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韩厥认为吕武不学无术
有了想法,接下来就是进行规划。
其实,作为一名领导者最怕就是没有想法,不知道该怎么去建设自己的领地。
一旦有一个方向,再确认那个方向只有好处没有弊端,弄出一个计划表再去做,也就是了。
吕武一直想改封地的名字。
结果他问了一下,改那是能改的,只是手续有点多,也会显得无比招摇。
本着需要时间来消化收获果实的想法,他只好再一次地按捺下来。
老吕家是该低调一段时间了!
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吕武从一个村长变成了镇长……,还是县长?
总之,地盘扩大没什么,主要是人口的增加速度有些吓人。
真的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内部事务。
内部的事情没有理顺,再去继续扩张,取得再好的成绩也是流沙之上建高楼。
这个道理,吕武当然是懂的。
他在出征回到封地后,再一次进行了奴隶解放。
那一次总共有八百多个奴隶获得了自由。
等于说,老吕家原本的奴隶都释放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奴隶都是吕武做主后,买来或抓来的。
当前的奴隶来源,绝大多数是某一场战争的牺牲品。
他们可能不止经历过一次被贩卖,伺候过不止一个领主,能活下来一般都会变得温顺,身体也是最强壮的。
获得了自由的奴隶,极少数并不想继续留在老吕家,他们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
发路费让回去这种事情,吕武脑子坏了才会去干。
以当前年代的氛围真干出那种事情,非但没人会传颂仁慈的名声,是个人还会骂傻逼,甚至引来群起而攻之。
至于收买奴隶的心?
奴隶一来没被当成人,只是被视为工具;再来就是,该收买也是收买武士和属民才对!
现在荒郊野外一点都不安全。
除了有野兽之外,还有野人。
甚至,路过哪个领主的地盘,哪怕是持有证明,真有领主重新抓住去当奴隶,又或是杀掉,他还能反抗得了?
所以了,那些被释放后想回到家乡的“人”,一百个中不知道有没有一人会成功。
选择留下来的人,他们自然是成了吕武的属民,会得到落榻之所,必要的生活品。
吕武还应该干一件领主该干的事情。
“此些女奴纷纷入袋。”卫睿在吩咐武士,也是通知等着被分配的女人,看向吕武,笑呵呵地说:“主,此举大善。”
吕武当然知道这个方法很好。
他也是借鉴了汉唐的模式。
汉和唐都是盛行官配的朝代,主要原因是开国时,人口锐减得太厉害。
需要人口,肯定不能放任民间,需要采取鼓励的同时,一些强制措施也会颁布。
是个人就有自己的想法。
平民百姓其实不看重美丑,他们需要的是看着强壮好生养的女人。
要是女人摆在明面,谁都会想要获得看上去更好的女人,不免就要发生矛盾。
吕武看着那些女奴很配合地钻进了麻袋。
这样一来的话,有麻袋装着为前提,谁都看不出长什么样,比较难分辨高矮胖瘦。
有资格分到女人的属民,他们被分批带过来,一个个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眼睛在一个个麻袋上乱瞄。
吕武表情很严肃,态度很认真,大声地喊道:“去罢!”
这些男性属民先对吕武行礼跪拜,说着感谢的话,再冲上去,扛着一个装人的麻袋就跑。
场面看着有点那什么,会不会有人不喜欢,没人在意。
百姓的审美观与贵族的审美观不一样。
贵族才不喜欢看着强壮的女人,一般更喜欢窈窕淑女的类型。
既然是窈窕,必定是凹凸有致的身段,脸蛋也要精致。
吕武知道属民更喜欢什么,肯定是挑他们喜欢的来配发。
属民不喜欢的类型,他就勉为其难自己留着,并自我赞赏将领主当得太称职了。
其实,不用他自我赞赏,包括家臣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做很对。
正在进行的当然不是正常婚嫁,老吕家只会那么对待女奴。
事实上,女奴也没什么意见,她们之中的大多数,需要以这种方式获得新生活。
要是属民中的女性,正常嫁人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了,目前其实更多的是“野合”,也就是没婚嫁流程那么一回事,却需要领主点头允许,不然就是“私奔”。
吕武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一天需要挑出几百个女性,来送给单身男子的这种事。
而这,其实是属于领主的责任之一。
说白了,治下发展越好,属民阴阳调和,人口数量的增多,好处还不都是领主的?
一批又一批有资格领女人的男性属民来了。
然后,他们又喜滋滋扛着麻袋跑了,回到家就将门一关,麻袋往地上一搁,笑声里充满了荷尔蒙,手脚迫不及待,为人类繁衍而负重前行。
吕武带着怪异的表情回到自己的住宅。
他对配送女人这种事情,干是干了不止一次,心情还是多少会有点小复杂。
“主,事已毕?”赵?又是带着几位姐妹迎接吕武,一边帮吕武拍打身上的烟尘,一边喜滋滋地说:“人伦大事为善,盼来岁孕者众也。”
魏晗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一脸哀怨地看着吕武,嘴唇撅了撅。
韩妏看到之后“噗叽”笑了出来,只是一想到自己生的是女儿,看吕武的眼眸里出现了贪婪。
吕武扫到了韩妏的眼睛,看懂了意思。
他却是看向了赵辛这个小透明,发现她一样是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表情上有着比较明显的忐忑。
赵旃准备完毕后会送来嫡女,瞒不住也不能瞒。
老吕家上下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其中就包括赵辛这个小透明。
她要是没反应,就是个十足的傻白甜。
吕武琢磨着吧,近期还是先在赵辛这边多努力一下,免得小透明给胡思乱想到生病。
这年头一旦生病,很难治。
心病的话,更是无药医。
如往常那般,除非是夜晚的时间,否则家臣才不会给吕武私人时间。
虞显和宋彬联袂而来。
他们也不是故意打断吕武与自己的夫人相处,纯粹是高速发展中的老吕家,事务方面是真的多。
吕武干了一些领主该对属民表达关注和关怀的事情,收割了一波忠心。
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进行,需要先派出梁兴前往新田,打探国家高层最近的动向,国家是不是有什么团建活动,自己则是进了山里。
不是有建造要塞的计划吗?
总是需要先实地考察一下地形,看看哪里建造要塞,能提到更大的作用。
进山之前,吕武将家臣召集起来,安排好了相应的工作职责。
霍太山的范围非常大。
既然是个山脉,里面肯定是到处充满了山体。
怎么去部署一个防御圈这种事情,吕武其实并不在行。
他只能优先考察哪里适合作为某类基地,是不是能作为农耕区或牧业区,再走一走和看一看周边,实地来琢磨哪里适合布置防御圈。
这一看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再一次从山里出来,他一头栽进了自己的书房,根据之前画好的地图,绞尽脑汁地弄“屁屁踢”。
而季节也进入了秋季。
时节转换之际,雨季很准时地到来。
以农耕民族的意愿,春播之前或之后下雨,才是“好雨”;秋初的雨算是不好不坏,不形成洪涝就行;一旦是临近收获的时节下雨,就是一场很坏很坏的“雨”。
觉得应该劳逸结合的吕武,他停下了工作,吩咐道:“请几位夫人到东‘阁’。”
这年头的楼、台、章、阁不能连在一起念,每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特色。
楼,一般是指很多层的建筑物。
台,则是底下夯土,于很高的地基上面的建筑物。
章,不单纯指建筑物,其实就是看上去很华丽的一栋建筑物,又或是一大片很漂亮的建筑群。
阁,属于两层以上的建筑物,只是窗户开得会有点多,显得宽敞明亮,并且是由木头来作为建筑物的主材料。
吕武是领主,住得地方理所当然要很大,有着各种用途的建筑物。
以不违规为前提,他绝对是觉得怎么舒服就进行什么样的布局,只是不会弄花园之类的就是了。
他率先到了“东阁”,吩咐准备一应东西,卫睿却是经过通报之后,到来了。
“主!”卫睿行礼,一脸喜色地对吕武说:“韩伯遣起子而来,随行有‘师’。”
幸亏吕武已经适应,要不然就该跳脚破骂。
不就是想跟一家子好好地休闲一下吗?
不止一次被打断,甚至没开始就结束了。
偏偏吕武还不能臭着脸,只能咽下不开心,吩咐仆人去告诉几位夫人,自己临时有事,家庭娱乐活动没啦!
单单是韩起来的话,以两家的关系为基础,吕武已经不用亲自去迎接。
只是有“师”而来,他不能失了贵族的礼节,不然传出去,少不了有个不尊师重道的名声。
要是有个不尊重有知识的人的名声,别看是个贵族,人生基本上就毁了。
吕武只能下令赶紧准备好,坐着战车带着人,赶往进入老吕家封地最前沿的亭子。
他到来时,能看到亭子里有人在避雨。
更多的人,他们则是穿着蓑衣(草编织成的雨衣)和斗笠站在雨中。
到了吕武表演的时刻,他不顾大雨,利索地跳下战车,小跑着进入亭子,看着略略狼狈,却诚意十足,行礼道:“来之迟也;武之过也。”
应该是吕武的演技还行,没人露出不快的表情。
韩起这个小年轻进行介绍。
来的不止是一个“师”,有擅长音律的,有懂得各项礼节的,有擅长搏杀技术的……,林林总总拢共七位。
吕武听到“师旷”这个名字,没听清其余的“师”叫什么,感到了极度的惊喜!
话说,师旷是谁?
第106章:俺快装不下去了
师旷,晋国第一音乐家啊!
他是一个生下来就眼睛看不见的盲人,以天生残疾的身躯,能够成为一名很厉害的音乐家,并且非常博学多闻。
这是一位因为制止国君听“亡国之音”而青史留名的人物,还是“师旷之聪”这个成语的主人公。
什么是“亡国之音”呢?其实就是一种颓废、柔弱的乐曲,听了就能使人萎靡不振的音乐。
要这样算起来,现代多的是“亡国之音”,甚至还有更骚的。
所以,亡国其实跟音乐无关。
可是古人并不这么看,尤其是在音乐十分神圣的春秋时期。
吕武看到的师旷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睁开的一双眼睛看去蒙上了一层白膜。
用现代的医术来判定,师旷其实就是出生就有白内障这种病,只是医术不发达,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成了盲人。
“武?”韩起看吕武一直盯着师旷看,觉得是一种非常失礼的事情,唤了一声吸引吕武的注意力,说道:“此间风大……”
吕武对韩.asxs.了点头,解释道:“我闻有乐师名旷,羊舌氏,知六律,能辨五声。今闻其名见其人,喜而失态。”
“我亦闻阴武子,于沙场手刃秦兵数百。”师旷看不见吕武,却是能面向吕武,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固有此行。”
不是只杀了数十吗?
怎么成了数百???
他其实也是一名贵族,为羊舌氏。
吕武知道师旷,主要是对那一句“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印象非常深刻,特地去找出处。
既然是羊舌氏,为什么又被称呼为师旷?
就好像明明有荀氏,为什么又别出一个中行氏一样。
师旷这种情况,其实就是职业的才能太大,用职业的前缀来连着名一起称呼,表示认可和赞赏罢了。
作为东道主的吕武不能忽视其余的“师”,亲切地一一见礼之后,邀请他们上了马车。
归途中,韩起与吕武同车。
“武,未曾见如此奇人罢?”韩起说的是有一双白色眼眸的师旷,笑嘻嘻地说:“起初得见,亦诧之。”
吕武可算是知道韩无忌和韩起为什么是兄弟了。
因为他俩一样,属于嘴巴不把门的。
“起,慎言。”吕武很无奈地说:“师旷名传国中,不可落下话柄。”
韩起则是很无所谓地说:“此车仅我与武,何人外传?”
所以,青这位御手不被当人了?
这也不算失礼。
韩起指的是,车上就他和吕武是贵族。
而青是吕武的御手,也算作自己人。
相信车上的人不会大嘴巴乱传出去。
回去的路上,外来者在观察老吕家将食邑建设成什么样。
他们对道路的印象最为深刻。
很多地方的道路,一到下雨天不但会变得泥泞,还会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子。
雨已经下了四五天,老吕家的道路看上去大体上还行,哪怕有些路段布着泥泞,却看不见坑坑洼洼。
这条路的状况良好,只因为用了不少的碎石子和煤渣,上面再铺上一层薄薄的泥土。
碎石子这玩意漫山遍野都是,老吕家在开垦荒地,必然会清理田亩上的石头和石子。
吕武又开了一些冶炼的炉子,烧了之后的煤渣,单纯丢掉太浪费。
平地上挖开大约二十厘米的深度,再填上本来就堆积的石子和煤渣,等于就是二次利用。
将一众人接了回去,却不是直接去吕武的住宅。
一名贵族,怎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住处,肯定会有多处的庄园。
吕武将他们带到的是一座山的山脚。
有一道台阶直连上面半山腰的庄园,等于说车上不去,想上去只能步行。
一群人冒雨而上。
吕武亲自牵引师旷,一边走一边随便聊着。
半山腰庄园的建筑物依然是采用砖的结构,用到的木材不少,修得比平时住的地方都要美和舒适,是用来与家臣饮宴,也是用来招待外客的地方。
他们来到一栋有两层的建筑物,第二层就是一个面积颇大的大厅。
坐在这里朝向西面,能够看到山腰下的格局,视力好能将老吕家分布的庄园以及村落尽收眼底。
现在正在下着雨,风也有些大,大厅里的窗都合闭着,里面点上了油灯。
“此地……”师镰脚踩木板,讶异道:“皆为木?”
他其实应该再加上“板”这个字。
目前当然是能将木头弄成木板,只是缺少合适的工具,不但需要老工匠亲自来,成品率也并不高。
但老吕家不一样,吕武已经弄出了各种锯子,连带刨刀和锉刀都做出来了。
别问为什么懂那么多,有一个从七十年代一直给人盖房子,后面做到包工程的老子,耳濡目染之下,不精通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
至于冶炼的技术怎么来的?谁还没点小爱好。
而吕武的爱好挺多的。
这个庄园有常驻仆人。
之前吕武发现住宅那边的白种人女仆都不见了,其实就是被转移到了这边,并不是被全杀了。
管事进行指挥,一众仆人拿来一应所需的东西,很快现场就被布置妥当。
客人看见忙碌的都是白种女奴,个别几个看的一愣一愣,多数则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别有一番风景。”韩起比较不正经地说:“或该物色些许,同有所好。”
吕武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不少信息,想道:“自己好像是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韩厥,或许加上魏氏的一些长辈,拿吕武来当榜样或例子,教育自己家的小辈。
等待风逝变得小一些,吕武吩咐拉开大门和打开窗户。
眼睛没问题就能看到前方的一片空旷,眼见细雨的笼罩下,一大片平原上处处田野,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庄园或村落,看得很是赏心悦目。
一时间,谁都在看外面的风景,以至于大厅内没有交谈。
那些白种女仆发现四周静下来,小心翼翼不发生动静地摆弄一些工具,做好之中屈膝跪坐到案几的边上。
她们留下来就是还有工作。
比如,照看正在用小炉子温的酒,还有同样在煮的汤。
除此之外,她们还需要帮客人酌酒,递上客人需要的餐具。
这些技能当然不是吕武去教,是赵?让带来的陪嫁主事,也就是出自宫廷的一些人去教导。
一些木头的磕碰声尽管轻微,只是大厅内过于安静,就显得有些明显了。
吕武转头看去,看到的是师旷放在案几上的双手在打节拍。
众人的目光也从外面收回来,一致集中在师旷身上。
不少人还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师旷看不见嘛,他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讲话了,却能猜测是什么风景吸引了众人。
生下来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年纪越大视线就越模糊,直至完全被黑暗笼罩。
这一类的人其实会在脑海中有属于自己的世界,会想象不属于黑暗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身有疾病的人都会比较敏感,导致易怒易暴躁,还难以沟通。
师旷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他猜测众人在看什么,知道已经上了山,以自己的想象用音乐表达出来。
大厅之内响着有节奏的拍子。
吕武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不少人露出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很努力地听着,倒是能听出在打节拍,关键是完全搞不懂什么情况,无法融入进去,考虑是装着听懂了跟着露出欣赏的表情,还是只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比较真实的一个情况。
吕武生长在什么环境,自己认为的音乐是那么回事,跟春秋时期有着天与地的区别,无法代入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而春秋的人,不到一定的身份地位,一生中连音乐都没有听过。
因为当时文化的关系,再来是真需要一定身份地位才能有听音乐这种享受,以至于有了孔子在齐国听过了《韶》,三个月光顾着研究,连肉味是什么,都忘记的故事。
孔子太清楚能听到音乐,尤其是交响乐团级别来演奏的音乐,是多么的荣幸了。
那可是国君才有的待遇!
