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2 我，没困难
“薛院，我问问任海涛，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其他人的家里也会打电话，您放心。”
挂断视频后，马修德说道。
他们两个人能从视频中吴冕的表情、语气里判断出来局面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可经历、学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哪怕是医疗行业内部中高层面的存在，他们两人也无法想象现在天河市面对的是一种什么局面。
但不管怎么说，两人能隐约有猜测，肯定很危险就是。
陈露还年轻，但任海涛年纪已经大了，马修德首先想到的是他。
“任海涛在哪呢。”薛春和问道。
“今天贝拉克教授做几台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好像还没做完，我去手术室看一眼。”
“好，其他事情你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咱们抓紧时间落实。”薛春和道，“我去找张子墨，现在也不能出去吃饭，真想和他喝两杯。”
马修德从薛春和的院长办公室出来，胸里闷呼呼的。
这几天他一直在微信群里和吴冕联系，毕竟这么危险的事情总要关心一下。
但万万没想到天河市的情况竟然那么严峻。
反过来想一下，似乎也能理解。
省城怎么样？一个在天河国际机场经停的乘客上了一趟卫生间就被感染，现在省市医疗系统全都处于懵圈状态，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撒网式搜查？地毯式排查？试剂盒在哪？据说全国现在每天才几百个试剂盒，准确率还不高。
毕竟是个崭新的病毒，能这么快就出现试剂盒已经超出马修德的意料。
该怎么办马修德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病毒又不是罪犯，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就能有收获。
这是病毒！一种崭新的病毒！！
真有被病毒感染的患者在家，上门寻访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变成了下一个病原体，不知不觉中继续传播。
简单的逻辑，谁都能想明白。
虽然只是一个边陲省份，地广人稀，可依旧让人头疼。马修德无法想象天河市那种千万级的省会城市是什么样，难怪会出现医疗挤兑。
从前想不懂的事情渐渐清晰，但这些又把马修德带入另外一个世界——这次即便能活下来，估计也得扒层皮。内忧外患，美帝还打着毛衣战呢。
心情沉重，马修德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正无数的念头潮水一般涌在心头。
沮丧、伤心、悲愤，不一而足。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医务处长，马修德早已经习惯了心静如水，可这一次连他也不知不觉的燥起来。
行尸走肉一般走到手术室，马修德见里面的灯还亮着，外面有患者家属在等候，便换衣服进去。
术间里一连串的英文密集的仿佛是子弹，远远传来。
那位贝拉克教授……水平是真特么的高，但为人是真特么的操蛋。
马修德想到那位平时只说英文，可看见吴老师后普通话说得比自己还溜的麻省教授，嘴角咧出一道弧线，心里阴霾稍减。
他下意识的转移注意力，要不然马修德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就要发生心梗。
太特么压抑了，真是老天不长眼，为什么一个完美病毒在华夏大地上先泛滥？在其他任何国家先出现都行，最起码有个准备。不像现在，整个就是一场遭遇战。
而且还赶上春节期间，工厂停工，几百万人分散到全国。
不能继续想下去，马修德自己控制情绪，听着贝拉克教授的唠叨缓缓走进手术室。
“马院！”任海涛见马修德进来，马上站起来。
“海涛啊，吴老师给你打过电话了？”马修德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马修德注意到贝拉克教授的唠叨似乎顿了一下，声音也小了很多。
“是，马院。”任海涛说道，“我还想着手术结束和您汇报。”
“吴老师跟我视频说了这事儿。你同意去么？”马修德道，“你年纪大，这次去天河不知道要支援多久。家里有什么困难么？”
“困难……”任海涛想了想，“没有，马院。”
“有什么困难就说，不光是困难，有需要也说，院里能帮着解决的都会解决。”马修德很确定的给任海涛一个“说法”。
“真没有，马院。”任海涛道，“我去天河支援，一定不给咱们医院丢人。”
“不是丢人……”马修德看着任海涛老实忠厚的脸庞，深深叹了口气。
老任属于那种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老实人。
自己上门送温暖，竟然被他直接拒绝，这人是不是傻？
“dean ma……”贝拉克教授习惯性的用英文问马修德。
马修德像是没听到一样，把贝拉克教授晾在一边，继续和任海涛说道，“我一会给药局打电话，你今天晚上就开始皮下注射日达仙。”
“马院长，麻醉师任要去支援？”贝拉克教授用普通话问道。
马修德心里得意，这位贝拉克教授终于肯和吴老师以外的人说普通话了。
“是。”马修德回答道。
“我的神，boss已经研究出来用手术治疗病毒的方式了么！我就知道他行！！一定行！就没他做不到的事情！！”贝拉克教授手持腔镜，高声吼道。
没等马修德说话，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说道，“真的很怀疑你的基础医学是谁教的，病毒，那是病毒，不是肿瘤，怎么可能用手术切除！”
“要是不能切除，boss要麻醉师干什么？肯定是他找到了最新的、治疗完美病毒的方式。”
“不可能，你只要智商不是负数就能知道手术……”
马修德陷入无尽的同情之中。
他似乎明白任海涛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同意去天河市支援的要求。
要是换自己，天天听贝拉克教授精神分裂一般自我对话，估计老早就受不了了。
天河市再怎么危险，毕竟有吴老师在。
而现在，却要面对一个贝拉克教授，和一个有丝分裂出来的贝拉克教授，这两个贝拉克不光聊天，还要吵架。
和这种人配台，还真是一种折磨。
983 没人敢招惹的精神病
“海涛，做了几台手术了？”马修德顶着贝拉克教授的唠叨，询问道。
