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春秋大领主TXT下载春秋大领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春秋大领主全文阅读

作者:荣誉与忠诚     春秋大领主txt下载     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5章:韩厥认为吕武不学无术

    有了想法,接下来就是进行规划。

    其实,作为一名领导者最怕就是没有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去建设自己的领地。

    一旦有一个方向,再确认那个方向只有好处没有弊端,弄出一个计划表再去做,也就是了。

    吕武一直想改封地的名字。

    结果他问了一下,改那是能改的,只是手续有点多,也会显得无比招摇。

    本着需要时间来消化收获果实的想法,他只好再一次地按捺下来。

    老吕家是该低调一段时间了!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吕武从一个村长变成了镇长……,还是县长?

    总之,地盘扩大没什么,主要是人口的增加速度有些吓人。

    真的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内部事务。

    内部的事情没有理顺,再去继续扩张,取得再好的成绩也是流沙之上建高楼。

    这个道理,吕武当然是懂的。

    他在出征回到封地后,再一次进行了奴隶解放。

    那一次总共有八百多个奴隶获得了自由。

    等于说,老吕家原本的奴隶都释放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奴隶都是吕武做主后,买来或抓来的。

    当前的奴隶来源,绝大多数是某一场战争的牺牲品。

    他们可能不止经历过一次被贩卖,伺候过不止一个领主,能活下来一般都会变得温顺,身体也是最强壮的。

    获得了自由的奴隶,极少数并不想继续留在老吕家,他们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发路费让回去这种事情,吕武脑子坏了才会去干。

    以当前年代的氛围真干出那种事情,非但没人会传颂仁慈的名声,是个人还会骂傻逼,甚至引来群起而攻之。

    至于收买奴隶的心?

    奴隶一来没被当成人,只是被视为工具;再来就是,该收买也是收买武士和属民才对!

    现在荒郊野外一点都不安全。

    除了有野兽之外,还有野人。

    甚至,路过哪个领主的地盘,哪怕是持有证明,真有领主重新抓住去当奴隶,又或是杀掉,他还能反抗得了?

    所以了,那些被释放后想回到家乡的“人”,一百个中不知道有没有一人会成功。

    选择留下来的人,他们自然是成了吕武的属民,会得到落榻之所,必要的生活品。

    吕武还应该干一件领主该干的事情。

    “此些女奴纷纷入袋。”卫睿在吩咐武士,也是通知等着被分配的女人,看向吕武,笑呵呵地说:“主,此举大善。”

    吕武当然知道这个方法很好。

    他也是借鉴了汉唐的模式。

    汉和唐都是盛行官配的朝代,主要原因是开国时,人口锐减得太厉害。

    需要人口,肯定不能放任民间,需要采取鼓励的同时,一些强制措施也会颁布。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想法。

    平民百姓其实不看重美丑,他们需要的是看着强壮好生养的女人。

    要是女人摆在明面,谁都会想要获得看上去更好的女人,不免就要发生矛盾。

    吕武看着那些女奴很配合地钻进了麻袋。

    这样一来的话,有麻袋装着为前提,谁都看不出长什么样,比较难分辨高矮胖瘦。

    有资格分到女人的属民,他们被分批带过来,一个个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眼睛在一个个麻袋上乱瞄。

    吕武表情很严肃,态度很认真,大声地喊道:“去罢!”

    这些男性属民先对吕武行礼跪拜,说着感谢的话,再冲上去,扛着一个装人的麻袋就跑。

    场面看着有点那什么,会不会有人不喜欢,没人在意。

    百姓的审美观与贵族的审美观不一样。

    贵族才不喜欢看着强壮的女人,一般更喜欢窈窕淑女的类型。

    既然是窈窕,必定是凹凸有致的身段,脸蛋也要精致。

    吕武知道属民更喜欢什么,肯定是挑他们喜欢的来配发。

    属民不喜欢的类型,他就勉为其难自己留着,并自我赞赏将领主当得太称职了。

    其实,不用他自我赞赏,包括家臣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做很对。

    正在进行的当然不是正常婚嫁,老吕家只会那么对待女奴。

    事实上,女奴也没什么意见,她们之中的大多数,需要以这种方式获得新生活。

    要是属民中的女性,正常嫁人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了,目前其实更多的是“野合”,也就是没婚嫁流程那么一回事,却需要领主点头允许,不然就是“私奔”。

    吕武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需要挑出几百个女性,来送给单身男子的这种事。

    而这,其实是属于领主的责任之一。

    说白了,治下发展越好,属民阴阳调和,人口数量的增多,好处还不都是领主的?

    一批又一批有资格领女人的男性属民来了。

    然后,他们又喜滋滋扛着麻袋跑了,回到家就将门一关,麻袋往地上一搁,笑声里充满了荷尔蒙,手脚迫不及待,为人类繁衍而负重前行。

    吕武带着怪异的表情回到自己的住宅。

    他对配送女人这种事情,干是干了不止一次,心情还是多少会有点小复杂。

    “主,事已毕?”赵?又是带着几位姐妹迎接吕武,一边帮吕武拍打身上的烟尘,一边喜滋滋地说:“人伦大事为善,盼来岁孕者众也。”

    魏晗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脸哀怨地看着吕武,嘴唇撅了撅。

    韩妏看到之后“噗叽”笑了出来,只是一想到自己生的是女儿,看吕武的眼眸里出现了贪婪。

    吕武扫到了韩妏的眼睛,看懂了意思。

    他却是看向了赵辛这个小透明,发现她一样是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表情上有着比较明显的忐忑。

    赵旃准备完毕后会送来嫡女,瞒不住也不能瞒。

    老吕家上下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其中就包括赵辛这个小透明。

    她要是没反应,就是个十足的傻白甜。

    吕武琢磨着吧,近期还是先在赵辛这边多努力一下,免得小透明给胡思乱想到生病。

    这年头一旦生病,很难治。

    心病的话,更是无药医。

    如往常那般,除非是夜晚的时间,否则家臣才不会给吕武私人时间。

    虞显和宋彬联袂而来。

    他们也不是故意打断吕武与自己的夫人相处,纯粹是高速发展中的老吕家,事务方面是真的多。

    吕武干了一些领主该对属民表达关注和关怀的事情,收割了一波忠心。

    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进行,需要先派出梁兴前往新田,打探国家高层最近的动向,国家是不是有什么团建活动,自己则是进了山里。

    不是有建造要塞的计划吗?

    总是需要先实地考察一下地形,看看哪里建造要塞,能提到更大的作用。

    进山之前,吕武将家臣召集起来,安排好了相应的工作职责。

    霍太山的范围非常大。

    既然是个山脉,里面肯定是到处充满了山体。

    怎么去部署一个防御圈这种事情,吕武其实并不在行。

    他只能优先考察哪里适合作为某类基地,是不是能作为农耕区或牧业区,再走一走和看一看周边,实地来琢磨哪里适合布置防御圈。

    这一看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再一次从山里出来,他一头栽进了自己的书房,根据之前画好的地图,绞尽脑汁地弄“屁屁踢”。

    而季节也进入了秋季。

    时节转换之际,雨季很准时地到来。

    以农耕民族的意愿,春播之前或之后下雨,才是“好雨”;秋初的雨算是不好不坏,不形成洪涝就行;一旦是临近收获的时节下雨,就是一场很坏很坏的“雨”。

    觉得应该劳逸结合的吕武,他停下了工作,吩咐道:“请几位夫人到东‘阁’。”

    这年头的楼、台、章、阁不能连在一起念,每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楼,一般是指很多层的建筑物。

    台,则是底下夯土,于很高的地基上面的建筑物。

    章,不单纯指建筑物,其实就是看上去很华丽的一栋建筑物,又或是一大片很漂亮的建筑群。

    阁,属于两层以上的建筑物,只是窗户开得会有点多,显得宽敞明亮,并且是由木头来作为建筑物的主材料。

    吕武是领主,住得地方理所当然要很大,有着各种用途的建筑物。

    以不违规为前提,他绝对是觉得怎么舒服就进行什么样的布局,只是不会弄花园之类的就是了。

    他率先到了“东阁”,吩咐准备一应东西,卫睿却是经过通报之后,到来了。

    “主!”卫睿行礼,一脸喜色地对吕武说:“韩伯遣起子而来,随行有‘师’。”

    幸亏吕武已经适应,要不然就该跳脚破骂。

    不就是想跟一家子好好地休闲一下吗?

    不止一次被打断,甚至没开始就结束了。

    偏偏吕武还不能臭着脸,只能咽下不开心,吩咐仆人去告诉几位夫人,自己临时有事,家庭娱乐活动没啦!

    单单是韩起来的话,以两家的关系为基础,吕武已经不用亲自去迎接。

    只是有“师”而来,他不能失了贵族的礼节,不然传出去,少不了有个不尊师重道的名声。

    要是有个不尊重有知识的人的名声,别看是个贵族,人生基本上就毁了。

    吕武只能下令赶紧准备好,坐着战车带着人,赶往进入老吕家封地最前沿的亭子。

    他到来时,能看到亭子里有人在避雨。

    更多的人,他们则是穿着蓑衣(草编织成的雨衣)和斗笠站在雨中。

    到了吕武表演的时刻,他不顾大雨,利索地跳下战车,小跑着进入亭子,看着略略狼狈,却诚意十足,行礼道:“来之迟也;武之过也。”

    应该是吕武的演技还行,没人露出不快的表情。

    韩起这个小年轻进行介绍。

    来的不止是一个“师”,有擅长音律的,有懂得各项礼节的,有擅长搏杀技术的……,林林总总拢共七位。

    吕武听到“师旷”这个名字,没听清其余的“师”叫什么,感到了极度的惊喜!

    话说,师旷是谁?

第106章:俺快装不下去了

    师旷,晋国第一音乐家啊!

    他是一个生下来就眼睛看不见的盲人,以天生残疾的身躯,能够成为一名很厉害的音乐家,并且非常博学多闻。

    这是一位因为制止国君听“亡国之音”而青史留名的人物,还是“师旷之聪”这个成语的主人公。

    什么是“亡国之音”呢?其实就是一种颓废、柔弱的乐曲,听了就能使人萎靡不振的音乐。

    要这样算起来,现代多的是“亡国之音”,甚至还有更骚的。

    所以,亡国其实跟音乐无关。

    可是古人并不这么看,尤其是在音乐十分神圣的春秋时期。

    吕武看到的师旷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睁开的一双眼睛看去蒙上了一层白膜。

    用现代的医术来判定,师旷其实就是出生就有白内障这种病,只是医术不发达,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成了盲人。

    “武?”韩起看吕武一直盯着师旷看,觉得是一种非常失礼的事情,唤了一声吸引吕武的注意力,说道:“此间风大……”

    吕武对韩.asxs.了点头,解释道:“我闻有乐师名旷,羊舌氏,知六律,能辨五声。今闻其名见其人,喜而失态。”

    “我亦闻阴武子,于沙场手刃秦兵数百。”师旷看不见吕武,却是能面向吕武,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固有此行。”

    不是只杀了数十吗?

    怎么成了数百???

    他其实也是一名贵族,为羊舌氏。

    吕武知道师旷,主要是对那一句“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印象非常深刻,特地去找出处。

    既然是羊舌氏,为什么又被称呼为师旷?

    就好像明明有荀氏,为什么又别出一个中行氏一样。

    师旷这种情况,其实就是职业的才能太大,用职业的前缀来连着名一起称呼,表示认可和赞赏罢了。

    作为东道主的吕武不能忽视其余的“师”,亲切地一一见礼之后,邀请他们上了马车。

    归途中,韩起与吕武同车。

    “武,未曾见如此奇人罢?”韩起说的是有一双白色眼眸的师旷,笑嘻嘻地说:“起初得见,亦诧之。”

    吕武可算是知道韩无忌和韩起为什么是兄弟了。

    因为他俩一样,属于嘴巴不把门的。

    “起,慎言。”吕武很无奈地说:“师旷名传国中,不可落下话柄。”

    韩起则是很无所谓地说:“此车仅我与武,何人外传?”

    所以,青这位御手不被当人了?

    这也不算失礼。

    韩起指的是,车上就他和吕武是贵族。

    而青是吕武的御手,也算作自己人。

    相信车上的人不会大嘴巴乱传出去。

    回去的路上,外来者在观察老吕家将食邑建设成什么样。

    他们对道路的印象最为深刻。

    很多地方的道路,一到下雨天不但会变得泥泞,还会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子。

    雨已经下了四五天,老吕家的道路看上去大体上还行,哪怕有些路段布着泥泞,却看不见坑坑洼洼。

    这条路的状况良好,只因为用了不少的碎石子和煤渣,上面再铺上一层薄薄的泥土。

    碎石子这玩意漫山遍野都是,老吕家在开垦荒地,必然会清理田亩上的石头和石子。

    吕武又开了一些冶炼的炉子,烧了之后的煤渣,单纯丢掉太浪费。

    平地上挖开大约二十厘米的深度,再填上本来就堆积的石子和煤渣,等于就是二次利用。

    将一众人接了回去,却不是直接去吕武的住宅。

    一名贵族,怎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住处,肯定会有多处的庄园。

    吕武将他们带到的是一座山的山脚。

    有一道台阶直连上面半山腰的庄园,等于说车上不去,想上去只能步行。

    一群人冒雨而上。

    吕武亲自牵引师旷,一边走一边随便聊着。

    半山腰庄园的建筑物依然是采用砖的结构,用到的木材不少,修得比平时住的地方都要美和舒适,是用来与家臣饮宴,也是用来招待外客的地方。

    他们来到一栋有两层的建筑物,第二层就是一个面积颇大的大厅。

    坐在这里朝向西面,能够看到山腰下的格局,视力好能将老吕家分布的庄园以及村落尽收眼底。

    现在正在下着雨,风也有些大,大厅里的窗都合闭着,里面点上了油灯。

    “此地……”师镰脚踩木板,讶异道:“皆为木?”

    他其实应该再加上“板”这个字。

    目前当然是能将木头弄成木板,只是缺少合适的工具,不但需要老工匠亲自来,成品率也并不高。

    但老吕家不一样,吕武已经弄出了各种锯子,连带刨刀和锉刀都做出来了。

    别问为什么懂那么多,有一个从七十年代一直给人盖房子,后面做到包工程的老子,耳濡目染之下,不精通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至于冶炼的技术怎么来的?谁还没点小爱好。

    而吕武的爱好挺多的。

    这个庄园有常驻仆人。

    之前吕武发现住宅那边的白种人女仆都不见了,其实就是被转移到了这边,并不是被全杀了。

    管事进行指挥,一众仆人拿来一应所需的东西,很快现场就被布置妥当。

    客人看见忙碌的都是白种女奴,个别几个看的一愣一愣,多数则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别有一番风景。”韩起比较不正经地说:“或该物色些许,同有所好。”

    吕武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不少信息,想道:“自己好像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韩厥,或许加上魏氏的一些长辈,拿吕武来当榜样或例子,教育自己家的小辈。

    等待风逝变得小一些,吕武吩咐拉开大门和打开窗户。

    眼睛没问题就能看到前方的一片空旷,眼见细雨的笼罩下,一大片平原上处处田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庄园或村落,看得很是赏心悦目。

    一时间,谁都在看外面的风景,以至于大厅内没有交谈。

    那些白种女仆发现四周静下来,小心翼翼不发生动静地摆弄一些工具,做好之中屈膝跪坐到案几的边上。

    她们留下来就是还有工作。

    比如,照看正在用小炉子温的酒,还有同样在煮的汤。

    除此之外,她们还需要帮客人酌酒,递上客人需要的餐具。

    这些技能当然不是吕武去教,是赵?让带来的陪嫁主事,也就是出自宫廷的一些人去教导。

    一些木头的磕碰声尽管轻微,只是大厅内过于安静,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吕武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师旷放在案几上的双手在打节拍。

    众人的目光也从外面收回来,一致集中在师旷身上。

    不少人还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师旷看不见嘛,他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讲话了,却能猜测是什么风景吸引了众人。

    生下来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年纪越大视线就越模糊,直至完全被黑暗笼罩。

    这一类的人其实会在脑海中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会想象不属于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身有疾病的人都会比较敏感,导致易怒易暴躁,还难以沟通。

    师旷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他猜测众人在看什么,知道已经上了山,以自己的想象用音乐表达出来。

    大厅之内响着有节奏的拍子。

    吕武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不少人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很努力地听着,倒是能听出在打节拍,关键是完全搞不懂什么情况,无法融入进去,考虑是装着听懂了跟着露出欣赏的表情,还是只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比较真实的一个情况。

    吕武生长在什么环境,自己认为的音乐是那么回事,跟春秋时期有着天与地的区别,无法代入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而春秋的人,不到一定的身份地位,一生中连音乐都没有听过。

    因为当时文化的关系,再来是真需要一定身份地位才能有听音乐这种享受,以至于有了孔子在齐国听过了《韶》,三个月光顾着研究,连肉味是什么,都忘记的故事。

    孔子太清楚能听到音乐,尤其是交响乐团级别来演奏的音乐,是多么的荣幸了。

    那可是国君才有的待遇!