甚至可以说,不是每一个国君都能有那待遇,需要爵位足够的同时,有财力置办乐器,并养得起一支乐团。
师旷在脑海中想象从山上眺望是什么样的风景,用自己的音乐给表达了出来。
知道他名声的众人,觉得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太对了。
吕武发现韩起的一脸懵逼,又扫了几眼众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定性的关系,他总觉得有那么几个人的表演有些假。
每一个案几上都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用餐工具,却不是现在就开始上食物。
吕武示意仆人带着来客下去梳洗。
来了客人会待很久,梳洗并给予更换衣物,是贵族招待的必然流程。
韩起很刻意地留了下来,说道:“武,父亲之意为……”
简而言之就是,韩厥能看出吕武根本不懂贵族礼仪,大家其实也都知道,只是清楚老吕家以前是怎么样,没有计较罢了。
现在,吕武怎么都是一名下大夫,又因为会盟期间的表现,未来肯定会有更广阔的人生舞台,有些该学的不能不学。
那些人呢,韩氏是帮忙请到了老吕家,能不能将他们留下来教导吕武,看吕武自己的表现。
另外,师旷并不是要来当老师,他只是听说了吕武在会盟时的表现,来老吕家的半路上遇上韩起的队伍被收纳。
这样一来,吕武接下来会有什么生活也就比较明显,肯定是跟几位老师好好地学习了。
第107章:秦国背盟!
学习使吕武感到快乐。
其实,要是能够穿越回小时候,多数人在面对学习方面,必然会用更认真的态度去对待。
一切只因为等长大成人之后,才知道知识能改变命运并不是一句空话。
学习礼仪对吕武来讲是重中之重。
随着地位的提高,要有与之相匹配的礼仪规范。
不懂礼仪在现代的代价不是那么大。
春秋时期要是不懂礼仪,什么时候被拉出去砍头了,还满肚子的疑问和委屈,压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因为礼仪缺失,明明能够更进一步却没了,于春秋并不是个段子,会是一件无比真实的事情。
教吕武礼仪的叫师宾,他来自周王室治下,就是专门依靠教导贵族礼仪吃饭的人。
周王室已经没落,有着大批的公卿,他们没办法再玩征战这种高端的游戏,只能寻找一些有能力去玩的项目。
征战的确是一种极为高端的游戏。
首先要有足够的国力和人口,来支撑组建一支数量足够的军队。
再来就是耗费一定的资源,武装并训练这一支军队,使他们上了战场不至于一触即溃。
以当前的时局来看,周王室那么多的公卿,他们连维持三军部队都困难,还是周制下五百辆战车和一万两千五百名士兵的军团,不是晋国五百辆战车和三万七千五百士兵的军团。
这个“三军”指的是上、中、下,不是海、陆、空。
古时候的将军总会来上一句“三军将士听令”,其实就是周王室的三军,后面成了一句习惯用词。
周王室还是那个周王室,就是直属的贵族和属民基本上都成了和平爱好者,导致三军已经是空架子,拉到战场连装样子都办不到。
吕武除了学习礼仪,需要跟着师兵学习武技。
师是职业,兵是名,就是那位老师的称呼。
以前肯定不叫兵,应该是为了表达专业性,后面才改的。
他来自智氏,只会教导吕武直至来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其余的老师,专业方面也会有针对性,比如教画画、教字、教驾驭战车等等,甚至还有教房中术这种老师。
是不是缺了什么?
没错,就是少了一个教音乐的老师。
很符合当前时代的特性。
音乐就不是谁能随便听,懂得鼓捣音律的就更少。
贵族可以特别去找音乐老师,但音乐老师过于枪手,很难找到。
师旷就是来老吕家做客,不是来当老师的。
他一点教吕武音乐的想法都没有,认为这样会耽误了吕武的本质。
所谓的“本质”,就是好好带兵,好好去杀人,就别学这么“雅”的技能了。
等吕武的爵位到了上大夫再去专门学音乐还来得及,在此之前就不用刻意追求了。
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的吕武,一段时间后讶异地发现,家臣向自己禀告的频率在减少。
他特地查了一下。
有计划表这种东西,什么时间做什么,完成了一个项目之后该干什么,跟着计划表去做就行了。
再来是,家臣认为学习更加重要,不是发生意料外的事情,不敢过多打扰。
吕武对此很不满意。
身为一家之主,总是需要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当事,养成不汇报的习惯可咋整?
要纠正家臣时,他发现了更值得纳闷的事情。
那些家臣也许觉得不禀告不好,他们却是跑去向吕阳……,也就是吕武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儿子禀告。
知道这么一个情况后,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一群羊驼奔跑而过的画面。
我还活着,怎么看都无比健康。
有事不来禀告我,跑去向我那个还不会说话的儿子汇报,是上演哪出戏?
吕武花了点精力和时间,就想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他后面知道家臣这样做是春秋时代的一种习俗,不是要架空他,更不是家臣变得跋扈了。
现在是嫡长子继承一切的规则,吕武的一切要是没发生意外,以后都会是吕阳的。
尽管吕阳还没有学会讲话,却是老吕家理所当然的二代目。
家主因为一些事情不能打扰,家臣去跟二代目汇报属于正常流程。
也就是春秋时代了,换作以后的时代,哪个臣子敢这么干肯定是包藏祸心,想看一场父杀子或子杀父的大戏。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迎来了秋收的季节。
在这一段时间里,韩妏如愿以偿了,肚子一点点地鼓了起来。
而小透明赵辛的怀孕比韩妏还要早上一段时间。
吕武对两位从夫人先后怀孕感到很满意,自己给自己取个了“播种机”的外号,但绝对不会话出于口就是了。
其实最满意的是老祖母,她酝酿了一段时间,派人召唤吕武过去。
“武啊,家祠当从修。”老祖母其实并没多老,实际年龄也就四十来岁。可能是近期日子过得舒心,她有越来越年轻的趋势,非常严肃且认真地说:“寻来神巫进山,觅一处宝地,可否?”
发达了之后重修祖坟这种事情,现代人都还十分热衷。
春秋搞的不是重修祖坟,找个地方特地修建一座家祠?
吕武比较不明白的是,家祠不该是在住宅的吗?怎么会需要特地找个山修一座。
另外一个,找神巫这种事情要花钱,是花非常大一笔的钱,还不一定能请来。
吕武能说啥?他认真地答道:“当修!”
老祖母又说:“闻智氏需武,何时前往?”
这件事情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智罃还派家臣来过,给的说法是既然韩厥邀请了那么多老师过来教导吕武,可以等吕武认为合适的时间再过去。
而吕武其实很想维持与智氏的交情,怎么都要抽出时间去智氏封地一趟。
要过去干什么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智罃需要的是吕武过去智氏封地,帮忙总览一下灌溉系统的优化。
可以的话,智氏其实更想吕武能走一遍自家的封地,规划出一个全面的方案出来。
吕武知道后很郁闷。
他又不是很闲,自家的封地都还没建设完毕,智罃怎么能开得了那口。
没看见韩氏和魏氏也知道吕武有那个能力,却是没开口么!
在这个时代,掌握了什么技术,没有义务为了国家的实力增涨贡献出去。
贵族只要履行好纳赋的义务就行,其余都不是义务的一部分。
这叫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吕武还在等待智氏能付出一点什么。
要是智氏没有拿出等价的回报,他尽管还是会去,却会先去韩氏与魏氏,可能也会去赵氏,将智氏排在自己出行表的最后顺位。
吕武还在和老祖母聊着,却有家臣不顾场合过来求见。
“武啊。”老祖母倒是很通情达理,说道:“正事为要,去罢。”
吕武就喜欢这样的老祖母,行礼之后离开房间。
来到室外,他发现来的家臣有点多。
“主!”宋彬脸色非常复杂地说:“国君征召!”
吕武听得一个愣神。
今年的“赋”已经纳了,等于完成了年份内该履行的义务。
“秦背盟?”吕武知道不是必要,国君才不会下达征召令,说道:“且往议事处细细道来。”
正事的话,哪能是随便站个地方就谈,肯定要有合适的场合,不然会显得很不春秋。
没会盟之前,晋国的卿相续表达不看好这一次会盟,只是他们没能阻止国君。
事情也正如几位卿预料的那样,秦国刚回去就频繁派出使者前往列国,邀请他们一起攻打晋国。
这一次还是没有列国响应秦国的邀请。
华夏文明圈的列国,他们当然知道晋国实力大不如前,但还是不敢正面硬刚晋国。
有些列国,前一脚秦使到来说明来意,他们就立刻派出使者到晋国,很直接地将秦国卖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晋国高层很早就知道秦国背盟并且要起兵进犯,只是消息没有通报全国贵族。
连吕武这个韩氏、魏氏和赵氏的姻亲都是得到国君的征召,才知道秦国已经起兵,并且就在来进犯晋国的路上。
他就不免需要思考一点,自己在韩氏和魏氏那边是什么份量。
只是,他真的想多了。
姻亲是姻亲,亲戚却没那个必要什么都说。
就好像韩氏长期跟周王室勾勾搭搭;赵氏一直没跟秦国断了联系;范氏也不会将卫国的事情公诸于众;中行氏和智氏一直跟楚国眉来眼去;很多的很多,各个家族真没将自己的消息渠道共享的意思。
因为消息闭塞,吕武只知道国君发出了征召令,却不知道这一次是晋国的下军、上军和中军都会出动,新军被安排了个看顾南方的任务。
等于说,国君一下子就动用了所有军团。
这也就能够想象的出来,那位刚继位不久的国君,对秦国的背盟是多么的恼羞成怒和痛恨。
“这一次出征什么花费都是算在国君头上?”吕武越来越像个春秋贵族,捏着下巴想道:“那这一次该带多少战车和武士出去?”
不算在正常的纳赋范围,肯定是要国君或国家来买单。
吕武先是杀了秦大夫史颗,上一次的亮相也太过于惊艳,秦军会不会特别针对?
他需要为自己的小命多做几道保险,避免给英年早逝了。
第108章:三军齐上阵
吕武从未放弃过对参加战争的准备。
这种准备不是时刻调集部队进入最高状态,其实就是研究更好的装备,再挑出其中合适的那一些装备类型进行生产,储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老吕家有煤矿也有铁矿。
只是受于很多方面的因素,铁的产量一直上不去。
另外,哪怕掌握了冶铁技术,甚至都将初级钢给研究出来,真不是会了就等于稳了,废品率还是有那么点居高不下。
吕武前一段时间研究“拉丝”,废了很大的精力,还是没有将金属“拉丝”技术研究出来。
他倒是借鉴了秦国的技术……,不是现在这个秦国,是始皇帝一统天下时期的秦国,搞了流水线生产规范,同时也将模具铸造法进行了复制。
这个时候,模具被称呼为“范”,很早就被思考并发明创造出来。
当然,模具都是泥巴做的。
吕武利用了原有的技术基础,发现熔铸出来的金属毛刺和坑坑洼洼有点离谱,打算将铅材料的模具研究出来。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他也不是专业人士,只是大概懂得一些常识以及原理。
他只能将大概的理论写出来,自己慢慢研究和试验的同时,更多的是交给专业人士去琢磨。
搞金属拉丝,自然是为了制造锁子甲,他更知道金属拉丝一旦研究成功,还将改变这个世界。
国君再次发出征召,老吕家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出征为前提。
上一次吕武带着五百名武士出征。
这些武士已经完成自己今年该纳的“赋”,再次出征的耗费都要领主来出。
而领主肯定是要找国君报销。
按照正常情况的话,国君肯定是要给领主进行报销。
有“正常情况”也必然存在“状况之外”,好些列国的国君明明答应了贵族却反悔,不是没发生过。
吕武在进行出征前的准备,学习的事情自然就暂停了。
这一天,师旷在自己家臣的引领下,求见了正在准备出征事宜的吕武。
他当然是看不到吕武的,听到问候声能判断出吕武所在的位置,行礼之后说道:“闻阴武子受君上召唤,不知在下可否同行?”
吕武非常不理解一个盲人去战场做什么。
师旷是盲人,他要是有兄弟的话,必然无法继承家族的事业,同时也没那个机会履行纳赋这种义务。
在这个年代,不能作战的贵族比“士”这个阶层的价值更低,再没有特殊技能傍身的话,需要祈祷自己成为一个谁都忘了的小透明。
自然,被遗忘也代表不可能出人头地,随时有被打落尘埃的可能性。
吕武觉得自己跟师旷不熟,讶异师旷怎么会来对自己进行这种请求。
“可。”他觉得现在的战争还讲礼仪,没多少心理负担地答应下来,问道:“出发时,必告知足下。”
师旷行礼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老吕家在进行出征前的准备。
其实就是吕武挑选武士和属民,准备相应的物资。
已经纳过“赋”的武士,他们不在出征的名单中。
吕武这一次会带上七百名武士和一千四百名属民。
这些还没有完成纳“赋”的武士,还是需要自己准备好武器和甲具,自带足够数量的粮食和其它生活用品。
属民之中没多少拥有属于自己的武器,他们的职业就是耕地和干各种活。
吕武则是备下了一百八十套的金属甲,以胸甲和环片甲为主。
他还带上了三百套皮甲,长戈两千五百杆,弓一百八十张,箭矢一万支,剑五十柄,大小斧头两千五百把,标枪两千杆,以及其它零零碎碎的东西,拢共两百六十车。
“彬,我走后一千百八‘徒’与两千‘羡’,如布置安排。”吕武已经站在马车上,非常慎重地对宋彬行了一礼,道:“拜托了!”
宋彬回礼,答道:“必不负主之所托!”
吕武看向了其余的家臣以及武士代表,对着他们行礼,说道:“家中之事,拜托诸位!”
一众家臣回礼,齐声大喝:“武运长存!”
道路两边站满了属民,他们当然是要送出征的队伍。
出家门前,老祖母和几位夫人已经送过吕武,自然不会出现在这边。
吕武示意青驾驭战车动起来,缓缓地穿过了棘门。
一旦部队穿过棘门,代表他们已经进入服役状态,一切都要按照军事制度来执行了。
部队需要绕一下路,一样是从“昆都”过大河。
进入“霍”地之后,吕武的队伍与早在等待的三个依附贵族队伍完成会合。
霍迁、由式、平博就是他们的名字。
合成一股的队伍,继续朝“交刚”的方向行军。
由式、平博都是小贵族,前者只带了三辆战车和五十名武士,后者带了两辆战车和七十名武士。
他们肯定还会带上自己的辅兵以及一应物资。
霍迁却是带上了八百名武士和六百名属民,物资方面跟上次一样紧缺。
战兵的数量比辅兵多,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
代表的是老霍家处在不正常状态。
吕武已经从霍迁这里了解到状况。
老霍家的封地就在“屈”与“鄂”中间位置的靠东所在区域,距离大河不超过五十里远。
要是有一张地图,能发现老霍家离秦国疆域和白翟的地盘非常近,还是处在一个多湿地的地理位置。
那样的地理环境之下,别说是春秋时代的技术,便是到了现代,都不是一个适合农耕的所在。
老霍家的农夫非常少,猎人却是过剩,甚至懂得放牧的人要比懂种田的多。
根据霍迁自己的讲述,他们时常会与白翟交锋,原因当然是要抢牧场,导致武士的数量就要充足。
当然,老霍家的武装人员数量肯定比属民少,霍迁带出来也不全是武士,算是临时临时武装的一种。
吕武很能理解。
位处边疆,邻居不是秦人就是胡人,武力弱早完蛋了。
他们花了将近十二天的时间抵达“交刚”,发现自己等人又是早先到的那一批。
而“交刚”除了之前轮换过来驻扎的“上军”,“上军”和“中军”也已经来了一部分。
三支军团中的“上军”驻扎在交刚城内和周边,另外的“中军”和“下军”分别在距离“交刚”大约七八里外的北面和南面进行驻扎。
吕武是在“下军”序列,肯定是要跟“下军”的其余人会合,一起驻扎在相同的区域。
他打探了一下消息,三个军团的军佐已经都到了,“中军”和“下军”的军将却是都还没有抵达。
这样一来的话,主持“中军”和“下军”事务的当然是军佐。
吕武接受检查并带队伍进入营地,开始安营时却是得到智罃的召唤。
“今次,你归于滑‘帅’麾下。”智罃埋首于文牍,头也不抬地继续往下说:“一旅之兵可充实?”
也就是说,程滑升级成为一个“师”的“帅”了?
吕武也不客气,点了几位贵族的名字,请求智罃将他们调入自己麾下。
这件事情智罃能管,却不该由他来进行实际的操作。
很简单的道理,一名市长当然能管市里的大小事务,可是各级的官员都有自己的职责范围,市长都能管不代表需要凡事插手,不然要各级的人手做什么?
市长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亲自去做嘛!
吕武只是干类似于走后门的事情,真去操作肯定会是“一路绿灯”,不会受到阻止和刁难。
这也是建立在智罃已经开口问了为前提。
他们又聊了一些事情,只是都是一些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搞得吕武离开智罃帐篷时,感到有些困惑。
老抠门智罃,没提点什么要求,要点好处,显得很反常啊!
吕武回到自己的驻军,结果看到了魏相和魏绛。
这两位好像等了有一小会了?
“武。”魏绛看到吕武后非常高兴,说道:“许久未见!”
魏相则只是脸上带着笑容,没有开口说话。
魏氏是在“中军”序列。
这一次带兵纳赋的是令狐颗。
这位令狐颗已经别出,因为封地在令狐,被称为令狐氏。
当然,跟其余的大家族一样,令狐颗虽然别出了,却还是跟魏氏亲如一家,也能代表魏氏统兵纳赋。
因为魏氏不是“卿”的关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让吕武过去他们那边。
贵族能在几个军团来回服役吗?
