不能得到重用就看本事怎么样了。
像是魏氏,他们就曾经投奔过秦国,得到了很重的礼遇。
只是,魏氏离开秦国归晋时,坑了秦国一把,显得很不地道。
后面,会盟台上再没有人下来,倒是像相处很融洽似得,上面传来的大笑声,频率越来越多。
而上面正在举行会盟流程。
也就是两国的国君,看着随行重臣各种虚假的和乐融融,讲一些两国的友好历史,又很隐晦地表达自己国家的强大。
等待到了商定以后两国的行为时,一些礼器就该拿出来了。
吕武在下面自然是看不到上面的会盟流程怎么样。
一尊三足鼎被用车载了过来,十来名壮士小心翼翼地进行卸车。
这个时候,吕武完全可以走过去,扛着三足鼎落地。
但礼器这种东西很重要,他才不会给自己强行增加戏份。
三足鼎被合力卸了下来,又合力扛着摆上一个夯土而成的平台。
这时,就该一些神巫出场了。
他们出来后就是蹦蹦跳跳,不但穿着打扮异常复古,还会手持道具做出一些很夸张的动作。
有几名神巫吼着跳着靠近会盟台阶梯。
其中的一名神巫浑身颤抖着,用手里的道具指向了吕武一直颤,嘴巴里也不断急促声在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句子。
刑道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压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的吕武,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刑道的表情,对着神巫行了一礼。
这名神巫却是发声大吼了一声,翻着白眼对吕武笑了笑,转身回到神巫的队列里面,念叨谁也听不明白的句子,继续蹦蹦跳跳。
吕武想道:“刚才是在祝福?”
其实,应该说神巫猜测吕武会名扬天下,才会有那么一出。
说白了,他们掌握了很大的“解释”权力,可是也需要有工具人来承托。
比如,吕武会那么猛,是得到哪位神灵眷顾之类的。
殷商之后无人王,周天子代天牧民。
周以“祥瑞说”起家,很喜欢玩一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神神道道的那些总是需要一些花样,不是吗?
吕武看见一名神巫在玩龟壳,猜出是在干什么,开始目不转睛地观看。
玩龟壳的神巫是在为这次会盟进行占卜。
他肯定会给出一个占卜答案,有那个胆子为会盟背书的话,答案会很明确地表达出看好这次会盟;要是不看好这次会盟,占卜结果就会非常模糊。
而在这时,晋君和秦君,包括一应大臣,他们已经在两位国君手牵手的引领下,走了下来。
姬寿曼和嬴荣真的就是手牵手,相合的手里有一块绢布。
那块绢布当然是书写着会盟的条款。
之前搬来的三足鼎,鼎内已经有木炭在燃烧。
进行占卜的神巫,他向国君汇报占卜的结果。
不是一些谁都能听得懂的话,也没给个这次会盟到底怎么样的明确论断。
秦君听完扫了一眼晋君,看到晋君还是乐呵呵的表情,眼眸里闪过一丝的蔑视。
他观察了一下晋国的众卿以及大夫,却看到这些人脸色要么凝重,不然就是很难看。
正要继续迈步向前,他却是感觉手被拉扯了一下。
原来是晋君停下了脚步。
“你便是阴武子?”姬寿曼盯着吕武在看,轻声问道:“寡人召唤,为何不至?”
吕武没想到国君还会刻意停下来问话,却不紧不缓地说:“禀君上,此为秦国大将刑道。臣上,他亦上,若有争斗,恐有惊扰,使大典有失。”
刑道有个两米一的身高,看着虎背熊腰,一副当世猛将该有的身架子。
国君下意识看向刑道,一看之下还真被刑道的高大和雄壮惊了一下,对着吕武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向前。
秦君看吕武的目光很有意思,里面尽是贪婪的同时,还有些促狭,就是不免更加鄙视姬寿曼这个小年轻了。
自己又不是美人,吕武被秦君那贪婪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殊不知,美人常见,猛士难寻。
美人只是把玩的玩物。
猛士却能为国家开疆辟土,亦能震慑列国。
身为一国之君,但凡有点雄心壮志,哪个没点收集癖,看到猛士尤其按耐不住那颗想得到的心。
两国的国君下了会盟台,听了神巫的占卜结果,该进入到烧掉写有会盟内容的“书”的流程。
烧掉那东西,无非就是将双方书写的约定禀告上苍,请老天来见证和监督。
这一套流程走完。
两国的国君上了自己的战车,却是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还需要共同观赏阅兵。
也就是两国一些被挑选出来的军队,将从会盟台前方列队走过去。
“武。”韩厥远远地说:“归列!”