“四台，贝拉克教授的水平很高，手术完成的很快。”
“麻醉师先生，我对你的评价表示遗憾。”贝拉克教授忽然停止自己与自己的争吵，一边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熟练游离解剖结构，一边说道，“我是世界上单孔腔镜做whipple前十的医生，你怎么能用很高来形容我的手术呢！”
“愚蠢的家伙，你还算是有一点点认知，麻醉师说的的确不对。”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很少见的赞同道，“不过你对你的水平评估还是不够全面，不是世界前十，是世界前三，甚至是第二！除了boss之外，你就是胃肠外科最强的手术医生！”
马修德听两个贝拉克教授相互之间的对话，特别怀念他说英文的时候。
自己听力不行，贝拉克教授说英文的时候只是觉得呱噪，却不用脑子去想。
可贝拉克教授一旦换成普通话，马修德根本不用想就会被带入精神分裂的语境之中难以自拔。
“要努力，我感觉距离boss的水平只差一点点。”
“哦，我的天，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刚说你没有那么愚蠢，你竟然要把自己和boss比。这么多年，你还没受够么！每当有一个新术式出现的时候，boss都会把手术推到一个难以仰望的高度。”
“但我觉得我的水平的确和boss差不多。”
“那是boss没有认真做，你信不信这次要是去天河市，你会看到技能全开的、最认真的boss？！”
“不可能！1小时22分钟一台whipple手术，术后从来不去重症监护室，这还不够么！贝拉克，你对boss已经有神化的趋势了。”
“那是你愚蠢，贝拉克。”贝拉克教授自己和自己说道，“boss是神，你一定要铭记这一点！”
“我不信！看这台手术做的有多完美？今天五台whipple，耗时11小时33分钟……”
“你这台whipple手术还没做完。”
“不，手术已经要结束了，要不是该死的助手扶镜子总有问题，手术已经完美的结束。”
扶镜子的是一名来自医大的主治医师，30多岁，一直很专注的看着屏幕，扶镜子的手法也很熟练。他听贝拉克教授这么说，微微一怔，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谁敢没事儿招惹精神病患者，反正他是不想。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
“你简直太狂妄了！去天河，boss会用他的手术技巧教你做人的。贝拉克，你还记得boss在克利夫兰都做了什么么，那台whipple手术就是用来打那帮狂妄无知的家伙的脸的。”
“我当然记得，那台手术我扶镜子，差点没跟上boss的节奏。克利夫兰那群碧池养的家伙们眼睛都看直了，从那之后单孔腔镜做whipple手术才被他们接受。”
“你难道想……”
马修德叹了口气。
有这么一个助手，真不知道这么多年吴老师是怎么熬过来的。
或许和吴老师同台手术的时候，贝拉克教授能安静一点？
任海涛也叹了口气，他冷静说道，“马院，我真的没有任何要求。预计什么时候出发？”
“吴老师给段飞打电话了，还要等一下防护用品。据说去天河市没有多余的防护用品，需要支援的队伍自己带。”
任海涛点了点头，并没有诧异，应该是他早就知道天河市那面的情况。
“海涛，家里的事儿不着急，你随时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马修德实在受不了贝拉克教授的自言自语，尤其是用普通话的自言自语，他认为贝拉克教授普通话这么好，都是自己和自己对话练出来的。
“我先……”
“马院长！”贝拉克教授忽然说道，“支援天河的医疗队什么时候出发？我也要去。”
“……”马修德怔怔的看着贝拉克教授的背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贝拉克，你个蠢货，那是完美病毒！你想死在天河么！”
“可是我能感受到boss的绝望，我有预感，这次去天河市，能看到boss全部的实力。你不认为这是一种崭新的认知么？我相信我的水平和boss之间只差一点点。”
“你就像是布鲁克林的小混混一样无知！”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吼道，“完美病毒，在boss临走的时候，我已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死亡的阴影。他虽然没说，但我认为boss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
“越是死亡，就越是能激发人类的潜能。难道你不好奇boss会变身成为什么状态的怪物么？”
马修德把头低下，看着地面，只听了几句话，便说道，“贝拉克教授，去天河支援的名单是吴老师……也就是你说的boss定下来的。如果你要去，需要吴老师的同意。”
“病理盆。”贝拉克教授说道。
器械护士没有反应过来，她早都在贝拉克教授的语言轰炸中变得麻木。
“我的天！专注，专注！真难以想象，这是boss一手创建的医院。怎么会有这么不专业的护士在？梅奥手术室里的大妈们反应都要比你快，我觉得你的神经反射弧像是恐龙一样长！恐龙！白纪的！”
“……”器械护士怔了一下，见贝拉克教授手里拿着的钳子已经开始取出病理标本，连忙把病理盆递上去。
她没敢反驳。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和精神病患者争执，在贝拉克教授的领域里，连吴冕都不能战胜他。
“我先走了，海涛，随时联系。”马修德叹了口气，转身匆匆离开，速度要比来的时候快了无数倍。
11分钟后，冲洗完毕，贝拉克教授转身下台，“你送患者去重症，我联系boss。”
“贝拉克教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助手问道。
“没有，手术做的很完美，明天患者就能转出重症。”贝拉克教授说道，“我可是boss医疗组的精英手术医生，患者在重症住24小时以上，boss会逼着我从楼上跳下去。你们不知道，他一旦凶起来额头上像是长了一对角，大魔王这个称呼真的是太贴切了。”
984 神圣感召
下了手术台，贝拉克教授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更衣室。
他拿出手机，刚想和吴冕视频，首先看到一则推送——美国的包机已经到达天河市，进行撤侨。
贝拉克教授毫不犹豫，马上点开新闻。
身穿正压防护服的小伙子们看起来特别精神，唯一的缺陷是来的飞机是一架货机。贝拉克教授犹豫了一下，开始继续往下看。