肯定是能的。
只不过贵族才不会那样做。
毕竟,一支军团待久了,与同僚建立了交情,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时常改变社交环境,去一个谁都不熟的陌生环境里。
魏绛和魏相就是过来找吕武打个招呼,知道师旷也在,丢下很忙碌的吕武,跑去找师旷了。
之前,吕武纳赋,第一次谁也不认识,到第二次就有了人脉的基础。
虽然是带兵出来作战,每一位贵族只要有机会,肯定会找人串门。
吕武已经知道被归入程滑的麾下,肯定也要亲自过去一趟。
见老上司,结果老上司看上去非常忙碌。
“武?”程滑看到了吕武,本来一张木木的脸,露出了看上去有些僵硬的笑容,问道:“旅可充实?”
那笑容之所以僵硬,不是其它的原因,只是他脸上平常的表情就不丰富,不习惯去笑了。
是个大佬就问吕武的部队建制,着实是他感到了压力。
他心想:“怎么谁都觉得秦军会刻意针对我?”
晋国出动了三个军团,他吕武只是其中的一个旅帅。
秦国会刻意针对?
应该……,不至于吧?
第109章:只是吆喝了一嗓子的秦君
知道被划归了哪个“师”,搭建帐篷到一半的老吕家队伍,他们将之前弄好或是没弄的都收拾起来,转往程滑指定的区域进行扎营。
同样的,吕武也选了一些贵族来自己的麾下。
已经到了的贵族,会得到“校正”的通知,将营地搬来吕武所在的区域。
要是贵族还没有来,等来了就会立刻得到指示,知道该前往哪里驻营。
这个年头,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些技能就必须要会。
比如吕武,他已经是一名“旅帅”就必须要学会怎么扎营,才能规划出营区分布,哪里是休息所在的帐篷搭建区,帐篷应该怎么进行分布;哪个地方被选出来当训练用的校场,想方便又是该去哪里。
没有错,民间没有专门制定厕所,军营里却是有的!
别看只是厕所而已,该安排在哪里都存在讲究,最起码不能被放在上风处,不然偌大个营区就要被味道笼罩了。
另外一个特别有讲究的是物资囤房地点,却不是集中起来管理,只是将物资集中起来,管理的还是各贵族的家臣。
灶台不需要吕武去操心,那是军团高层该去烦恼的事情。
到了地方,吕武第一时间就派出足够的人手前往伐木。
安营扎寨需要木头,煮饭烧水一样需要柴薪,甚至其它事项也缺不了木材。
所以了,每每大军到了一处,那里的树木肯定是要倒了血霉。
光是扎营就需要大量的木头,几万、十几万、数十万人需要的柴薪又是多少,想想一天需要消耗多少木头,长时间下来会成为什么样。
吕武的这一个“旅”在极短的时间内满员。
来的贵族,要么是跟吕武有过合作,不然就是以前在吕武麾下。
他们对吕武将自己纳入麾下,发自内心地充满了感激。
“此次三军齐出,听闻还将广邀列国?”黄召是另外一个‘旅’的‘旅帅’,跟范氏封地相邻,封地在‘少水’边上。他也不知道是八卦,还是纯粹的感到好奇,说道:“君上慎重对应,秦国出兵几何?”
几个旅长是被程滑召唤过来,主要是让他们至少认识一下。
现在虽然是服役的时间,没有进入作战状态,军中禁止饮酒的规定还没有下达。
程滑设下了酒宴,庖丁却是向吕武借的。
至于让吕武亲自下厨这种事情?
以前吕武还不是大夫阶级,他现在已经是下大夫,除非他自己乐意,要不然国君让他下厨都算是在侮辱贵族这个阶层。
五名“旅帅”中只有一人没吃过新式的菜色,吃得狼吞虎咽的同时,憋得很辛苦还是问了新式菜色的不少问题。
坐在他旁边的另一名“旅帅”就说,新式菜色是从新田开始流行,已经被众多贵族所接受,好些大贵族一日两餐都是吃新式菜色了,并且扩散到周边列国贵族的食谱上。
程滑知道新式菜色是由吕武“发明”,他却是没讲出来。
话题从吃喝转到了这一次战事。
他们其实都知道国君被秦国的不讲信用气得暴跳如雷,不顾“下军”和“新军”今年已经完成纳赋,再一次进行了征召。
甚至连“中军”都拉到了西北边的战场。
“听闻秦君亦是出动三军,已至‘高陵’。”杨度的封地在‘杨’,却不是整个‘杨’地的主人,只是也有块封地的贵族。他一脸好笑地说:“秦君广邀列国,无一响应。复邀白翟(狄人)。”
这个消息只要来“交刚”会合,身份不是太低的话,该知道都已经知道了。
对于秦国再一次被列国无视,广派使者却只有白翟响应,知道消息的晋国人都是发自内心地进行了嘲笑。
上一次秦君也邀请列国,还没有与晋军开打,许多列国的使者当场跳反,另外那些则是纷纷离去。
响应秦国邀请的白狄,四万狄人大军还没有靠近晋国(魏氏封地)就被击溃,已经成为列国贵族茶余饭后最常讲的笑话。
“齐、鲁、宋、卫、郑、曹、邾、滕等国已经响应君上号召。”程滑知道的消息比较多,面无表情地说:“今岁未必可至。”
那些国家中,鲁、卫、曹、邾都是晋国的铁杆,其中曹国和邾国最为忠心耿耿。
齐国却是一个很顽皮的小弟弟,一般会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指召唤,磨蹭到最后的期限才会抵达,并且不乐意完全服从晋国的安排,不止一次总要自己搞些花样。
郑国刚刚投靠晋国,他们的国君在晋国接受了教育,推翻了儿子再次臣服楚国的操作,多少算是相对靠谱的时刻,只是这种靠谱只能维持到楚军没进逼到郑国疆域之前。
鲁国因为有齐国的威胁,一直很用心在服侍晋国这位老大,只是他们一方面又觉得要保住“礼乐之国”的面子,晋国要求派多少军队,永远只会少一个人。
没看错,一支数千名士兵组成的军队,鲁国就是独独少了一个士兵的编制。
至于宋国?这个殷商后裔统治的国家,他们虽然被认为为华夏文明圈的一份子,却是长期受到排斥。
为了减少那种排斥和抹黑,宋国奉行的国策就是伺候好晋国。
很多次晋国用兵,每每少不了宋**队的参与,偏偏宋国在中等国家梯次中算是属于很能打的一个,以至于列国各种酸,该排斥继续排斥,少不了还会继续移花接木、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地抹黑。
卫国这一次最是小心翼翼,他们的国君特地派了使者去范氏那边询问意见,就想知道怎么做才能被晋君原谅。
一切只因为卫国已经响应了秦国的两次会盟邀请,害怕晋国这位正在暴怒中的新君主找他们算旧账。
这几个国家虽然响应了晋国的邀请,却是需要时间来做战争的准备。
今年都已经快要秋季中旬,等他们的贵族集结好军队,行军也一样需要花时间。
要是开始下雪,肯定是不想冒雪行军,免不了要在某个地方猫上一段时间,等春暖花开再继续赶路。
所以了,除了个别几个离预定战场“交刚”比较近的国家,能及时来到“交刚”听从老大的安排,其余的国家军队只会等明年才会抵达。
“秦军于‘高陵’而不前?”黄召一阵“哈哈”大笑,嘲讽道:“如此鼠辈,安敢与我等对敌。”
这个叫“高陵”的地方是在秦国境内,距离周王室境内有个两百多里。
等于集结起来的秦军实际上没有踏出国土,停在了自家疆域的东面地带。
他们要是真想今年就进犯晋国,其实不应该在“高陵”驻扎,应该像上次一样直接穿过白翟的地盘,渡过大河进入到东岸。
而“高陵”距离“交刚”可是超过了千里。
现在的交通状况非常糟糕,要从某个地方抵达哪里也不可能是走直线。
所以秦国集结起来的大军,他们距离“交刚”的实际路程远比一千里更远。
军队一天走上个五十里,必定能够得到称赞;能一日行军百里以上,被喊一声神行军都不算是过分。
等于说除非秦军能飞或是能瞬间移动,否则就算他们再怎么急着赶路,渡过大河进入晋国疆域都是下雪的季节了。
吕武对众人的聊天内容进行了一下必要的删选,得出的结论是他们今年跟秦军打不起来。
晋国的“中军”、“上军”和“下军”集结地点就在交刚?
这里也有一个结论,那就是秦军不会找周王室借道,通过周王室的地盘入侵晋国。
吕武不太确定晋国的众卿为什么会那么笃定。
只是,众卿都那么认为,肯定是有其道理。
有一点吕武并不清楚,周王室固然不行了,却还是有足够的声望。
同时,晋国与秦国的距离近的区域,城池是一座连着一座,排除掉秦君信心十足才会选那个进犯路线,要不就是秦君脑子坏掉去走那边。
或许是这样,秦国每每发起挑战,战场都是选在晋国相对荒凉的西北部?
这样算起来的话,秦国除非觉得真的能将晋国摁在地上暴揍,能选择就是通过白翟的领地。
一顿酒宴,吕武少说多听。
酒宴散了之后,他回到了自己的驻区,下达了低强度的训练安排。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某天,国君的队伍来到“交刚”这个地方。
军团并没有被要求列队欢迎,谁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这是姬寿曼成为国君之后的第一次亲征,他刚抵达“交刚”就立刻下命令。
吕武听了不知道中转了几层的命令,内容是:“下军”从“屈”附近的大河前往西岸,将要对白翟进行战争行为。
而“中军”也得到命令,他们将从“楼”那边渡过大河,进入白翟领地。
至于“上军”当然是继续留在“交刚”,国君也是会留下。
正式的命令通达全军。
其他人因为猝不及防的关系,慌忙地进行出征准备。
程滑这一个“师”因为有吕武早早提醒,得到命令只是花了少许的时间,就进入到可以开拔的状态。
“武。”程滑一张脸木木的,眼眸里却是充满了惊奇,问道:“如何得知?”
吕武看了看周边,没其余什么人,开口说道:“秦军今岁不至,白翟响应秦国相邀。君上怒火中烧,唯有近在咫尺之狄人可伐。”
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能事先就做出判断的人很少,更多是听了理由才恍然大悟。
程滑定定地看着吕武,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只是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定,刚晋升一“师”的“帅”,肯定不能出现差错,以后想干什么必须先问问吕武这个小伙子的意见。
………………
那啥,外站看书的亲,来.asxs.支持一下作者菌吖!
第110章:情况略显诡异
兮兮秋风的吹拂之下,晋国的“下军”和“中军”拔营离开“交刚”,一支向南,一支向北,踏上了各自的征途。
因为程滑有意透露的关系,吕武知道了一些情报。
他们过了大河就会被拆分,每一个“师”自己单独对白翟发起攻击行动,不是一整个“军”一直凑在一块。
如果战事顺利的话,晋军还会再次进行拆分,以“旅”为单位四散而开,针对白翟进行地毯式的扫荡。
吕武走了一段距离,发现“下军”的行军路线自己很熟。
那就是他们上次的撤退路线!
没过大河之前,不存在什么危险性。
大河东岸的狄人平时并不渡河。
而这个并不是单纯地惧怕晋国,只因为狄人也分为很多支。
大河西岸的狄人皆是白狄。
大河东岸的敌人则是有白狄也有赤狄,只是赤狄基本上被晋国打残了。
他们要是进入对方的场地等于是在抢牧场,也会爆发战争的。
目前的赤狄与各种戎人进行混居,外人其实很难分辨他们的民族成分。
“下军”是从一处浅滩来到大河东岸,一路上并没有遭遇任何的敌军,甚至连部落都没找到一个。
霍迁笑嘻嘻地说:“此皆为我等之功。”
好像……,还真的是!
他们上一次深入胡人地盘,一阵烧杀抢掠不说,消灭了不少胡人的武装力量,又迫使胡人的部落向更北的区域迁徙,导致大河东岸的胡人部落都迁徙走了。
吕武不得不想道:“要是上报的话,能被当成功劳吗?”
来到大河的西岸,晋军深入十里之后开始进行分队。
作为“下军”军将的韩厥,他亲自统率两个“师”行走直线。
吕武所在的这个“师”被委派了向西北的路线。
另外两个“师”则是向南而去。
等于说一个军团的五个“师”原本是捏成了拳头,变成了五指伸张出去的姿态。
吕武上一次就沿着大河的河滩撤退,向北上百里的地图已经点“亮”了。
只是,那么久的时间过去,地形改变也不会太大,但无法预测是不是有部落在放牧中迁徙过来。
一个“师”向西行军十五里,停驻在一个山脚下休息。
程滑按照惯例召集麾下的五名旅帅。
“此地往前皆为高坡,树木密集,山涧交错。”吕武正在充当参谋角色,没有地图只能进行口述,说道:“若有敌必在山间平野,难以悄声无息侵入。”
其实这里就是现代的陕西了。
只是目前水土流失属于不存在,并不是光秃秃的黄土高坡。
甚至,一眼看去到处充满植物,一些深山中多的是需要几人怀抱才能合拢的参天大树。
要是在现代去过陕西,穿越过来再来看,真的能体会到什么叫时过境迁。
“山涧交错?”程滑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问道:“山中有原,其间多存部落栖息?”
吕武并没有用错词。
山涧指的就是一些有潺潺流水的复杂山地,它们会进行汇流,形成山地内的一种溪流。
而有山涧就有山,有水源就能栖息。
这边也不全是山地,一些山地会包起了某块区域,使其形成盆地平原或幽长山谷。
没有被破坏式的开发,以放牧和采集为主业的胡人,他们能放过这种物产丰富的宝地吗?
听吕武的描述,程滑的脸色越来越发木,其余的几名旅帅脸色则是很不好看。
说白了,他们真的不是要到一处旷阔无边的平原上寻找敌人,地形方面与晋国国内的区别并不是太大,有区别的是他们不熟悉这里。
山体密集的区域非常不适合大兵团作战,也就能证明韩厥为什么会拆分兵力,又吩咐那些“帅”说还能再次进一步拆分部队。
因为对地形不熟悉,程滑需要等派出去侦查的人手回来,才能下达新的命令。
一个“师”的战兵再加上辅兵,将近两万人,挤在距离大河二十里多处,有些营地都需要驻扎在小山坡上。
这样一待就是四天。
程滑归纳了侦查人手的情报,包括地形的描述,以及发现的一些狄人部落栖息地。
他再一次召集五名旅帅,简单地介绍情况,用着木木的表情说道:“此间三十里狄人甚寡,多为老弱妇孺。”
其余的旅帅露出了喜色,吕武却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发现部落,可是里面的青壮不多?
这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的青壮被集中起来,可能是早已经开拔前往某处,也不排除藏在附近的哪里。
黄召难掩兴奋地说:“此为胡,非列国也!”
那是不是不用宣战,趁着他们内部空虚,进去杀一圈、烧一把、劫一波?
程滑依然是那种木木的表情,用眼睛扫视众人,特别留意吕武是个什么表情。
杨度问道:“三十里内无敌踪?”
这个很不对劲。
白翟不是响应了秦国的邀请,跟晋国已经实际上出于交战状态了吗?
大河分东岸和西岸。
东岸不属于晋国的疆域范围,已经开战了却还有狄人部落没有撤走,偏偏都还是老弱妇孺。
这样一来的话,那些部落的青壮去了哪里?
要是被带走了,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不迁徙走,是看不起晋国,以为晋军不敢渡过攻击咯???
程滑这不是拿不准,才没有立刻下达进攻的命令么!
吕武其实很倾向于直接发起攻击。
派出去的斥候,他们三十里内没有找到狄人的大股部队。
虽然这边的地形是很复杂,可是人数一旦多到一定的程度,可不是几个人往山林里一躲那么简单。
这年头列国都没什么兵法大家,指望一群还在原始社会状态下的出一个?
扫除军队行军痕迹这种事情,就是到了战国时期,懂的将领都不多!
斥候疏忽了没发现狄人大股部队的行动痕迹?他们不至于不专业到这份上。
另外,狄人还能长时间不生火造饭?
程滑看向吕武,问道:“以为如何?”
这一下,其余的四名旅帅,他们的视线都是移动到吕武身上,内心里也感到了惊奇。
华夏文化圈是讲究虚心纳谏,关键上位者通常拉不下那脸。
他们对程滑的印象比较固定,觉得是一个话不多又憨憨的人,没想到程滑会在下属都在时,直接询问其中一名下属的意见。
吕武行礼,说道:“可攻。”
程滑点头,很直接地下令。
几个“旅”分好了作战区域,约定了遭遇意外该燃烧什么样的狼烟,出发之后回来的时限,该在哪里进行会合。
作为“帅”的程滑,他则是带着其中一个完全由自家武士组成的“旅”,决定就留在原地作为后备部队。
“武子?”黄召脸上带笑,说道:“早闻武子之勇。”
啥意思?
吕武转头看向黄召,脸上一样带着微笑。
“若有所需,勿要客气!”黄召行礼,颇有点大丈夫气概地说:“此番别过,武运久时!”