吕武行礼,先是快步行走,慢慢变成了小跑,来到自己的战车边上,示意青驭马回到本阵。
国君却是转身看向韩厥,笑嘻嘻地说:“阴武子不类猛士。”
韩厥的脸色立刻有些阴沉。
在场的卿和大夫,脸色都很不好看。
秦君则像是忍不住那样笑出声来,说道:“好一个不类猛士。”
不就是吕武看着身材不高大,看着也不强壮吗?
以晋国君主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场合,讲那些话真是不过脑子。
秦君正要玩些正治人物该玩的手段。
士鲂出声说道:“君上,禀告上苍,需慎言,有礼,不可延误。”
国君露出了很没意思的表情,邀请秦君上前,一起将写有会盟内容的绢布丢进了燃烧中的三足鼎内。
而这时,一些晋军已经以“卒”为单位,列队向着会盟台开进。
依然是战车打头,徒步的士兵跟随在后面。
不是作战形态下,战车的速度不紧不缓,跟在其后的步兵不用小跑跟紧。
晋军如同往常一般,没有刻意地去追求什么,将士脸上神情轻松,却是能够保持队列的整齐,保持着统一迈步的频率,以至于大地变成了“鼓”,频率一致的迈步成了“锤”,天地之间响彻着整齐的踏步声。
“好整以暇……”齐国使者脸上很凝重,说道:“军威之盛,由此可见。”
现在“好整以暇”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晋军,有意窥视点什么的列国无不感到忌惮。
当然了,有些列国非但不忌惮,还觉得实在是太好了。
其中就包括死死抱住晋国大粗腿的曹国,还有仰仗晋国才能获得安全感的鲁国。
他们一致认为晋国越强越好。
一“卒”又一“卒”的队列从会盟台前面走过,他们当然不会到了会盟台时,谁吼上一句“全体注意”,队列走正步。
只是保持队列的整齐,正常迈步走过去而已。
轮到了吕武率领的“卒”,兵源已经补充了上来,士兵却是更换了甲胄。
韩厥看到这一幕感到满意。
作战时可以招摇,越能表现自己越好。
不该招摇的时候,低调是一种必要,有着很成熟的内敛气度。
赵旃看着吕武所在的战车,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的郤至,低声说道:“闻赵孟长居于‘阴’,视阴武如兄如父,不知是否属实。”
赵旃刚要说话,却听晋军本阵想起了呐喊声。
那一句整齐呐喊出来“阴武子,威武”,将阅兵的整齐踏步声给掩盖掉。
只是晋军喊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秦军本阵那边,不知道是谁示意,还是自发,先是很小声,逐渐变得大声,一样在呐喊“阴武子,威武”这句话。
会盟台这边的大人物,包括各国的使者,他们来了个面面相觑。
鲁国使者惊叹地说:“折服敌众,大丈夫也!”
其实,有那么一个人经常能够享受来自敌我双方大军的欢呼。
那个人叫养由基。
而在战场上得到两军将士的认可,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曹国的使者喜悦地说:“晋,仍为伯也!”
在场史官如实记录:交刚会盟,下大夫阴氏、林姓、名武,众服,共呼之。
第102章:俺也值得贵族来依附了!