果然，就像是贝拉克教授猜想的一样，货机看着简陋，前后只用塑料布隔离，但在“托盘”式座位后方，是长方形的cbcs系统。
简直完美！
这是科技的碾压，尤其是看到天河市的狼狈后，这就是来自山巅之城的荣耀！！贝拉克教授兴高采烈的看完新闻后拨通了吴冕的视频。
“boss！”贝拉克教授下意识的双脚并拢，脸上露出笑容，看着视频里的吴冕说道。
“贝拉克，找我有事？”
“我听说你那面需要人。”贝拉克教授说道，“作为医疗组的精英成员，我申请去支援。”
“别开玩笑了。”吴冕淡淡的说道，“我正在忙着做数学模型，没时间和你开玩笑，挂……”
“boss！”贝拉克教授知道吴冕说完话之后肯定要挂断视频，连忙在最后0.1秒前喊住吴冕。
“嗯？”吴冕头都没抬一下，鼻子里哼出一个声音。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那面很艰难，boss，请允许我参加医疗队。我想，这就是你说过的国际主义精神。”贝拉克教授说道。
“别闹了。”吴冕严肃说道，“今天你们的飞机过来撤侨，事情要比想象中还严峻，你还不抓紧时间回麻省？”
“boss，你也看到了？”贝拉克教授兴奋的说道，“cbcs集装箱生物控制系统，它终于登上历史舞台了！看见我们正压防护的小伙子了么，每一个都那么精神！简直太棒了！”
吴冕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贝拉克教授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开始有丝分裂。
“长13.4米，高2.44米的cbcs集装箱生物控制系统是这么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我觉得大统领简直太高调了，这样不好。”
“不，这是山巅之国必须要做到的！我们一切都要做的最好！这里满满是花香，流淌着牛奶，全世界每一个人都喜欢山巅之城，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
“可是boss或许不会喜欢。这相当于在世界所有人的面前恶狠狠扇了boss的祖国一个巴掌，你看他的脸色似乎正在变的难看。”
“这是事实，难道不是么。懂的都懂，cbcs集装箱生物控制系统，一个可容纳四个病人和四个护理员的病人治疗区；一个可安全穿脱防护设备的前厅；一个供两名医护人员使用的休息区。cbcs不仅可以适配大型货机，卡车、火车等运输途径也同样实用。”
“简直完美！但是太炫耀了，我想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吴冕忽然笑了，“贝拉克，你的话真多。”
贝拉克教授怔了一下，分裂体迅速合二为一，讪笑说到，“boss，我不是有意嘲弄你。这是科技水平的碾压，我想作为一名自然科学的科学家，你一定不会故意否定这一点。”
“我当然不会否定这一点。”吴冕说道，“cbcs的hepa过滤系统是我领衔设计的，贝拉克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cbcs还是密闭结构，并且自带通风和消毒系统，整个容器均保持负压，进气和排气都要经过hepa过滤，还能自供16小时氧气！这都是你设计的，我知道，boss！”
“别扯淡，负压系统和我没关系。”吴冕道，“你要说什么，我这面忙着呢。”
“boss，连cbcs集装箱生物控制系统都用上了，我想你那面的情况一定很危急，是不是？”
“继续，赶紧分裂，两个人跟我说，节省时间。”
“……”贝拉克教授哭笑不得，“boss，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是发明了用手术来治疗肺炎的新术式了么？”
“贝拉克，我真想把你的头塞进马桶里，让你清醒一下。”吴冕恶狠狠的说道，“你的问题让我深深的内疚，我没把你教育好。出去别特么说你是我医疗组的成员，我的天，简直太可怕了。要是让克利夫兰的那群碧池知道，麻省还要脸么！”
“我就说不可能！”贝拉克教授的分裂体直接训斥道，“看看吧，又被boss抓住了错误，这下糟糕了！这件事情一定会被楚记住，被boss说一辈子。”
“第二件事。”吴冕冷冷说道。
听到吴冕冷厉的语气，贝拉克教授一下子合二为一，“boss，你要做手术，为什么？”
“这面很多普通患者堆积着，几百万人的大城市，总要有人看病、做手术才行。”吴冕道，“现在知道了？抓紧时间回麻省，地球是很危险的。”
“boss，我感觉你要爆发小宇宙。”贝拉克教授兴奋的说道，“我申请去援助！贝拉克永远站在伟大的boss身边，成为一道最美丽的背景。”
“你知道ro值在6以上的烈性传染病是什么概念么？你知道cbcs集装箱生物控制系统为什么要动用么？”吴冕问道。
“boss，你都不怕。”
“这是我的祖国，死就死了，哪的黄土不埋人呢。”吴冕淡淡说道，“可是你不一样，抓紧时间回麻省。”
“boss，我认为你说的不对。”
“boss怎么可能不对，贝拉克，你简直太狂妄了，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呢么！”
一个小脑袋出现在视频里，楚知希问道，“贝拉克又分裂了？”
“唉。”吴冕叹了口气，“非要来支援。”
“咦？他为什么？是读了教员的书，获得神圣感召了么？”
“……”吴冕瞥了楚知希一眼，“丫头，别这么说话，给我一种你也要分裂的感觉。”
视频对面的贝拉克看见楚知希后忽然又合二为一，哈哈大笑道，“楚，你竟然把头发头剃了，那可是你的宝贝！”
“贝拉克，我同意你过来。”吴冕冷着脸，沉声说道，“你要是想来就来吧，到天河，我教你作为一名下级医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
985 撤侨的生化战士
贝拉克教授用头撞墙。
自己太大意了，怎么不知不觉就犯了大魔王的忌讳。
说boss什么都无所谓，他有时候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根本不会计较。
可一旦说到楚……
贝拉克教授用手抓着头发，他忽然不想去天河市了，那里太危险，贝拉克想回家。
手机响起。
“贝拉克，我和马院说完了。”吴冕的声音有些冷，“你跟着老任一起来。如果我看不到你，我建议你考一个其他专业，因为你的医师执照会被吊销，我不忍心看着你饿死。”
“……boss，我错了。”
“哥哥，你别生气么。”楚知希在一边说道，声音清楚的传出来，贝拉克感动要流眼泪。
可是电话就此挂断，贝拉克呆呆的拿着手机，一声不吭。
……
……
“哥哥，真生气了？”楚知希笑着问道，“不至于吧。”
“没想到贝拉克那货要过来，正好给我搭把手。”吴冕道，“没生气，他又没说什么。”