原来是示好。
还以为是要挑衅。
吕武回礼,说了相同的祝福语。
其实哪来那么多怼天怼地对空气的存在,傻乎乎地到处树敌。
毕竟,不傻都该知道朋友比敌人多,才是好事。
该是看明白哪位有前途,哪怕不巴结,怎么也不该去得罪。
几个“旅”在做好准备后,分别出发。
“不乘车?”霍迁觉得这样很不春秋和很不贵族,感到十足的不习惯,一边迈步走路,一边呐呐地说:“此多山,不宜战也。”
无法提供战车驰骋的战场,真就不是一个好的交锋场地。
对春秋贵族来说,他们一点都不习惯打这样的战争。
事实上,春秋的贵族只有兵败时为了逃跑,才会丢弃战车走深山老林路线,要不战时大多数时间真的就是在战车上面。
吕武已经率队出发。
他们不是在钻林子,就是走在某个山脚下。
这一路并不是坦途。
山地不好赶路,并且各种动物的数量远比平野中。
虽然是在行军,却免不了会撞上大型的猛兽。
因为不是狩猎活动,碰上了动物一般是驱离了事,赶不走就只能尽量不闹出大动静的杀掉。
一直很稳的吕武,少不了派出足够数量的斥候。
足够谨慎,才不会进了林子就迎头冲出一大批敌人,也不会走在某个山脚下被山顶的石头砸。
“禁声!”吕武已经将不对带到一个山的北面拐角处,眼睛看着前方的炊烟,说道:“此谷甚为深幽,成长廊数里。”
谷就是至少两座山包夹的中间地带。
有些谷很狭窄,自然也存在宽度很大的山谷。
这个宽度约有两里,深度至少八里的谷地,里面有白狄的部落,斥候登山进行侦查,给出的情报是里面至少有五千人。
吕武并不觉得这五千人都是一个相同的部落,绝对是好几个部落相约来到这个山谷躲起来。
他们这一次不是单纯地为了劫掠,主要还是为了消灭白翟的军事力量。
而消灭部落,其实也是消灭有生力量的一种。
实际看到的情况很能说明一点。
这一片区域的狄人肯定是被召集,导致大多数的青壮离开部落,前往某处进行了会合,才会只是剩下老弱妇孺。
至于大多数仅剩下老弱妇孺的部落为什么不迁徙,只有狄人的高层自己知道了。
吕武进行了部署,不想讲什么花里胡俏的指挥艺术,只是让一支部队进行绕路,堵住山谷的另外一头进行埋伏。
等待了一天,直至山顶的斥候发来另一支部队已经进入位置,并且可以发起进攻的信号。
他没有任何迟疑地下达了进军的命令……
第111章:人不能太聪明
接到发起进攻命令的各级军官,他们压低了嗓子呼喝士兵。
而士兵并没有咋咋呼呼,他们默不吭声地跟在上级的后面。
吕武并没有加入第一波攻击梯次。
他是指挥官,并不是普通的士兵,纵览全局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在之前,他派出了弓箭手进入山间。
那些弓箭手已经进入了半山腰的攻击位置,就等待射箭的命令被下达。
而吕武,他也同样山上。
弓箭手躲在植物或树干的后面,手里已经持弓握箭,只要站起来就能朝下面射箭。
这里的山看不到太大块的石头,脚下的泥土为黄色。
可能是压根没人会上山的关系,植物野蛮生长,不存在什么山间小路。
植物一旦多,各种虫子也必然多。
他们上山时最大的麻烦不是其它,是有着多到夸张的蜘蛛网,地上也满是各种虫子在爬,幸运的是没一头老虎或熊突然冒出来。
食草类动物?它们发现有人,不是呆萌地站在原地看,就是一下子就蹿得不见了。
从吕武的视野,能看到山下的东侧有近千人在缓慢行进,时不时隐没人影,又下一刻出现。
这个山谷里面一样没什么大石头,植物却是异常的密集。
或高或矮的各种树木。
比人还高的杂草。
少不了喜欢抱大腿的蔓藤和到处纵横的荆棘。
他们的前进方式是分为两队沿着谷地的山脚,不是明晃晃地走正中间。
吕武的视线转到了狄人的营地。
这个营地并不小,比较奇怪的是看不见牧畜。
“是被放在其它地方了?”吕武才不相信胡人会没有马、牛、羊,要不还是什么胡人?他在耐心地等待,直至己方的士兵靠近到那个营地二十步内,低沉声喝道:“准备放箭!”
一个又一个弓箭手站起身来,挽弓搭箭。
吕武停顿了三个呼吸,大声喊道:“放箭!”
那一声“放箭”在山谷内形成了一种回音在回荡。
营地内的胡人,他们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抬头往两边的山顶看,眼尖的已经看到山上的晋军弓箭手,下一秒就看到箭矢在半空中飞。
一个大喊,随后就是无数大喊声加入进去。
很显然,胡人根本没事先察觉到有晋军在逼近,等晋军都发动攻击了才发现。
发出大喊声的有胡人,他们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兔子那般乱窜。
成为奔跑姿态发起冲锋的晋军士兵也在呐喊,只不过他们喊的是:“杀!!!”
霍迁跑在了进攻梯次的最前方,身躯与各种植物的枝叶发生了刮擦,眼前的视野也是一再的一明一暗,冲到一道篱笆墙前面,想都没想侧身撞上去。
篱笆墙应声而倒,他看到了前方几个傻了眼的胡人,持剑继续往前冲,顺手解决掉一个,没停下前冲的脚步。
更多的晋军士兵冲破篱笆墙,他们喊着叫着向能够看到的胡人挥出自己的武器。
站在半山腰的吕武,看到的就是胡人没有抵抗的意思,发现被攻击就是向山谷的另一头跑。
吕武已经制止弓箭手继续放箭,让他们跟自己喊:“跪地不杀!”
这一场战斗的困难只是发起进攻前的准备,真的开打之后就是一边倒。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胡人都是老弱妇孺,又是遭受了突然的袭击,怎么去跟全副武装的晋军交锋?
在数百年之后,卫霍军团杀进草原,卫青军团正面跟匈奴交战,霍去病军团则是扫荡匈奴的后方。
霍去病军团每每攻击这些没多少青壮留守的匈奴部落,一样没有遭遇到多顽强的抵抗。
等待吕武从半山腰下来,走进营地时,看到就是已经成排跪倒的俘虏。
“旅帅!”霍迁满身的血液,小跑到吕武边上,行礼道:“俘获三千余人。”
剩下的都往山谷的另一边逃窜,很快也被押解了过来。
肯定有一些会躲起来,甚至是爬山想要逃离。
躲在植物密集区域的胡人需要时间去找。
想要爬山逃跑的胡人,会有弓箭手进行射杀。
吕武抬头看了看天色。
进攻前的准备花了一天半还多,开打却是一个时辰内结束,太阳还挂正中靠西的天空,距离夜幕笼罩应该还有两个时辰?
早有辅兵在整个营地翻找东西,觉得有价值就拿过去集中,再进行装车。
士兵则是手持武器看管俘虏。
“拷问俘虏,问出牲畜位置。”吕武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俘虏,以妇女和孩子居多,又说:“平博、由式何在?”
两个早投靠了吕武的小贵族立刻小跑过来,行礼并大吼:“请旅帅吩咐!”
吕武下令道:“率本部押解俘虏出山谷,于外待命。”
俘虏中的青壮早被捆绑在砍来的树身上,一个树身捆上或多或少的人。
他们扛着树身,被士兵驱赶着离开。
而个别反抗比较激烈的胡人都杀了。
妇女和孩子肯定也要捆绑,只是不需要扛树身,被一个跟着一个绑成了串串。
霍迁比较茫然地问:“不再进军?”
吕武说道:“天色将黑。”
他们从来路而回,出了山谷带上俘虏和战利品,来到之前一处相对平坦的区域,背着山进行扎营。
傍晚时分,带兵负责去找牧畜的霍迁回来了,还带回了数量可观的马、牛、羊。
所以说了,胡人怎么可能会没有牧畜,肯定是放在别的地方牧养了。
“诸位。”吕武安坐在主位,脸上有着下属无法明白的严肃,说道:“此次出征多有蹊跷……”
大河边上的胡人没迁徙走,拷问俘虏之后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归纳起来就是没有得到需要迁徙的指示。
一些被俘的首领或家属,他们给出的答案则是,有大部落的首领指示让他们躲避进入山林。
有一点却是能够百分百的肯定。
各个部落的青壮的确都被召唤走了。
他们会合了起来,集结成为大军,只是留守的人并不知道去了哪里。
吕武有自己的判断。
既然胡人集结大军,不管为什么没让大河边上的部落迁徙,大军被集结起来肯定是要跟晋军交锋的。
那么白翟的大军是早就避开“上军”的耳目进入晋国的疆域,还是往南而去要跟秦军会合?
如果是前一个,吕武猜测白翟的大军应该是“蒲”的北面,也就是靠近吕梁山的平原。
这样的话,不考虑任何的军事谋略,只是从季节轮换的时间点来算,白翟大军绝对已经开始南下。
说不定就在“下军”和“中军”前一脚刚刚都过大河,白翟的大军就来了个兵临“交刚”城下。
吕武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绝对这一次出征不是为了抢东西,消灭白翟的军事力量才是关键。
一些事情没猜测到也就罢了,有所猜测之后,他需要至少跟程滑沟通一下。
这样一来,他就让自己指挥的这个“旅”暂时原地驻扎,并让霍迁暂时管理军队。
他则是以携带俘虏和战利品为理由,带着合适的部队,押解俘虏和战利品回到了程滑驻扎的地方。
“武?”程滑看到吕武感到很意外,诧异地说:“归之早也。”
吕武没有过多的客套,将自己的猜测给讲了一遍,并给出了为什么那么推测的理由。
程滑听了之后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
“程‘帅’,在下深知在其位谋其职,只是……”
吕武看到程滑抬手,停止说话。
“本‘帅’派人告知韩伯。”程滑抬起的手摆了摆,很严肃地说:“未有新令,如之前行事。”
吕武行礼,退出了军帐。
也就是下军将韩厥是吕武的老丈人,也觉得程滑这人很可以,要不他大可以率军挑软柿子可劲的捏。
既然程滑已经表态。
吕武再去多强调,差不多就是指着程滑的脸骂无能了。
在接下来,吕武回到本部,带着部队寻找一个又一个胡人的部落,大多数时间只是在赶路与寻找,少数的时间则是欺负一些没多少青壮的胡人部落。
来到约定的会合时间,他带着没多少减员的部队和战俘、战利品,去到了会合的地点。
他一到,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程滑召唤。
“武!”程滑一张木木的脸上有些不明显的懊恼,眼眸里却满满都是欣赏,说道:“本‘帅’遣人往‘交刚’,如你亲眼所见一般,白翟大军……”
得了!
还真的被吕武给猜中,白翟大军不知道是碰巧与“下军”和“中军”错过,他们在后面逼进了“交刚”这个位置。
“下军将已传新令。”程滑深呼吸一口气,才往下继续说:“我‘师’往北而去,寻可过河之处,入‘蒲’。”
不是赶紧回到“交刚”为国君解围?
吕武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将疑问提出来。
之前,他们进入白翟的地盘,是国君一种发泄怒火的行为。
“下军”和“中军”只是听从国君的命令,不是私自出兵进入敌人境内扫荡。
其他国家不清楚,晋国这边从开都是谁挖的坑,埋也是自己埋,掉进去也是自己负责。
韩厥很明显不打算惯着意气用事的国君,想的是迂回到白翟大军的后方寻找一战歼灭的机会。
这个就很值得去思考了。
是不是韩厥认为国家大事比国君安危更重要呢?
还是韩厥相信“上军”的战斗力,认为“交刚”那边并不会出现危险?
吕武现在就好奇一点。
之前往北而去的“中军”发现“交刚”的情况了吗?
如果“中军”的栾书知道了,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有些事情就不能多去想,要不人会黑化掉。
现在,吕武才真正明白晋国的正治环境。
总之……硬刚的,隐性的,扭扭捏捏……,等等的动作,对抗真的是很激烈!
第112章:讲“礼”也是分对象的
后来,吕武知道了韩厥下令往北而去的缘由。
原来是韩厥让随军神巫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向北大吉。
军事行动竟然是用卦象来决定?
这还真是春秋时期的一种操作。
每个国家要跟谁交战,基本上都会请来神巫进行卜卦,一旦卦象显示为“凶”的话,信不信一场军事行动就被取消掉?
而这是“周”的老习惯了。
吕武当然是在行军姿态,乘做的是战车。
应该说整个“下军”都在往北行军,只是并不汇聚到一起,几个“师”分开,到了会合地点再聚拢。
吕武现在多少有些茫然。
他心里想道:“是我身份地位不够的关系,前几次才不知道出兵前需要先卜卦?”
不管是身在什么时代,还真的是要到一定的身份地位,才会知道更多。
他们一路向北,路途中碰上了胡人部落,一般都会顺手解决掉,却是没有遭遇到胡人的大股兵马。
如此这般地耗费了十七个昼夜,由一处浅滩过了大河来到东岸。
吕武记得很清楚……
这一处浅滩,不就是为了躲避追杀,走过的地方嘛!
再继续往前行军,他还发现是熟悉到不行。
其实,也就是没有地图的关系,不然看一眼地图的话,他就能确认行军路线,压根就是他们上次活动的区域,不用等实地到了才回过神来。
“此地……”霍迁的反应弧比较慢,看到了之前扫荡留下来的废墟才反应过来,说道:“莫非……”
不用“莫非”了,完全可以更自信一些。
吕武去没有去找程滑,告之自己对这片区域很熟。
几次表现给了他一种明悟,想表现自然可以,却不能过于高调,免得将所有人当成傻瓜。
他们抵达会合地点,停驻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
想好好低调的吕武却是得到了程滑的召唤。
程滑看到吕武,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说道:“下军将有令。”
一个军团的军将不直接向一名旅帅下达命令是对的。
凡事都讲个规则,越级上报是大忌,越级指挥下属的下属也很不春秋。
吕武听着程滑的转述。
统率全军的韩厥没有遗忘一些细节,哪能忘记吕武等人来过这一片区域。
他给程滑下达了指示,命他们这个“师”寻找白翟大军的后勤营地,并独力进行解决。
一个地方的地形会决定很多事情,某些区域就是合适干些什么,绝对不会去挑选不合适的地点。
白翟已经进化到半游牧半农耕。
这一点吕武已经亲眼见证,只是游牧的狄人远比专诸农耕的多罢了。
既然是游牧居多,大军中怎么可能不携带马、牛、羊呢?
而牧畜群一般是要被安排在大军的编制之外,不是跟随大军一起行动,通常会落在大军后面。
吕武对韩厥想要解决白翟大军后勤的指示,意外中又觉得理所当然。
会意外,无非就是还讲“礼”的时代,追求“征服”之战的列国,明知道敌军的后勤线在哪,也是视而不见。
甚至有一个规则是后世所无法理解的!
那就是交战的两军,他们压根不会捕杀对方传递消息的信使,看到了也是当作没看见。
知道这一事实,会不会觉得很怪异?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又是理所当然的前提,白翟不被算在列国之内,晋国要的是进行消灭,不是打败他们再收保护费。
这里也给吕武提了一个醒。
除非是有打破规则的实力,要不然还是在规则框架内行事为妙。
事实也是这样,身为圈子的一员还能讲道理,要是被踢出圈子,就是胡人的下场了呗?
吕武想道:“我这算是给穿越同行丢脸了吧?”
大多数的穿越者,哪个不是去了陌生地方,整天琢磨着打破规则,甚至迫不及待去干了。
他也就比较不能理解一点。
小胳膊小腿的人儿,哪来的勇气用小身板去对抗整个世界?
命令十分明确,但不是只有吕武这个“旅”去执行。
行动的指挥官是程滑这位“帅”,带着一整个“师”一起行动。
吕武对地形进行回忆,大致上能判断得出哪里能一次性容纳数量庞大的牧畜,就是不敢百分百的确认。
其实有个方向也就够了,接下来无非是派出斥候进行侦查。
派出去的斥候先后回来。
他们的禀告让程滑看吕武的眼神越加怪异。
“武……”程滑先讲了吕武的猜测全部正确,随后说道:“北侧便由你主攻。”
吕武应:“诺!”