晋国与秦国的会盟结束了。
会盟台将被留下来作为这次晋秦会盟的见证。
双方的国君则是带着军队离开。
秦军当然是向西行军,渡过大河回到自己的疆域。
晋军则是先撤到交刚。
这一次会盟,吕武是彻底出名了,只是名号方面有点令他不满意。
阴武?以现在的读法没什么,再来“阴”也不是什么贬义的字。
说文解字中“阴”指的是:为山的北面,水的南面,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另外,阴姓,还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姓。
吕武要不是现代人,真不会觉得有什么,以读法,阴武、阴武的,不小心就读成了鹦鹉。
来到交刚,国君宴请了列国的使者。
下军和新军,两军的主将则是允许了一些贵族离去的请求。
这一次不是外出征战,没有什么收获,部队不需要有回到新田,走棘门完成解除服役的程序。
其实贵族很喜欢这种服役,只是带着武士出来溜达一圈,不用死人,消耗少许的钱粮,完成了今年的纳赋。
吕武没打算留在交刚,他已经亲自找韩厥获得解散的允许。
老吕家的辅兵收拾好了东西,武士已经完成了列队,就等着吕武上战车,他们将帐篷收一收,就能踏上回家的归途了。
本来已经要走的吕武,却是来了客人。
来的是吕武老丈人之一的赵旃。
他们已经在帐内聊了有一小会。
赵旃没提上次吕武去胡人地盘的事情,更没谈到这一次吕武的大放异彩,话题只在赵辛身上。
赵辛就是吕武的从夫人之一,她是赵旃的庶女。
从只陪嫁庶女这一点能看出赵旃根本不重视,陪嫁也相当少,少到显示出了吝啬。
吕武听明白了赵旃想要表达的意思。
邯郸赵虽然还是赵氏的一员,可实际上两家很早之前就不亲近了。
另外,赵氏其实是有三支,赵武是主宗,邯郸赵是旁支,现在的秦国君主其实也是赵氏的一支。
当然了,秦国那一支赵氏已经跟赵氏主宗“分家”很久了,只是有个同宗的名份在,平时会保持联络,但已经不能当成一家人来定义。
邯郸赵属于别出,就像荀氏别出了中行氏和智氏一样。
有差别的是,中行氏、智氏和荀氏分成了三家,步调方面还保持一致,当代家主,包括后辈,走动方面还是非常亲密。
“卿位若有变动,大大将归回邯郸?”吕武不知道赵旃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顺着问了一句,又说:“大大此意……”
赵旃用很有意思的目光在打量吕武,很直白地说:“我之卿位本是补偿,如何能久?”
再结合他之前讲的话,意思就更加明显了。
不是邯郸赵不重视与吕武的联姻,是他们不能表现得太重视,才会选择庶女陪嫁,嫁妆也那么少。
已经过去那么久,吕武早没思考婚姻方面的事情。
“武,待卿位变动,我将送嫡女,再奉嫁妆至‘阴’。”赵旃非常认真地说:“幸或留,或遣回,全在你意。”
赵辛当然被吕武睡了,只是没怀上。
他心里愕然,纳闷嫁出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是吧?
搞出补送嫡女的事来,庶女的命运完全不在乎。
这个操作在后面的时代,比如汉、唐很正常,春秋时期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汉和唐的贵族早没了节操,又是讲求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家里的女儿就是一种货物,一切追求的是效益。
春秋贵族虽然也拿女儿当成一种有价值的货物,可更多是用来联络感情。
同宗的婚嫁,选出女儿来陪嫁,是一种习俗,也是规则。
只是,有嫁了庶女,后面又改成嫡女的吗?
吕武没有开口拒绝,将赵辛送回去这种事情更不会做。
他没有将自己睡过的女人,再拿出来送人的想法。
“好像记得汉、唐、宋很喜欢拿自己睡过的女人送人来着?”吕武一边听赵旃在讲话,一边想道:“尤其是宋,赠送小妾是一种流行,苏东坡就走到哪睡到哪,又睡到哪送到哪,不愧是猛人啊!”
苏仙最猛的是让自己的朋友喜当爹,也就是将自己睡怀孕的小妾送人。
吕武却是不知道,宋朝的小妾其实是种“打工人”,有签订“年限契约”,不是跟了谁就必须跟一辈子。
睡过了又送出去的当然不会是正妻。
春秋送的是嬖人、女姬。
其他朝代要么是女伶、要么是小妾。
“大大。”吕武等赵旃停下来,才说道:“如购匠人,往何处?”
赵旃刚才说了,卿位肯定是要没,问吕武要是有什么需要,趁着还是卿,怎么都能开一下方便之门。
“此,易也。”赵旃很平静地说:“先君(晋景公)有一匠氏,君上未曾理会……”
讲的是晋景公的一些遗产没有被现任国君接收,其中就包括一支匠人队伍,他能操作一下,只是其余卿那边需要吕武自己去走关系,免得有卿跳出来。
吕武感到了期待。
赵旃着满意吕武提出了要求。
接下来就是一些没营养的话,再聊一小会,赵旃离开了。
很明摆着的事情,赵旃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局势,之前没想与吕武走动,无非是避嫌,也是吕武展现出来的价值远远不够。
这一次会盟,吕武有了光彩亮相,往小了说就是名扬列国,更有意义的是捅破了上升的天花板,不出意外再奋斗个几十年就能成为一名晋国上大夫。
别看只是上大夫,已经是卿之下的顺级爵位。
只要吕武这一代能站稳,下一代又或再经营几代人,不是不能窥视一下卿位。
目前的韩厥不就是这样吗?