    甚至可以说,不是每一个国君都能有那待遇,需要爵位足够的同时,有财力置办乐器,并养得起一支乐团。

    师旷在脑海中想象从山上眺望是什么样的风景,用自己的音乐给表达了出来。

    知道他名声的众人,觉得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太对了。

    吕武发现韩起的一脸懵逼,又扫了几眼众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定性的关系,他总觉得有那么几个人的表演有些假。

    每一个案几上都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用餐工具,却不是现在就开始上食物。

    吕武示意仆人带着来客下去梳洗。

    来了客人会待很久,梳洗并给予更换衣物,是贵族招待的必然流程。

    韩起很刻意地留了下来,说道:“武,父亲之意为……”

    简而言之就是,韩厥能看出吕武根本不懂贵族礼仪,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只是清楚老吕家以前是怎么样,没有计较罢了。

    现在,吕武怎么都是一名下大夫,又因为会盟期间的表现,未来肯定会有更广阔的人生舞台,有些该学的不能不学。

    那些人呢,韩氏是帮忙请到了老吕家,能不能将他们留下来教导吕武,看吕武自己的表现。

    另外,师旷并不是要来当老师,他只是听说了吕武在会盟时的表现,来老吕家的半路上遇上韩起的队伍被收纳。

    这样一来,吕武接下来会有什么生活也就比较明显,肯定是跟几位老师好好地学习了。

第107章:秦国背盟!

    学习使吕武感到快乐。

    其实,要是能够穿越回小时候,多数人在面对学习方面,必然会用更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一切只因为等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并不是一句空话。

    学习礼仪对吕武来讲是重中之重。

    随着地位的提高,要有与之相匹配的礼仪规范。

    不懂礼仪在现代的代价不是那么大。

    春秋时期要是不懂礼仪,什么时候被拉出去砍头了,还满肚子的疑问和委屈,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因为礼仪缺失,明明能够更进一步却没了,于春秋并不是个段子,会是一件无比真实的事情。

    教吕武礼仪的叫师宾,他来自周王室治下,就是专门依靠教导贵族礼仪吃饭的人。

    周王室已经没落,有着大批的公卿,他们没办法再玩征战这种高端的游戏,只能寻找一些有能力去玩的项目。

    征战的确是一种极为高端的游戏。

    首先要有足够的国力和人口,来支撑组建一支数量足够的军队。

    再来就是耗费一定的资源,武装并训练这一支军队,使他们上了战场不至于一触即溃。

    以当前的时局来看,周王室那么多的公卿,他们连维持三军部队都困难,还是周制下五百辆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兵的军团,不是晋国五百辆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士兵的军团。

    这个“三军”指的是上、中、下,不是海、陆、空。

    古时候的将军总会来上一句“三军将士听令”,其实就是周王室的三军,后面成了一句习惯用词。

    周王室还是那个周王室,就是直属的贵族和属民基本上都成了和平爱好者,导致三军已经是空架子,拉到战场连装样子都办不到。

    吕武除了学习礼仪,需要跟着师兵学习武技。

    师是职业,兵是名,就是那位老师的称呼。

    以前肯定不叫兵,应该是为了表达专业性,后面才改的。

    他来自智氏,只会教导吕武直至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其余的老师,专业方面也会有针对性,比如教画画、教字、教驾驭战车等等,甚至还有教房中术这种老师。

    是不是缺了什么?

    没错,就是少了一个教音乐的老师。

    很符合当前时代的特性。

    音乐就不是谁能随便听,懂得鼓捣音律的就更少。

    贵族可以特别去找音乐老师,但音乐老师过于枪手,很难找到。

    师旷就是来老吕家做客,不是来当老师的。

    他一点教吕武音乐的想法都没有,认为这样会耽误了吕武的本质。

    所谓的“本质”,就是好好带兵,好好去杀人,就别学这么“雅”的技能了。

    等吕武的爵位到了上大夫再去专门学音乐还来得及,在此之前就不用刻意追求了。

    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的吕武,一段时间后讶异地发现,家臣向自己禀告的频率在减少。

    他特地查了一下。

    有计划表这种东西,什么时间做什么,完成了一个项目之后该干什么,跟着计划表去做就行了。

    再来是,家臣认为学习更加重要,不是发生意料外的事情,不敢过多打扰。

    吕武对此很不满意。

    身为一家之主,总是需要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当事,养成不汇报的习惯可咋整?

    要纠正家臣时,他发现了更值得纳闷的事情。

    那些家臣也许觉得不禀告不好,他们却是跑去向吕阳……,也就是吕武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儿子禀告。

    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后,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一群羊驼奔跑而过的画面。

    我还活着,怎么看都无比健康。

    有事不来禀告我,跑去向我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儿子汇报,是上演哪出戏?

    吕武花了点精力和时间,就想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他后面知道家臣这样做是春秋时代的一种习俗,不是要架空他,更不是家臣变得跋扈了。

    现在是嫡长子继承一切的规则,吕武的一切要是没发生意外,以后都会是吕阳的。

    尽管吕阳还没有学会讲话,却是老吕家理所当然的二代目。

    家主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打扰,家臣去跟二代目汇报属于正常流程。

    也就是春秋时代了,换作以后的时代,哪个臣子敢这么干肯定是包藏祸心,想看一场父杀子或子杀父的大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迎来了秋收的季节。

    在这一段时间里,韩妏如愿以偿了,肚子一点点地鼓了起来。

    而小透明赵辛的怀孕比韩妏还要早上一段时间。

    吕武对两位从夫人先后怀孕感到很满意,自己给自己取个了“播种机”的外号,但绝对不会话出于口就是了。

    其实最满意的是老祖母,她酝酿了一段时间,派人召唤吕武过去。

    “武啊,家祠当从修。”老祖母其实并没多老,实际年龄也就四十来岁。可能是近期日子过得舒心,她有越来越年轻的趋势,非常严肃且认真地说:“寻来神巫进山,觅一处宝地,可否?”

    发达了之后重修祖坟这种事情,现代人都还十分热衷。

    春秋搞的不是重修祖坟,找个地方特地修建一座家祠?

    吕武比较不明白的是,家祠不该是在住宅的吗?怎么会需要特地找个山修一座。

    另外一个,找神巫这种事情要花钱,是花非常大一笔的钱,还不一定能请来。

    吕武能说啥?他认真地答道:“当修!”

    老祖母又说:“闻智氏需武,何时前往?”

    这件事情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智罃还派家臣来过,给的说法是既然韩厥邀请了那么多老师过来教导吕武,可以等吕武认为合适的时间再过去。

    而吕武其实很想维持与智氏的交情,怎么都要抽出时间去智氏封地一趟。

    要过去干什么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智罃需要的是吕武过去智氏封地,帮忙总览一下灌溉系统的优化。

    可以的话,智氏其实更想吕武能走一遍自家的封地,规划出一个全面的方案出来。

    吕武知道后很郁闷。

    他又不是很闲,自家的封地都还没建设完毕,智罃怎么能开得了那口。

    没看见韩氏和魏氏也知道吕武有那个能力,却是没开口么!

    在这个时代,掌握了什么技术,没有义务为了国家的实力增涨贡献出去。

    贵族只要履行好纳赋的义务就行,其余都不是义务的一部分。

    这叫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吕武还在等待智氏能付出一点什么。

    要是智氏没有拿出等价的回报,他尽管还是会去,却会先去韩氏与魏氏,可能也会去赵氏,将智氏排在自己出行表的最后顺位。

    吕武还在和老祖母聊着,却有家臣不顾场合过来求见。

    “武啊。”老祖母倒是很通情达理,说道:“正事为要,去罢。”

    吕武就喜欢这样的老祖母,行礼之后离开房间。

    来到室外,他发现来的家臣有点多。

    “主!”宋彬脸色非常复杂地说:“国君征召!”

    吕武听得一个愣神。

    今年的“赋”已经纳了,等于完成了年份内该履行的义务。

    “秦背盟?”吕武知道不是必要,国君才不会下达征召令,说道:“且往议事处细细道来。”

    正事的话,哪能是随便站个地方就谈,肯定要有合适的场合,不然会显得很不春秋。

    没会盟之前,晋国的卿相续表达不看好这一次会盟,只是他们没能阻止国君。

    事情也正如几位卿预料的那样,秦国刚回去就频繁派出使者前往列国,邀请他们一起攻打晋国。

    这一次还是没有列国响应秦国的邀请。

    华夏文明圈的列国,他们当然知道晋国实力大不如前,但还是不敢正面硬刚晋国。

    有些列国,前一脚秦使到来说明来意,他们就立刻派出使者到晋国,很直接地将秦国卖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晋国高层很早就知道秦国背盟并且要起兵进犯,只是消息没有通报全国贵族。

    连吕武这个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姻亲都是得到国君的征召,才知道秦国已经起兵,并且就在来进犯晋国的路上。

    他就不免需要思考一点,自己在韩氏和魏氏那边是什么份量。

    只是,他真的想多了。

    姻亲是姻亲,亲戚却没那个必要什么都说。

    就好像韩氏长期跟周王室勾勾搭搭;赵氏一直没跟秦国断了联系;范氏也不会将卫国的事情公诸于众;中行氏和智氏一直跟楚国眉来眼去;很多的很多,各个家族真没将自己的消息渠道共享的意思。

    因为消息闭塞,吕武只知道国君发出了征召令,却不知道这一次是晋国的下军、上军和中军都会出动,新军被安排了个看顾南方的任务。

    等于说,国君一下子就动用了所有军团。

    这也就能够想象的出来,那位刚继位不久的国君,对秦国的背盟是多么的恼羞成怒和痛恨。

    “这一次出征什么花费都是算在国君头上?”吕武越来越像个春秋贵族,捏着下巴想道:“那这一次该带多少战车和武士出去?”

    不算在正常的纳赋范围,肯定是要国君或国家来买单。

    吕武先是杀了秦大夫史颗,上一次的亮相也太过于惊艳,秦军会不会特别针对?

    他需要为自己的小命多做几道保险,避免给英年早逝了。

第108章:三军齐上阵

    吕武从未放弃过对参加战争的准备。

    这种准备不是时刻调集部队进入最高状态,其实就是研究更好的装备,再挑出其中合适的那一些装备类型进行生产,储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吕家有煤矿也有铁矿。

    只是受于很多方面的因素,铁的产量一直上不去。

    另外,哪怕掌握了冶铁技术,甚至都将初级钢给研究出来,真不是会了就等于稳了,废品率还是有那么点居高不下。

    吕武前一段时间研究“拉丝”,废了很大的精力,还是没有将金属“拉丝”技术研究出来。

    他倒是借鉴了秦国的技术……,不是现在这个秦国,是始皇帝一统天下时期的秦国,搞了流水线生产规范,同时也将模具铸造法进行了复制。

    这个时候,模具被称呼为“范”,很早就被思考并发明创造出来。

    当然,模具都是泥巴做的。

    吕武利用了原有的技术基础,发现熔铸出来的金属毛刺和坑坑洼洼有点离谱,打算将铅材料的模具研究出来。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他也不是专业人士,只是大概懂得一些常识以及原理。

    他只能将大概的理论写出来,自己慢慢研究和试验的同时,更多的是交给专业人士去琢磨。

    搞金属拉丝,自然是为了制造锁子甲,他更知道金属拉丝一旦研究成功,还将改变这个世界。

    国君再次发出征召,老吕家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出征为前提。

    上一次吕武带着五百名武士出征。

    这些武士已经完成自己今年该纳的“赋”,再次出征的耗费都要领主来出。

    而领主肯定是要找国君报销。

    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国君肯定是要给领主进行报销。

    有“正常情况”也必然存在“状况之外”,好些列国的国君明明答应了贵族却反悔,不是没发生过。

    吕武在进行出征前的准备,学习的事情自然就暂停了。

    这一天,师旷在自己家臣的引领下,求见了正在准备出征事宜的吕武。

    他当然是看不到吕武的,听到问候声能判断出吕武所在的位置,行礼之后说道:“闻阴武子受君上召唤,不知在下可否同行?”

    吕武非常不理解一个盲人去战场做什么。

    师旷是盲人,他要是有兄弟的话,必然无法继承家族的事业,同时也没那个机会履行纳赋这种义务。

    在这个年代,不能作战的贵族比“士”这个阶层的价值更低,再没有特殊技能傍身的话,需要祈祷自己成为一个谁都忘了的小透明。

    自然,被遗忘也代表不可能出人头地,随时有被打落尘埃的可能性。

    吕武觉得自己跟师旷不熟,讶异师旷怎么会来对自己进行这种请求。

    “可。”他觉得现在的战争还讲礼仪,没多少心理负担地答应下来,问道:“出发时,必告知足下。”

    师旷行礼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老吕家在进行出征前的准备。

    其实就是吕武挑选武士和属民,准备相应的物资。

    已经纳过“赋”的武士,他们不在出征的名单中。

    吕武这一次会带上七百名武士和一千四百名属民。

    这些还没有完成纳“赋”的武士,还是需要自己准备好武器和甲具,自带足够数量的粮食和其它生活用品。

    属民之中没多少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他们的职业就是耕地和干各种活。

    吕武则是备下了一百八十套的金属甲,以胸甲和环片甲为主。

    他还带上了三百套皮甲,长戈两千五百杆,弓一百八十张,箭矢一万支,剑五十柄,大小斧头两千五百把,标枪两千杆,以及其它零零碎碎的东西,拢共两百六十车。

    “彬,我走后一千百八‘徒’与两千‘羡’,如布置安排。”吕武已经站在马车上,非常慎重地对宋彬行了一礼,道:“拜托了!”

    宋彬回礼,答道:“必不负主之所托!”

    吕武看向了其余的家臣以及武士代表,对着他们行礼,说道:“家中之事,拜托诸位!”

    一众家臣回礼,齐声大喝:“武运长存!”

    道路两边站满了属民,他们当然是要送出征的队伍。

    出家门前,老祖母和几位夫人已经送过吕武,自然不会出现在这边。

    吕武示意青驾驭战车动起来,缓缓地穿过了棘门。

    一旦部队穿过棘门,代表他们已经进入服役状态,一切都要按照军事制度来执行了。

    部队需要绕一下路,一样是从“昆都”过大河。

    进入“霍”地之后,吕武的队伍与早在等待的三个依附贵族队伍完成会合。

    霍迁、由式、平博就是他们的名字。

    合成一股的队伍,继续朝“交刚”的方向行军。

    由式、平博都是小贵族,前者只带了三辆战车和五十名武士,后者带了两辆战车和七十名武士。

    他们肯定还会带上自己的辅兵以及一应物资。

    霍迁却是带上了八百名武士和六百名属民,物资方面跟上次一样紧缺。

    战兵的数量比辅兵多,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代表的是老霍家处在不正常状态。

    吕武已经从霍迁这里了解到状况。

    老霍家的封地就在“屈”与“鄂”中间位置的靠东所在区域,距离大河不超过五十里远。

    要是有一张地图,能发现老霍家离秦国疆域和白翟的地盘非常近,还是处在一个多湿地的地理位置。

    那样的地理环境之下,别说是春秋时代的技术,便是到了现代,都不是一个适合农耕的所在。

    老霍家的农夫非常少,猎人却是过剩,甚至懂得放牧的人要比懂种田的多。

    根据霍迁自己的讲述,他们时常会与白翟交锋,原因当然是要抢牧场,导致武士的数量就要充足。

    当然,老霍家的武装人员数量肯定比属民少,霍迁带出来也不全是武士,算是临时临时武装的一种。

    吕武很能理解。

    位处边疆,邻居不是秦人就是胡人,武力弱早完蛋了。

    他们花了将近十二天的时间抵达“交刚”,发现自己等人又是早先到的那一批。

    而“交刚”除了之前轮换过来驻扎的“上军”,“上军”和“中军”也已经来了一部分。

    三支军团中的“上军”驻扎在交刚城内和周边,另外的“中军”和“下军”分别在距离“交刚”大约七八里外的北面和南面进行驻扎。

    吕武是在“下军”序列,肯定是要跟“下军”的其余人会合,一起驻扎在相同的区域。

    他打探了一下消息,三个军团的军佐已经都到了,“中军”和“下军”的军将却是都还没有抵达。

    这样一来的话,主持“中军”和“下军”事务的当然是军佐。

    吕武接受检查并带队伍进入营地,开始安营时却是得到智罃的召唤。

    “今次,你归于滑‘帅’麾下。”智罃埋首于文牍,头也不抬地继续往下说:“一旅之兵可充实?”

    也就是说,程滑升级成为一个“师”的“帅”了?

    吕武也不客气,点了几位贵族的名字,请求智罃将他们调入自己麾下。

    这件事情智罃能管,却不该由他来进行实际的操作。

    很简单的道理,一名市长当然能管市里的大小事务,可是各级的官员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市长都能管不代表需要凡事插手,不然要各级的人手做什么?

    市长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亲自去做嘛!

    吕武只是干类似于走后门的事情,真去操作肯定会是“一路绿灯”,不会受到阻止和刁难。

    这也是建立在智罃已经开口问了为前提。

    他们又聊了一些事情,只是都是一些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搞得吕武离开智罃帐篷时,感到有些困惑。

    老抠门智罃,没提点什么要求,要点好处,显得很反常啊!

    吕武回到自己的驻军,结果看到了魏相和魏绛。

    这两位好像等了有一小会了?

    “武。”魏绛看到吕武后非常高兴,说道:“许久未见!”

    魏相则只是脸上带着笑容,没有开口说话。

    魏氏是在“中军”序列。

    这一次带兵纳赋的是令狐颗。

    这位令狐颗已经别出,因为封地在令狐,被称为令狐氏。

    当然,跟其余的大家族一样,令狐颗虽然别出了,却还是跟魏氏亲如一家,也能代表魏氏统兵纳赋。

    因为魏氏不是“卿”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让吕武过去他们那边。

    贵族能在几个军团来回服役吗?