他对程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纳罕。
既然已经知道哪里最适合大规模放牧,去找一找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对于全部猜中这种事情,自己其实也感到十足的意外。
攻打敌军后勤部队这种行动,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自己不犯傻为前提,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吕武是一个挺“稳”的人,思维方面也比真正的春秋人更复杂。
他没有笔直就扑上去,先按照惯例跟自己的下属开个短会,将自己有什么想法讲清楚,等下属都领会自己的想法,再分配任务。
调来这个“旅”的贵族,他们至少跟吕武合作过一次,不觉得诧异,却依然感到惊奇。
没什么比自己知道需要干什么,只要去执行更简单的事情了。
只是更多的统兵将领,他们总喜欢事到临头才做出调度,搞得不但自己手忙脚乱,一众下属也会措手不及。
吕武的分配并不复杂。
他将部队分成了三个部分,自己亲率十四辆战车和一千名士兵,作为从正面突入的主力。
霍迁领导六辆战车以及五百名士兵从东面侧翼进攻。
剩下的那一部分是辅兵,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直扑胡人的马、牛、羊。
辅兵之中,其实还是有武士的存在。
毕竟,有些贵族带来了数量过剩的武士,却不会每一名武士都归入作战序列。
在一个天际飘着乌云的下午,吕武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他所在的第一辆战车打头,左右两侧每十步左右间隔着一辆同样高速驰骋的战车,后面则是徒步奔跑的士兵。
“奇了怪了?”吕武手附在车沿上,身躯跟随着战车的颠簸而在晃动,想道:“这年头的胡人这么傻,没想过在外围布置岗哨和预警人员???”
上一次他们进入胡人的地盘活动,除非是碰巧遭遇到,不然每一个胡人的部落真没布置外围预警。
这一次胡人是集结成军的姿态,哪怕是一支后勤部队,也是军队。
可是,怎么一点军队该有的警惕心都没有?
突袭是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拉开序幕。
胡人走着路、唱着歌、干着活的情况下,发现有军队向自己高速移动而来。
营地内传出了苍凉的号角声。
知道遭遇袭击的胡人,他们却是直接炸了。
吕武看到的是胡人进行了很迅速的集结,很快就有一支大约六七百的人马从营地里冲出来,后面又陆陆续续出来不少。
距离太远的关系,他无法看清楚这些胡人的装备和构成。
等待渐渐离得近了,他可算是能看清楚了。
从营地里出来的胡人,男女老幼都有,以青壮的数量居多。
他们策马奔腾,嘴巴里叫唤着“嚯嚯嚯”之类的声音。
吕武看到迎面而来的胡人开始降速,再看到他们纷纷下马,心想:“果然!哪怕是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狄人,他们进入作战状态也是徒步,不是玩骑射和骑砍。”
其实,不独是现在。
就算是以后,需要等待马鞍和马镫普及,不然能骑马作战的骑手也是不多。
所以,以其说是骑兵,不如说是骑马的步兵。
下了马的胡人正在列队。
他们其实也不会什么阵型,就是人挤人,散乱无章地站着,再挥舞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用嘴巴喊出各种叫声。
吕武琢磨着是不是要按春秋习俗,也就是贵族一点,命令军队停下,与对方有身份地位的人阵前聊聊?
“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吕武举起了自己的戈矛,出声大吼:“突进,突进,突击!”
又不是跟列国交锋。
韩厥想的是获得白翟大军的后勤物资。
程滑的指示也非常清楚,能解决掉对方就行。
讲礼节又充满贵族范,是对上同为华夏文化圈的对手,才需要遵守。
几名上位者没打算跟胡人玩贵族风,也就不存在那么干了会有坏名声的风险。
吕武这时候讲什么“礼”啊!
战车在马蹄的引领下驰骋。
拉车的战马,迎着射来的零散箭矢,一头冲进了人群,瞬间就撞飞了几个,再从不厚的人群中辗过去。
战车上的主将长兵器不断横扫或挥舞,御手极力地驾驭战马,戎右则是手里扛着盾牌抵挡射来的箭。
没点队形凑着站的胡人,他们在战车抵近前,其实是被吓得自行乱了,不少转身就跑。
战车瓦解了胡人的队形,笔直地超前继续突击。
紧随其后的是徒步快跑而来的士兵,他们与胡人撞上。
那一瞬间,像是滚烫的金属碰上奶酪那般,晋军士兵没有遭遇太大的助力,不一小会就完成了凿穿。
吕武稳了一下身形,抽空转身扭头朝后看,见己方士兵还在全力奔跑,很是惊叹这个时候人们的体力和耐力。
一次冲锋就解决完出营阻击的胡人,进攻营地的道路已经向他们敞开……
第113章:品,您细细品!
这是一次一边倒的作战,也是一场乏善可陈的交战。
没有谋略上的碰撞,不存在什么尔虞我诈,有的只是赶路、冲锋、杀人、劝降,然后结束。
出现困难的是追逐逃离的胡人以及牧畜,用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远要超过正面交战。
吕武不止一次在内心里发表过感慨,要是胡人一直这么傻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一直到汉初之前,胡人的内斗其实一点不比中原列国少,甚至远比中原列国要激烈。
没有出现强权人物统一胡人,他们也就难以对华夏文化圈造成足够的威胁。
通常是中原的一个列国就能逮着胡人打,或是一个方面军就能震慑让胡人不敢南下。
需要等待第一个草原天骄冒顿统一了草原,游牧民族才成为农耕民族长期的威胁。
其实,也是冒顿做到了让中原王朝屈服,首次给了胡人信心,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压着中原人打,开启了游牧民族长时间对农耕民族的压迫。
不然在冒顿之前,游牧民族在对上中原王朝后,其实没打就自己先心里虚了。
信心一直很重要。
很多事情明明能够做得到,只是因为自信心不足,变成了做不到。
像现在,中原人在面对胡人时,固然有兵器和甲胄上面的优势,更多的是因为对自己信心十足,一个士兵就敢追着十来个胡人杀。
而那十来个胡人要是不胆怯,他们哪怕被杀伤杀死几个,剩下的人咬也能将晋军士兵咬死。
偏偏胡人对自己没有信心,也就不存在返身一搏的胆气,被杀死一两个后,跪倒在地上求饶了。
站在战车上的吕武感觉到眼角一凉,耳朵里开始传来了雨点滴在甲胄上的声音。
片刻,下起了磅礴大雨,使得人的视野变得模糊。
“主?”卫睿最近的戏份有点不足,冒雨跑到吕武战车边上,大声询问道:“是否进入狄人帐篷躲雨?”
吕武看向还在追杀敌人的己方士兵。
胡人四散而逃。
晋军士兵几个就敢追一大群。
旷野之上到处都有人在逃奔或追逐,渐渐被大雨掩盖了身影。
又没大喇叭,他们也没有携带“钲(zhēng)”这种工具,甚至连战鼓都没有。
话说,怎么短时间内让部队知道上官的命令?
做却还是应该做的。
医术不发达的年代,并且全军就没一个医生,感冒就有生命危险。
他们已经达到了作战目标,没有必要冒雨继续行动。
吕武命擅于骑马的人,散出去通知己方部队回来。
雨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相反越下越大。
做好了一名统兵者该做的安排,吕武在卫睿的引领下,来到一个面积颇大的穹庐。
他走进去,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线,看到里面有七八人跪着。
而这些跪着的人后面,站着几名老吕家的武士。
他再仔细一瞧,跪着的都是些女人,看上去还挺年轻。
没看错的话,好像都是白种女人?
这是老吕家的家臣知道吕武的癖好啊!
“主。”卫睿请吕武过去主位坐下,一边汇报道:“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俘虏敌众四千七百余人、缴获……”
那些跪着的女人有动作了。
她们挪着膝盖,有的开始煮马奶或什么奶,渐渐穹庐内有了奶香味;有的则是开始扒衣服,只是等她们要将吕武的脚放进自己怀里取暖时,看到的是两条被金属包着的腿;一些则是搬来了肉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吕武没理会那群女俘虏,听完卫睿的汇报,要说话时穹庐外有人高声求见。
得到同意进来的是霍迁。
他看到帐篷内的阵仗先是一愣,应该在内心评价“会玩”,行礼后才说:“旅帅,不见雨势减弱,我军是否在此暂驻?”
部队其实有携带遮雨工具,也就是一定数量的蓑衣和斗笠。
只是吧,哪怕现代的雨衣都不一定能保证不湿,何况是现在的雨具?
吕武之前已经命令拿出斗笠和蓑衣,让有遮雨工具的士兵继续追杀逃跑的胡人。
当然,肯定也要安排警戒的人手。
他还命令辅兵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就是煮姜汤,煮好后分给将士驱寒。
也就是老吕家出征还会带上足够的姜,数量方面还不少。
所以并不纯粹是因为吕武好享受,只是想的比其他人多,有备无患的动力在驱使。
而这,不就用上了?
要是翻找老吕家的携带物资,其实还能找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凌。”吕武没抬头,说道:“吩咐下去,宰杀牛羊,全旅放开了吃。”
凌应“诺!”,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大步离去。
跟吕武有肉吃已经不止是老吕家众人知道,归在他麾下的将士,也享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并不是他拿出自家携带的物资散财,是作战就会有缴获。
而没有回去缴令之前,他这个旅长多多少少有点权利,杀些牛羊不在话下,肯定是要让厮杀了一阵的将士吃顿好的。
一旦回去后将战利品登记上缴,就该等着下一步的分配了。
下雨天,旷野能烧的东西肯定是湿了。
胡人虽然社会等级不高,可他们有自己的储藏手段,只不过木头不会多,一般是储备马粪。
他们攻下营地,又在里面歇息,合适吗?
其实,要看是在什么年代。
工艺技术和医疗技术不够发达的时代,除非是必须去那么干,要不心再大的将领都不敢让军队冒雨行军,更别说是冒雨发动进攻了。
这里的前提就是,感冒发烧缺乏药到病除的特效药,乃至于连中医药都缺,淋雨是真的会致命,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了,遇上了下雨天,不但吕武这支部队需要避雨,其他人也是需要的。
这雨一下就是大雨细雨交替着下了两天。
等待天气重新放晴,新的麻烦出现了。
“地面泥土松软……”吕武看了看战车移动时辗出来的深深车辙,再看看自己一踩就陷进去几厘米的脚,皱眉对霍迁问道:“可联系上友军了?”
霍迁一样在皱眉,答道:“禀旅帅,派出之信使并未归回。”
白翟大军将自己的后勤部队分成了四股,散在了了大军后方的很大一片区域。
吕武这一个“旅”并不是跑得最远的一支。
黄召那一个“旅”才是出击最远的晋军。
这样一来的话,吕武要率军回去,必须要与黄召取得联系。
这么做的原因并不复杂,总是需要保障友军的撤退路线,免得友军按照原路退回来,却是一头撞上了敌军的大股部队。
“如此啊……”吕武想了想,说道:“敌军必约定几日取粮,粮不至必生疑。”
简单的说,白翟在前线的大军肯定是需要补充粮秣,不是前面的大军派部队来取,就该是后勤部队派人送去。
超过了补给期限,时间短了,还能解释是被意外耽搁;时间一长,傻子都该知道出问题了。
吕武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敌人当成傻瓜来看待,很清楚真有这种想法,自己才是一个傻瓜。
“再派!”他需要保证黄召的后路,却不会傻傻留在原地等,复道:“俘获、缴获处理妥当,全军缓速向南开拔。”
霍迁应命离去。
事实上,下雨过后地面变得松软,并且泥土里有着不少的水份,一再经过反复的踩踏或辗压,必然是会踩出一条泥泞的道路,想快速行军也办不到。
他们向南缓速行军的第二天,派出的第一批信使回来了,禀告黄召所部已经在向南撤退。
至于黄召有没有顺利完成使命之类?
信使只能依靠自己的所见所闻判断。
毕竟,黄召才不会对信使多说什么,吕武也不是他的上司。
两个“旅”并不需要会合。
吕武这个“旅”在前面开路。
黄召统率的“旅”沿着他们走过的痕迹,一路南下也就是了。
只是,他们少不了一路去踩泥泞地。
花了两天的时间,吕武跟程滑完成会合,缴令的同时,知道了“交刚”那边的情况。
白翟大军进逼到“交刚”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士燮(范文子)率领一部分“上军”出城,与白翟大军交锋了一次。
他们逼迫白翟大军退后了二十里。
随后,出城的“上军”直接在距离“交刚”十里外的旷野扎营,与“交刚”形成了掎角之势。
吕武问道:“‘帅’,白翟兵力如何?”
程滑无声地摇了摇头,也不清楚是不知道,还是觉得没有对吕武说的必要。
“你等辛苦。”他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道:“下军将令我‘师’,当即南下与之会合。”
所以,是“交刚”那边的战况对“上军”不利?
吕武以为程滑是要马上开拔,没想到还是拖了两天,等待出征的各个“旅”全回来,才正式下达开拔的命令。
他们向南走了三天,与韩厥亲率的主力完成会合。
然后,又是花了六天,半路击溃了一支大约四五千人马的白翟部队,抵近到距离交刚大约十五里外的东北侧。
那支白翟部队就是要去后勤部队获取辎重的。
“下军”的到来能被“上军”以及“交刚”城内守军看到。
当然,将营地驻扎在“交刚”西北方向约三十里的白翟大军,肯定也发现了“下军”的到来。
吕武却是有些纳闷,明明能从白翟的背面直接发起突击,不理解韩厥为什么要绕到东北侧。
后面,吕武又知道了一件事情。
韩厥派出了一名“军尉”去白翟的营地,当众告诉白翟的首领,说是感谢款待和赠予,他和所有“下军”将士对那些马、牛、羊,包括俘虏和其余战利品,感到非常的满意。
这是啥情况?
品,细细品!
袭击对方的后勤部队,一阵杀戮与缴获,还特地派人过去感谢?
吕武有很大的好奇心。
白翟有没有首领被气吐血,或是被直接气死……
第114章:我为前锋!
这事要是智罃干的,或是他的建议,吕武不会感到丝毫的奇怪。
关键问题,还真是韩厥自己的干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给予意见。
在晋国,韩厥有着老好人的名声,尤其是重信诺这一点被广泛认可。
他宁愿一再让韩氏吃亏,也要扶持赵氏,已经成为晋国贵族间的美谈。
事实上,哪一名贵族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倒霉,肯定希望能遇上有恩必报的人。
如果说韩氏是有恩必报的正面教材;郤氏就是一个恩重如山还不起,就干掉恩人全家的坏例子了。
所以,晋国贵族,包括列国那边,他们很喜欢跟韩氏接触,没必要绝对不会去找郤氏。
他们也怕啊!
要是自己不小心给了郤氏一点一丝的恩惠,某天会不会被杀全家?
“不见‘中军’。”程滑又将吕武喊了过来,说道:“元帅可是深入过远?”
吕武记得“中军”是得到国君的命令,向北之后又去了西北。
他大体回忆了一下,没记错那边是现代陕西的北部,就是不知道那边有什么。
目前那边是狄人的地盘,很广阔的区域都是。
再更北方或是西北方,则是属于戎人的地盘。
往西南,也就是吕武等人之前活动区域的西面,却是属于义渠人的牧场。
要是“中军”走得足够远,的确不会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栾书自然也不会回师救援。
实际上,如果不是吕武多了那么一嘴,他们这一支“下军”应该还在大河西岸肆虐,需要等待收货满载才会归师返回。
所以了,韩厥带着“下军”回到“交刚”其实就是一个意外。
他俩正聊着,韩起来了。
这位帅小伙看到吕武也在,打了个招呼,看着程滑说道:“军将有令!”
帐篷内的众人立刻停下手头的事情。
他们在程滑的带领下走到正中间的过道上站立,再行礼静候韩起复述韩厥的军令。
韩起手里拿着军符,高声说道:“彼处西疆,寡人处东原,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彼之涉吾地也,何故?”
吕武听得很认真,内心里却是感到了迷惑。
他们已经消灭并俘获了白翟的后勤部队,时间拖得越久对晋军越有利。
何必这么急切地发起攻击?
这样一来的话,针对白翟后勤部队的行动,怎么能够凸显出作用?
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攻击了敌军的后勤部队,不就是要让敌军缺粮自乱么?
敌军还没有因为发生缺粮而自乱阵脚,就要开打啦!?
吕武需要找一名小姐姐来骑着进行思考,可惜军中没小姐姐,只能得了个百思不得其解。
其余人则是觉得韩起那些话好熟悉的样子。
其实,能不熟悉吗?
那是齐恒公讨伐楚国的檄文,在《左传》里面有记载,也被广为流传。
一直向齐国学习的晋国,对管仲可是非常的崇拜,多少是有些熟悉的。
韩起说了很多,其实也是在复述国君的话,核心思想只有一个。
俺们打你是给你们面子。
你们特么的!
竟然敢挥师进入俺们的地盘?
打,打不死你们,爹跟儿子一个姓!
话说,哪个爹不是跟亲儿子一个姓?
帐篷内立刻进入到群情激奋状态。
道理绝对没错,历来只有晋国主动去打胡人,什么时候轮到胡人主动发起战争了?
一种被冒犯的耻辱感,滋生了他们内心的愤怒。
当然,以前去打胡人,那是俺们晋国人给他们面子,不能当做同一回事。
吕武跟着血脉喷张起来。
他喜欢晋国这种“只能我打你,你不能冒犯我”的霸道。
复述完不知道谁的话的韩起,他对着众人行礼,告辞前往下个地点赶场子。
众人各归本位。
程滑命人去将各个“旅帅”请来。
人到齐之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战前鼓动。
话基本上还是那些话,核心关键词就是,历来只有他们主动去打谁,白翟大军既然进了晋国的疆域就别出去了。
慷概激昂的话被程滑用木木的表情说出来,画面挺诡异的。
程滑点名道:“阴武!”
吕武立刻站起来,行军礼,喝道:“在!”