“可是他来，真的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
看着吴冕严肃的表情，楚知希问道，“哥哥，你今天情绪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穿防护服出了一天门诊，有点累？”
“怎么会。”吴冕道：“你都不累。开完会，我就看到美国的货机来撤侨的消息了。”
“撤侨，这也正常吧。”楚知希道：“天河市的情况这么严重，他们撤侨也是理所应当。”
“嘿。”吴冕冷笑一声，“丫头，你该不会真以为美帝是爱民如子的那种国家？”
“emmmm，总听你说他们根本不在乎，可能是我被洗脑了吧。看泰坦尼克号、拯救大兵瑞恩里，美帝都是这样。”楚知希笑眯眯的说道，头上隐约闪烁着光芒，让吴冕觉得有些不喜欢。
“别傻了。”吴冕苦笑，伸手摸了摸楚知希的头发。
沙沙的响，楚知希的头发比自己的头端，吴冕心里有些难受。
“哥哥，你盘我。”楚知希感觉出来吴冕情绪的波动，故意开玩笑。
“来的人员全部正压防护服，跟生化战士一样。”吴冕冷笑，“还带着mriglobal 为紧急生物突发情况专门打造cbcs系统。”
“emmm……”
“毛衣战没捞到什么好处，这是逼着全世界和咱们断绝联系，要让咱们社会性死亡的节奏。”
“会么？”
“h1n1，美帝死了多少人，你又不是没亲眼见过。就连数据都能不断修改，过几年就变成几十万，根本没人在意。”吴冕冷冷说道，“你猜撤侨回去后会怎么做？”
“没问题的人员隔离，有问题的治病。”楚知希说道，“还能怎么做？哥哥，你是怎么想的？”
“像是海湾战争一样，高科技手段全部用上，把世界看傻眼。”吴冕道，“海湾战争之后，咱们国内军方从脖子以下全部整改，几乎没有国防20年。”
说着，吴冕深深叹了口气，眼睛看着窗外的漫天阴霾，怔怔出神。
“哥哥，担心也没用。”楚知希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好休息，明天的工作会更累。”
“嗯，决策的事情交给校长好了。”吴冕道，“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沉默良久，吴冕忽然问道：“丫头，你说要是全国都封闭，会是什么样？”
“不可能。”楚知希秀眉微微皱着，鼓腮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
“全国啊，那可是！960万平方公里，14亿人口！”楚知希道，“我记得03年s病毒时期学校封闭，到现在的青春剧里都还是伤痕回忆。要是全国……不可能了，大家都宅在家里，吃喝怎么办？这个国家都得崩溃。”
吴冕略有些愁苦，他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次，最后依旧是死路一条。
死局！
难道国运真就这么断了么？！
看着窗外的阴霾、冬雨，吴冕想到自己在老鸹山上和林道士说的话。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
2040年还有转机？或许吧。只是这20年，所有人要吃多少苦。
一声长叹。
……
louis结束了在美国繁忙的工作，踏上了回乡过年的飞机。
他是美籍华人，已经在美国定居20多年，今年是换成美籍后第一次回到故乡天河市过年。
没想到的是louis刚刚回来，就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
1月18日，小区居委会通知了业主，路上已经开始设立路障，让大家不要出门，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可能比想象的要严重。
直到封城的那天，louis欲哭无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几十年没回来，一回来就赶上这么大的事情！
他日夜期待，希望事情有转机。
1月25日，louis先生收到美国大使馆发来的邮件通知美国决定撤侨，要求想撤离的美国公民尽快向大使馆登记。
louis先生当机立断，回家！
1月26日，下午16点22分，louis来到机场。
安检相当严格，当他看到身穿正压防护服、像是电影里生化战争中出现的生化战士一样的人时，louis觉得心里和安稳。
还得是强大的美利坚！
这群小伙子真棒，身上的正压防护服看着就透出一股子安全劲儿。
手续再怎么繁琐，louis也认可。
毕竟这次流行的病毒有多厉害，他亲眼目睹。这些天的焦虑，让他看见身穿正压防护服的年轻人时，差点没扑上去亲吻面罩。
上飞机前的检查工作耗时尽11个小时，程序非常繁琐，并且包括安检在内的所有工作都是由美国的工作人员执行的。
虽然是货机，坐起来并不舒服，可是没人在意。
能逃离天河市，这就是神祗的安排。
louis决定回去后一定去教堂祷告，感谢神派了飞机和未来生化战士接自己回家。
检查很细致，乘客们只要有一点咳嗽的症状或体温略高都要被重点关注，按照情况座位分区，或被安排乘坐不同的飞机。
整个旅途中，美国工作人员为所有乘客测了两次体温。
虽然不提供餐饮，但工作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为大家分发新的口罩，并安全回收用过的旧口罩。
回到美国，过了隔离期，就再也不用戴这该死的口罩了！louis心里想到。
而且他注意到一点——飞机上发的口罩都是3m生产的n95口罩，4小时一换，和天河市有着本质的不同！
感谢神祗，louis先生一路祷告着，回到美利坚的土地上。
986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要说科技，还得是大美利坚！louis先生是这么想的，事实展现出来的一切也都是如此。
源源不断的口罩、正压防护服的棒小伙和漂亮的姑娘、虽然货机机舱简陋，但好像还有高科技的隔离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如此，可是在飞机上大家心情都很忐忑。上飞机前，他们听到了一些流言，每个人心底都有些阴霾，怕被山巅之城抛弃。
经过近13个小时的飞行，他们终于飞抵美国，来到了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开始14天的隔离生活。
刚到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工作人员就为他们举行了“欢迎仪式”，细致地介绍了隔离生活的情况以及各类注意事项。