    肯定是能的。

    只不过贵族才不会那样做。

    毕竟,一支军团待久了,与同僚建立了交情,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时常改变社交环境,去一个谁都不熟的陌生环境里。

    魏绛和魏相就是过来找吕武打个招呼,知道师旷也在,丢下很忙碌的吕武,跑去找师旷了。

    之前,吕武纳赋,第一次谁也不认识,到第二次就有了人脉的基础。

    虽然是带兵出来作战,每一位贵族只要有机会,肯定会找人串门。

    吕武已经知道被归入程滑的麾下,肯定也要亲自过去一趟。

    见老上司,结果老上司看上去非常忙碌。

    “武?”程滑看到了吕武,本来一张木木的脸,露出了看上去有些僵硬的笑容,问道:“旅可充实?”

    那笑容之所以僵硬,不是其它的原因,只是他脸上平常的表情就不丰富,不习惯去笑了。

    是个大佬就问吕武的部队建制,着实是他感到了压力。

    他心想:“怎么谁都觉得秦军会刻意针对我?”

    晋国出动了三个军团,他吕武只是其中的一个旅帅。

    秦国会刻意针对?

    应该……,不至于吧?

第109章:只是吆喝了一嗓子的秦君

    知道被划归了哪个“师”,搭建帐篷到一半的老吕家队伍,他们将之前弄好或是没弄的都收拾起来,转往程滑指定的区域进行扎营。

    同样的,吕武也选了一些贵族来自己的麾下。

    已经到了的贵族,会得到“校正”的通知,将营地搬来吕武所在的区域。

    要是贵族还没有来,等来了就会立刻得到指示,知道该前往哪里驻营。

    这个年头,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些技能就必须要会。

    比如吕武,他已经是一名“旅帅”就必须要学会怎么扎营,才能规划出营区分布,哪里是休息所在的帐篷搭建区,帐篷应该怎么进行分布;哪个地方被选出来当训练用的校场,想方便又是该去哪里。

    没有错,民间没有专门制定厕所,军营里却是有的!

    别看只是厕所而已,该安排在哪里都存在讲究,最起码不能被放在上风处,不然偌大个营区就要被味道笼罩了。

    另外一个特别有讲究的是物资囤房地点,却不是集中起来管理,只是将物资集中起来,管理的还是各贵族的家臣。

    灶台不需要吕武去操心,那是军团高层该去烦恼的事情。

    到了地方,吕武第一时间就派出足够的人手前往伐木。

    安营扎寨需要木头,煮饭烧水一样需要柴薪,甚至其它事项也缺不了木材。

    所以了,每每大军到了一处,那里的树木肯定是要倒了血霉。

    光是扎营就需要大量的木头,几万、十几万、数十万人需要的柴薪又是多少,想想一天需要消耗多少木头,长时间下来会成为什么样。

    吕武的这一个“旅”在极短的时间内满员。

    来的贵族,要么是跟吕武有过合作,不然就是以前在吕武麾下。

    他们对吕武将自己纳入麾下,发自内心地充满了感激。

    “此次三军齐出,听闻还将广邀列国?”黄召是另外一个‘旅’的‘旅帅’,跟范氏封地相邻,封地在‘少水’边上。他也不知道是八卦,还是纯粹的感到好奇,说道:“君上慎重对应,秦国出兵几何?”

    几个旅长是被程滑召唤过来,主要是让他们至少认识一下。

    现在虽然是服役的时间,没有进入作战状态,军中禁止饮酒的规定还没有下达。

    程滑设下了酒宴,庖丁却是向吕武借的。

    至于让吕武亲自下厨这种事情?

    以前吕武还不是大夫阶级,他现在已经是下大夫,除非他自己乐意,要不然国君让他下厨都算是在侮辱贵族这个阶层。

    五名“旅帅”中只有一人没吃过新式的菜色,吃得狼吞虎咽的同时,憋得很辛苦还是问了新式菜色的不少问题。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名“旅帅”就说,新式菜色是从新田开始流行,已经被众多贵族所接受,好些大贵族一日两餐都是吃新式菜色了,并且扩散到周边列国贵族的食谱上。

    程滑知道新式菜色是由吕武“发明”,他却是没讲出来。

    话题从吃喝转到了这一次战事。

    他们其实都知道国君被秦国的不讲信用气得暴跳如雷,不顾“下军”和“新军”今年已经完成纳赋,再一次进行了征召。

    甚至连“中军”都拉到了西北边的战场。

    “听闻秦君亦是出动三军,已至‘高陵’。”杨度的封地在‘杨’,却不是整个‘杨’地的主人,只是也有块封地的贵族。他一脸好笑地说:“秦君广邀列国,无一响应。复邀白翟(狄人)。”

    这个消息只要来“交刚”会合,身份不是太低的话,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

    对于秦国再一次被列国无视,广派使者却只有白翟响应,知道消息的晋国人都是发自内心地进行了嘲笑。

    上一次秦君也邀请列国,还没有与晋军开打,许多列国的使者当场跳反,另外那些则是纷纷离去。

    响应秦国邀请的白狄,四万狄人大军还没有靠近晋国(魏氏封地)就被击溃,已经成为列国贵族茶余饭后最常讲的笑话。

    “齐、鲁、宋、卫、郑、曹、邾、滕等国已经响应君上号召。”程滑知道的消息比较多,面无表情地说:“今岁未必可至。”

    那些国家中,鲁、卫、曹、邾都是晋国的铁杆,其中曹国和邾国最为忠心耿耿。

    齐国却是一个很顽皮的小弟弟,一般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指召唤,磨蹭到最后的期限才会抵达,并且不乐意完全服从晋国的安排,不止一次总要自己搞些花样。

    郑国刚刚投靠晋国,他们的国君在晋国接受了教育,推翻了儿子再次臣服楚国的操作,多少算是相对靠谱的时刻,只是这种靠谱只能维持到楚军没进逼到郑国疆域之前。

    鲁国因为有齐国的威胁,一直很用心在服侍晋国这位老大,只是他们一方面又觉得要保住“礼乐之国”的面子,晋国要求派多少军队,永远只会少一个人。

    没看错,一支数千名士兵组成的军队,鲁国就是独独少了一个士兵的编制。

    至于宋国?这个殷商后裔统治的国家,他们虽然被认为为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却是长期受到排斥。

    为了减少那种排斥和抹黑,宋国奉行的国策就是伺候好晋国。

    很多次晋国用兵,每每少不了宋**队的参与,偏偏宋国在中等国家梯次中算是属于很能打的一个,以至于列国各种酸,该排斥继续排斥,少不了还会继续移花接木、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地抹黑。

    卫国这一次最是小心翼翼,他们的国君特地派了使者去范氏那边询问意见,就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被晋君原谅。

    一切只因为卫国已经响应了秦国的两次会盟邀请,害怕晋国这位正在暴怒中的新君主找他们算旧账。

    这几个国家虽然响应了晋国的邀请,却是需要时间来做战争的准备。

    今年都已经快要秋季中旬,等他们的贵族集结好军队,行军也一样需要花时间。

    要是开始下雪,肯定是不想冒雪行军,免不了要在某个地方猫上一段时间,等春暖花开再继续赶路。

    所以了,除了个别几个离预定战场“交刚”比较近的国家,能及时来到“交刚”听从老大的安排,其余的国家军队只会等明年才会抵达。

    “秦军于‘高陵’而不前?”黄召一阵“哈哈”大笑,嘲讽道:“如此鼠辈,安敢与我等对敌。”

    这个叫“高陵”的地方是在秦国境内,距离周王室境内有个两百多里。

    等于集结起来的秦军实际上没有踏出国土,停在了自家疆域的东面地带。

    他们要是真想今年就进犯晋国,其实不应该在“高陵”驻扎,应该像上次一样直接穿过白翟的地盘,渡过大河进入到东岸。

    而“高陵”距离“交刚”可是超过了千里。

    现在的交通状况非常糟糕,要从某个地方抵达哪里也不可能是走直线。

    所以秦国集结起来的大军,他们距离“交刚”的实际路程远比一千里更远。

    军队一天走上个五十里,必定能够得到称赞;能一日行军百里以上,被喊一声神行军都不算是过分。

    等于说除非秦军能飞或是能瞬间移动,否则就算他们再怎么急着赶路,渡过大河进入晋国疆域都是下雪的季节了。

    吕武对众人的聊天内容进行了一下必要的删选,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今年跟秦军打不起来。

    晋国的“中军”、“上军”和“下军”集结地点就在交刚?

    这里也有一个结论,那就是秦军不会找周王室借道,通过周王室的地盘入侵晋国。

    吕武不太确定晋国的众卿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只是,众卿都那么认为,肯定是有其道理。

    有一点吕武并不清楚,周王室固然不行了,却还是有足够的声望。

    同时,晋国与秦国的距离近的区域,城池是一座连着一座,排除掉秦君信心十足才会选那个进犯路线,要不就是秦君脑子坏掉去走那边。

    或许是这样,秦国每每发起挑战,战场都是选在晋国相对荒凉的西北部?

    这样算起来的话,秦国除非觉得真的能将晋国摁在地上暴揍,能选择就是通过白翟的领地。

    一顿酒宴,吕武少说多听。

    酒宴散了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驻区,下达了低强度的训练安排。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某天,国君的队伍来到“交刚”这个地方。

    军团并没有被要求列队欢迎,谁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这是姬寿曼成为国君之后的第一次亲征,他刚抵达“交刚”就立刻下命令。

    吕武听了不知道中转了几层的命令,内容是:“下军”从“屈”附近的大河前往西岸,将要对白翟进行战争行为。

    而“中军”也得到命令,他们将从“楼”那边渡过大河,进入白翟领地。

    至于“上军”当然是继续留在“交刚”,国君也是会留下。

    正式的命令通达全军。

    其他人因为猝不及防的关系,慌忙地进行出征准备。

    程滑这一个“师”因为有吕武早早提醒,得到命令只是花了少许的时间,就进入到可以开拔的状态。

    “武。”程滑一张脸木木的,眼眸里却是充满了惊奇,问道:“如何得知?”

    吕武看了看周边,没其余什么人,开口说道:“秦军今岁不至,白翟响应秦国相邀。君上怒火中烧,唯有近在咫尺之狄人可伐。”

    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能事先就做出判断的人很少,更多是听了理由才恍然大悟。

    程滑定定地看着吕武,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定,刚晋升一“师”的“帅”,肯定不能出现差错,以后想干什么必须先问问吕武这个小伙子的意见。

    ………………

    那啥,外站看书的亲,来.asxs.支持一下作者菌吖!

第110章:情况略显诡异

    兮兮秋风的吹拂之下,晋国的“下军”和“中军”拔营离开“交刚”,一支向南,一支向北,踏上了各自的征途。

    因为程滑有意透露的关系,吕武知道了一些情报。

    他们过了大河就会被拆分,每一个“师”自己单独对白翟发起攻击行动,不是一整个“军”一直凑在一块。

    如果战事顺利的话,晋军还会再次进行拆分,以“旅”为单位四散而开,针对白翟进行地毯式的扫荡。

    吕武走了一段距离,发现“下军”的行军路线自己很熟。

    那就是他们上次的撤退路线!

    没过大河之前,不存在什么危险性。

    大河东岸的狄人平时并不渡河。

    而这个并不是单纯地惧怕晋国,只因为狄人也分为很多支。

    大河西岸的狄人皆是白狄。

    大河东岸的敌人则是有白狄也有赤狄,只是赤狄基本上被晋国打残了。

    他们要是进入对方的场地等于是在抢牧场,也会爆发战争的。

    目前的赤狄与各种戎人进行混居,外人其实很难分辨他们的民族成分。

    “下军”是从一处浅滩来到大河东岸,一路上并没有遭遇任何的敌军,甚至连部落都没找到一个。

    霍迁笑嘻嘻地说:“此皆为我等之功。”

    好像……,还真的是!

    他们上一次深入胡人地盘,一阵烧杀抢掠不说,消灭了不少胡人的武装力量,又迫使胡人的部落向更北的区域迁徙,导致大河东岸的胡人部落都迁徙走了。

    吕武不得不想道:“要是上报的话,能被当成功劳吗?”

    来到大河的西岸,晋军深入十里之后开始进行分队。

    作为“下军”军将的韩厥,他亲自统率两个“师”行走直线。

    吕武所在的这个“师”被委派了向西北的路线。

    另外两个“师”则是向南而去。

    等于说一个军团的五个“师”原本是捏成了拳头,变成了五指伸张出去的姿态。

    吕武上一次就沿着大河的河滩撤退,向北上百里的地图已经点“亮”了。

    只是,那么久的时间过去,地形改变也不会太大,但无法预测是不是有部落在放牧中迁徙过来。

    一个“师”向西行军十五里,停驻在一个山脚下休息。

    程滑按照惯例召集麾下的五名旅帅。

    “此地往前皆为高坡,树木密集,山涧交错。”吕武正在充当参谋角色,没有地图只能进行口述,说道:“若有敌必在山间平野,难以悄声无息侵入。”

    其实这里就是现代的陕西了。

    只是目前水土流失属于不存在,并不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

    甚至,一眼看去到处充满植物,一些深山中多的是需要几人怀抱才能合拢的参天大树。

    要是在现代去过陕西,穿越过来再来看,真的能体会到什么叫时过境迁。

    “山涧交错?”程滑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问道:“山中有原,其间多存部落栖息?”

    吕武并没有用错词。

    山涧指的就是一些有潺潺流水的复杂山地,它们会进行汇流,形成山地内的一种溪流。

    而有山涧就有山,有水源就能栖息。

    这边也不全是山地,一些山地会包起了某块区域,使其形成盆地平原或幽长山谷。

    没有被破坏式的开发,以放牧和采集为主业的胡人,他们能放过这种物产丰富的宝地吗?

    听吕武的描述,程滑的脸色越来越发木,其余的几名旅帅脸色则是很不好看。

    说白了,他们真的不是要到一处旷阔无边的平原上寻找敌人,地形方面与晋国国内的区别并不是太大,有区别的是他们不熟悉这里。

    山体密集的区域非常不适合大兵团作战,也就能证明韩厥为什么会拆分兵力,又吩咐那些“帅”说还能再次进一步拆分部队。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程滑需要等派出去侦查的人手回来,才能下达新的命令。

    一个“师”的战兵再加上辅兵,将近两万人,挤在距离大河二十里多处,有些营地都需要驻扎在小山坡上。

    这样一待就是四天。

    程滑归纳了侦查人手的情报,包括地形的描述,以及发现的一些狄人部落栖息地。

    他再一次召集五名旅帅,简单地介绍情况,用着木木的表情说道:“此间三十里狄人甚寡,多为老弱妇孺。”

    其余的旅帅露出了喜色,吕武却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发现部落,可是里面的青壮不多?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的青壮被集中起来,可能是早已经开拔前往某处,也不排除藏在附近的哪里。

    黄召难掩兴奋地说:“此为胡,非列国也!”

    那是不是不用宣战,趁着他们内部空虚,进去杀一圈、烧一把、劫一波?

    程滑依然是那种木木的表情,用眼睛扫视众人,特别留意吕武是个什么表情。

    杨度问道:“三十里内无敌踪?”

    这个很不对劲。

    白翟不是响应了秦国的邀请,跟晋国已经实际上出于交战状态了吗?

    大河分东岸和西岸。

    东岸不属于晋国的疆域范围,已经开战了却还有狄人部落没有撤走,偏偏都还是老弱妇孺。

    这样一来的话,那些部落的青壮去了哪里?

    要是被带走了,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不迁徙走,是看不起晋国,以为晋军不敢渡过攻击咯???

    程滑这不是拿不准,才没有立刻下达进攻的命令么!

    吕武其实很倾向于直接发起攻击。

    派出去的斥候,他们三十里内没有找到狄人的大股部队。

    虽然这边的地形是很复杂,可是人数一旦多到一定的程度,可不是几个人往山林里一躲那么简单。

    这年头列国都没什么兵法大家,指望一群还在原始社会状态下的出一个?

    扫除军队行军痕迹这种事情,就是到了战国时期,懂的将领都不多!

    斥候疏忽了没发现狄人大股部队的行动痕迹?他们不至于不专业到这份上。

    另外,狄人还能长时间不生火造饭?

    程滑看向吕武,问道:“以为如何?”

    这一下,其余的四名旅帅,他们的视线都是移动到吕武身上,内心里也感到了惊奇。

    华夏文化圈是讲究虚心纳谏,关键上位者通常拉不下那脸。

    他们对程滑的印象比较固定,觉得是一个话不多又憨憨的人,没想到程滑会在下属都在时,直接询问其中一名下属的意见。

    吕武行礼,说道:“可攻。”

    程滑点头,很直接地下令。

    几个“旅”分好了作战区域,约定了遭遇意外该燃烧什么样的狼烟,出发之后回来的时限,该在哪里进行会合。

    作为“帅”的程滑,他则是带着其中一个完全由自家武士组成的“旅”,决定就留在原地作为后备部队。

    “武子?”黄召脸上带笑,说道:“早闻武子之勇。”

    啥意思?

    吕武转头看向黄召,脸上一样带着微笑。

    “若有所需,勿要客气!”黄召行礼,颇有点大丈夫气概地说:“此番别过,武运久时!”