程滑的声音听着很高亢,脸上却还是木木的表情,说道:“你为彻一!”
被安排了个全‘师’先锋的吕武,大声喊道:“诺!”
程滑又连续点了几个旅帅的名字,一一做好了该做的安排。
开战那肯定不是马上开战,只是统兵的将领先给下属打鸡血罢了。
而下属肯定要去找下属将“鸡血”传递下去。
吕武就唤来了自己麾下的“卒长”,依靠自己的记忆力,复述程滑讲过的那些话。
“如此,可知了?”吕武看到的是一张张怒气勃发的脸庞,纳闷士气有那么好鼓动的吗?他又说:“开战起始,我为一‘师’前‘矩’。你等甲士,务必尽出!”
众人高声应:“诺!”
他们要被放在最关键的位置,自己组成一个军阵。
到时候就是由他们来打头阵的。
听了自家旅长的话,几个“卒长”变得极为兴奋。
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被安排去打头阵,任何时代成为先锋,等于自身的战斗力得到认可,是一件挺有荣誉感的事情。
他们却也知道一点,自己所在的这个“旅”之所以战斗力被认可,主要原因是因为吕武这么一位猛将兄在,并且老吕家甲士的数量也多。
如此这般地做了两天的准备,他们可算是得到了出营列阵的命令。
军营里响彻着战鼓声,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排列成队的士兵,他们跟在战车的后方,由各个不同方位的辕门出了军营。
各级军官在早期会约束麾下士兵,军纪得到申明后,晋军又走出了数千如一人的整齐踏步声。
白翟这一边。
数十个部落首领聚在一块,有一个长得高大魁梧的人,应该是总首领?
他们待在己方大军的最前方,身后是至少七八万的战士。
只是,这些狄人战士不但穿着混乱,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或许应该讲得更加清楚一点,七八万狄人战士中,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五千人握着有金属的武器。
这些狄人战士,绝大部分的武器不是石器就是骨器,又以钝器的数量最多。
同时,他们之中的弓箭手数量非常多,目测过去至少占了十之二三。
走在前方的吕武,他的视力一直挺不错,看到狄人中男女皆有,早就很难起了惊诧的心理波动。
胡人从来都是没那么讲究,只要能打才不管什么男女,也就是没女人不能上战场拼命的规定或习俗。
实际上,腰圆臂膀粗的女人杀起人来,一点都不输给男人。
晋军的“下军”已经在列阵,另外一边的“上军”也在进行自己的动作。
早已经出城立寨的那一部分“下军”,他们也开始出营列阵。
之前待在“交刚”城内的“下军”出来了一部分,能看到还有一辆竖起华盖的战车在队伍当中,它的前方有人扛着一杆大纛。
这是国君的战车无疑了。
毕竟,国君可是亲征来着,也只有他的战车有资格弄“华盖”这种东西。
吕武没太在意国君有什么动静,他在观察白翟的本阵。
那边还是没什么阵型可言,纯粹就是人挤着人,站成了一个松垮的方阵。
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左右两翼能看到一些骑在马背上的狄人战士,合起来的数量应该有个三千多骑?
吕武想道:“狄人还是有能在马背上作战的骑兵,还是被当成了机动力量的骑马步兵?”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扭头向后方看。
自己的这一个“旅”当然走在了最前方,后一个梯次却是来自韩氏的一千弓箭手。
程滑的这一个“师”,每一“旅”后面都是相同的配置,只是韩氏弓箭手数量或多或少罢了。
随着晋军列好阵型,震天响的战鼓声停了下来。
这战鼓声停了,对面却是吹响了苍凉的号角声。
一阵“呜呜呜——”的号角声中,狄人高声地呐喊起来,看着倒是有那么点气势的。
这一片区域,大体上是一种地形平缓的地形,只是并非所有军队都是在平地。
地方有些摆不开,有些军队背靠树林,还有一些其实是位处山坡上或半山腰。
吕武扫视着敌军,猜测跟白翟打会不会发生阵前聊天的程序,又或是走个致师的流程。
旁边几个“旅”的友军,包括列阵在后方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却是在观察吕武的这个“旅”,大多是带着惊讶的表情。
吕武已经将携带的金属甲和皮甲下发,老吕家的士兵不是身穿金属甲就是皮甲,也就是全部着甲状态。
全部有一套看上去防御力不错的甲胄,手里的家伙看起来泛着寒光,尤其是一些老吕家士兵的背上有战斧或标枪背囊,友军看着阵阵称奇,敌军一看就该发怵。
而站在前排的老吕家士兵,每一位士兵都是扛着一面大盾,后两排的士兵手里的家伙是长矛。
这并不是什么新兵种,只不过使用战戈才是当前主流罢了。
吕武在进行思考时,耳朵里听到了战鼓声敲响,脸上表情不免愣了愣,看向了那杆在不断发出指示的大纛。
在晋军本阵的核心,国君在众多“上军”士兵的保护下,人身穿青铜鱼鳞款的甲胄,拿着战剑的手臂不断地乱挥着,好几次差点挥中御手和戎右,激动地叫喊着一些什么。
所以……
没有阵前聊天。
也没有两军的致师。
不知道是韩厥还是国君,反正都一个样,进攻的命令被下达了。
吕武收起胡思乱想,放声大吼:“驱!!!”
给予回应的是震天的喊杀之声。
随后,军阵的各支先导,战车先冲了出去,士兵小跑跟上……
第115章:响遏行云(歌声嘹亮)
当然不会是同一时间的所有晋军发起冲锋。
战场的范围很大,地形也不是全部的平原,导致敌我双方的很多军队,无法做到面对面。
哪怕是平原,发起进攻之初,军队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部一拥而上,肯定会安排好进攻的梯次,再根据战场态势的变动调动军队。
晋军这边,发起攻击的是程滑的这个“师”和左右两侧的两个晋军“师”。
吕武的前方一片平坦,能够保证战车驰骋的加速以及速度维持。
等于程滑的这个“师”会在平原上作战。
左右两侧的“师”,左边那个“师”直面的是站在高坡上的敌人,他们需要从地处向高处发起进攻;右侧的那个“师”正面的敌人分布更复杂,有的站在半山腰,有的则是山脚,更多的是被山体遮挡了视野。
其余友军面对什么,吕武只是需要关注,更多的是干好自己的事情。
他需要关注的理由相当简单。
战场从来不是个人的表演舞台,一旦自己冲得过猛,友军却是没有跟上,乃至于是友军溃退,自己岂不是要被包圆了?
晋军发起攻击。
白翟这边响起了很吵杂的呼声。
“打,只能打!”瓦戈泰是这支联军推选出来的总指挥官,意志坚定地说:“让勇士们迎击上去!”
多尔歹是实力较强的首领之一,说道:“对!现在不能有任何的退缩,只能迎击!”
好几个首领都相续发表意见。
没有首领讲些丧气话,显得智商都很在线。
事实上,归属于胡人阵营的各族,他们对上中原列国从来不存在什么必胜的信心,有的只是因为遭受屈辱而心中冒起反抗的火焰。
他们认为自己是遭受欺凌的那一方,是受到不公平对待的阵营,只能用“正义必胜”来给自己洗脑。
白翟是所有胡人中学习华夏文化相对多的一个族群,要不然也不会响应秦国的邀请。
他们有战车,只是数量并不多,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到军阵的前方,得到命令之后驱动战马拉着战车前奔。
因为学了一些华夏文化,白翟也搞了步兵跟随战车的战术,等于战车往前一冲,后面跟上了呼啦啦的一大群人。
整个战场已经回荡着各种声音,大多数的声音是狄人高声喊出来,没有统一的口号,导致成了一种杂音。
晋军这边发动攻击时有喊“杀”声,真正进入作战状态却是闷头跟着战车跑,不再呐喊什么。
后方的战鼓在敲响,一阵阵“咚咚咚——”的鼓声在吵杂声中还是比较清晰。
华夏文化讲的是擂鼓助威,也就是敲响战鼓让发起攻击的将士知道一点,后方的指挥和袍泽都在注视,期望他们能够有更好的表现。
用现代的话来讲,其实就是有啦啦队在加油。
“咦?嚯!”姬寿曼离战场并不近,看到前方一辆战车上有阳光反射,高声喊道:“此人、此人……”,他记得有这么个人,却是忘记了名字。
身为国君佞臣之一的胥童怎么能忘记自己的职责,立刻说道:“君上,是阴武啊。”
“住口!”祁奚这次也跟着出征,脸色不善地呼斥了一声,复道:“君上,此便是与秦会盟斩杀数十秦兵的阴武。”
胥童有些讪讪地笑了。
他不是贵族,喊贵族的名字需要在后面加上一个“子”来补全尊敬之心。
“对极,是他!”国君对吕武的印象其实挺深刻,就是上位者毛病也有,容易记不住名字。他看向了韩厥,问道:“韩卿以女婿为锋锐,以助建功?”
韩厥皱了一下眉头,只是抬手比了一个行礼的姿势拱了拱。
而士燮、郤锜、荀罃、士鲂等大贵族则是目光深幽地看了一眼国君,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特么的!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开口讲出来显摆自己的聪明吗?
不!
那不是聪明。
反倒显得非常愚蠢。
祁奚与几位公族对视了一眼,没露出什么无奈的表情,就是脑仁一阵阵的生疼。
前方已经发生接触。
作为全军的前驱,吕武所在的战车是在晋军的最前位置。
迎着吕武所在战车而来的是两辆白翟战车。
双方已经能够眼神对视。
两辆白翟战车的配置与中原列国没区别,一样是有一名战车主将和御手、戎右。
存在区别的是白翟的战车看上去要简单非常多,并且装备方面比较简陋。
吕武与自己的戎右凌都是手持弓箭,一发一发地射出箭矢。
同理,白翟战车除了御手需要驾驭战车之外,战车主将和戎右也是在射箭。
吕武很清楚自己的箭法怎么样,瞄准的时候都不敢直接瞄准目标,做的就是真正的随缘,挽弓搭箭一直射就对了。
别说,不瞄准目标,真的比瞄准再去射准,他四箭命中了两箭,射死了一匹拉车的马,射翻了一名白翟战车主将。
倒是凌,他的箭法可比吕武准多了,两箭射死一匹马,导致翻了另一辆白翟战车,目前正在射击距离内的其余白翟战车。
吕武当然是身穿自己那身金属套装。
御手青和戎右凌也改了甲胄,胸前一块铁板,其余的配套则是用的犀牛皮,有很强的防御力。
另外,吕武射杀拉车战马的次数多了,害怕别人也这么针对他们,给战马披上了马甲具装。
马的前额是一块三角形的铁板,颈部是叠层的犀牛皮甲,身上则是套上了藤甲。
这样的结果就是,除了吕武之外,御手青、戎右凌和拉车的两匹马,身上都有插着箭矢,却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只是从外表看着中箭了。
而吕武身上之所以没插着箭,无非就是狄人没射中皮革部分,骨头、石头或木质的箭镞射在金属片上,留下一点痕迹就被弹开了。
他们这一两战车一路射翻了五辆白翟战车,随后冲进了敌人的步兵群里面,反复地冲撞着前行。
其余友军的战车差不多也是一个样,只是从外表看上去更壮烈一些。
壮烈的原因太过于朴实,只因为他们中箭就会插着,就是穿透力不够强的关系,只带来放血的效果。
当吕武等几辆战车冲进白翟步兵群的时候,晋军本阵的战鼓声敲得更加急促了。
同时,列阵待命的晋军将士,他们在上官的引领下,开始吟唱了起来。
是那首《诗经.小雅.出车》。
一时间战场上响彻了“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的吟唱声。
这首《诗经》其实是列国与胡、蛮、戎、夷交战时的必备歌曲。
创作背景是周天子召唤分封诸侯与异族交战的场景。
唱着《诗经.小雅.出车》在春秋是一件十分有逼格的事情,唱得最多的就是一直召集众小弟与楚国交战的晋国。
为什么不唱《诗经.国风.秦风.无衣》呢?
跟秦国的盟友作战,却唱起了《诗经.国风.秦风.无衣》会很不对劲?
没什么不对劲或尴尬的地方,只是一种感情的表达罢了。
战国时期,与秦军作战的赵军,不一样会唱《诗经.国风.秦风.无衣》来表达作战决心?
另外,吕武开始学习贵族礼仪后有读《诗经》,知道里面其实还有另外一首晋国版本的《无衣》。
《诗经.国风.唐风.无衣》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
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就是“唐风”的“无衣”版本不是战歌。
战场之上,已经进入作战状态的晋军士兵,他们听到了那首《诗经.小雅.出车》立刻狂化了。
俺听从召唤出征了!
俺要像祖先那般,为了保卫华夏而战!
俺一定会获得胜利!
为了证明俺的武勇,你们全去死罢!!!
老吕家的士兵,他们早跟领主战车脱节。
奔跑在最前排的士兵能够看到领主的战车在敌军那边横冲直撞,他们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脸色狰狞地看着离得越来越近的敌人。
保持相对整齐的队形,第一排高喝一声“嚯!”,他们从小跑中加速,又在加速中腰下盘微微下沉,手里的武器向前挺出,呐喊“杀!”继续加速。
晋军士兵,他们一排又一排进行相同的举动,再一排排地加速冲锋,每一次都能伴随着“嚯”和“杀”的齐声高喊,犹如大海泛起了波涛,一浪接着一浪向前滚滚而去。
他们的头顶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却没人抬头看上一眼。
那是进入到射击距离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停下来整顿了阵型,也就是组成了箭阵,再由军官敲着梆子发出指令,向前方进行了箭雨覆盖战术。
韩氏弓箭手的射箭平频率非常快,往往一波箭矢刚射出去不到两个呼吸,下一波箭雨又被射了出去。
一个箭阵的弓箭手射上七八支箭矢,他们就会在军官的引领下向后退却,让出空间给予其他弓箭手。
这个一点都不奇怪。
射箭其实也是一种体力活,一般射上十来箭,哪怕肌肉和筋还能受得了,体力也有了很大的消耗,不想拉伤肌肉和筋就该先歇一小会。
几波的箭雨覆盖下,冲在最前面的白翟士兵被清出了一大片。
晋军的近战士兵,他们成为一种横列的一排又一排,先后冲进了满是尸体和伤患的战场,看到了敌军的伤兵看心情要不要补上一记。
“哈哈哈!”国君看得很清楚,微微昂起了头,问道:“梧鼠之技,不过于五。”
啥意思?
姬寿曼很骄傲地在说,这帮白翟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
亲们,票别停呀!
第116章:阴武兵法可还行?
到目前为止,吕武交过手的至于秦军、白狄、赤狄、大戎和野人。
这些人之中肯定是以野人最好打,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冲锋就击溃了。
白狄、赤狄和戎人其实半斤八两,不像野人会一触即溃,却也没有多么难打
胡人的个体战斗力其实还行,只是他们缺乏集体的配合,再来是几乎没有组织度。
没有组织性算是什么集体?
一支军队要是缺少了纪律,也就不存在组织度,从而也就不可能有什么配合。
一样是华夏文化圈的秦国,他们拥有完整的军队建制,等于是有形成组织度,只是执行效率方面跟晋军存在比较大的差距。
不独是秦军,其实现在东方的各**队,九成九在组织度、纪律性和配合都不如晋军。
同样是晋军,却也会存在档次差距。
像是八卿的军队一般会比其余大夫的军队更强,一般是体现在装备方面。
更多的时候不止是因为装备差距的因素,几个“卿”的家族极力研究属于适合自己的战法,有那个人力和财力去反复地验证,形成了家族特色的战术应用。
光只是财力足无法在晋国爬上“卿”的位置,其实最大的依靠还是武力强大,懂得经营人设,争取更多的人脉关系。
吕武不知道自家的士兵在晋国能排在什么档次。
而现在,老吕家的士兵已经撞上了敌军。
成排的士兵手持战戈,他们一头撞上身穿兽皮衣或羊皮袄的狄人,刹那间就是战戈不断勾挂和扎挑。
步兵的战戈其实是一种短戈,木杆的长度约两米左右。
战车的战戈则是一种杆为六米的长戈。
还有一种中等长度……,也就是杆四米的战戈,是应用在破阵的步兵身上。
现在,老吕家的士兵,他们大体上保持着一种横直线的队列,前排的士兵操作手里的战戈,不断给予敌军带去伤亡。
狄人冲过来,他们很想直接发生**上的碰撞,形成一种混乱状态的近身搏杀,比较可惜的是第一波冲击失败后,想再完成目标只能拿命去堆。
“狄人,越来越多了!”
“如何?”
“盾兵止步立盾墙,矛兵于墙后!”
“诺!”
卫睿没乘坐战车。
吕武在前面酣战,无法指挥步兵,只能由卫睿来管一管。
扛着大盾奔跑的士兵会有点慢,长矛兵又被严令跟紧大盾兵,他们等战戈兵与敌军厮杀了一小会才跟上来。
他们顶着对面狄人不断射来的箭矢,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大盾兵得到命令,一个并着一个,一面又一面的盾牌完成相扣,组成了一面高约一米六的长形墙壁,再向前缓缓地推进。
前面顶着不断冲击而来敌军的老吕家战戈兵,他们被呼喝从左右两翼退却。
得到通知的韩氏弓箭手,他们其实看不到前方都是什么状况,重新组成了箭阵,依照该射向仰角几度射出了箭矢。
狄人既然缠住了晋军,哪可能放弃呢?