还有已经展开行动追求卿位的魏氏,也是一个例子。
吕武大概知道赵旃在想什么。
只不过,他好事知道赵旃只认为自己在窥探上大夫爵位,会觉得赵旃看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他何止是想成为上大夫啊!
当然,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还需要事先进行布局,再脚踏实地去经营。
因为没有收获,各自回家的队伍,带着比来时更少的物资,踏上了归家之路。
吕武都已经离开“交刚”地界,却有人追了上来。
来的是智氏的家臣,叫雍培,转达了智罃的一些话。
之前,吕武答应智罃,会盟结束后会去智氏的封地帮忙。
智罃特地派家臣来确认这么一件事情。
吕武有些无语,停下队伍款待了雍培,聊了一小会,队伍重新启程。
会盟所在的地点距离老吕家并不远。
当然了,离“霍”就更近了。
老吕家的队伍进入“霍”地,散出去的斥候回来禀告吕武,说是前方有营地,无法判定对方的意图。
吕武有足够的警惕心,该小心自然不会大意,下令变幻队伍队形,并让斥候抵近侦查。
很快有新的消息被传递回来。
那个营地的主人是霍迁,特地等吕武这支队伍过来的。
老吕家的队伍阵型没改,只是也没避开,笔直却又慢悠悠地过去。
就是……,吕武散出去的斥候数量有点多。
靠近营地时,吕武能看到营地外的两里,一处空地被撑起了遮阳顶篷。
而顶篷下面已经铺了毛毡,又摆上了案几和坐蒲,并且设下了酒宴。
霍迁远远地迎上来,还有几十步远就已经开始在呼唤,一边行礼,大声道:“阴子!”
吕武无语。
我还阳子咧!
霍迁就是特地为了感谢吕武,选了个去“吕”地必然经过的路,已经等了一天一夜。
“阴子,大恩当言谢!”霍迁一脸的感激,比了一个请的姿势,落后吕武一个身位,一边迈步一边说道:“略设薄酒……”
就是一通感谢的话。
要没有吕武给出“渠道”,他霍迁必然泯灭众人,哪有那一次的亮相。
“阴子,于外身无旁物,待归回封地……”霍迁行礼后很崇敬地看着吕武,继续往下说:“迁备下良马五百,献予阴子。”
吕武早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了。
他知道霍迁的用意没这么简单,感激是真的感激,用词却有点含义。
这年头“献”可不能随便用。
一般就是下级对上级才会用到的字眼。
“我已知你意。”吕武举起酒盏,邀请霍迁共饮,复道:“此后,便是休戚与共。”
霍迁露出大喜的表情,放下酒盏,再以大礼参拜。
吕武没躲。
他接下这一礼,等于是接受了霍迁的依附。
这种关系不会有什么文书,只是在两家的家臣见证下完成,讲的就是信诺。
等吕武再向上迈一个阶级,霍迁要是还继续追随,他们会补上一个仪式,到时必然有贵族观礼见证。
事情结束,霍迁带着家臣目送老吕家的队伍离去。
“主?”卫睿与吕武同车,当起了临时的御手。他看上去非常振奋,说道:“有其一必有其二。”
他吕武怎么都算是一支潜力股了啊!
先有原先没表达重视的邯郸赵追加投资,又有霍迁依附,只是吕武上升期必然会享受到的待遇而已。
可以想象,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小贵族依附,只是数量不会太多。
这是“阴”地周边的社交环境所决定的事情。
“我现在更要谨慎。”吕武看似盯着前方,眼眸却没有焦距,想道:“稳固姻亲的感情,获得周边贵族更多的善意;要表现得谦让有礼……”
他现在比较担心一点。
都说危险伴随着机遇。
可是,有机遇也必然存在危险。
会不会有贵族,来找老吕家的麻烦?