    原来是示好。

    还以为是要挑衅。

    吕武回礼,说了相同的祝福语。

    其实哪来那么多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存在,傻乎乎地到处树敌。

    毕竟,不傻都该知道朋友比敌人多,才是好事。

    该是看明白哪位有前途,哪怕不巴结,怎么也不该去得罪。

    几个“旅”在做好准备后,分别出发。

    “不乘车?”霍迁觉得这样很不春秋和很不贵族,感到十足的不习惯,一边迈步走路,一边呐呐地说:“此多山,不宜战也。”

    无法提供战车驰骋的战场,真就不是一个好的交锋场地。

    对春秋贵族来说,他们一点都不习惯打这样的战争。

    事实上,春秋的贵族只有兵败时为了逃跑,才会丢弃战车走深山老林路线,要不战时大多数时间真的就是在战车上面。

    吕武已经率队出发。

    他们不是在钻林子,就是走在某个山脚下。

    这一路并不是坦途。

    山地不好赶路,并且各种动物的数量远比平野中。

    虽然是在行军,却免不了会撞上大型的猛兽。

    因为不是狩猎活动,碰上了动物一般是驱离了事,赶不走就只能尽量不闹出大动静的杀掉。

    一直很稳的吕武,少不了派出足够数量的斥候。

    足够谨慎,才不会进了林子就迎头冲出一大批敌人,也不会走在某个山脚下被山顶的石头砸。

    “禁声!”吕武已经将不对带到一个山的北面拐角处,眼睛看着前方的炊烟,说道:“此谷甚为深幽,成长廊数里。”

    谷就是至少两座山包夹的中间地带。

    有些谷很狭窄,自然也存在宽度很大的山谷。

    这个宽度约有两里,深度至少八里的谷地,里面有白狄的部落,斥候登山进行侦查,给出的情报是里面至少有五千人。

    吕武并不觉得这五千人都是一个相同的部落,绝对是好几个部落相约来到这个山谷躲起来。

    他们这一次不是单纯地为了劫掠,主要还是为了消灭白翟的军事力量。

    而消灭部落,其实也是消灭有生力量的一种。

    实际看到的情况很能说明一点。

    这一片区域的狄人肯定是被召集,导致大多数的青壮离开部落,前往某处进行了会合,才会只是剩下老弱妇孺。

    至于大多数仅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为什么不迁徙,只有狄人的高层自己知道了。

    吕武进行了部署,不想讲什么花里胡俏的指挥艺术,只是让一支部队进行绕路,堵住山谷的另外一头进行埋伏。

    等待了一天,直至山顶的斥候发来另一支部队已经进入位置,并且可以发起进攻的信号。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第111章:人不能太聪明

    接到发起进攻命令的各级军官,他们压低了嗓子呼喝士兵。

    而士兵并没有咋咋呼呼,他们默不吭声地跟在上级的后面。

    吕武并没有加入第一波攻击梯次。

    他是指挥官,并不是普通的士兵,纵览全局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在之前,他派出了弓箭手进入山间。

    那些弓箭手已经进入了半山腰的攻击位置,就等待射箭的命令被下达。

    而吕武,他也同样山上。

    弓箭手躲在植物或树干的后面,手里已经持弓握箭,只要站起来就能朝下面射箭。

    这里的山看不到太大块的石头,脚下的泥土为黄色。

    可能是压根没人会上山的关系,植物野蛮生长,不存在什么山间小路。

    植物一旦多,各种虫子也必然多。

    他们上山时最大的麻烦不是其它,是有着多到夸张的蜘蛛网,地上也满是各种虫子在爬,幸运的是没一头老虎或熊突然冒出来。

    食草类动物?它们发现有人,不是呆萌地站在原地看,就是一下子就蹿得不见了。

    从吕武的视野,能看到山下的东侧有近千人在缓慢行进,时不时隐没人影,又下一刻出现。

    这个山谷里面一样没什么大石头,植物却是异常的密集。

    或高或矮的各种树木。

    比人还高的杂草。

    少不了喜欢抱大腿的蔓藤和到处纵横的荆棘。

    他们的前进方式是分为两队沿着谷地的山脚,不是明晃晃地走正中间。

    吕武的视线转到了狄人的营地。

    这个营地并不小,比较奇怪的是看不见牧畜。

    “是被放在其它地方了?”吕武才不相信胡人会没有马、牛、羊,要不还是什么胡人?他在耐心地等待,直至己方的士兵靠近到那个营地二十步内,低沉声喝道:“准备放箭!”

    一个又一个弓箭手站起身来,挽弓搭箭。

    吕武停顿了三个呼吸,大声喊道:“放箭!”

    那一声“放箭”在山谷内形成了一种回音在回荡。

    营地内的胡人,他们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抬头往两边的山顶看,眼尖的已经看到山上的晋军弓箭手,下一秒就看到箭矢在半空中飞。

    一个大喊,随后就是无数大喊声加入进去。

    很显然,胡人根本没事先察觉到有晋军在逼近,等晋军都发动攻击了才发现。

    发出大喊声的有胡人,他们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那般乱窜。

    成为奔跑姿态发起冲锋的晋军士兵也在呐喊,只不过他们喊的是:“杀!!!”

    霍迁跑在了进攻梯次的最前方,身躯与各种植物的枝叶发生了刮擦,眼前的视野也是一再的一明一暗,冲到一道篱笆墙前面,想都没想侧身撞上去。

    篱笆墙应声而倒,他看到了前方几个傻了眼的胡人,持剑继续往前冲,顺手解决掉一个,没停下前冲的脚步。

    更多的晋军士兵冲破篱笆墙,他们喊着叫着向能够看到的胡人挥出自己的武器。

    站在半山腰的吕武,看到的就是胡人没有抵抗的意思,发现被攻击就是向山谷的另一头跑。

    吕武已经制止弓箭手继续放箭,让他们跟自己喊:“跪地不杀!”

    这一场战斗的困难只是发起进攻前的准备,真的开打之后就是一边倒。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胡人都是老弱妇孺,又是遭受了突然的袭击,怎么去跟全副武装的晋军交锋?

    在数百年之后,卫霍军团杀进草原,卫青军团正面跟匈奴交战,霍去病军团则是扫荡匈奴的后方。

    霍去病军团每每攻击这些没多少青壮留守的匈奴部落,一样没有遭遇到多顽强的抵抗。

    等待吕武从半山腰下来,走进营地时,看到就是已经成排跪倒的俘虏。

    “旅帅!”霍迁满身的血液,小跑到吕武边上,行礼道:“俘获三千余人。”

    剩下的都往山谷的另一边逃窜,很快也被押解了过来。

    肯定有一些会躲起来,甚至是爬山想要逃离。

    躲在植物密集区域的胡人需要时间去找。

    想要爬山逃跑的胡人,会有弓箭手进行射杀。

    吕武抬头看了看天色。

    进攻前的准备花了一天半还多,开打却是一个时辰内结束,太阳还挂正中靠西的天空,距离夜幕笼罩应该还有两个时辰?

    早有辅兵在整个营地翻找东西,觉得有价值就拿过去集中,再进行装车。

    士兵则是手持武器看管俘虏。

    “拷问俘虏,问出牲畜位置。”吕武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俘虏,以妇女和孩子居多,又说:“平博、由式何在?”

    两个早投靠了吕武的小贵族立刻小跑过来,行礼并大吼:“请旅帅吩咐!”

    吕武下令道:“率本部押解俘虏出山谷,于外待命。”

    俘虏中的青壮早被捆绑在砍来的树身上,一个树身捆上或多或少的人。

    他们扛着树身,被士兵驱赶着离开。

    而个别反抗比较激烈的胡人都杀了。

    妇女和孩子肯定也要捆绑,只是不需要扛树身,被一个跟着一个绑成了串串。

    霍迁比较茫然地问:“不再进军?”

    吕武说道:“天色将黑。”

    他们从来路而回,出了山谷带上俘虏和战利品,来到之前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背着山进行扎营。

    傍晚时分,带兵负责去找牧畜的霍迁回来了,还带回了数量可观的马、牛、羊。

    所以说了,胡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牧畜,肯定是放在别的地方牧养了。

    “诸位。”吕武安坐在主位,脸上有着下属无法明白的严肃,说道:“此次出征多有蹊跷……”

    大河边上的胡人没迁徙走,拷问俘虏之后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归纳起来就是没有得到需要迁徙的指示。

    一些被俘的首领或家属,他们给出的答案则是,有大部落的首领指示让他们躲避进入山林。

    有一点却是能够百分百的肯定。

    各个部落的青壮的确都被召唤走了。

    他们会合了起来,集结成为大军,只是留守的人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吕武有自己的判断。

    既然胡人集结大军,不管为什么没让大河边上的部落迁徙,大军被集结起来肯定是要跟晋军交锋的。

    那么白翟的大军是早就避开“上军”的耳目进入晋国的疆域,还是往南而去要跟秦军会合?

    如果是前一个,吕武猜测白翟的大军应该是“蒲”的北面,也就是靠近吕梁山的平原。

    这样的话,不考虑任何的军事谋略,只是从季节轮换的时间点来算,白翟大军绝对已经开始南下。

    说不定就在“下军”和“中军”前一脚刚刚都过大河,白翟的大军就来了个兵临“交刚”城下。

    吕武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绝对这一次出征不是为了抢东西,消灭白翟的军事力量才是关键。

    一些事情没猜测到也就罢了,有所猜测之后,他需要至少跟程滑沟通一下。

    这样一来,他就让自己指挥的这个“旅”暂时原地驻扎,并让霍迁暂时管理军队。

    他则是以携带俘虏和战利品为理由,带着合适的部队,押解俘虏和战利品回到了程滑驻扎的地方。

    “武?”程滑看到吕武感到很意外,诧异地说:“归之早也。”

    吕武没有过多的客套,将自己的猜测给讲了一遍,并给出了为什么那么推测的理由。

    程滑听了之后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

    “程‘帅’,在下深知在其位谋其职,只是……”

    吕武看到程滑抬手,停止说话。

    “本‘帅’派人告知韩伯。”程滑抬起的手摆了摆,很严肃地说:“未有新令,如之前行事。”

    吕武行礼,退出了军帐。

    也就是下军将韩厥是吕武的老丈人,也觉得程滑这人很可以,要不他大可以率军挑软柿子可劲的捏。

    既然程滑已经表态。

    吕武再去多强调,差不多就是指着程滑的脸骂无能了。

    在接下来,吕武回到本部,带着部队寻找一个又一个胡人的部落,大多数时间只是在赶路与寻找,少数的时间则是欺负一些没多少青壮的胡人部落。

    来到约定的会合时间,他带着没多少减员的部队和战俘、战利品,去到了会合的地点。

    他一到,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程滑召唤。

    “武!”程滑一张木木的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懊恼,眼眸里却满满都是欣赏,说道:“本‘帅’遣人往‘交刚’,如你亲眼所见一般,白翟大军……”

    得了!

    还真的被吕武给猜中,白翟大军不知道是碰巧与“下军”和“中军”错过,他们在后面逼进了“交刚”这个位置。

    “下军将已传新令。”程滑深呼吸一口气,才往下继续说:“我‘师’往北而去,寻可过河之处,入‘蒲’。”

    不是赶紧回到“交刚”为国君解围?

    吕武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将疑问提出来。

    之前,他们进入白翟的地盘,是国君一种发泄怒火的行为。

    “下军”和“中军”只是听从国君的命令,不是私自出兵进入敌人境内扫荡。

    其他国家不清楚,晋国这边从开都是谁挖的坑,埋也是自己埋,掉进去也是自己负责。

    韩厥很明显不打算惯着意气用事的国君,想的是迂回到白翟大军的后方寻找一战歼灭的机会。

    这个就很值得去思考了。

    是不是韩厥认为国家大事比国君安危更重要呢?

    还是韩厥相信“上军”的战斗力,认为“交刚”那边并不会出现危险?

    吕武现在就好奇一点。

    之前往北而去的“中军”发现“交刚”的情况了吗?

    如果“中军”的栾书知道了,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有些事情就不能多去想,要不人会黑化掉。

    现在,吕武才真正明白晋国的正治环境。

    总之……硬刚的,隐性的,扭扭捏捏……,等等的动作,对抗真的是很激烈!

第112章:讲“礼”也是分对象的

    后来,吕武知道了韩厥下令往北而去的缘由。

    原来是韩厥让随军神巫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向北大吉。

    军事行动竟然是用卦象来决定?

    这还真是春秋时期的一种操作。

    每个国家要跟谁交战,基本上都会请来神巫进行卜卦,一旦卦象显示为“凶”的话,信不信一场军事行动就被取消掉?

    而这是“周”的老习惯了。

    吕武当然是在行军姿态,乘做的是战车。

    应该说整个“下军”都在往北行军,只是并不汇聚到一起,几个“师”分开,到了会合地点再聚拢。

    吕武现在多少有些茫然。

    他心里想道:“是我身份地位不够的关系,前几次才不知道出兵前需要先卜卦?”

    不管是身在什么时代,还真的是要到一定的身份地位,才会知道更多。

    他们一路向北,路途中碰上了胡人部落,一般都会顺手解决掉,却是没有遭遇到胡人的大股兵马。

    如此这般地耗费了十七个昼夜,由一处浅滩过了大河来到东岸。

    吕武记得很清楚……

    这一处浅滩,不就是为了躲避追杀,走过的地方嘛!

    再继续往前行军,他还发现是熟悉到不行。

    其实,也就是没有地图的关系,不然看一眼地图的话,他就能确认行军路线,压根就是他们上次活动的区域,不用等实地到了才回过神来。

    “此地……”霍迁的反应弧比较慢,看到了之前扫荡留下来的废墟才反应过来,说道:“莫非……”

    不用“莫非”了,完全可以更自信一些。

    吕武去没有去找程滑,告之自己对这片区域很熟。

    几次表现给了他一种明悟,想表现自然可以,却不能过于高调,免得将所有人当成傻瓜。

    他们抵达会合地点,停驻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想好好低调的吕武却是得到了程滑的召唤。

    程滑看到吕武,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说道:“下军将有令。”

    一个军团的军将不直接向一名旅帅下达命令是对的。

    凡事都讲个规则,越级上报是大忌,越级指挥下属的下属也很不春秋。

    吕武听着程滑的转述。

    统率全军的韩厥没有遗忘一些细节,哪能忘记吕武等人来过这一片区域。

    他给程滑下达了指示,命他们这个“师”寻找白翟大军的后勤营地,并独力进行解决。

    一个地方的地形会决定很多事情,某些区域就是合适干些什么,绝对不会去挑选不合适的地点。

    白翟已经进化到半游牧半农耕。

    这一点吕武已经亲眼见证,只是游牧的狄人远比专诸农耕的多罢了。

    既然是游牧居多,大军中怎么可能不携带马、牛、羊呢?

    而牧畜群一般是要被安排在大军的编制之外,不是跟随大军一起行动,通常会落在大军后面。

    吕武对韩厥想要解决白翟大军后勤的指示,意外中又觉得理所当然。

    会意外,无非就是还讲“礼”的时代,追求“征服”之战的列国,明知道敌军的后勤线在哪,也是视而不见。

    甚至有一个规则是后世所无法理解的!

    那就是交战的两军,他们压根不会捕杀对方传递消息的信使,看到了也是当作没看见。

    知道这一事实,会不会觉得很怪异?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又是理所当然的前提,白翟不被算在列国之内,晋国要的是进行消灭,不是打败他们再收保护费。

    这里也给吕武提了一个醒。

    除非是有打破规则的实力,要不然还是在规则框架内行事为妙。

    事实也是这样,身为圈子的一员还能讲道理,要是被踢出圈子,就是胡人的下场了呗?

    吕武想道:“我这算是给穿越同行丢脸了吧?”

    大多数的穿越者,哪个不是去了陌生地方,整天琢磨着打破规则,甚至迫不及待去干了。

    他也就比较不能理解一点。

    小胳膊小腿的人儿,哪来的勇气用小身板去对抗整个世界?

    命令十分明确,但不是只有吕武这个“旅”去执行。

    行动的指挥官是程滑这位“帅”,带着一整个“师”一起行动。

    吕武对地形进行回忆,大致上能判断得出哪里能一次性容纳数量庞大的牧畜,就是不敢百分百的确认。

    其实有个方向也就够了,接下来无非是派出斥候进行侦查。

    派出去的斥候先后回来。

    他们的禀告让程滑看吕武的眼神越加怪异。

    “武……”程滑先讲了吕武的猜测全部正确,随后说道:“北侧便由你主攻。”

    吕武应:“诺!”

    他对程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纳罕。

    既然已经知道哪里最适合大规模放牧,去找一找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对于全部猜中这种事情,自己其实也感到十足的意外。

    攻打敌军后勤部队这种行动,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自己不犯傻为前提,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吕武是一个挺“稳”的人,思维方面也比真正的春秋人更复杂。

    他没有笔直就扑上去,先按照惯例跟自己的下属开个短会,将自己有什么想法讲清楚,等下属都领会自己的想法,再分配任务。

    调来这个“旅”的贵族,他们至少跟吕武合作过一次,不觉得诧异,却依然感到惊奇。

    没什么比自己知道需要干什么,只要去执行更简单的事情了。

    只是更多的统兵将领,他们总喜欢事到临头才做出调度,搞得不但自己手忙脚乱,一众下属也会措手不及。

    吕武的分配并不复杂。

    他将部队分成了三个部分,自己亲率十四辆战车和一千名士兵,作为从正面突入的主力。

    霍迁领导六辆战车以及五百名士兵从东面侧翼进攻。

    剩下的那一部分是辅兵,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直扑胡人的马、牛、羊。

    辅兵之中,其实还是有武士的存在。

    毕竟,有些贵族带来了数量过剩的武士,却不会每一名武士都归入作战序列。

    在一个天际飘着乌云的下午,吕武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他所在的第一辆战车打头,左右两侧每十步左右间隔着一辆同样高速驰骋的战车,后面则是徒步奔跑的士兵。

    “奇了怪了?”吕武手附在车沿上,身躯跟随着战车的颠簸而在晃动,想道:“这年头的胡人这么傻,没想过在外围布置岗哨和预警人员???”