阳光、青草、服装整洁的工作人员，大家松散的站在周围，和平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戴着口罩，却并没有任何其他强制措施。
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放下心。
房间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带小孩的家庭可以入住套间，除此外还有双人间和单间。
在隔离期间，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免费发放n95口罩、一次性手套以及温度计。
所有人都需要每天测量体温两次，并且把结果上报。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louis先生只是很偶尔的会想为什么不是在某家知名的医院，而是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呢？
似乎在美国有类似的传统？
louis先生没有觉察出来任何异样，流言不翼而飞。
每4小时免费发放的n95口罩，证明大美利坚储存量巨大，像是他们的牛排、大house、四季开着的空调一样，根本不在意消耗。
浪费，就是一种美。
louis先生经历了天河市至暗时刻，他很清楚一只n95口罩在天河市意味着什么。
与天河市相比，大美利坚就是天堂，真不愧是山巅之城。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形容，24小时之内的反差太大，louis先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就像是大兵瑞恩一样，自己也得到了拯救。
希望隔离结束，早点回到纽约去上班，louis先生心里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期待，同时也很担心在天河市的亲戚。
要是他们也移民就好了，louis先生有些惋惜。
这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的像是“精心”布置的展览，
完美的展示了大美利坚的科技、宽容、博爱
完美的仿佛是一个秀场，再次像全世界展示大美利坚的强大无敌。
有两名确诊患者被带到充满科技感的病房进行治疗，具体情况louis先生不得而知。
可是他确信确诊患者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并且一定会痊愈。
在此刻，louis先生对大美利坚充满了信心。
很快，大统领召开记者发布会。
曾经被英加联军烧毁、又涂上白漆的宫殿成为背景。
绿意盎然的草坪，大统领特有的、充满了激情的演讲让观看的人为之欢呼。黄色的头发迎风飘扬，像极了一面旗帜。
大统领公布了一段视频。
和雷神山医院的建设不一样，并不是24小时不间断直播，大统领只公布了几个相关画面。
在大统领的新闻发布会上，干净整洁的病房走廊充满着未来科技感，就像是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那样，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无人病房！
很快，智能机器人端着水杯、瑞德西韦以及其他治疗的药物来到病房门前。
患者打开房门，开始服用药物。
智能机器人彬彬有礼的说了一句祝福的话，仿佛它是一名真正的护士，履带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转身”离去。
这一幕迅速在全球传播。
与天河市无数身穿防护服、每天累成了狗，遇到紧急抢救的时候还会出现呼吸性碱中毒的华夏医护人员相比，智能机器人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媒介。
它们不怕病毒，与病人接触后第一时间就会消毒。而且它们没有意识、没有呼吸，只会按照程序办事。
这才是彻底的隔离手段！
大美利坚像是海湾战争一样，在最开始就展现出无以伦比的科技、技术实力，以及细腻而亲切的人文关怀。
它像是灯塔一样伫立在山巅，无数人为之欢呼雀跃。
而与此同时，吴冕正在一边做着手术，一边偶尔扫一眼，看新闻播报。
这一幕没有给吴冕带来任何震撼，只是他眼睛里的光芒有些黯淡。
一连串的组合拳，透着一股子蓄谋已久的味道。
因为少了福特基金等基金会赞助而潜伏已久的那些人闻风而动，网络媒体上充斥着对大美利坚的羡慕、崇拜，乃至膜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与天河市的情况相比，大统领展现出来的画面的确就是天堂。
“吴老师，美国那么先进么？”器械护士看见机器人的那一刻，也被震撼到。
“还行，但智能机器人……这个比较扯淡。”
“我看着真像科幻电影里的场面。”器械护士的声音有些微弱，长时间身穿防护服的工作让她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你说对了，这只是电影。”吴冕道，“精心设计出来的电影，为的就是文宣。”
“文宣？”
“广告。”
“……”器械护士哑然。
吴冕没有继续说什么，哪怕面对的是广告，他也知道真实的大美利坚是什么样，但这一连串的组合拳依旧让吴冕承受了一万点伤害。
连已经很贴近真相的吴冕都被破防，更不要说其他人。
甚至有时候吴冕都怀疑马里兰的军事基地里，无数顶尖的科学家已经研制出可以有效控制病毒ade效应以及变异的方法。
虽然在吴冕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他不能接受。
美利坚还没到狗急跳墙的时候，掌控着铸币权、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的他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除非他们确信自己能控制局面。
这一刻，吴冕有些迷茫。
但是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他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切开、游离、结扎，一根肿胀的阑尾被顺利切下来。
没有腔镜设备，吴冕用开刀的方式做手术，像是用身体阻挡洪水的解放军战士一样，本能的没有放弃。
……
……
注：可能是记忆错误，始终记得都是26号开始的。实际数据是29号，那……就这样吧~~~鞠躬