他们追着正在撤退的晋军,杀是真的杀不了几个,就是想要一直粘着,形成一种混战态势。
前面在厮杀,后方一样有狄人弓箭手在射箭,只不过他们射箭的区域是发生交战的后方。
无法即时沟通。
老吕家这边在改变战术时的动作有些缓慢,甚至发生了脱节状况。
狄人这边,前面的人能看到,后方的人不知道前面正在发生什么情况。
导致的是前面的狄人还是追着想退却的老吕家士兵,然后他们被无差别的箭雨覆盖。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落下。
拥有青铜打造箭镞的箭矢,它们要是命中狄人,大部分能够破开兽皮或羊皮袄,钻进皮肤又蹿进血肉中,带起一声惨叫或是闷哼,射中脑袋就是盛开一朵由鲜血构成花骨朵的画面。
老吕家的部分士兵,他们一样在箭雨的覆盖之下,箭矢落下来时,射中皮甲肯定是“咬”住了,要是射中没甲胄防御的位置必然带来一声惨叫。
他们都有头盔,算是目前的独一份,被射中脑袋要看穿透力,大多不会立即毙命。
这个年代当然有头盔这种防具,被称呼为“兜”,可是大批量装备真的是老吕家的独一份。
无差别覆盖的命令是由卫睿去下达,韩氏弓箭手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事。
而进行无差别箭雨覆盖之下,成片的狄人被射中倒下,自然也会有老吕家的士兵丧命,只是大多数老吕家的士兵则是身上插着很多箭,却完成了转移。
后面冲上来的狄人,他们看到晋军竟然连自己人都射,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等他们反应过来,看到的是前方突然出现一堵“墙”,并且在缓慢地向前推进之中。
战场上还能突然有“墙”这种东西?
狄人不是笨,他们只是见识少,懵逼了一下又被人呼喝着继续冲锋。
韩氏弓箭手真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们被通知一直朝前方约三十步距离之外进行箭雨覆盖,很忙地一再挽弓射箭。
重新冲锋的狄人,约有两三百人倒在箭雨之下,后面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继续冲了。
卫睿从盾牌的空隙看到狄人畏缩不前,大喊:“迫进!”
老吕家的大盾兵合力抬起组成盾墙的盾牌,喊着“哟嘿——呦嘿——哟嘿——”的号子声,一喊一迈步地向前推进。
战场的后方。
国君和众卿已经改成站在巢车之上。
他们所看到的交战态势有点小复杂。
正面战场上己方的战车部队正在敌军人群中横冲直撞,步兵则是已经形成了阵列线对峙态势。
左翼的战场,己方前导的千多名步兵跟大约两千多狄人混在一块,看上去场面非常乱,不断有尸体从高坡上翻滚着下来,但己方步兵一时半会恐怕很难占领高坡。
右侧那边看上去更乱,山脚下杀成了一片,山口拐角打得非常激烈,后方的己方步兵却是要被半山腰的敌人用箭矢不断射;韩氏弓箭手压上去了几次,只是他们在低处,狄人弓箭手在高处,被占了射程的便宜,损失有点大又退了下来。
“范卿,快快说于寡人听。”国君真看不懂战场态势,急切地问:“三面战场皆为胶着,可是受挫了?”
范卿当然是士燮,他跟国君在同一辆巢车上,挽着胡须说道:“正面敌军已不足为虑,只待我军缓缓压上便可;左翼敌军占地势之利,我由下往上攻颇为艰难,取胜却不难;右侧为吸引敌军,不为攻占。”
国君觉得自己听了个半懂不懂,愣愣地说:“中路必胜,左右未可知也?”
士燮纠正道:“此战我军必胜。”
国君就纳闷了,早直接给答案不就行了吗?说那么多,讲得那么绕。
士燮却清楚一点,跟白翟打那是一定会赢,只是不清楚会付出多少伤亡为代价罢了。
另外一辆巢车上。
智罃很是不满意地说:“战车既已杀入,步兵为何迟迟不前。”
韩厥没说话,他也在纳闷程滑到底是怎么指挥,都达成突破了,又让敌军大股人马完成推进举动,导致己方步兵被堵住。
“咦?”智罃看到了什么,诧异地说:“盾兵如此之多?”
韩厥早就发现,只是没将心里的疑惑讲出来罢了。
其实,白翟摆在正面的部队数量最多,并且也投入了所有的战车。
程滑这个“师”的七千五百士兵,撞上的是超过自己三倍的敌军,他采取了吕武的建议,先用战车进去绞一阵,步兵则是结阵往前缓缓推进。
而目前,包括吕武所在的这一辆战车,只要是还能动弹都开始在往两翼移动,是直接撤退到出发点,还是继续横冲直撞,看战场的即时态势。
正在推进的士兵,他们又重新布好了阵型。
前方就是盾墙,而盾墙里面伸出了一杆杆锋利的长矛;后方则是有韩氏弓箭手,分成了几个梯次在不断进行射箭。
“阴氏此法甚妙,我等只需射箭即可。”
“正是如此。”
“箭矢有缺,快快命人补来。”
“诺!”
总得来说,韩氏的弓箭手觉得这一次出战很舒心,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射箭,完全不用担心有敌人会冲过来。
事实上,打着打着之后,包括老吕家在内的部队,他们相续组成了盾墙,又将“输出”交给了韩氏弓箭手,渐渐战场上也就出现了不少的“冖”字阵型。
有盾墙,还有厚厚的近战步兵阵列,哪怕有敌人冲到“冖”字附近,他们也要迎接投掷出去的武器。
老吕家投掷的不是战斧就是标枪,能做到将零散冲过来的敌兵全部干翻,根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攀爬盾墙。
这种战法不止韩氏弓箭手满意,其实来自各个家族的贵族和武士都感到非常满意。
命是自己的,能不死当然不想死。
可以用轻微的死伤,去大量地杀死杀伤敌军,谁会不感到心情愉悦?
程滑没有冲锋,他的战车一直在步兵方阵中,一张脸又是那种木木的表情。
他想道:“无甚死伤,歼敌超过三千?”
绝大部分的狄人都是死在箭雨覆盖下,仅有少部分是在与晋军的短兵相接中死去。
程滑心想:“此法之中,可见魏氏用兵之术。阴武子得魏氏教导?”
其实没那么一回事。
吕武可以带兵出战,稍有死伤都是自己家的,肯定是要选更稳妥的方式来打。
没有时间让程滑多想了,他看到敌军有退缩的意图,拔出战剑高声喊道:“消灭敌军正当其时,全军——出击!”
那杆“帅”旗反复发出信号。
随行的战鼓立刻被敲出了发起冲锋的鼓声。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个“冖”阵裂开,里面冲出了大批的长矛兵和战戈兵……
第117章:程滑=工具人
程滑的命令就是正面战场上,晋军发动总攻击的开始。
晋军在短暂时间内解散了盾墙阵。
盾墙裂开之后,一批手握长矛的士兵率先涌出,随后是战戈兵,盾兵则是与弓箭手一起向前推进。
晋军通常有种病,病名叫“死板”。
也就是不管是什么状态下,晋军对阵型的追求深入骨髓,进攻就该排成横直线一起推进,撤退也必须要成队列再一起逃跑。
这个“死板”令列国将领羡慕不已,嫉妒到骂晋军那么刻板干什么。
而不管是“死板”还是“刻板”,其实有这种品质的军队必然强大,能不能发挥出战斗力就看将领怎么去指挥。
盾阵裂开,晋军士兵向前奔跑,一人配合一人缓缓地成了线条,再一块向前推进。
看到这一幕的狄人,有跟晋军交过手的就想起了以往,没跟晋军打过的则是想到了听来的传闻。
目前华夏的列国对上胡人一般都头顶增益“buff”,怎么着也会勇气+5、嗜血+5、士气+5。
而胡人跟华夏列国打,普通的列国他们就该是士气-3、-3勇气、体力-3,对上晋国这种霸主,起码就是-10了。
跟随部队向前推进的程滑,看到己方发起总攻击后,敌军只是稍作抵抗就溃退,嘴角勾起了满意的笑容。
他想道:“战车那边烟尘太大,看不太仔细。之前组织盾阵,杀死杀伤三千左右的敌军,对敌军的士气和勇气消磨不可估量。”
吕武的战车队,横冲直撞之下,至少造成了敌军超过千人的死伤。
他们最大的成绩是给敌军制造了混乱,一度切断敌军的前锋与后续部队的连接,给己方步兵有更多的发挥。
战争讲一个总体过程。
战场却应该说是一种战术调节,达到彼消我涨的效果。
发起冲锋的晋军,一个照面击溃了最前方的狄人。
他们跟在转身往逃跑的狄人后面,战场态势变成了一种追击和掩杀。
前方的狄人崩溃要逃。
后方的狄人却只能听到前面哭爹喊娘声响成一片,猜测到底是被打得多惨,一颗心七上八下,手脚控制不住地发软。
等他们看到前方的同伴一脸惊恐地朝自己跑来,下意识也是转身就跑。
崩溃往往是一小撮人顶不住心理压力,他们将自己的惊恐传染给了更多的同伴,形成一种全面的崩盘。
不过,正面战场的狄人本来有个三万左右,死伤已经超过五千,也就两成左右,他们的确也是该崩溃了。
“此战非程滑……”智罃说到一半停下来,笑着骂道:“运道足也。”
韩厥还是没有说话。
他们对程滑有足够的了解。
印象中,程滑的战场指挥能力有着晋军该有的死板,甚至死板到显得过于僵硬。
说白了,就是程滑只能打呆仗,死扛着敌军的攻击,又或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地硬顶着进行推进。
智罃有些纳闷地说:“魏氏气量之大,授于阴武战法?”
韩厥可算不再沉默,说道:“此战法确有魏氏章法。然,非也。”
魏氏非常擅长阵地战,尤其是打防守反击。
可是,不是只有魏氏会啊!
其他家族也会,只是没魏氏打得那么漂亮而已。
“军佐细看。”韩厥指着正在向前不断滚滚推进的步兵,问道:“可有郤氏痕迹?”
智罃看过去。
他看到的是像波涛一般,一排的士兵冲上去,逮住一批敌军大杀特杀;第一排的士兵在拼杀时,第二排的士兵直接越过去,逮着另一批敌军也是杀,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就真的像是不停歇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地冲击。
晋国的卿,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很深。
硬要说点什么的话,他们真不怕国外的敌人,更忌惮的是同在一个国家的其余卿位家族,怎么可能不进行研究。
“阴武……”智罃比较错愕地说:“何不专一?”
韩厥怎么知道吕武会搞这么复杂的战法。
他们接下来又看到之前脱离战场的战车,完成了方向的调头之后,向着己方的步兵靠拢过去。
同时,原本像是海浪一般滚滚向前的步兵,他们却是停下来进行整队。
没有多久的功夫,他们完成了再次的重组。
而在他们停止追击后,敌人那边出动头目试图制止溃退。
想要制止溃退,光依靠嘴巴去喊,无法让肝胆俱裂的士兵轻易听话,肯定是需要见见血。
心理崩溃的敌人逃兵被杀了一批,却依然无法阻止大多数溃兵绕开督战队,继续向后方逃跑。
瓦戈泰看到溃退无法制止,晋军却是止步不前,满脸困惑地问道:“为何?”
多尔歹同样一脸懵。
其他首领也一样。
他们不是第一次跟晋军交手,只是真没有遭遇过眼前的这种情况。
比如上次魏氏与大河东岸的白狄联军交锋。
魏氏组成阵势发起猛攻,正面击溃了白狄联军,然后就是追着一阵猛杀。
现在,正面战场的狄人溃退已经无法阻止,可是晋军却自己停了下来?
当前的战争,尤其是打胡人,没有“穷寇莫追”这种说法,有的只是“趁他病要他命”的观念。
这个时候的程滑在想什么?
他牢记吕武的提醒。
这一场交锋不是他们这个“师”的独角戏,是三个“师”一块发起进攻,肯定要保持联动。
程滑在思考的是,麾下的“师”以很微弱的代价击溃了正面战场的敌军,己方的另外两个“师”却还是陷入胶着的酣战,自己要不要继续突击进去?
然后,要是突击进去,会对友军达成什么作用,还是自己这个“师”陷进去,不出来?
是继续攻击。
还是缓一缓。
要是有心理医生,一眼就能看出程滑陷入了“选择困难症”的状态。
结果,不但白翟的那些首领懵了,连带晋军本阵的国君、士燮、韩厥、郤锜、智罃和一些没出战的贵族都是看得满头雾水。
视野转到吕武这一边。
他所在的战车完成凿穿,反复几次用大迂回在敌军步兵群中横冲直撞,没太过于仔细算,怎么也带杀死杀伤了上百的敌兵。
后面,他又率先向外围转移,其余的战车根据事先的约定,看到他转移也跟着朝那个方向冲撞。
他们脱离了战场,上演了大力士当场扛车的行为,各辆战车开始自行检查,又或是进行短暂的喘息。
一共冲进去五十来辆战车,出来时只剩下不到四十辆。
只是与给敌军造成的伤亡以及心理负担等方面相比,损失十辆战车的代价肯定值得。
吕武来到本方步兵的阵列,示意各辆战车进行位置调整,排在了步兵方阵的前方。
他则是下了战车,问清楚程滑在什么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过去。
“武?”程滑那张脸很发木,看到吕武时眼睛里才有了一丝的灵动,问道:“如之奈何?”
目前,他们这个正面战场被摁了暂停键,左翼和右翼却是依然打得非常激烈。
看情况的话,左翼再差一把劲就能推进到高坡上方,只是差那么一点点却怎么都攻不上去。
哪怕不懂军事,也该知道地形存在劣势和优势。
就像是爬山那般,上山总是比下山累。
从低处向高处发起进攻,还需要层层地杀上去,对士兵的体能消耗会非常严重。
现在那个晋军“师”面临的情况就是,往往向前杀了一段距离,己方的士兵就会变得气喘吁吁,再迎上没什么体能消耗的狄人,一些本来不必要的伤亡就会出现,然后被逆推了一段距离。
右翼那边,交战态势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变过,一样是在山脚下以及山体拐口酣战着。
“程‘帅’。”吕武其实对程滑是真的‘服’了,一些话却不能讲出来。他比较无奈地说:“敌军溃兵归回本阵,必将胆怯传于同伙。我‘师’可静候左翼登顶,介时敌必乱。我‘师’顺势直击白翟大纛处。”
其实,刚才就应该勇往直前,哪怕无法对敌军的“指挥所”造成实际威胁,也能迫使敌军的指挥官转移。
一旦敌军的指挥官在转移,肯定会暂时失去对整支军队的指挥,给左右两翼制造出更好的交战环境。
不过,错过就是错过了。
现在再继续硬顶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还是那句话,吕武并不认为这一场战争到了不计代价的程度,能用最少的伤亡去获得战争的胜利,为什么要多死人?
他俩正在交流,却有一辆战车在滚滚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中靠近。
吕武转头看去,看到的是胥童。
程滑当然也看到了那辆战车。
他看到胥童的时候,却是皱了皱眉头。
“君上有令!”胥童没下车,高声喊道:“你‘师’当即进攻!”
程滑看神经病似得看着胥童,满脸不悦地说:“屈屈嬖人,安敢如此!无‘符’为伪,再发一言一语,本‘帅’必斩你头!”
就算真的是国君的命令,胥童也该出示“符牌”或是“令箭”,没道理黄口白牙来喊一嗓子,军队就听令。
胥童看向了士兵,却发现士兵对自己十分的冷漠,抬手指了指程滑,满脸忿恨就要示意御手驾车离去。
士兵来自各个家族,他们只听自家领主的。
而这时,吕武却高声喊道:“程‘帅’,攻,进攻,全‘师’攻击!”
程滑以为吕武是不想得罪国君,眼眸里带着责怪看去过,眼角余光却看到敌军大纛不见了。
他反应迟钝,又有选择困难症,却不是真的傻。
不管敌军的大纛为什么会消失,的确是发起攻击的绝佳战机。
“擂鼓!”
“全‘师’出击!!!”
第118章:演义里都是骗人的?
不是有哪位猛将,或是一支敢死队杀到白翟首领这边。
其实是白翟联军大纛的杆被风给吹得折断了!
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大纛的木杆本身有问题。
可是现在的人不这么看!
出征路途中,大纛突然折断代表着不详。
交战状态下,两军已经进入到交锋的时刻,大纛却是突然折断的话,不但代表不详,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在大纛被风吹断木杆时,包括瓦戈泰在内的所有首领都愣住了。
杆断时的那声“咔嚓”像是一道响雷那般在他们的脑子里炸响,一瞬间像是被使了定身术,直勾勾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大纛。
周边的狄人当然也看到了那情况,他们呆了呆,又面目呆滞地看向自家的首领。
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是不同的个体,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每个人都在思考:“风也不是多大,旗杆怎么会断了。是不是神明在警示什么?”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无意义的音节。
越来越多的狄人发现自家的大纛不见踪影,他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听到了正面战场的晋军敲响了急促的战鼓声。
“换、换、换……”瓦戈泰哆嗦着嘴皮子,一脸见谁想砍谁的暴怒表情,大吼:“快些换!”