第103章:一应该有的套路【求订阅!】
漫漫归途,没有再发生点什么事情。
便是往常偶尔能看到的野人,今次也是一个都没见到。
其实也算合情合理。
两个军团去了“交刚”护卫国君进行会盟,随行的辅兵也有十多万,合起来就是将近二十万人,来时该清理的早被清理干净。
哪怕是有野人躲过清理,他们怎么也不敢留在原处,不然等大军回来又要被清理一遍。
吕武渡过汾水进入“阴”地之前,又接受了两个小贵族的依附。
选择依附老吕家的贵族,他们都有在吕武麾下效力过,一样来自“霍”地。
而“霍”地之前并没有什么大贵族。
上一次站错队灭了不少,才让“霍”地变成了共管。
秦国也已经有两次东出,曾经实力不错的贵族在频繁的战事中,变得衰弱了。
出征的部队归来,封地里早得到了先回来的斥候通知。
老吕家的第一家臣虞显,领着其余的家臣,还有一些武士,知道消息自发前来的属民,到封地北边最外围的亭子进行迎接。
这年头建造亭子,其实不是专门用来让旅人歇脚。
亭子的用途只有一个:迎来送往。
另外,有亭子的话,很容易让外来者知道一点,自己一旦继续往前走,就进入了某位至少是中等贵族的封领。
小贵族,比如以前吕武还是“村长”的时候,财力和劳力不足就没建什么亭子。
迎接的仪式一般般,不显得寒碜,也没有多么隆重。
“主!”虞显的腰弯成了九十度,喊道:“康泰安顺!”
其余的家臣也是弯腰九十度行礼。
武士则是行持兵礼仪。
属民却是全部跪地服拜。
吕武下了战车,走到了一众留守家臣前面,回了一礼,说道:“此次,我……”
就是介绍一下自己这一次出去干了什么,重点讲是如何如何的威风。
先回去的斥候已经大体上禀告过,可能比吕武描述得还绘声绘色。
吕武的吹嘘是一种“封建规则”。
无非就是告诉家臣、武士和属民,自己是何等的牛逼,跟着自己混绝对有前途。
迎接程序走完。
吕武邀请卫睿和梁兴与自己同车,以此来表彰这两位家臣的功劳,给他们露脸的机会。
出征归来的队伍继续向前开拔。
一路上,能看到成片的田野,相隔大约十里左右能看到一处农庄。
现在并不是农忙的季节,看不到太多的人在田野中忙碌。
吕武贪婪地注视着自己的封地,能发现有一些相对明显的变化。
例如,他率军出征时没有像样的道路,回来却已经在走平坦的路了。
还有,一些水渠在他出征前只是一个雏形,回来却看到成型后有着潺潺流水。
当然了,他最感到满意的是,耕地肉眼可见增加了不少,另外一些荒地上充满了忙碌的身影。
那些人是在清理放火燃烧后的地皮,将植物根茎、石子等杂物找到,并放在篓子里,会去集中起来等待下一步的处理。
吕武粗略地算了一下,他们走了大约两个月,封领内又开辟了大概三万五千亩的耕地?
“虞显将大多数劳动力都集中起来开垦耕地了?”吕武记得很清楚,想道:“老吕家的奴隶有多少了来着?”
不是他记性差,主要是平时一直在减少和增加,一直没个准确的数字。
走过了“棘门”,武士欢呼一声,来了个四散。
随行出征的属民,他们露出了松了口气的表情,想着跑回家跟亲人炫耀这次所见所闻。
无论是在什么年代,出门总是不易。
现在是春秋时期,出门更加的不方便,很多人从出生到死亡,可能离家最远不会超过三十里。
吕武当然是回自己的宅院。
他刚刚进入,看到的是赵?牵着怀抱吕阳,领着其余的从夫人。
儿子在。
女儿却是没看见。
当然还有众多的男女家仆,他们却是早早就跪在地上,看到吕武立刻顿首拜了下去。
她们看到吕武,像是配合了数千上万次那样,齐齐地行跪拜礼仪,口呼:“您辛苦!”
吕武看到的是一片的红色。
也就是说,她们身穿盛装,主体颜色都是选择红的颜色。
仆从穿着的颜色也是尽量显得喜庆。
吕武走过去,蹲身将儿子抱了过来,才说道:“起身罢。”
“主?”赵?跟随抱着儿子的吕武进入大堂,看到吕武在逗弄儿子,脸上带着温馨的微笑,对其余姐妹说道:“卸甲。”
早就在等待的韩妏、魏晗和赵辛,凑上去手脚麻利地帮吕武卸甲。
有女仆捧着各种东西,比如水盆、湿布巾、头梳、换洗衣裳……等物,跪在旁边。
“夫人也辛苦了。”吕武看到家里整洁,几位夫人相处也融洽,肯定是要表扬赵?。他被脱得只剩下内衣,自己迈步走向浴室,一边说:“家中可有事?”