986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要说科技，还得是大美利坚！louis先生是这么想的，事实展现出来的一切也都是如此。
源源不断的口罩、正压防护服的棒小伙和漂亮的姑娘、虽然货机机舱简陋，但好像还有高科技的隔离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如此，可是在飞机上大家心情都很忐忑。上飞机前，他们听到了一些流言，每个人心底都有些阴霾，怕被山巅之城抛弃。
经过近13个小时的飞行，他们终于飞抵美国，来到了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开始14天的隔离生活。
刚到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工作人员就为他们举行了“欢迎仪式”，细致地介绍了隔离生活的情况以及各类注意事项。
阳光、青草、服装整洁的工作人员，大家松散的站在周围，和平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戴着口罩，却并没有任何其他强制措施。
直到这时候所有人才放下心。
房间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带小孩的家庭可以入住套间，除此外还有双人间和单间。
在隔离期间，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免费发放n95口罩、一次性手套以及温度计。
所有人都需要每天测量体温两次，并且把结果上报。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louis先生只是很偶尔的会想为什么不是在某家知名的医院，而是在特拉维斯空军基地呢？
似乎在美国有类似的传统？
louis先生没有觉察出来任何异样，流言不翼而飞。
每4小时免费发放的n95口罩，证明大美利坚储存量巨大，像是他们的牛排、大house、四季开着的空调一样，根本不在意消耗。
浪费，就是一种美。
louis先生经历了天河市至暗时刻，他很清楚一只n95口罩在天河市意味着什么。
与天河市相比，大美利坚就是天堂，真不愧是山巅之城。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形容，24小时之内的反差太大，louis先生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就像是大兵瑞恩一样，自己也得到了拯救。
希望隔离结束，早点回到纽约去上班，louis先生心里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期待，同时也很担心在天河市的亲戚。
要是他们也移民就好了，louis先生有些惋惜。
这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的像是“精心”布置的展览，
完美的展示了大美利坚的科技、宽容、博爱
完美的仿佛是一个秀场，再次像全世界展示大美利坚的强大无敌。
有两名确诊患者被带到充满科技感的病房进行治疗，具体情况louis先生不得而知。
可是他确信确诊患者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并且一定会痊愈。
在此刻，louis先生对大美利坚充满了信心。
很快，大统领召开记者发布会。
曾经被英加联军烧毁、又涂上白漆的宫殿成为背景。
绿意盎然的草坪，大统领特有的、充满了激情的演讲让观看的人为之欢呼。黄色的头发迎风飘扬，像极了一面旗帜。
大统领公布了一段视频。
和雷神山医院的建设不一样，并不是24小时不间断直播，大统领只公布了几个相关画面。
在大统领的新闻发布会上，干净整洁的病房走廊充满着未来科技感，就像是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那样，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无人病房！
很快，智能机器人端着水杯、瑞德西韦以及其他治疗的药物来到病房门前。
患者打开房门，开始服用药物。
智能机器人彬彬有礼的说了一句祝福的话，仿佛它是一名真正的护士，履带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转身”离去。
这一幕迅速在全球传播。
与天河市无数身穿防护服、每天累成了狗，遇到紧急抢救的时候还会出现呼吸性碱中毒的华夏医护人员相比，智能机器人简直就是最完美的媒介。
它们不怕病毒，与病人接触后第一时间就会消毒。而且它们没有意识、没有呼吸，只会按照程序办事。
这才是彻底的隔离手段！
大美利坚像是海湾战争一样，在最开始就展现出无以伦比的科技、技术实力，以及细腻而亲切的人文关怀。
它像是灯塔一样伫立在山巅，无数人为之欢呼雀跃。
而与此同时，吴冕正在一边做着手术，一边偶尔扫一眼，看新闻播报。
这一幕没有给吴冕带来任何震撼，只是他眼睛里的光芒有些黯淡。
一连串的组合拳，透着一股子蓄谋已久的味道。
因为少了福特基金等基金会赞助而潜伏已久的那些人闻风而动，网络媒体上充斥着对大美利坚的羡慕、崇拜，乃至膜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与天河市的情况相比，大统领展现出来的画面的确就是天堂。
“吴老师，美国那么先进么？”器械护士看见机器人的那一刻，也被震撼到。
“还行，但智能机器人……这个比较扯淡。”
“我看着真像科幻电影里的场面。”器械护士的声音有些微弱，长时间身穿防护服的工作让她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
“你说对了，这只是电影。”吴冕道，“精心设计出来的电影，为的就是文宣。”
“文宣？”
“广告。”
“……”器械护士哑然。
吴冕没有继续说什么，哪怕面对的是广告，他也知道真实的大美利坚是什么样，但这一连串的组合拳依旧让吴冕承受了一万点伤害。
连已经很贴近真相的吴冕都被破防，更不要说其他人。
甚至有时候吴冕都怀疑马里兰的军事基地里，无数顶尖的科学家已经研制出可以有效控制病毒ade效应以及变异的方法。
虽然在吴冕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但这种玉石俱焚的做法他不能接受。
美利坚还没到狗急跳墙的时候，掌控着铸币权、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军队的他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除非他们确信自己能控制局面。