他们知道自己打不赢晋军,也还不知道后勤部队被掏了的消息,却是觉得至少能坚持个十来天的。
其实,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堂堂正正地跟晋军打一场,证明自己来过,也敢跟晋军交锋,随后就会撤退。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追求”罢了,可大纛却突然被风吹折了杆?
瓦戈泰继续哆嗦着嘴皮子,不见了怒气,满脸的痛苦,呢喃道:“神明那么钟爱晋人吗?”
多尔歹脸色十分难看,说道:“正面挡不住的话,我们就要马上撤退了。”
这一下,瓦戈泰的眼眶湿润了。
他不奢望能够打赢晋军,只是打不赢跟连一天都坚持不了,真的不一样。
战鼓声很大很密集,仿佛是有万马在奔腾。
之前被击溃逃跑回来的那些狄人,他们有些跑回了本阵,少量被己方的督战队拦截在战场。
留在战场上的狄人,他们的心神还没有稳下来,很多人更是两手空空。
他们听到晋军那边敲响战鼓,再看到几十辆晋军战车在冲锋,后面是一个又一个方阵的晋军步兵在推进,不知道是谁先跑,一下子又传染给了胆子早就被吓破的其余人,一跑就是一大群。
负责督战的那些头目,他们已经发现己方的大纛不见了,迟疑是不是要继续阻拦溃兵。
他们的大纛呢?
瓦戈泰不断催促赶紧重新竖起来。
只是,好些人找了半天,硬是找不到一杆够粗够高的木杆,瞎忙活了半天不见任何效果。
本来还占据高坡左翼的狄人,他们看不到己方的大纛,还看到有一股晋军从正面发起了突击,军心一下子就乱了。
右翼战场更干脆,半山腰的狄人弓箭手,他们害怕自己被丢在战场,弄死了不让解散的头目,一个个也不再射箭,想的赶紧离开战场。
本来被压制的韩氏弓箭手,他们最先发现半山腰的敌军弓箭手的四处乱跑,攀爬向山顶的有之,一些则是在向山下跑。
韩氏弓箭手因为视觉角度的关系,看不到白翟“指挥所”的情况,他们选择抓住战机再次压进,抵达位置组成箭阵开始往山的拐角处里面覆盖。
不知道是左翼还是右翼,有晋军发现白翟的大纛不见了,他们再看到正面战场的友军驱赶着一支狄人溃兵直扑而上,有点脑子的就开始大喊“狄人败了”,“狄人首领被杀”,等等能够破坏对手军心的话。
有一点很神奇。
胡人跟华夏列国的语言不同。
甚至华夏列国,哪怕是本国的百里都不同音。
用自己的语言喊话,到底是怎么致使对方士气跌倒谷底,从而全面崩盘的呢?
应该是喊话让己方听得懂的,瞬间被打了鸡血?
吕武没空去看左右两翼的情况,他手持八米戈矛一晃一荡,清扫所能触及的敌军士兵。
他们正追着复又崩溃的那支狄人溃兵,趋势这股狄人溃兵往自己的本阵撞。
因为时间来不及的关系,吕武没有回到自己的战车,他与程滑挤在了同一辆。
而这时候,程滑站在戎右的位置,眼神有着呆滞地看着敌兵一个个又一个被吕武“扫”着上天。
那是真的被飞上了天,再自由落体摔下去。
这些狄人被扫飞出去时,大多数其实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哪怕没死再一摔也爬不起来。
程滑知道吕武力气很大,由衷地赞叹:“力大无穷也!”
得!
本来要到明代才出现的成语,提前出现在春秋时代的580年。
程滑的脑回路有点神奇,大声问道:“武,拔山扛鼎呼?”
好吧!
连西楚霸王的“专利”也出现了。
吕武一直以来就没太搞懂程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要以老是一张木木的表情来看,程滑很像是一个呆子或憨子。
可是,程滑又懂得去爱护下属,为自己争取晋升途径。
如果说程滑是一个善于扮猪吃虎的人,他又总时不时干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操作。
吕武没听清楚程滑在喊什么,他一边扫荡周边的敌兵,一边关注可能是白翟首领的区域。
他很疑惑地想道:“现在大纛突然没了,不会引发溃散吗?”
这点跟一些演义里面,不一样啊!
敌军的本阵并没有乱起来,倒是左右两翼本来已经完成迂回,马上就要发起攻击的狄人骑兵来了个大转弯,看着是放弃了攻击。
而原先坚决抵抗的左右两翼敌军,一样没一下子崩溃,却也没有坚守住阵地,一边打一边退却着。
吕武扭头朝己方的本阵看去,发现本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兵力薄了很多,只是以他目前的位置看不到消失的友军去了哪里。
两次溃逃的狄人,他们眼睛死死地盯着本阵的同伴,满脑子就是“跑进去就安全”了的念头。
一些卖命逃跑的狄人,他们跑着跑着突然胸口一疼,低头看去胸前插着一支箭,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却没有第一时间死去。
“怎么办?”多尔歹脑子现在还懵着,拉扯瓦戈泰的衣服,大声说:“晋军本阵再次出兵,必定是要绕到侧翼发起攻击;我们的单骑走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放弃了本该发起的攻势;正面这支晋军驱赶溃兵冲撞,很快就要撞上本阵。”
瓦戈泰心烦意乱,非常不耐烦地说:“现在撤退,左右两翼的人不要了?是不是要被顺势追着杀!”
只有顶住!
只要顶住从正面战场而来的那一股晋军,左右两翼暂时的失利也不算什么。
哪怕今天败了,不是还能撤回营盘固守吗?
真的撤退,才是将大纛突然折断的事情放大,导致完全没有救了!
“我去!”多尔歹一脸的郁闷,大声说道:“我带部落的勇士上去,你想干什么就快点!”
那杆大纛,到现在还没被重新立起来,只是找了个身强体壮的人扛在肩上,就是高度有限难以被外围看到。
而这时,吕武已经看到前方厚厚的一层人。
那是白翟大军的本阵,他们一再射箭阻止溃兵撞上来,效果却是极度的有限。
大批的溃兵嚎着叫着,有些被射杀或射伤在逃跑的半途,更多则是撞上去就是往人群钻,一下子就搅得白翟本阵发生混乱。
溃兵没有带动白翟本阵崩盘,其实有点出乎吕武的意料之外。
他再次转头朝己方的本阵看过去,不见有友军上来增援,只是看见大纛还高高挂起。
左翼的高坡已经被攻占下来,晋军将士正在发出高声的欢呼。
右翼倒是清理了半山腰和山脚,却是被挡在了山体拐角处,又陷入胶着状态。
管看战损比的话,晋军肯定是全面占有,换算比达到一比六。
可战争不光只看战损比,还要看有没有完成战略战术目标。
杀掉敌军是己方的数倍,却是输掉了战争,类似的事情真的不要太多。
“程‘帅’,敌军未成大举溃败之势。”吕武看到的是程滑那张木木的脸庞,大声往下继续说:“我军已经杀上,或可一举击溃。”
程滑只认定一点,他听了吕武的建议,用一个“师”的兵力压着三万白翟大军打,还一打就直接迫进到了白翟的本阵。
既然吕武之前的建议都是对的,他觉得自己没理由不继续听取建议。
吕武却是中途换了战车,第一时间寻找自己家的士兵,完成会合要下令,却看卫睿指向了前方。
那里有一支敌军在一辆战车的引领下,逆着人潮向晋军所在的方向奔跑。
卫睿很意外地说:“白翟有勇士?”
哪个群体还能没一两个英雄?
吕武目测了一下逆流而来的白翟部队,应该有个三千左右?
程滑却没有给吕武更多思考的事情,再一次命令鼓手擂鼓助威,并频频看向吕武所在的位置。
那双小眼睛里就一个意思:你还不上?
第119章:进入到收获时刻
从战场的整体情势来看,白翟那一边已经被晋军压着打。
随着中间战场的晋军杀到白翟本阵,白翟联军的各部已经形成各打各的。
左翼的高坡被晋军占领,接下来该是晋军从上而下再发起攻势。
右侧战场却依然在山体拐口处交战,看上去一时半会分不出一个胜负。
一个晋军“师”数千人就敢顶着白翟数万人打这种事情,不但晋军觉得正常,被压着打的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吕武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旅”,接过指挥权之后,没有任何意外向着逆流而上的那股狄人发起冲锋。
白翟联军的本阵已经被溃兵冲得出现混乱,只有一股狄人还心有斗志。
只要能击败这一支敌军的话,会近一步打击白翟联军的信心,奠定这个战场上的胜利。
那支敌军数量应该是有三千左右?
吕武死盯着敌军中那一辆独有的战车,能从上面那个战车主将的打扮看出一丝端倪。
这年头将和兵的打扮有明显的区别,不止体现在华夏列国上面,异族也肯定是这样。
那个战车主将身穿华夏款式的甲胄,就是脑袋上戴的不是头盔,是一种用皮革和很多动物尾巴、翎羽制作而成的毡帽。
吕武已经大体上了解这种打扮意味着什么。
华夏文明圈的列国,旌旗上的动物尾巴和翎羽越多,代表爵位越高,家族拥有更悠久和光荣的历史。
相反,要是只有旗面,没有动物尾巴或翎羽,只是在向外人表示:俺刚刚进入这个圈子,还没来得及创造一点什么光荣事迹。
吕武不断发出指令。
他本人则是手握六石弓,一次次地挽弓射箭。
就是,随缘箭法的准头性很差,明明是要射那个狄人首领,却是一再射偏。
随着战车距离的拉近,吕武改为投掷标枪。
多尔歹当然也是一直在射箭,他发现对面那个“金属人”的箭法还真是有够差劲。
只是,他两箭都射中,却是两箭都被甲片弹开。
距离越来越近,他已经开始在刻意地瞄准吕武的眼睛,就是高速驰骋中的战车非常颠簸,后来射出去的箭都被对方的戎右举盾挡下。
吕武当然发现对方在瞄准自己没有甲片保护的眼睛,有戎右凌的举盾掩护,他还是继续投掷出标枪,只是也被颠簸的战车弄得投掷标枪连续失手。
乘坐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时不时地颠一下,要不然就是保持很快频率的一颤一颤。
没有经过刻意的训练,找到其中的窍门,真的很难保证远程武器的命中率。
他们连续使用远程武器交手的期间,周边看上去非常乱。
白翟本阵的狄人,溃兵将恐惧传给了其余人;一些人看到多尔歹逆流而上被鼓起勇气,想要向前冲却一再被溃兵碰撞到;更多的狄人则是一边逃跑一边进行观望。
吕武在与敌军战车交错而过的瞬间再次投掷标枪,一掷之下穿透并带飞了对方的御手和戎右。
多尔歹看到自己的御手和戎右被串成串带飞,心脏“噗通——噗通——”狂跳,都忘记操作已经伸出去的长戈,下一秒却是感觉到了一股拉力。
原来是吕武投掷出标枪的瞬间,戎右凌也将套绳投出去,并且准确套中了多尔歹。
失去御手之后,马还会拉着战车继续前奔,多尔歹直接被绳套拽着从车后斗掉下去,摔了个七晕八素不提,还被拉扯着在地上拖拽。
而老吕家在步兵也跟这股狄人撞上。
这一次没有组盾阵,有的只是老吕家的士兵列成横排,又像海浪那样一浪接着一浪,滚滚向前地推进。
这种战法的确是郤氏的看家本领,他们依靠这种战法,总是能打出最为赏心悦目的攻击。
而吕武其实并不知道郤氏是这种打法。
他只是用“人浪战术”的原理训练自家的武士。
事实上,后世了解冷兵器战争,要是认真去研究史料,会发现强军基本上都不是一拥而上,都是分了攻击波次。
能够掌控全局的话,就是用攻击波次来分配兵力,撕扯对方,寻找弱点或创造弱点,再击溃或歼灭对方。
到后世,哪怕是到了近现代,脚盆鸡还在沿用这种战法,他们称为“猪突战术”。
天朝军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创造了“三三战术”出来。
几个正面战场酣战正烈,一阵阵的战鼓声却是从远方传了过来。
已经展开厮杀的敌我双方将士,他们其实没有闲工夫去分辨鼓声从哪个方向传过来,肯定是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应付着近在咫尺的对手。
不是处在厮杀状态的人,他们下意识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瓦戈泰听到鼓声是从自己身后传来,一时间脸色大变。
他的后方就是营地所在的方向。
那边传来了鼓声,又爆发出一阵阵呼喝声,发生了什么还用说嘛?
“回援!”瓦戈泰脸上很苍白,大声吼:“快,回援!”
原来是晋国的“上军”从外围进行了迂回,于正面战场所看不到的区域,绕到了白翟联军营地的侧面发起攻击。
阵阵苍凉的号角声被吹响。
没有加入到厮杀的白翟部队,他们丢下了正在酣战与到处乱窜的同伴,原地转身朝自己的营盘就是狂奔。
吕武则是在看被拉上战车的敌人首领。
多尔歹被拉拽,曝露在外的皮肤几乎被摩擦烂掉,衣服也不成样子,看上去十分的凄惨,人陷入昏迷当中。
凌将俘虏拉拽上车后,第一时间就用套绳将俘虏困成了粽子,一脚踢到车壁边上,继续扛起盾担任戎右的职责。
自白翟营地传来鼓声和厮杀声,不但中间战场,连带左右两翼,白翟再也无法继续抵抗,相续出现了溃败。
吕武在思考一个问题。
大纛倒了之后,白翟的整体局势开始有点崩,等他们的营地遭受攻击才全面崩盘。
那么,他们这个直接推进到白翟本阵的“师”,功劳该怎么算?
现在已经是痛打落水狗的时间。
吕武让麾下的“旅”以“两”作为基础作战单位,开始对失去战心的敌人进行追杀。
当然,能迫使对方投降更好。
他则是让青驾驭战车来到白翟指挥官曾经呆过的位置,找了一圈没找到那杆大纛。
事实上,命可以丢,大纛却是说什么都不能丢的。
一旦丢了大纛,肯定要被拿去显摆,耻辱就怎么都洗不掉了。
现在要是能缴获一杆大纛,一般是直接摘了那些动物尾巴和翎羽,让它们成为自己旌旗的装饰品。
很多家族旌旗上的尾巴和羽毛都是这么来的。
程滑这个“师”逮着心无战意的狄人,不是杀就是俘虏。
很快,韩厥那边的新指示被传达过来。
他们留下一个“旅”来打扫战场,其余的“旅”需要加入到对白翟营盘的攻打。
程滑思来想去又陷入“选择困难症”的状态。
他这一次毫无疑问是打出了风采,清楚为什么能立功,很想将打扫战场的美差交给吕武,又迟疑去攻击白翟营盘没了吕武该怎么办。
程滑的家臣见他一直没下令,说道:“主,阴武子当酬功!”
这一下程滑不纠结了,命令吕武这个“旅”留下来打扫战场,带着其余的“旅”向白翟营盘进发。
几个“旅”的“旅帅”有自己的操作,他们是带兵走了,却是让家臣留下。
这么干的原因很直白的说,就是哪个家族抓了多少俘虏,肯定是要看顾好,免得等回来之后,自己原先抓的俘虏被瓜分干净。
心急一些的家臣,他们已经让保护自己的武士赶紧生火,好对俘虏进行黥面。
这个黥面是一种必要的步骤,一般还是弄在脸上,主要是用来证明某个俘虏是哪一家的。
得到命令的吕武当然感到欣喜!
痛打落水狗谁不喜欢?
尤其是,战事的收尾必然能够获得大量的俘虏,打扫战场虽然血腥却能“捡垃圾”。
多少贵族就是依靠这种事来发家致富啊!
吕武也就没多管其它事,专心全意地用在了打扫战场上面。
而在另一个区域。
“上军”已经攻入了白翟营盘的营地,只是遭遇到了很强的抵抗,又发现有大批的敌军正在接近,连带己方友军也在靠近这个战区。
这样一来,主战场就被改了地方,变成了以白翟营盘为主,其它地方变成次要的局部。
吕武当然不会亲自去打扫战场,他就站在战车上面观看着。
一声痛哼打断了他的注视,将视线收了回来。
多尔歹醒来后,张开眼睛看到的是车壁,他花了一点点的时间来进行回忆,想起了之前发生什么事,才忍着痛楚四处张望,看到了一具“金属人”就站在自己身侧。
他想都没想就要站起来,却是肢体动弹不得。
“听得懂诸夏语言吗?”吕武扫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正在打扫战场将士,语气轻松地说:“你们这些首领应该都能听得懂才对。”
多尔歹当然能听得懂晋音,用沙哑的嗓子说:“你们胜了?”
这无疑是一句废话。
他沉默了一小会,好几次尝试想站起来,每次都不成功,说道:“我值一千匹战马!”
这一下吕武的视线可算看向多尔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