    上一次他们进入胡人的地盘活动,除非是碰巧遭遇到,不然每一个胡人的部落真没布置外围预警。

    这一次胡人是集结成军的姿态,哪怕是一支后勤部队,也是军队。

    可是,怎么一点军队该有的警惕心都没有?

    突袭是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拉开序幕。

    胡人走着路、唱着歌、干着活的情况下,发现有军队向自己高速移动而来。

    营地内传出了苍凉的号角声。

    知道遭遇袭击的胡人,他们却是直接炸了。

    吕武看到的是胡人进行了很迅速的集结,很快就有一支大约六七百的人马从营地里冲出来,后面又陆陆续续出来不少。

    距离太远的关系,他无法看清楚这些胡人的装备和构成。

    等待渐渐离得近了,他可算是能看清楚了。

    从营地里出来的胡人,男女老幼都有,以青壮的数量居多。

    他们策马奔腾,嘴巴里叫唤着“嚯嚯嚯”之类的声音。

    吕武看到迎面而来的胡人开始降速,再看到他们纷纷下马,心想:“果然!哪怕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狄人,他们进入作战状态也是徒步,不是玩骑射和骑砍。”

    其实,不独是现在。

    就算是以后,需要等待马鞍和马镫普及,不然能骑马作战的骑手也是不多。

    所以,以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骑马的步兵。

    下了马的胡人正在列队。

    他们其实也不会什么阵型,就是人挤人,散乱无章地站着,再挥舞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用嘴巴喊出各种叫声。

    吕武琢磨着是不是要按春秋习俗,也就是贵族一点,命令军队停下,与对方有身份地位的人阵前聊聊?

    “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吕武举起了自己的戈矛,出声大吼:“突进,突进,突击!”

    又不是跟列国交锋。

    韩厥想的是获得白翟大军的后勤物资。

    程滑的指示也非常清楚,能解决掉对方就行。

    讲礼节又充满贵族范,是对上同为华夏文化圈的对手,才需要遵守。

    几名上位者没打算跟胡人玩贵族风,也就不存在那么干了会有坏名声的风险。

    吕武这时候讲什么“礼”啊!

    战车在马蹄的引领下驰骋。

    拉车的战马,迎着射来的零散箭矢,一头冲进了人群,瞬间就撞飞了几个,再从不厚的人群中辗过去。

    战车上的主将长兵器不断横扫或挥舞,御手极力地驾驭战马,戎右则是手里扛着盾牌抵挡射来的箭。

    没点队形凑着站的胡人,他们在战车抵近前,其实是被吓得自行乱了,不少转身就跑。

    战车瓦解了胡人的队形,笔直地超前继续突击。

    紧随其后的是徒步快跑而来的士兵,他们与胡人撞上。

    那一瞬间,像是滚烫的金属碰上奶酪那般,晋军士兵没有遭遇太大的助力,不一小会就完成了凿穿。

    吕武稳了一下身形,抽空转身扭头朝后看,见己方士兵还在全力奔跑,很是惊叹这个时候人们的体力和耐力。

    一次冲锋就解决完出营阻击的胡人,进攻营地的道路已经向他们敞开……

第113章:品,您细细品!

    这是一次一边倒的作战,也是一场乏善可陈的交战。

    没有谋略上的碰撞,不存在什么尔虞我诈,有的只是赶路、冲锋、杀人、劝降,然后结束。

    出现困难的是追逐逃离的胡人以及牧畜,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远要超过正面交战。

    吕武不止一次在内心里发表过感慨,要是胡人一直这么傻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一直到汉初之前,胡人的内斗其实一点不比中原列国少,甚至远比中原列国要激烈。

    没有出现强权人物统一胡人,他们也就难以对华夏文化圈造成足够的威胁。

    通常是中原的一个列国就能逮着胡人打,或是一个方面军就能震慑让胡人不敢南下。

    需要等待第一个草原天骄冒顿统一了草原,游牧民族才成为农耕民族长期的威胁。

    其实,也是冒顿做到了让中原王朝屈服,首次给了胡人信心,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压着中原人打,开启了游牧民族长时间对农耕民族的压迫。

    不然在冒顿之前,游牧民族在对上中原王朝后,其实没打就自己先心里虚了。

    信心一直很重要。

    很多事情明明能够做得到,只是因为自信心不足,变成了做不到。

    像现在,中原人在面对胡人时,固然有兵器和甲胄上面的优势,更多的是因为对自己信心十足,一个士兵就敢追着十来个胡人杀。

    而那十来个胡人要是不胆怯,他们哪怕被杀伤杀死几个,剩下的人咬也能将晋军士兵咬死。

    偏偏胡人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就不存在返身一搏的胆气,被杀死一两个后,跪倒在地上求饶了。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感觉到眼角一凉,耳朵里开始传来了雨点滴在甲胄上的声音。

    片刻,下起了磅礴大雨,使得人的视野变得模糊。

    “主?”卫睿最近的戏份有点不足,冒雨跑到吕武战车边上,大声询问道:“是否进入狄人帐篷躲雨?”

    吕武看向还在追杀敌人的己方士兵。

    胡人四散而逃。

    晋军士兵几个就敢追一大群。

    旷野之上到处都有人在逃奔或追逐,渐渐被大雨掩盖了身影。

    又没大喇叭,他们也没有携带“钲(zhēng)”这种工具,甚至连战鼓都没有。

    话说,怎么短时间内让部队知道上官的命令?

    做却还是应该做的。

    医术不发达的年代,并且全军就没一个医生,感冒就有生命危险。

    他们已经达到了作战目标,没有必要冒雨继续行动。

    吕武命擅于骑马的人,散出去通知己方部队回来。

    雨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相反越下越大。

    做好了一名统兵者该做的安排,吕武在卫睿的引领下,来到一个面积颇大的穹庐。

    他走进去,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看到里面有七八人跪着。

    而这些跪着的人后面,站着几名老吕家的武士。

    他再仔细一瞧,跪着的都是些女人,看上去还挺年轻。

    没看错的话,好像都是白种女人?

    这是老吕家的家臣知道吕武的癖好啊!

    “主。”卫睿请吕武过去主位坐下,一边汇报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俘虏敌众四千七百余人、缴获……”

    那些跪着的女人有动作了。

    她们挪着膝盖,有的开始煮马奶或什么奶,渐渐穹庐内有了奶香味;有的则是开始扒衣服,只是等她们要将吕武的脚放进自己怀里取暖时,看到的是两条被金属包着的腿;一些则是搬来了肉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吕武没理会那群女俘虏,听完卫睿的汇报,要说话时穹庐外有人高声求见。

    得到同意进来的是霍迁。

    他看到帐篷内的阵仗先是一愣,应该在内心评价“会玩”,行礼后才说:“旅帅,不见雨势减弱,我军是否在此暂驻?”

    部队其实有携带遮雨工具,也就是一定数量的蓑衣和斗笠。

    只是吧,哪怕现代的雨衣都不一定能保证不湿,何况是现在的雨具?

    吕武之前已经命令拿出斗笠和蓑衣,让有遮雨工具的士兵继续追杀逃跑的胡人。

    当然,肯定也要安排警戒的人手。

    他还命令辅兵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就是煮姜汤,煮好后分给将士驱寒。

    也就是老吕家出征还会带上足够的姜,数量方面还不少。

    所以并不纯粹是因为吕武好享受,只是想的比其他人多,有备无患的动力在驱使。

    而这,不就用上了?

    要是翻找老吕家的携带物资,其实还能找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吕武没抬头,说道:“吩咐下去,宰杀牛羊,全旅放开了吃。”

    凌应“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大步离去。

    跟吕武有肉吃已经不止是老吕家众人知道,归在他麾下的将士,也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并不是他拿出自家携带的物资散财,是作战就会有缴获。

    而没有回去缴令之前,他这个旅长多多少少有点权利,杀些牛羊不在话下,肯定是要让厮杀了一阵的将士吃顿好的。

    一旦回去后将战利品登记上缴,就该等着下一步的分配了。

    下雨天,旷野能烧的东西肯定是湿了。

    胡人虽然社会等级不高,可他们有自己的储藏手段,只不过木头不会多,一般是储备马粪。

    他们攻下营地,又在里面歇息,合适吗?

    其实,要看是在什么年代。

    工艺技术和医疗技术不够发达的时代,除非是必须去那么干,要不心再大的将领都不敢让军队冒雨行军,更别说是冒雨发动进攻了。

    这里的前提就是,感冒发烧缺乏药到病除的特效药,乃至于连中医药都缺,淋雨是真的会致命,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了,遇上了下雨天,不但吕武这支部队需要避雨,其他人也是需要的。

    这雨一下就是大雨细雨交替着下了两天。

    等待天气重新放晴,新的麻烦出现了。

    “地面泥土松软……”吕武看了看战车移动时辗出来的深深车辙,再看看自己一踩就陷进去几厘米的脚,皱眉对霍迁问道:“可联系上友军了?”

    霍迁一样在皱眉,答道:“禀旅帅,派出之信使并未归回。”

    白翟大军将自己的后勤部队分成了四股,散在了了大军后方的很大一片区域。

    吕武这一个“旅”并不是跑得最远的一支。

    黄召那一个“旅”才是出击最远的晋军。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要率军回去,必须要与黄召取得联系。

    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复杂,总是需要保障友军的撤退路线,免得友军按照原路退回来,却是一头撞上了敌军的大股部队。

    “如此啊……”吕武想了想,说道:“敌军必约定几日取粮,粮不至必生疑。”

    简单的说,白翟在前线的大军肯定是需要补充粮秣,不是前面的大军派部队来取,就该是后勤部队派人送去。

    超过了补给期限,时间短了,还能解释是被意外耽搁;时间一长,傻子都该知道出问题了。

    吕武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敌人当成傻瓜来看待,很清楚真有这种想法,自己才是一个傻瓜。

    “再派!”他需要保证黄召的后路,却不会傻傻留在原地等,复道:“俘获、缴获处理妥当,全军缓速向南开拔。”

    霍迁应命离去。

    事实上,下雨过后地面变得松软,并且泥土里有着不少的水份,一再经过反复的踩踏或辗压,必然是会踩出一条泥泞的道路,想快速行军也办不到。

    他们向南缓速行军的第二天,派出的第一批信使回来了,禀告黄召所部已经在向南撤退。

    至于黄召有没有顺利完成使命之类?

    信使只能依靠自己的所见所闻判断。

    毕竟,黄召才不会对信使多说什么,吕武也不是他的上司。

    两个“旅”并不需要会合。

    吕武这个“旅”在前面开路。

    黄召统率的“旅”沿着他们走过的痕迹,一路南下也就是了。

    只是,他们少不了一路去踩泥泞地。

    花了两天的时间,吕武跟程滑完成会合,缴令的同时,知道了“交刚”那边的情况。

    白翟大军进逼到“交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士燮(范文子)率领一部分“上军”出城,与白翟大军交锋了一次。

    他们逼迫白翟大军退后了二十里。

    随后,出城的“上军”直接在距离“交刚”十里外的旷野扎营,与“交刚”形成了掎角之势。

    吕武问道:“‘帅’,白翟兵力如何?”

    程滑无声地摇了摇头,也不清楚是不知道,还是觉得没有对吕武说的必要。

    “你等辛苦。”他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道:“下军将令我‘师’,当即南下与之会合。”

    所以,是“交刚”那边的战况对“上军”不利?

    吕武以为程滑是要马上开拔,没想到还是拖了两天,等待出征的各个“旅”全回来,才正式下达开拔的命令。

    他们向南走了三天,与韩厥亲率的主力完成会合。

    然后,又是花了六天,半路击溃了一支大约四五千人马的白翟部队,抵近到距离交刚大约十五里外的东北侧。

    那支白翟部队就是要去后勤部队获取辎重的。

    “下军”的到来能被“上军”以及“交刚”城内守军看到。

    当然,将营地驻扎在“交刚”西北方向约三十里的白翟大军,肯定也发现了“下军”的到来。

    吕武却是有些纳闷,明明能从白翟的背面直接发起突击,不理解韩厥为什么要绕到东北侧。

    后面,吕武又知道了一件事情。

    韩厥派出了一名“军尉”去白翟的营地,当众告诉白翟的首领,说是感谢款待和赠予,他和所有“下军”将士对那些马、牛、羊,包括俘虏和其余战利品,感到非常的满意。

    这是啥情况?

    品,细细品!

    袭击对方的后勤部队,一阵杀戮与缴获,还特地派人过去感谢?

    吕武有很大的好奇心。

    白翟有没有首领被气吐血,或是被直接气死……

第114章:我为前锋!

    这事要是智罃干的,或是他的建议,吕武不会感到丝毫的奇怪。

    关键问题,还真是韩厥自己的干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给予意见。

    在晋国,韩厥有着老好人的名声,尤其是重信诺这一点被广泛认可。

    他宁愿一再让韩氏吃亏,也要扶持赵氏,已经成为晋国贵族间的美谈。

    事实上,哪一名贵族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倒霉,肯定希望能遇上有恩必报的人。

    如果说韩氏是有恩必报的正面教材;郤氏就是一个恩重如山还不起,就干掉恩人全家的坏例子了。

    所以,晋国贵族,包括列国那边,他们很喜欢跟韩氏接触,没必要绝对不会去找郤氏。

    他们也怕啊!

    要是自己不小心给了郤氏一点一丝的恩惠,某天会不会被杀全家?

    “不见‘中军’。”程滑又将吕武喊了过来,说道:“元帅可是深入过远?”

    吕武记得“中军”是得到国君的命令,向北之后又去了西北。

    他大体回忆了一下,没记错那边是现代陕西的北部,就是不知道那边有什么。

    目前那边是狄人的地盘,很广阔的区域都是。

    再更北方或是西北方,则是属于戎人的地盘。

    往西南,也就是吕武等人之前活动区域的西面,却是属于义渠人的牧场。

    要是“中军”走得足够远,的确不会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栾书自然也不会回师救援。

    实际上,如果不是吕武多了那么一嘴,他们这一支“下军”应该还在大河西岸肆虐,需要等待收货满载才会归师返回。

    所以了,韩厥带着“下军”回到“交刚”其实就是一个意外。

    他俩正聊着,韩起来了。

    这位帅小伙看到吕武也在,打了个招呼,看着程滑说道:“军将有令!”

    帐篷内的众人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

    他们在程滑的带领下走到正中间的过道上站立,再行礼静候韩起复述韩厥的军令。

    韩起手里拿着军符,高声说道:“彼处西疆,寡人处东原,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彼之涉吾地也,何故?”

    吕武听得很认真,内心里却是感到了迷惑。

    他们已经消灭并俘获了白翟的后勤部队,时间拖得越久对晋军越有利。

    何必这么急切地发起攻击?

    这样一来的话,针对白翟后勤部队的行动,怎么能够凸显出作用?

    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攻击了敌军的后勤部队,不就是要让敌军缺粮自乱么?

    敌军还没有因为发生缺粮而自乱阵脚,就要开打啦!?

    吕武需要找一名小姐姐来骑着进行思考,可惜军中没小姐姐,只能得了个百思不得其解。

    其余人则是觉得韩起那些话好熟悉的样子。

    其实,能不熟悉吗?

    那是齐恒公讨伐楚国的檄文,在《左传》里面有记载,也被广为流传。

    一直向齐国学习的晋国,对管仲可是非常的崇拜,多少是有些熟悉的。

    韩起说了很多,其实也是在复述国君的话,核心思想只有一个。

    俺们打你是给你们面子。

    你们特么的!

    竟然敢挥师进入俺们的地盘?

    打,打不死你们,爹跟儿子一个姓!

    话说,哪个爹不是跟亲儿子一个姓?

    帐篷内立刻进入到群情激奋状态。

    道理绝对没错,历来只有晋国主动去打胡人,什么时候轮到胡人主动发起战争了?

    一种被冒犯的耻辱感,滋生了他们内心的愤怒。

    当然,以前去打胡人,那是俺们晋国人给他们面子,不能当做同一回事。

    吕武跟着血脉喷张起来。

    他喜欢晋国这种“只能我打你,你不能冒犯我”的霸道。

    复述完不知道谁的话的韩起,他对着众人行礼,告辞前往下个地点赶场子。

    众人各归本位。

    程滑命人去将各个“旅帅”请来。

    人到齐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战前鼓动。

    话基本上还是那些话,核心关键词就是,历来只有他们主动去打谁,白翟大军既然进了晋国的疆域就别出去了。

    慷概激昂的话被程滑用木木的表情说出来,画面挺诡异的。

    程滑点名道:“阴武!”

    吕武立刻站起来,行军礼,喝道:“在!”

    程滑的声音听着很高亢,脸上却还是木木的表情,说道:“你为彻一!”

    被安排了个全‘师’先锋的吕武,大声喊道:“诺!”