这一刻，吴冕有些迷茫。
但是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他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切开、游离、结扎，一根肿胀的阑尾被顺利切下来。
没有腔镜设备，吴冕用开刀的方式做手术，像是用身体阻挡洪水的解放军战士一样，本能的没有放弃。
……
……
注：可能是记忆错误，始终记得都是26号开始的。实际数据是29号，那……就这样吧~~~鞠躬
987 毁三观的事情
“看！我大美利坚！”贝拉克教授正在训练穿脱防护服，开心的跳起来。
马修德心情沉闷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口罩越来越憋闷，他真想走出去，深深吸一口外面零下三十度冰冷的空气。
“我就知道，boss说的不完全对！屁股决定脑袋，这是boss经常说的话。他的智慧总是针对伟大的美利坚，但愿这一次他能想懂。”
“贝拉克，你要小心，当着boss面绝对不能说这些话。”
“当然，我又不蠢，要是和boss说他错了，第二天我的执照就会被吊销！”
有丝分裂的过程很玄幻，仿佛是量子状态下进行的，不知不觉贝拉克教授已经完成分裂，开始自己与自己对话。
陈露和任海涛没有看新闻，他们慎重的穿脱防护服。
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6个小时，这是最后训练的时刻。
天河市的情况很严重，甚至可以说是危重。
吴冕在视频里说了不下三次，如果做不好防护工作，来到天河非但什么都做不了，反而要给天河人民添麻烦。
“人工智能一定有了新的突破，瑞德西韦肯定是治疗这次肺炎的药，就像是达菲一样！”
贝拉克教授唠叨着，他很兴奋，尤其是看到瑞德西韦有效之后，更是如此。
被boss强行拉去天河，至少贝拉克是这么认为的，他很担心。
可是新英格兰医学杂志正在审核，准备马上刊登的一篇论文让贝拉克充满信心。
1月15日，一名35岁男子结束了在天河市的探亲，返回到了美国华盛顿州家中。
他在返回美国后出现了一些咳嗽和发热的症状。
1月19日，在华夏确定天河市出现新型肺炎后，他虽然没有明显症状，却依旧去医院就诊。
甲型流感、乙型流感、副流感、呼吸道合胞病毒、鼻病毒、腺病毒和四种已知会导致人类疾病的常见冠状病毒株的病原体试验均为阴性。
当时拍片没有发现异常，但因为有疫区旅行史，医务人员还是给他做了rrt-pcr。
第二天结果出来，
阳性！
入院后的最初几天，患者所接受的基本都是对症治疗。
例如使用对乙酰氨基酚和布洛芬退热，使用昂丹司琼抑制呕吐，愈创木酚甘油醚止咳。
1月24日，患者入院的第5天，胸片结果发现左下肺叶有肺炎的表现，患者的血氧饱和度也逐渐下降，到了90%。
1月25日，入院第6天，医护人员开始给患者使用鼻导管输氧，考虑到有可能出现医院获得性肺炎，他们给患者上了头孢吡肟和万古霉素进行抗菌治疗。
然而患者的情况并没有改善，患者在入院后持续高热、疲劳和咳嗽。
1月26日晚上，医护人员在认真考虑后，决定用一个还没有正式获批的新药——remdesivir！
在天河市的肺炎爆发之前，瑞德西韦就出现在专业人士的视野之中。在天河疫情爆发后，瑞德西韦被认为是治疗这次肺炎的特效药物，就像是贝拉克教授说的那样，它就是针对h1n1的达菲！
拯救世界的重任落到新药瑞德西韦的肩上。
在静脉输注瑞德西韦之后的第二天，患者严重的病情开始出现逆转。
1月27日，患者的呼吸症状获得了很大好转，他不需要再吸氧了，血氧饱和度提高到了94%~96%，双肺下叶的啰音消失，食欲也开始恢复。
现有证据表明瑞德西韦有效！
“吉利德公司，不愧是号称制药界的苹果公司！”贝拉克教授兴奋的吼叫着，吴冕不在，其他人在他眼睛里像是尘埃一样根本不存在。
“是的，它的董事长成为大美利坚的国防部长之后，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毫无问题，吉利德公司早就做好了准备！”
“拉尔夫·巴里克这个狗娘养的研究了快二十年，终于还是……”
马修德怔了一下，他听到贝拉克教授分裂后的自言自语，本来准备从脑子里清除出去，可是刚刚他说的话似乎涉及什么敏感问题。
竖起耳朵，马修德抵抗住贝拉克教授的精神攻击，想要努力再搜集一些相关信息。
然而，贝拉克教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两个他瞬间合二为一，开始很罕见的沉默下去，专心练习穿脱防护服。
马修德皱眉，拿出手机，搜索吉利德公司。
1987年6月22日，吉利德科学公司注册成立，乙肝用药是吉利德公司的专利，国内基本都是仿制药，这一点马修德清楚。
可是按照贝拉克的说法继续搜索的时候，马修德渐渐开始疑惑。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眼中，要不是贝拉克教授说什么国防部长之类的话，马修德肯定认为只是重名那么简单。
1988年，拉姆斯菲尔德加入吉利德科学公司董事会。
1997年1月，拉姆斯菲尔德成为吉利德科学公司董事长。
2001年，拉姆斯菲尔德出任美国国防部长。
马修德直到这时候才知道美国的国防部长竟然曾经是一家世界五百强公司的董事长。
这特么的！
在马修德的三观里，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三观尽毁，碎了一地。
难道不应该是职业军人才能进入国防部的么？怎么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的董事长竟然能指挥三军作战呢。
但是有关于吉利德公司的资料除此之外都变得很平淡，马修德不觉得有任何价值。
贝拉克教授好像还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研究二十年什么的。
马修德按照音译，努力回忆、搜索。
拉尔夫·巴里克教授，几经错误后，他找到这名病毒学家的履历。
拉尔夫·巴里克是北卡罗来纳大学冠状病毒专家。
早在2008年11月25日，他就纂写论文，声称可以合成早在自然界消失的s病毒。
2010年，拉尔夫·巴里克的实验室开始研究冠状病毒如何复制，并影响宿主。
2012年9月，拉尔夫·巴里克从美国过敏症和传染病研究所获得2140万美元的资助，用于研究威胁生命的病毒感染。
接下来，马修德还搜索到更让他震撼的消息。
2013年，石正丽团队从云南省一个偏僻的洞穴中的蝙蝠身上成功分离到一株病毒，它比以往发现的所有s病毒都要接近本源，且可以感染人类。