赵?等夫人肯定是要跟上,后面又是一大群的女仆。
出征时夫人穿甲,归来由夫人卸甲,其实就是一个很古老的习俗了。
卸甲完毕再进行梳洗,是一种洗尘的流程。
这个过程中,男人什么都不用做,等着被伺候得干干净净就是了。
拾捣干净之后,吕武第一时间去见了老祖母。
而老祖母则是带着他来到家祠,叩拜了祖宗牌位,一阵细语的念叨。
吕武跪着听老祖母向祖宗进行汇报。
讲的是吕武再一次去纳赋,安安全全地回来了。
展望未来的同时,恳请祖宗继续庇佑。
其实这次向祖宗汇报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可能是老祖母出身的关系,不懂得太多?
不然的话,以吕武取得的成就,需要准备好“牺牲”,慎重其事地祭一下祖先的。
他很努力地想要当一个春秋人,只是很多习俗以及礼仪,还是不那么懂,自然是老祖母怎么样就那样。
在家祠听老祖母向祖先汇报了大概两刻钟,跪得腿麻的吕武,出了家祠拜别老祖母,孤身来到了大堂。
而这里早就有家臣在进行等待。
大堂之前没摆案几和坐蒲,家臣们现在却有各自的位置,他们原本是在畅快地聊着,看到吕武停下各自的举动,一致对吕武行礼。
“坐罢。”吕武自然是来到主位坐下,等待家臣分别就坐后,直立起了腰杆,双臂前伸,双手的手掌向内,手指除了大拇指向上,其余手指内凹成为九十度并左右相叠,说道:“诸位辛苦!”
家臣严肃着脸等吕武行完礼,以相同的姿势,只是多了一个弯腰前拜的动作,齐声答道:“职责所在!”
吕武看向了大堂左右两边。
那里有端着盘子的仆众列队在等待。
在他的示意下,仆众端着盘子进入。
他们当然是送来宴会该有的一应东西,小心翼翼放在各张案几上,该走的离开,该留的则是留下。
吕武扫了众女仆一眼,给稍微愣了一下。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之前收了不少白种女仆来着。
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当然,现在并不是关注女仆的时候。
他率先举起酒盏,大声说道:“诸位,共饮!”
家臣应和,爽快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喝完了之后,大堂之内响起了“哈哈”大笑声。
“主!”虞显站起来,挺直了腰杆,说道:“臣持农耕,今已开辟四万亩有余。”
没有一个准确的数据,差不多是古时候的常态了。
没发生明明只有那么点,却是为了好听夸张化,都该值得庆幸。
比如,瀑布明明就是几十米的高度,来个“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华丽辞藻。
当然,不是说艺术加工不好,看着美,读起来美,想象起来充满了意境,关键真不是那么回事啊!
吕武单独邀请虞显饮了一酒盏,以示感谢。
宋彬站起来,一脸懊恼地说:“臣该随主出征!”
几个家臣听到又是大笑出声。
梁兴一本正经地说:“当有时。”
宋彬是真的因为没看到吕武大放异彩而感到懊恼,忍不住才提了那么一嘴。
不然的话,为人臣者基本都是各司其职,被安排了什么工作,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好还朝三暮四,肯定是种不称职。
一位又一位家臣出来向吕武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
吕武没有半点不耐烦,认真地听着,没明白就会出声问。
总体来说,吕武出征之后,老吕家没发生什么大事,之前安排的工作比较顺利,自然也存在不顺利的。
老吕家当前最为重视的是耕地数量,以至于大多数劳动力都是在忙开垦荒地的事情,其余项目多少是会出现缺乏劳动力的情况。
吕武没有做什么点评,等待家臣都汇报完了,说道:“‘霍’有三家归附于我。”
这事除了卫睿和梁兴之外,其余的家臣还没有得到消息。
他们却是没太激烈的反应。
宋彬骄傲地抬起了头,说道:“此为理所应当。”
其余的家臣皆是频频点头。
老吕家是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姻亲,之前就已经展露正处于上升期的态势。
这一次吕武在会盟上表现得那么出色,脑子正常都能看出吕武又捅破了一层晋升的天花板。
心思灵活的话,有机会谁不想搭顺风车?
所以了,吕武一路上也不是个贵族想依附就答应,却也没有明确拒绝,只是需要灵活运用话术罢了。
梁兴乐呵呵地说:“臣以为,拜访者必众。”
众家臣跟着笑了起来。
有道是:人穷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现在这个年头,有钱并不算什么,能掌握“渠道”才值得巴结。
现实归于现实,成为会被巴结的人,谁又不是觉得很爽呢?