    程滑又连续点了几个旅帅的名字,一一做好了该做的安排。

    开战那肯定不是马上开战,只是统兵的将领先给下属打鸡血罢了。

    而下属肯定要去找下属将“鸡血”传递下去。

    吕武就唤来了自己麾下的“卒长”,依靠自己的记忆力,复述程滑讲过的那些话。

    “如此,可知了?”吕武看到的是一张张怒气勃发的脸庞,纳闷士气有那么好鼓动的吗?他又说:“开战起始,我为一‘师’前‘矩’。你等甲士,务必尽出!”

    众人高声应:“诺!”

    他们要被放在最关键的位置,自己组成一个军阵。

    到时候就是由他们来打头阵的。

    听了自家旅长的话,几个“卒长”变得极为兴奋。

    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被安排去打头阵,任何时代成为先锋,等于自身的战斗力得到认可,是一件挺有荣誉感的事情。

    他们却也知道一点,自己所在的这个“旅”之所以战斗力被认可,主要原因是因为吕武这么一位猛将兄在,并且老吕家甲士的数量也多。

    如此这般地做了两天的准备,他们可算是得到了出营列阵的命令。

    军营里响彻着战鼓声,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排列成队的士兵,他们跟在战车的后方,由各个不同方位的辕门出了军营。

    各级军官在早期会约束麾下士兵,军纪得到申明后,晋军又走出了数千如一人的整齐踏步声。

    白翟这一边。

    数十个部落首领聚在一块,有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的人,应该是总首领?

    他们待在己方大军的最前方,身后是至少七八万的战士。

    只是,这些狄人战士不但穿着混乱,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或许应该讲得更加清楚一点,七八万狄人战士中,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五千人握着有金属的武器。

    这些狄人战士,绝大部分的武器不是石器就是骨器,又以钝器的数量最多。

    同时,他们之中的弓箭手数量非常多,目测过去至少占了十之二三。

    走在前方的吕武,他的视力一直挺不错,看到狄人中男女皆有,早就很难起了惊诧的心理波动。

    胡人从来都是没那么讲究,只要能打才不管什么男女,也就是没女人不能上战场拼命的规定或习俗。

    实际上,腰圆臂膀粗的女人杀起人来,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晋军的“下军”已经在列阵,另外一边的“上军”也在进行自己的动作。

    早已经出城立寨的那一部分“下军”,他们也开始出营列阵。

    之前待在“交刚”城内的“下军”出来了一部分,能看到还有一辆竖起华盖的战车在队伍当中,它的前方有人扛着一杆大纛。

    这是国君的战车无疑了。

    毕竟,国君可是亲征来着,也只有他的战车有资格弄“华盖”这种东西。

    吕武没太在意国君有什么动静,他在观察白翟的本阵。

    那边还是没什么阵型可言,纯粹就是人挤着人,站成了一个松垮的方阵。

    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左右两翼能看到一些骑在马背上的狄人战士,合起来的数量应该有个三千多骑?

    吕武想道:“狄人还是有能在马背上作战的骑兵,还是被当成了机动力量的骑马步兵?”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扭头向后方看。

    自己的这一个“旅”当然走在了最前方,后一个梯次却是来自韩氏的一千弓箭手。

    程滑的这一个“师”,每一“旅”后面都是相同的配置,只是韩氏弓箭手数量或多或少罢了。

    随着晋军列好阵型,震天响的战鼓声停了下来。

    这战鼓声停了,对面却是吹响了苍凉的号角声。

    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中,狄人高声地呐喊起来,看着倒是有那么点气势的。

    这一片区域,大体上是一种地形平缓的地形,只是并非所有军队都是在平地。

    地方有些摆不开,有些军队背靠树林,还有一些其实是位处山坡上或半山腰。

    吕武扫视着敌军,猜测跟白翟打会不会发生阵前聊天的程序,又或是走个致师的流程。

    旁边几个“旅”的友军,包括列阵在后方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却是在观察吕武的这个“旅”,大多是带着惊讶的表情。

    吕武已经将携带的金属甲和皮甲下发,老吕家的士兵不是身穿金属甲就是皮甲,也就是全部着甲状态。

    全部有一套看上去防御力不错的甲胄,手里的家伙看起来泛着寒光,尤其是一些老吕家士兵的背上有战斧或标枪背囊,友军看着阵阵称奇,敌军一看就该发怵。

    而站在前排的老吕家士兵,每一位士兵都是扛着一面大盾,后两排的士兵手里的家伙是长矛。

    这并不是什么新兵种,只不过使用战戈才是当前主流罢了。

    吕武在进行思考时,耳朵里听到了战鼓声敲响,脸上表情不免愣了愣,看向了那杆在不断发出指示的大纛。

    在晋军本阵的核心,国君在众多“上军”士兵的保护下,人身穿青铜鱼鳞款的甲胄,拿着战剑的手臂不断地乱挥着,好几次差点挥中御手和戎右,激动地叫喊着一些什么。

    所以……

    没有阵前聊天。

    也没有两军的致师。

    不知道是韩厥还是国君,反正都一个样,进攻的命令被下达了。

    吕武收起胡思乱想,放声大吼:“驱!!!”

    给予回应的是震天的喊杀之声。

    随后,军阵的各支先导,战车先冲了出去,士兵小跑跟上……

第115章:响遏行云(歌声嘹亮)

    当然不会是同一时间的所有晋军发起冲锋。

    战场的范围很大,地形也不是全部的平原,导致敌我双方的很多军队,无法做到面对面。

    哪怕是平原,发起进攻之初,军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一拥而上,肯定会安排好进攻的梯次,再根据战场态势的变动调动军队。

    晋军这边,发起攻击的是程滑的这个“师”和左右两侧的两个晋军“师”。

    吕武的前方一片平坦,能够保证战车驰骋的加速以及速度维持。

    等于程滑的这个“师”会在平原上作战。

    左右两侧的“师”,左边那个“师”直面的是站在高坡上的敌人,他们需要从地处向高处发起进攻;右侧的那个“师”正面的敌人分布更复杂,有的站在半山腰,有的则是山脚,更多的是被山体遮挡了视野。

    其余友军面对什么,吕武只是需要关注,更多的是干好自己的事情。

    他需要关注的理由相当简单。

    战场从来不是个人的表演舞台,一旦自己冲得过猛,友军却是没有跟上,乃至于是友军溃退,自己岂不是要被包圆了?

    晋军发起攻击。

    白翟这边响起了很吵杂的呼声。

    “打,只能打!”瓦戈泰是这支联军推选出来的总指挥官,意志坚定地说:“让勇士们迎击上去!”

    多尔歹是实力较强的首领之一,说道:“对!现在不能有任何的退缩,只能迎击!”

    好几个首领都相续发表意见。

    没有首领讲些丧气话,显得智商都很在线。

    事实上,归属于胡人阵营的各族,他们对上中原列国从来不存在什么必胜的信心,有的只是因为遭受屈辱而心中冒起反抗的火焰。

    他们认为自己是遭受欺凌的那一方,是受到不公平对待的阵营,只能用“正义必胜”来给自己洗脑。

    白翟是所有胡人中学习华夏文化相对多的一个族群,要不然也不会响应秦国的邀请。

    他们有战车,只是数量并不多,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到军阵的前方,得到命令之后驱动战马拉着战车前奔。

    因为学了一些华夏文化,白翟也搞了步兵跟随战车的战术,等于战车往前一冲,后面跟上了呼啦啦的一大群人。

    整个战场已经回荡着各种声音,大多数的声音是狄人高声喊出来,没有统一的口号,导致成了一种杂音。

    晋军这边发动攻击时有喊“杀”声,真正进入作战状态却是闷头跟着战车跑,不再呐喊什么。

    后方的战鼓在敲响,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在吵杂声中还是比较清晰。

    华夏文化讲的是擂鼓助威,也就是敲响战鼓让发起攻击的将士知道一点,后方的指挥和袍泽都在注视,期望他们能够有更好的表现。

    用现代的话来讲,其实就是有啦啦队在加油。

    “咦?嚯!”姬寿曼离战场并不近,看到前方一辆战车上有阳光反射,高声喊道:“此人、此人……”,他记得有这么个人,却是忘记了名字。

    身为国君佞臣之一的胥童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职责,立刻说道:“君上,是阴武啊。”

    “住口!”祁奚这次也跟着出征,脸色不善地呼斥了一声,复道:“君上,此便是与秦会盟斩杀数十秦兵的阴武。”

    胥童有些讪讪地笑了。

    他不是贵族,喊贵族的名字需要在后面加上一个“子”来补全尊敬之心。

    “对极,是他!”国君对吕武的印象其实挺深刻,就是上位者毛病也有,容易记不住名字。他看向了韩厥,问道:“韩卿以女婿为锋锐,以助建功?”

    韩厥皱了一下眉头,只是抬手比了一个行礼的姿势拱了拱。

    而士燮、郤锜、荀罃、士鲂等大贵族则是目光深幽地看了一眼国君,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特么的!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开口讲出来显摆自己的聪明吗?

    不!

    那不是聪明。

    反倒显得非常愚蠢。

    祁奚与几位公族对视了一眼,没露出什么无奈的表情,就是脑仁一阵阵的生疼。

    前方已经发生接触。

    作为全军的前驱,吕武所在的战车是在晋军的最前位置。

    迎着吕武所在战车而来的是两辆白翟战车。

    双方已经能够眼神对视。

    两辆白翟战车的配置与中原列国没区别,一样是有一名战车主将和御手、戎右。

    存在区别的是白翟的战车看上去要简单非常多,并且装备方面比较简陋。

    吕武与自己的戎右凌都是手持弓箭,一发一发地射出箭矢。

    同理,白翟战车除了御手需要驾驭战车之外,战车主将和戎右也是在射箭。

    吕武很清楚自己的箭法怎么样,瞄准的时候都不敢直接瞄准目标,做的就是真正的随缘,挽弓搭箭一直射就对了。

    别说,不瞄准目标,真的比瞄准再去射准,他四箭命中了两箭,射死了一匹拉车的马,射翻了一名白翟战车主将。

    倒是凌,他的箭法可比吕武准多了,两箭射死一匹马,导致翻了另一辆白翟战车,目前正在射击距离内的其余白翟战车。

    吕武当然是身穿自己那身金属套装。

    御手青和戎右凌也改了甲胄,胸前一块铁板,其余的配套则是用的犀牛皮,有很强的防御力。

    另外,吕武射杀拉车战马的次数多了,害怕别人也这么针对他们,给战马披上了马甲具装。

    马的前额是一块三角形的铁板,颈部是叠层的犀牛皮甲,身上则是套上了藤甲。

    这样的结果就是,除了吕武之外,御手青、戎右凌和拉车的两匹马,身上都有插着箭矢,却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只是从外表看着中箭了。

    而吕武身上之所以没插着箭,无非就是狄人没射中皮革部分,骨头、石头或木质的箭镞射在金属片上,留下一点痕迹就被弹开了。

    他们这一两战车一路射翻了五辆白翟战车,随后冲进了敌人的步兵群里面,反复地冲撞着前行。

    其余友军的战车差不多也是一个样,只是从外表看上去更壮烈一些。

    壮烈的原因太过于朴实,只因为他们中箭就会插着,就是穿透力不够强的关系,只带来放血的效果。

    当吕武等几辆战车冲进白翟步兵群的时候,晋军本阵的战鼓声敲得更加急促了。

    同时,列阵待命的晋军将士,他们在上官的引领下,开始吟唱了起来。

    是那首《诗经.小雅.出车》。

    一时间战场上响彻了“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的吟唱声。

    这首《诗经》其实是列国与胡、蛮、戎、夷交战时的必备歌曲。

    创作背景是周天子召唤分封诸侯与异族交战的场景。

    唱着《诗经.小雅.出车》在春秋是一件十分有逼格的事情,唱得最多的就是一直召集众小弟与楚国交战的晋国。

    为什么不唱《诗经.国风.秦风.无衣》呢?

    跟秦国的盟友作战,却唱起了《诗经.国风.秦风.无衣》会很不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或尴尬的地方,只是一种感情的表达罢了。

    战国时期,与秦军作战的赵军,不一样会唱《诗经.国风.秦风.无衣》来表达作战决心?

    另外,吕武开始学习贵族礼仪后有读《诗经》,知道里面其实还有另外一首晋国版本的《无衣》。

    《诗经.国风.唐风.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就是“唐风”的“无衣”版本不是战歌。

    战场之上,已经进入作战状态的晋军士兵,他们听到了那首《诗经.小雅.出车》立刻狂化了。

    俺听从召唤出征了!

    俺要像祖先那般,为了保卫华夏而战!

    俺一定会获得胜利!

    为了证明俺的武勇,你们全去死罢!!!

    老吕家的士兵,他们早跟领主战车脱节。

    奔跑在最前排的士兵能够看到领主的战车在敌军那边横冲直撞,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脸色狰狞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敌人。

    保持相对整齐的队形,第一排高喝一声“嚯!”,他们从小跑中加速,又在加速中腰下盘微微下沉,手里的武器向前挺出,呐喊“杀!”继续加速。

    晋军士兵,他们一排又一排进行相同的举动,再一排排地加速冲锋,每一次都能伴随着“嚯”和“杀”的齐声高喊,犹如大海泛起了波涛,一浪接着一浪向前滚滚而去。

    他们的头顶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却没人抬头看上一眼。

    那是进入到射击距离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停下来整顿了阵型,也就是组成了箭阵,再由军官敲着梆子发出指令,向前方进行了箭雨覆盖战术。

    韩氏弓箭手的射箭平频率非常快,往往一波箭矢刚射出去不到两个呼吸,下一波箭雨又被射了出去。

    一个箭阵的弓箭手射上七八支箭矢,他们就会在军官的引领下向后退却,让出空间给予其他弓箭手。

    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射箭其实也是一种体力活,一般射上十来箭,哪怕肌肉和筋还能受得了,体力也有了很大的消耗,不想拉伤肌肉和筋就该先歇一小会。

    几波的箭雨覆盖下,冲在最前面的白翟士兵被清出了一大片。

    晋军的近战士兵,他们成为一种横列的一排又一排,先后冲进了满是尸体和伤患的战场,看到了敌军的伤兵看心情要不要补上一记。

    “哈哈哈!”国君看得很清楚,微微昂起了头,问道:“梧鼠之技,不过于五。”

    啥意思?

    姬寿曼很骄傲地在说,这帮白翟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

    亲们,票别停呀!

第116章:阴武兵法可还行?

    到目前为止,吕武交过手的至于秦军、白狄、赤狄、大戎和野人。

    这些人之中肯定是以野人最好打,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冲锋就击溃了。

    白狄、赤狄和戎人其实半斤八两,不像野人会一触即溃,却也没有多么难打

    胡人的个体战斗力其实还行,只是他们缺乏集体的配合,再来是几乎没有组织度。

    没有组织性算是什么集体?

    一支军队要是缺少了纪律,也就不存在组织度,从而也就不可能有什么配合。

    一样是华夏文化圈的秦国,他们拥有完整的军队建制,等于是有形成组织度,只是执行效率方面跟晋军存在比较大的差距。

    不独是秦军,其实现在东方的各**队,九成九在组织度、纪律性和配合都不如晋军。

    同样是晋军,却也会存在档次差距。

    像是八卿的军队一般会比其余大夫的军队更强,一般是体现在装备方面。

    更多的时候不止是因为装备差距的因素,几个“卿”的家族极力研究属于适合自己的战法,有那个人力和财力去反复地验证,形成了家族特色的战术应用。

    光只是财力足无法在晋国爬上“卿”的位置,其实最大的依靠还是武力强大,懂得经营人设,争取更多的人脉关系。

    吕武不知道自家的士兵在晋国能排在什么档次。

    而现在,老吕家的士兵已经撞上了敌军。

    成排的士兵手持战戈,他们一头撞上身穿兽皮衣或羊皮袄的狄人,刹那间就是战戈不断勾挂和扎挑。

    步兵的战戈其实是一种短戈,木杆的长度约两米左右。

    战车的战戈则是一种杆为六米的长戈。

    还有一种中等长度……,也就是杆四米的战戈,是应用在破阵的步兵身上。

    现在,老吕家的士兵,他们大体上保持着一种横直线的队列,前排的士兵操作手里的战戈,不断给予敌军带去伤亡。

    狄人冲过来,他们很想直接发生**上的碰撞,形成一种混乱状态的近身搏杀,比较可惜的是第一波冲击失败后,想再完成目标只能拿命去堆。

    “狄人,越来越多了!”

    “如何?”

    “盾兵止步立盾墙,矛兵于墙后!”

    “诺!”

    卫睿没乘坐战车。

    吕武在前面酣战,无法指挥步兵,只能由卫睿来管一管。

    扛着大盾奔跑的士兵会有点慢,长矛兵又被严令跟紧大盾兵,他们等战戈兵与敌军厮杀了一小会才跟上来。

    他们顶着对面狄人不断射来的箭矢,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大盾兵得到命令,一个并着一个,一面又一面的盾牌完成相扣,组成了一面高约一米六的长形墙壁,再向前缓缓地推进。

    前面顶着不断冲击而来敌军的老吕家战戈兵,他们被呼喝从左右两翼退却。

    得到通知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其实看不到前方都是什么状况,重新组成了箭阵,依照该射向仰角几度射出了箭矢。

    狄人既然缠住了晋军,哪可能放弃呢?

    他们追着正在撤退的晋军,杀是真的杀不了几个,就是想要一直粘着,形成一种混战态势。

    前面在厮杀,后方一样有狄人弓箭手在射箭,只不过他们射箭的区域是发生交战的后方。

    无法即时沟通。

    老吕家这边在改变战术时的动作有些缓慢,甚至发生了脱节状况。

    狄人这边,前面的人能看到,后方的人不知道前面正在发生什么情况。

    导致的是前面的狄人还是追着想退却的老吕家士兵,然后他们被无差别的箭雨覆盖。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落下。

    拥有青铜打造箭镞的箭矢,它们要是命中狄人,大部分能够破开兽皮或羊皮袄,钻进皮肤又蹿进血肉中,带起一声惨叫或是闷哼,射中脑袋就是盛开一朵由鲜血构成花骨朵的画面。

    老吕家的部分士兵,他们一样在箭雨的覆盖之下,箭矢落下来时,射中皮甲肯定是“咬”住了,要是射中没甲胄防御的位置必然带来一声惨叫。

    他们都有头盔,算是目前的独一份,被射中脑袋要看穿透力,大多不会立即毙命。

    这个年代当然有头盔这种防具,被称呼为“兜”,可是大批量装备真的是老吕家的独一份。

    无差别覆盖的命令是由卫睿去下达,韩氏弓箭手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

    而进行无差别箭雨覆盖之下,成片的狄人被射中倒下,自然也会有老吕家的士兵丧命,只是大多数老吕家的士兵则是身上插着很多箭,却完成了转移。

    后面冲上来的狄人,他们看到晋军竟然连自己人都射,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等他们反应过来,看到的是前方突然出现一堵“墙”,并且在缓慢地向前推进之中。

    战场上还能突然有“墙”这种东西?

    狄人不是笨,他们只是见识少,懵逼了一下又被人呼喝着继续冲锋。

    韩氏弓箭手真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们被通知一直朝前方约三十步距离之外进行箭雨覆盖,很忙地一再挽弓射箭。

    重新冲锋的狄人,约有两三百人倒在箭雨之下,后面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冲了。

    卫睿从盾牌的空隙看到狄人畏缩不前,大喊:“迫进!”

    老吕家的大盾兵合力抬起组成盾墙的盾牌,喊着“哟嘿——呦嘿——哟嘿——”的号子声,一喊一迈步地向前推进。

    战场的后方。

    国君和众卿已经改成站在巢车之上。

    他们所看到的交战态势有点小复杂。

    正面战场上己方的战车部队正在敌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步兵则是已经形成了阵列线对峙态势。

    左翼的战场,己方前导的千多名步兵跟大约两千多狄人混在一块,看上去场面非常乱,不断有尸体从高坡上翻滚着下来,但己方步兵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占领高坡。

    右侧那边看上去更乱,山脚下杀成了一片,山口拐角打得非常激烈,后方的己方步兵却是要被半山腰的敌人用箭矢不断射;韩氏弓箭手压上去了几次,只是他们在低处,狄人弓箭手在高处,被占了射程的便宜,损失有点大又退了下来。

    “范卿,快快说于寡人听。”国君真看不懂战场态势,急切地问:“三面战场皆为胶着,可是受挫了?”

    范卿当然是士燮,他跟国君在同一辆巢车上,挽着胡须说道:“正面敌军已不足为虑,只待我军缓缓压上便可;左翼敌军占地势之利,我由下往上攻颇为艰难,取胜却不难;右侧为吸引敌军,不为攻占。”

    国君觉得自己听了个半懂不懂,愣愣地说:“中路必胜,左右未可知也?”

    士燮纠正道:“此战我军必胜。”

    国君就纳闷了,早直接给答案不就行了吗?说那么多,讲得那么绕。

    士燮却清楚一点,跟白翟打那是一定会赢,只是不清楚会付出多少伤亡为代价罢了。

    另外一辆巢车上。

    智罃很是不满意地说:“战车既已杀入,步兵为何迟迟不前。”

    韩厥没说话,他也在纳闷程滑到底是怎么指挥,都达成突破了,又让敌军大股人马完成推进举动,导致己方步兵被堵住。

    “咦?”智罃看到了什么,诧异地说:“盾兵如此之多?”

    韩厥早就发现,只是没将心里的疑惑讲出来罢了。

    其实,白翟摆在正面的部队数量最多,并且也投入了所有的战车。

    程滑这个“师”的七千五百士兵,撞上的是超过自己三倍的敌军,他采取了吕武的建议,先用战车进去绞一阵,步兵则是结阵往前缓缓推进。

    而目前,包括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只要是还能动弹都开始在往两翼移动,是直接撤退到出发点,还是继续横冲直撞,看战场的即时态势。

    正在推进的士兵,他们又重新布好了阵型。

    前方就是盾墙,而盾墙里面伸出了一杆杆锋利的长矛;后方则是有韩氏弓箭手,分成了几个梯次在不断进行射箭。

    “阴氏此法甚妙,我等只需射箭即可。”

    “正是如此。”

    “箭矢有缺,快快命人补来。”

    “诺!”

    总得来说,韩氏的弓箭手觉得这一次出战很舒心,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射箭,完全不用担心有敌人会冲过来。

    事实上,打着打着之后,包括老吕家在内的部队,他们相续组成了盾墙,又将“输出”交给了韩氏弓箭手,渐渐战场上也就出现了不少的“冖”字阵型。

    有盾墙,还有厚厚的近战步兵阵列,哪怕有敌人冲到“冖”字附近,他们也要迎接投掷出去的武器。

    老吕家投掷的不是战斧就是标枪,能做到将零散冲过来的敌兵全部干翻,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攀爬盾墙。

    这种战法不止韩氏弓箭手满意,其实来自各个家族的贵族和武士都感到非常满意。

    命是自己的,能不死当然不想死。

    可以用轻微的死伤,去大量地杀死杀伤敌军,谁会不感到心情愉悦?

    程滑没有冲锋,他的战车一直在步兵方阵中,一张脸又是那种木木的表情。

    他想道:“无甚死伤,歼敌超过三千?”

    绝大部分的狄人都是死在箭雨覆盖下,仅有少部分是在与晋军的短兵相接中死去。

    程滑心想:“此法之中,可见魏氏用兵之术。阴武子得魏氏教导?”

    其实没那么一回事。

    吕武可以带兵出战,稍有死伤都是自己家的,肯定是要选更稳妥的方式来打。

    没有时间让程滑多想了,他看到敌军有退缩的意图,拔出战剑高声喊道:“消灭敌军正当其时,全军——出击!”

    那杆“帅”旗反复发出信号。

    随行的战鼓立刻被敲出了发起冲锋的鼓声。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个“冖”阵裂开,里面冲出了大批的长矛兵和战戈兵……

第117章:程滑=工具人

    程滑的命令就是正面战场上,晋军发动总攻击的开始。

    晋军在短暂时间内解散了盾墙阵。

    盾墙裂开之后,一批手握长矛的士兵率先涌出,随后是战戈兵,盾兵则是与弓箭手一起向前推进。

    晋军通常有种病,病名叫“死板”。

    也就是不管是什么状态下,晋军对阵型的追求深入骨髓,进攻就该排成横直线一起推进,撤退也必须要成队列再一起逃跑。

    这个“死板”令列国将领羡慕不已,嫉妒到骂晋军那么刻板干什么。

    而不管是“死板”还是“刻板”,其实有这种品质的军队必然强大,能不能发挥出战斗力就看将领怎么去指挥。

    盾阵裂开,晋军士兵向前奔跑,一人配合一人缓缓地成了线条,再一块向前推进。

    看到这一幕的狄人,有跟晋军交过手的就想起了以往,没跟晋军打过的则是想到了听来的传闻。

    目前华夏的列国对上胡人一般都头顶增益“buff”,怎么着也会勇气+5、嗜血+5、士气+5。

    而胡人跟华夏列国打,普通的列国他们就该是士气-3、-3勇气、体力-3,对上晋国这种霸主,起码就是-10了。

    跟随部队向前推进的程滑,看到己方发起总攻击后,敌军只是稍作抵抗就溃退,嘴角勾起了满意的笑容。

    他想道:“战车那边烟尘太大,看不太仔细。之前组织盾阵,杀死杀伤三千左右的敌军,对敌军的士气和勇气消磨不可估量。”

    吕武的战车队,横冲直撞之下,至少造成了敌军超过千人的死伤。

    他们最大的成绩是给敌军制造了混乱,一度切断敌军的前锋与后续部队的连接,给己方步兵有更多的发挥。

    战争讲一个总体过程。

    战场却应该说是一种战术调节,达到彼消我涨的效果。

    发起冲锋的晋军,一个照面击溃了最前方的狄人。

    他们跟在转身往逃跑的狄人后面,战场态势变成了一种追击和掩杀。

    前方的狄人崩溃要逃。

    后方的狄人却只能听到前面哭爹喊娘声响成一片,猜测到底是被打得多惨,一颗心七上八下,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软。

    等他们看到前方的同伴一脸惊恐地朝自己跑来,下意识也是转身就跑。

    崩溃往往是一小撮人顶不住心理压力,他们将自己的惊恐传染给了更多的同伴,形成一种全面的崩盘。

    不过,正面战场的狄人本来有个三万左右,死伤已经超过五千,也就两成左右,他们的确也是该崩溃了。

    “此战非程滑……”智罃说到一半停下来,笑着骂道:“运道足也。”

    韩厥还是没有说话。

    他们对程滑有足够的了解。

    印象中,程滑的战场指挥能力有着晋军该有的死板,甚至死板到显得过于僵硬。

    说白了,就是程滑只能打呆仗,死扛着敌军的攻击,又或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地硬顶着进行推进。

    智罃有些纳闷地说:“魏氏气量之大,授于阴武战法?”

    韩厥可算不再沉默,说道:“此战法确有魏氏章法。然,非也。”

    魏氏非常擅长阵地战,尤其是打防守反击。

    可是,不是只有魏氏会啊!

    其他家族也会,只是没魏氏打得那么漂亮而已。

    “军佐细看。”韩厥指着正在向前不断滚滚推进的步兵,问道:“可有郤氏痕迹?”

    智罃看过去。

    他看到的是像波涛一般,一排的士兵冲上去,逮住一批敌军大杀特杀;第一排的士兵在拼杀时,第二排的士兵直接越过去,逮着另一批敌军也是杀,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就真的像是不停歇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

    晋国的卿,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很深。

    硬要说点什么的话,他们真不怕国外的敌人,更忌惮的是同在一个国家的其余卿位家族,怎么可能不进行研究。

    “阴武……”智罃比较错愕地说:“何不专一?”

    韩厥怎么知道吕武会搞这么复杂的战法。

    他们接下来又看到之前脱离战场的战车,完成了方向的调头之后,向着己方的步兵靠拢过去。

    同时,原本像是海浪一般滚滚向前的步兵,他们却是停下来进行整队。

    没有多久的功夫,他们完成了再次的重组。

    而在他们停止追击后,敌人那边出动头目试图制止溃退。

    想要制止溃退,光依靠嘴巴去喊,无法让肝胆俱裂的士兵轻易听话,肯定是需要见见血。

    心理崩溃的敌人逃兵被杀了一批,却依然无法阻止大多数溃兵绕开督战队,继续向后方逃跑。

    瓦戈泰看到溃退无法制止,晋军却是止步不前,满脸困惑地问道:“为何?”

    多尔歹同样一脸懵。

    其他首领也一样。

    他们不是第一次跟晋军交手,只是真没有遭遇过眼前的这种情况。

    比如上次魏氏与大河东岸的白狄联军交锋。

    魏氏组成阵势发起猛攻,正面击溃了白狄联军,然后就是追着一阵猛杀。

    现在,正面战场的狄人溃退已经无法阻止,可是晋军却自己停了下来?

    当前的战争,尤其是打胡人,没有“穷寇莫追”这种说法,有的只是“趁他病要他命”的观念。

    这个时候的程滑在想什么?

    他牢记吕武的提醒。

    这一场交锋不是他们这个“师”的独角戏,是三个“师”一块发起进攻,肯定要保持联动。

    程滑在思考的是,麾下的“师”以很微弱的代价击溃了正面战场的敌军,己方的另外两个“师”却还是陷入胶着的酣战,自己要不要继续突击进去?

    然后,要是突击进去,会对友军达成什么作用,还是自己这个“师”陷进去,不出来?

    是继续攻击。

    还是缓一缓。

    要是有心理医生,一眼就能看出程滑陷入了“选择困难症”的状态。

    结果,不但白翟的那些首领懵了,连带晋军本阵的国君、士燮、韩厥、郤锜、智罃和一些没出战的贵族都是看得满头雾水。

    视野转到吕武这一边。

    他所在的战车完成凿穿,反复几次用大迂回在敌军步兵群中横冲直撞,没太过于仔细算,怎么也带杀死杀伤了上百的敌兵。

    后面,他又率先向外围转移,其余的战车根据事先的约定,看到他转移也跟着朝那个方向冲撞。

    他们脱离了战场,上演了大力士当场扛车的行为,各辆战车开始自行检查,又或是进行短暂的喘息。

    一共冲进去五十来辆战车,出来时只剩下不到四十辆。

    只是与给敌军造成的伤亡以及心理负担等方面相比,损失十辆战车的代价肯定值得。

    吕武来到本方步兵的阵列,示意各辆战车进行位置调整,排在了步兵方阵的前方。

    他则是下了战车,问清楚程滑在什么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过去。

    “武?”程滑那张脸很发木,看到吕武时眼睛里才有了一丝的灵动,问道:“如之奈何?”

    目前,他们这个正面战场被摁了暂停键,左翼和右翼却是依然打得非常激烈。

    看情况的话,左翼再差一把劲就能推进到高坡上方,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却怎么都攻不上去。

    哪怕不懂军事,也该知道地形存在劣势和优势。

    就像是爬山那般,上山总是比下山累。

    从低处向高处发起进攻,还需要层层地杀上去,对士兵的体能消耗会非常严重。

    现在那个晋军“师”面临的情况就是,往往向前杀了一段距离,己方的士兵就会变得气喘吁吁,再迎上没什么体能消耗的狄人,一些本来不必要的伤亡就会出现,然后被逆推了一段距离。

    右翼那边,交战态势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变过,一样是在山脚下以及山体拐口酣战着。

    “程‘帅’。”吕武其实对程滑是真的‘服’了,一些话却不能讲出来。他比较无奈地说:“敌军溃兵归回本阵,必将胆怯传于同伙。我‘师’可静候左翼登顶,介时敌必乱。我‘师’顺势直击白翟大纛处。”

    其实,刚才就应该勇往直前,哪怕无法对敌军的“指挥所”造成实际威胁,也能迫使敌军的指挥官转移。

    一旦敌军的指挥官在转移,肯定会暂时失去对整支军队的指挥,给左右两翼制造出更好的交战环境。

    不过,错过就是错过了。

    现在再继续硬顶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吕武并不认为这一场战争到了不计代价的程度,能用最少的伤亡去获得战争的胜利,为什么要多死人?

    他俩正在交流,却有一辆战车在滚滚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中靠近。

    吕武转头看去,看到的是胥童。

    程滑当然也看到了那辆战车。

    他看到胥童的时候,却是皱了皱眉头。

    “君上有令!”胥童没下车,高声喊道:“你‘师’当即进攻!”

    程滑看神经病似得看着胥童,满脸不悦地说:“屈屈嬖人,安敢如此!无‘符’为伪,再发一言一语,本‘帅’必斩你头!”

    就算真的是国君的命令,胥童也该出示“符牌”或是“令箭”,没道理黄口白牙来喊一嗓子,军队就听令。

    胥童看向了士兵,却发现士兵对自己十分的冷漠,抬手指了指程滑,满脸忿恨就要示意御手驾车离去。

    士兵来自各个家族,他们只听自家领主的。

    而这时,吕武却高声喊道:“程‘帅’,攻,进攻,全‘师’攻击!”

    程滑以为吕武是不想得罪国君,眼眸里带着责怪看去过,眼角余光却看到敌军大纛不见了。

    他反应迟钝,又有选择困难症,却不是真的傻。

    不管敌军的大纛为什么会消失,的确是发起攻击的绝佳战机。

    “擂鼓!”

    “全‘师’出击!!!”

第118章:演义里都是骗人的?

    不是有哪位猛将,或是一支敢死队杀到白翟首领这边。

    其实是白翟联军大纛的杆被风给吹得折断了!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大纛的木杆本身有问题。

    可是现在的人不这么看!

    出征路途中,大纛突然折断代表着不详。

    交战状态下,两军已经进入到交锋的时刻,大纛却是突然折断的话,不但代表不详,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在大纛被风吹断木杆时,包括瓦戈泰在内的所有首领都愣住了。

    杆断时的那声“咔嚓”像是一道响雷那般在他们的脑子里炸响,一瞬间像是被使了定身术,直勾勾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大纛。

    周边的狄人当然也看到了那情况,他们呆了呆,又面目呆滞地看向自家的首领。

    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是不同的个体,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每个人都在思考:“风也不是多大,旗杆怎么会断了。是不是神明在警示什么?”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越来越多的狄人发现自家的大纛不见踪影,他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到了正面战场的晋军敲响了急促的战鼓声。

    “换、换、换……”瓦戈泰哆嗦着嘴皮子,一脸见谁想砍谁的暴怒表情,大吼:“快些换!”