第104章:关于建城的畅想
吕武回到封地后歇息了一小段时间,少不了跟几位夫人干点什么,陪一陪子女,之类的。
等待夏收来临时,他又需要进入到忙碌的时刻。
华夏圈子中,耕种一直都是头等大事,再是糊涂的人也明白绝对马虎不得。
只是,吕武作为家主,是指挥别人干活,并不用亲自下场。
他其实也能亲自干农活,就是会显得有些本末倒置。
明明该是统筹全局的人,正事不干去在乎旁枝末节,缺劳力缺到这份上,还是在作秀?
当然,作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要懂得宣传,令人知道当局重视什么,能起到一个榜样和带头作用。
春秋时代对“造星工程”还没有开发,不讲究作秀那一套。
主要原因是,除非是真正的火爆事件,才会被自发广为流传,不然列国才没配合的义务,传播消息不易,无法形成榜样该有的效果。
“收割后要补种菽。”吕武坐在亭子里面,看着旷野里忙碌的人,不是在交代在场家臣,只是进行思考,想道:“我好像忘记豆子可以弄豆芽了?”
话说,他忘记的事情多了。
想起了豆芽,他却压根不知道怎么搞,只是依稀记得用豆子浸泡水?
等等!
他想起了一本小说,里面描述的是用绿豆、荅(小豆)、小麦放入容具内,再倒入一些水,使之生芽?
有个大概的方向,反复试验就是,失败多少次不是问题,成功一次就成了。
这一次回来,他又阅览了一下记录。
老吕家登记在册的属民,数量两万两千余人。
他们有原先“阴”地的原住民,一些是后面归入户籍……,也就是曾经跑去当野人,又回来归入领主统治。
另外的一些则是从其它地方过来投靠,老吕家缺乏劳力进行接纳。
吕武并不想有太多的奴隶,抓捕野人,或是收纳其它地方的人,只要能提供证明,哪怕来历不是那么靠谱也是登记为属民。
至于说其他家混进来?
以为特工或间谍好培养?
再则,以当前的年代而言,想偷技术真容易不到哪去。
首先领主的住宅,真不是谁都能进。
再来,老吕家的分工很明确,真混进来就去干属民该干的活。
武士的家属并不被算在属民的名单。
说白了,属民是需要给领主交税的阶层。
武士的家庭不用交税,他们交的是“赋”。
出征之前,老吕家有一千六百二十名武士,他们的家属拢共有一万多人。
这一次去会盟,折了十六名武士,有三人终生残疾。
牺牲和残废了的武士,位置会由他们其中的一名儿子来补名额。
父传子是一种既定规则,不出意外还会子传孙,一代代地传下去。
在册的奴隶则是有一万六千余人。
吕武知道统计的数量不会太靠谱,合计了一下发现老吕家竟然有五万多人了!
才多久?
他来到春秋时代也就是两年不到。
开局一个村,人口数百人。
靠的就是找到正确的大腿来抱,绞尽脑汁花心思展现价值。
“主?”虞显上身看着很干净,鞋子以及裙摆则是比较脏。他没参与农务劳作,需要的是走在田埂上查看进度,看见吕武依然注视着前方,自顾自说道:“产出丰硕,今岁大吉。”
吕武知道虞显来了,也听到了在说话。
只是他在想事情,精神有些不集中,随口说道:“烧了那么多东西,土地肯定会变得肥沃,多收几斗很应该。”
虞显大致上能听得懂,眼睛一亮,问道:“如此,可要再燃些许物?”
“我们要建城了。”吕武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精神不集中的关系,说话也就用了现代的方式,说道:“到时候可不能排泄物随便倒,每家每户弄个桶,再让人固定时间去收。规划好了浇肥,比烧什么东西都管用。”
其实,他每次与人交谈都是一种折磨,需要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小心翼翼地不表现得太另类。
虞显在品味吕武的那些话,越想越困惑。
比如排泄物是什么,又为什么要收集。
明明是排泄物,怎么会称为“肥”这个字。
这是一种理所当然。
很多词、字和名称,都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被创造出来。
跟古人去念元素表,无疑问是听不懂的。
网络时代没到来之前,谁知道什么叫“886”,刚接触网络的话,信不信以为是什么暗语?
像是“不明觉厉”,倒是因为自身民族文化的关系,反而好理解了。
吕武在琢磨一件事情。
烧砖窑一直都在产出,似乎有些过剩的样子。
是不是该帮家臣也盖一盖砖瓦房?