    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赢晋军,也还不知道后勤部队被掏了的消息,却是觉得至少能坚持个十来天的。

    其实,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堂堂正正地跟晋军打一场,证明自己来过,也敢跟晋军交锋,随后就会撤退。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追求”罢了,可大纛却突然被风吹折了杆?

    瓦戈泰继续哆嗦着嘴皮子,不见了怒气,满脸的痛苦,呢喃道:“神明那么钟爱晋人吗?”

    多尔歹脸色十分难看,说道:“正面挡不住的话,我们就要马上撤退了。”

    这一下,瓦戈泰的眼眶湿润了。

    他不奢望能够打赢晋军,只是打不赢跟连一天都坚持不了,真的不一样。

    战鼓声很大很密集,仿佛是有万马在奔腾。

    之前被击溃逃跑回来的那些狄人,他们有些跑回了本阵,少量被己方的督战队拦截在战场。

    留在战场上的狄人,他们的心神还没有稳下来,很多人更是两手空空。

    他们听到晋军那边敲响战鼓,再看到几十辆晋军战车在冲锋,后面是一个又一个方阵的晋军步兵在推进,不知道是谁先跑,一下子又传染给了胆子早就被吓破的其余人,一跑就是一大群。

    负责督战的那些头目,他们已经发现己方的大纛不见了,迟疑是不是要继续阻拦溃兵。

    他们的大纛呢?

    瓦戈泰不断催促赶紧重新竖起来。

    只是,好些人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杆够粗够高的木杆,瞎忙活了半天不见任何效果。

    本来还占据高坡左翼的狄人,他们看不到己方的大纛,还看到有一股晋军从正面发起了突击,军心一下子就乱了。

    右翼战场更干脆,半山腰的狄人弓箭手,他们害怕自己被丢在战场,弄死了不让解散的头目,一个个也不再射箭,想的赶紧离开战场。

    本来被压制的韩氏弓箭手,他们最先发现半山腰的敌军弓箭手的四处乱跑,攀爬向山顶的有之,一些则是在向山下跑。

    韩氏弓箭手因为视觉角度的关系,看不到白翟“指挥所”的情况,他们选择抓住战机再次压进,抵达位置组成箭阵开始往山的拐角处里面覆盖。

    不知道是左翼还是右翼,有晋军发现白翟的大纛不见了,他们再看到正面战场的友军驱赶着一支狄人溃兵直扑而上,有点脑子的就开始大喊“狄人败了”,“狄人首领被杀”,等等能够破坏对手军心的话。

    有一点很神奇。

    胡人跟华夏列国的语言不同。

    甚至华夏列国,哪怕是本国的百里都不同音。

    用自己的语言喊话,到底是怎么致使对方士气跌倒谷底,从而全面崩盘的呢?

    应该是喊话让己方听得懂的,瞬间被打了鸡血?

    吕武没空去看左右两翼的情况,他手持八米戈矛一晃一荡,清扫所能触及的敌军士兵。

    他们正追着复又崩溃的那支狄人溃兵,趋势这股狄人溃兵往自己的本阵撞。

    因为时间来不及的关系,吕武没有回到自己的战车,他与程滑挤在了同一辆。

    而这时候,程滑站在戎右的位置,眼神有着呆滞地看着敌兵一个个又一个被吕武“扫”着上天。

    那是真的被飞上了天,再自由落体摔下去。

    这些狄人被扫飞出去时,大多数其实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哪怕没死再一摔也爬不起来。

    程滑知道吕武力气很大,由衷地赞叹:“力大无穷也!”

    得!

    本来要到明代才出现的成语,提前出现在春秋时代的580年。

    程滑的脑回路有点神奇,大声问道:“武,拔山扛鼎呼?”

    好吧!

    连西楚霸王的“专利”也出现了。

    吕武一直以来就没太搞懂程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要以老是一张木木的表情来看,程滑很像是一个呆子或憨子。

    可是,程滑又懂得去爱护下属,为自己争取晋升途径。

    如果说程滑是一个善于扮猪吃虎的人,他又总时不时干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操作。

    吕武没听清楚程滑在喊什么,他一边扫荡周边的敌兵,一边关注可能是白翟首领的区域。

    他很疑惑地想道:“现在大纛突然没了,不会引发溃散吗?”

    这点跟一些演义里面,不一样啊!

    敌军的本阵并没有乱起来,倒是左右两翼本来已经完成迂回,马上就要发起攻击的狄人骑兵来了个大转弯,看着是放弃了攻击。

    而原先坚决抵抗的左右两翼敌军,一样没一下子崩溃,却也没有坚守住阵地,一边打一边退却着。

    吕武扭头朝己方的本阵看去,发现本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兵力薄了很多,只是以他目前的位置看不到消失的友军去了哪里。

    两次溃逃的狄人,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本阵的同伴,满脑子就是“跑进去就安全”了的念头。

    一些卖命逃跑的狄人,他们跑着跑着突然胸口一疼,低头看去胸前插着一支箭,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怎么办?”多尔歹脑子现在还懵着,拉扯瓦戈泰的衣服,大声说:“晋军本阵再次出兵,必定是要绕到侧翼发起攻击;我们的单骑走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放弃了本该发起的攻势;正面这支晋军驱赶溃兵冲撞,很快就要撞上本阵。”

    瓦戈泰心烦意乱,非常不耐烦地说:“现在撤退,左右两翼的人不要了?是不是要被顺势追着杀!”

    只有顶住!

    只要顶住从正面战场而来的那一股晋军,左右两翼暂时的失利也不算什么。

    哪怕今天败了,不是还能撤回营盘固守吗?

    真的撤退,才是将大纛突然折断的事情放大,导致完全没有救了!

    “我去!”多尔歹一脸的郁闷,大声说道:“我带部落的勇士上去,你想干什么就快点!”

    那杆大纛,到现在还没被重新立起来,只是找了个身强体壮的人扛在肩上,就是高度有限难以被外围看到。

    而这时,吕武已经看到前方厚厚的一层人。

    那是白翟大军的本阵,他们一再射箭阻止溃兵撞上来,效果却是极度的有限。

    大批的溃兵嚎着叫着,有些被射杀或射伤在逃跑的半途,更多则是撞上去就是往人群钻,一下子就搅得白翟本阵发生混乱。

    溃兵没有带动白翟本阵崩盘,其实有点出乎吕武的意料之外。

    他再次转头朝己方的本阵看过去,不见有友军上来增援,只是看见大纛还高高挂起。

    左翼的高坡已经被攻占下来,晋军将士正在发出高声的欢呼。

    右翼倒是清理了半山腰和山脚,却是被挡在了山体拐角处,又陷入胶着状态。

    管看战损比的话,晋军肯定是全面占有,换算比达到一比六。

    可战争不光只看战损比,还要看有没有完成战略战术目标。

    杀掉敌军是己方的数倍,却是输掉了战争,类似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

    “程‘帅’,敌军未成大举溃败之势。”吕武看到的是程滑那张木木的脸庞,大声往下继续说:“我军已经杀上,或可一举击溃。”

    程滑只认定一点,他听了吕武的建议,用一个“师”的兵力压着三万白翟大军打,还一打就直接迫进到了白翟的本阵。

    既然吕武之前的建议都是对的,他觉得自己没理由不继续听取建议。

    吕武却是中途换了战车,第一时间寻找自己家的士兵,完成会合要下令,却看卫睿指向了前方。

    那里有一支敌军在一辆战车的引领下,逆着人潮向晋军所在的方向奔跑。

    卫睿很意外地说:“白翟有勇士?”

    哪个群体还能没一两个英雄?

    吕武目测了一下逆流而来的白翟部队,应该有个三千左右?

    程滑却没有给吕武更多思考的事情,再一次命令鼓手擂鼓助威,并频频看向吕武所在的位置。

    那双小眼睛里就一个意思:你还不上?

第119章:进入到收获时刻

    从战场的整体情势来看,白翟那一边已经被晋军压着打。

    随着中间战场的晋军杀到白翟本阵,白翟联军的各部已经形成各打各的。

    左翼的高坡被晋军占领,接下来该是晋军从上而下再发起攻势。

    右侧战场却依然在山体拐口处交战,看上去一时半会分不出一个胜负。

    一个晋军“师”数千人就敢顶着白翟数万人打这种事情,不但晋军觉得正常,被压着打的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吕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旅”,接过指挥权之后,没有任何意外向着逆流而上的那股狄人发起冲锋。

    白翟联军的本阵已经被溃兵冲得出现混乱,只有一股狄人还心有斗志。

    只要能击败这一支敌军的话,会近一步打击白翟联军的信心,奠定这个战场上的胜利。

    那支敌军数量应该是有三千左右?

    吕武死盯着敌军中那一辆独有的战车,能从上面那个战车主将的打扮看出一丝端倪。

    这年头将和兵的打扮有明显的区别,不止体现在华夏列国上面,异族也肯定是这样。

    那个战车主将身穿华夏款式的甲胄,就是脑袋上戴的不是头盔,是一种用皮革和很多动物尾巴、翎羽制作而成的毡帽。

    吕武已经大体上了解这种打扮意味着什么。

    华夏文明圈的列国,旌旗上的动物尾巴和翎羽越多,代表爵位越高,家族拥有更悠久和光荣的历史。

    相反,要是只有旗面,没有动物尾巴或翎羽,只是在向外人表示:俺刚刚进入这个圈子,还没来得及创造一点什么光荣事迹。

    吕武不断发出指令。

    他本人则是手握六石弓,一次次地挽弓射箭。

    就是,随缘箭法的准头性很差,明明是要射那个狄人首领,却是一再射偏。

    随着战车距离的拉近,吕武改为投掷标枪。

    多尔歹当然也是一直在射箭,他发现对面那个“金属人”的箭法还真是有够差劲。

    只是,他两箭都射中,却是两箭都被甲片弹开。

    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开始在刻意地瞄准吕武的眼睛,就是高速驰骋中的战车非常颠簸,后来射出去的箭都被对方的戎右举盾挡下。

    吕武当然发现对方在瞄准自己没有甲片保护的眼睛,有戎右凌的举盾掩护,他还是继续投掷出标枪,只是也被颠簸的战车弄得投掷标枪连续失手。

    乘坐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时不时地颠一下,要不然就是保持很快频率的一颤一颤。

    没有经过刻意的训练,找到其中的窍门,真的很难保证远程武器的命中率。

    他们连续使用远程武器交手的期间,周边看上去非常乱。

    白翟本阵的狄人,溃兵将恐惧传给了其余人;一些人看到多尔歹逆流而上被鼓起勇气,想要向前冲却一再被溃兵碰撞到;更多的狄人则是一边逃跑一边进行观望。

    吕武在与敌军战车交错而过的瞬间再次投掷标枪,一掷之下穿透并带飞了对方的御手和戎右。

    多尔歹看到自己的御手和戎右被串成串带飞,心脏“噗通——噗通——”狂跳,都忘记操作已经伸出去的长戈,下一秒却是感觉到了一股拉力。

    原来是吕武投掷出标枪的瞬间,戎右凌也将套绳投出去,并且准确套中了多尔歹。

    失去御手之后,马还会拉着战车继续前奔,多尔歹直接被绳套拽着从车后斗掉下去,摔了个七晕八素不提,还被拉扯着在地上拖拽。

    而老吕家在步兵也跟这股狄人撞上。

    这一次没有组盾阵,有的只是老吕家的士兵列成横排,又像海浪那样一浪接着一浪,滚滚向前地推进。

    这种战法的确是郤氏的看家本领,他们依靠这种战法,总是能打出最为赏心悦目的攻击。

    而吕武其实并不知道郤氏是这种打法。

    他只是用“人浪战术”的原理训练自家的武士。

    事实上,后世了解冷兵器战争,要是认真去研究史料,会发现强军基本上都不是一拥而上,都是分了攻击波次。

    能够掌控全局的话,就是用攻击波次来分配兵力,撕扯对方,寻找弱点或创造弱点,再击溃或歼灭对方。

    到后世,哪怕是到了近现代,脚盆鸡还在沿用这种战法,他们称为“猪突战术”。

    天朝军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创造了“三三战术”出来。

    几个正面战场酣战正烈,一阵阵的战鼓声却是从远方传了过来。

    已经展开厮杀的敌我双方将士,他们其实没有闲工夫去分辨鼓声从哪个方向传过来,肯定是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付着近在咫尺的对手。

    不是处在厮杀状态的人,他们下意识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瓦戈泰听到鼓声是从自己身后传来,一时间脸色大变。

    他的后方就是营地所在的方向。

    那边传来了鼓声,又爆发出一阵阵呼喝声,发生了什么还用说嘛?

    “回援!”瓦戈泰脸上很苍白,大声吼:“快,回援!”

    原来是晋国的“上军”从外围进行了迂回,于正面战场所看不到的区域,绕到了白翟联军营地的侧面发起攻击。

    阵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

    没有加入到厮杀的白翟部队,他们丢下了正在酣战与到处乱窜的同伴,原地转身朝自己的营盘就是狂奔。

    吕武则是在看被拉上战车的敌人首领。

    多尔歹被拉拽,曝露在外的皮肤几乎被摩擦烂掉,衣服也不成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凄惨,人陷入昏迷当中。

    凌将俘虏拉拽上车后,第一时间就用套绳将俘虏困成了粽子,一脚踢到车壁边上,继续扛起盾担任戎右的职责。

    自白翟营地传来鼓声和厮杀声,不但中间战场,连带左右两翼,白翟再也无法继续抵抗,相续出现了溃败。

    吕武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纛倒了之后,白翟的整体局势开始有点崩,等他们的营地遭受攻击才全面崩盘。

    那么,他们这个直接推进到白翟本阵的“师”,功劳该怎么算?

    现在已经是痛打落水狗的时间。

    吕武让麾下的“旅”以“两”作为基础作战单位,开始对失去战心的敌人进行追杀。

    当然,能迫使对方投降更好。

    他则是让青驾驭战车来到白翟指挥官曾经呆过的位置,找了一圈没找到那杆大纛。

    事实上,命可以丢,大纛却是说什么都不能丢的。

    一旦丢了大纛,肯定要被拿去显摆,耻辱就怎么都洗不掉了。

    现在要是能缴获一杆大纛,一般是直接摘了那些动物尾巴和翎羽,让它们成为自己旌旗的装饰品。

    很多家族旌旗上的尾巴和羽毛都是这么来的。

    程滑这个“师”逮着心无战意的狄人,不是杀就是俘虏。

    很快,韩厥那边的新指示被传达过来。

    他们留下一个“旅”来打扫战场,其余的“旅”需要加入到对白翟营盘的攻打。

    程滑思来想去又陷入“选择困难症”的状态。

    他这一次毫无疑问是打出了风采,清楚为什么能立功,很想将打扫战场的美差交给吕武,又迟疑去攻击白翟营盘没了吕武该怎么办。

    程滑的家臣见他一直没下令,说道:“主,阴武子当酬功!”

    这一下程滑不纠结了,命令吕武这个“旅”留下来打扫战场,带着其余的“旅”向白翟营盘进发。

    几个“旅”的“旅帅”有自己的操作,他们是带兵走了,却是让家臣留下。

    这么干的原因很直白的说,就是哪个家族抓了多少俘虏,肯定是要看顾好,免得等回来之后,自己原先抓的俘虏被瓜分干净。

    心急一些的家臣,他们已经让保护自己的武士赶紧生火,好对俘虏进行黥面。

    这个黥面是一种必要的步骤,一般还是弄在脸上,主要是用来证明某个俘虏是哪一家的。

    得到命令的吕武当然感到欣喜!

    痛打落水狗谁不喜欢?

    尤其是,战事的收尾必然能够获得大量的俘虏,打扫战场虽然血腥却能“捡垃圾”。

    多少贵族就是依靠这种事来发家致富啊!

    吕武也就没多管其它事,专心全意地用在了打扫战场上面。

    而在另一个区域。

    “上军”已经攻入了白翟营盘的营地,只是遭遇到了很强的抵抗,又发现有大批的敌军正在接近,连带己方友军也在靠近这个战区。

    这样一来,主战场就被改了地方,变成了以白翟营盘为主,其它地方变成次要的局部。

    吕武当然不会亲自去打扫战场,他就站在战车上面观看着。

    一声痛哼打断了他的注视,将视线收了回来。

    多尔歹醒来后,张开眼睛看到的是车壁,他花了一点点的时间来进行回忆,想起了之前发生什么事,才忍着痛楚四处张望,看到了一具“金属人”就站在自己身侧。

    他想都没想就要站起来,却是肢体动弹不得。

    “听得懂诸夏语言吗?”吕武扫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正在打扫战场将士,语气轻松地说:“你们这些首领应该都能听得懂才对。”

    多尔歹当然能听得懂晋音,用沙哑的嗓子说:“你们胜了?”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

    他沉默了一小会,好几次尝试想站起来,每次都不成功,说道:“我值一千匹战马!”

    这一下吕武的视线可算看向多尔歹。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647/ 第一时间欣赏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 作者:荣誉与忠诚所写的《春秋大领主》为转载作品,春秋大领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春秋大领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春秋大领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春秋大领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春秋大领主介绍:
一觉醒来到了春秋时代的晋国,成为一名小领主。晋国刚刚发生国君号召多家贵族一同消灭赵氏家族不久。国内余波未平;国外动荡连连。魂穿成为小贵族的吕武,决定在进击成为大领主之前,先用后世的知识,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而这是一个穿越者无论干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发明家的时代!春秋大领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春秋大领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春秋大领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