一旦家臣盖了,武士阶层要不要也收买一下。
然后,之前不是一直在收集建城的资源吗?
眼见着平野上出现那么多的人造土山,有没有占了该挖下水道的位置。
挖下水道的话,自己作的布局方案靠不靠谱,要不要再详细地研究一下。
砍伐树木也多,木头放着被风吹日晒,会不会损坏。
等等之类的。
虞显真想不出来,他知道烧灰能增产,就是没捅破那层‘膜’,问道:“主所言之增肥,何意也?”
“就是……”吕武回过神来,想起了虞显迟早会辞职走人,改了个话题,说道:“今岁雨季来时,果树栽种不可延误。”
虞显连忙坐正姿势,答道:“诺!”
现在果树都是野生。
移植果树这种事情不是没人做过,就是不知道规模方面怎么样。
晏婴倒是已经出生,并且在齐国还比较活跃。
只是那个“淮南橘淮北枳”的事情当然还没有发生,却证明移种植物这种事情的存在。
“建城之事……”吕武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说道:“还请为我解惑。”
他心目中的城池,长、宽、左、右至少应该各为八里。
以现在长度单位,一里相当于现代的四百米。
他自己算了一下,城池占地面积约是十平方公里。
这样的城池于目前不算小了。
秦国现在的都城“雍”,也就是这样的占地面积。
虞显知道吕武之前只是个小贵族,不知道一些‘常识’能说得过去,道:“天子之城方九里,诸侯礼当降杀,则知公七里,侯伯五里,子男三里。”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现在不是想怎么建城就能建,有礼仪制度的约束。
吕武知道有限制,也知道现在很多国家压根不按照周制,才会想问。
晋国的很多卿,他们建城就没讲究什么周制,国君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主为晋下大夫……”虞显想了想,说道:“可比子男,取三里之数。”
吕武没觉得意外。
晋国的卿可以位比列国的国君,一些爵位自然也能有对照。
那些“卿”能打破规则,是他们有那个实力去打破,不代表谁都能够。
吕武点了点头,说道:“便三里。”
那是一个约现代九公顷的面积。
“住三千人都拥挤!”吕武觉得太小了,又问:“只可建一城?”
虞显被问得很奇怪,说道:“一‘地’一城足以。”
吕武其实是想问,能不能多建几座城,再将他们连接起来。
现在的城池,其实真不是用来收纳太多人的用途。
用比较好理解的方式,城能当作是领主保护自己的城堡,里面进行驻军,生活一些比较重视的人才。
属民则是生活在城池之外的村落(现在村被称为‘邦’)。
大量的奴隶也会有专门安置他们的地方。
所以了,城池真不是用来收容一名领主治下的所有人。
后面,虞显搞清楚了吕武的脑回路,一愣一愣地说:“城外可建‘郭’,留有‘町’,不可合闭城墙。”
吕武才是真的脑壳疼。
他的理解中,“郭”不就是城吗?而“町”是一种商业街道。
这样一来,虞显想要表达的意思就非常清楚了。
城池的规模就只能那么大,却是能在城外继续进行建设,就是造城墙的时候不能合闭起来,起到保护效果而已。
这算什么?
最早的应付形式?
其实是周王室的制度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可是又不能去打破制度,只好灵活一点地来动脑筋。
说白了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呗。
来到亭子的家臣越来越多。
他们没有太紧要的事情需要汇报,坐下去听吕武与虞显探讨,怎么来规划并建设城池。
要是只能建一个那么小的城池,下水道之类的工程量肯定会减少,只是外面还能建设街道,肯定也需要下水道。
“主,山间可再起一小城。”宋彬扭身指向了霍太山,接着往下说:“为武城。”
霍太山的山,要说十分陡峭的肯定有,却也有不少十分平缓的山。
多数家臣赞同了宋彬的建议。
吕武想了想同意下来。
所谓“武城”就是要塞呗?
山里面可是有老吕家不少的秘密,可以建立要塞来把住要道,不但能守住那些秘密,危机时刻他们撤进山里,有要塞也能起到阻挡敌军的作用。
吕武亲自去巡查过,里面其实也有能建设成农耕区和放牧区的地方。
他决定看一看情况,真要在山里建造要塞,没谁规定只能建一座。
要塞形成防御体系,敌军要是不一一拔除,没那个胆子入山的。
说难听点,一旦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霍太山将成为老吕家避难之所。
也是蓄积力量和审时度势,等待反攻的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