利用石正丽团队发现的蝙蝠携带的s病毒——shc014-cov基因序列中的表面蛋白，病毒基因编辑大师拉尔夫·巴里克用基因编辑技术改造出更新型s病毒。
而且可以确定的是，拉尔夫·巴里克新编辑出来的病毒能够感染人类，这是他亲口说的，并且类似的话出现在文献里。
马修德的眼睛都直了，这特么是作死么？
不对，拉姆斯菲尔德……美利坚国防部长……病毒编辑大师拉尔夫·巴里克……
这一系列词汇出现在马修德的脑海里。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发热，难道天河市的病毒并不是自然存在的？马修德知道最近有关于病毒来源于蝙蝠的结论盛行，他本人也比较反感吃蝙蝠。
那玩意看着就可怕，真不知道食客们是怎么下嘴的。
可是贝拉克教授有丝分裂过程中说漏了嘴，让马修德找到一丝破绽。
但他还是不信。
马修德有最基本的良知，拉尔夫·巴里克的做法简直就是反人类，难道世界科学界都是疯子？没人声讨？
如果是真的，
还有天理么！
还有王法么！
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马修德才找到另外一个碎片信息。
巴黎巴斯德研究所的病毒学家西蒙?韦恩?霍布森反对拉尔夫·巴里克这种类型研究。
他告诉《自然》杂志：“这种研究并没什么好处。如果新的病毒逃走了，没有人能预测出它的轨迹。”
而几乎与此同时！
2015年10月下旬发表在圣地亚哥idweek会议上的一项由美国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和吉利德科学公司的科研人员共同进行的一项研究表明，试验新药瑞德西韦gs-5734可以有效抑制埃博拉病毒的扩散和自我复制。
随后拉尔夫·巴里克以及其团队开始了对瑞德西韦的大肆吹捧。
三连助攻，直到今年1月10日，拉尔夫·巴里克还发表了一篇论文，表明瑞德西韦对可能发生的冠状病毒导致的肺炎有作用。
马修德看不懂专业的论文，可是身为一名老医务处长，他明白人心。
一个又一个惊悚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他有些疑惑，开始上网搜索刚刚的新闻，并且循环播放。
相关视频，马修德看了一遍又一遍，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可一系列的数据都来源于世界顶级科学期刊，包括反对意见。
制造可以感染人类的病毒，然后又制造解药……真的这么无耻么？
马修德虽然已经被社会摩擦了无数年，还是在医务处这种部门被摩擦，可他怎么说都是一名医生。
治病救人，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话，是一句高大上的口号。但这些年，马修德亲眼目睹了无数医生都是这么做的。
而美国，传说中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他们怎么会允许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呢。
马修德无法接受这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马修德的眼前出现农历二十九那天文艺汇演上最后一幕。
保卫家乡
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中国
歌声嘹亮、激昂，马修德感觉自己的腿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988 送别（上）
六小时后，剑协医院支援天河的三人小队整装待发。
陈露眼睛发红，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将近一个小时前她给赵哲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一直都是这样。
戴上口罩的贝拉克教授还在不断的喃喃自语，谁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马修德觉得贝拉克不戴口罩也没事，他“喷”话的速度让病毒无机可乘，根本不能通过呼吸道感染。
甚至马修德猜测在贝拉克教授熟睡之后，说话的速度会更快。毕竟深睡眠状态下，说不定这货会有丝分裂出更多的他自己。
这种人是怎么成为世界级顶尖外科医生的？难道真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么。
“一定要注意安全。”马修德最后一次叮嘱。
“马院，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陈露低声说道。
“这是保温箱，温度是4摄氏度，日达仙厂家送来的。”马修德把箱子的钥匙交给最年轻的陈露，不厌其烦的叮嘱，“里面是1160支日达仙，去了之后不管吴老师愿不愿意，全员每天都要打针。”
“是。”
不管有用没用，只要可能有一点点作用，所有手段都会用上。
马修德一支日达仙都没有留，把黑山省经销商的库存一扫而空，全部装在恒温箱里，和防护用品一起送上飞机。
因为包装盒太大，携带起来特别麻烦，马修德把包装拆掉，里面的注射用水也没携带，纯纯的一箱子日达仙。
至于黑山省，马修德不担心。
他已经联系上接红霞经理，并且很严肃的告诉接红霞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日达仙送到医院。
好处，未必会有，但接红霞要是不配合的话，马修德有一万种办法把这家公司的销售量变成零。
身为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院长，要是存心断人财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只是平时马修德不愿、不屑这么做而已。
现在他的眼睛都红了，接红霞也很配合，说已经和意大利总部联系。毕竟早就被中资全额收购，赛升药业的日达仙和沃尔沃一样，都是“国产”货。
“大露！”
赵哲急匆匆的从远处跑来。
他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颊苍白，人瘦了一圈，厚重的衣服看着有些咣当。
“你……”陈露怔了一下。
她没敢提前告诉赵哲自己去天河市，生怕他不让自己去。
虽然在家里陈露说一不二，但赵哲的倔脾气起来，陈露也害怕。家么，两个人相互尊重，只是陈露更强势一点。
面对生死的时候，陈露也有些怂。看到赵哲的一瞬间，她仿佛有了依靠。
“你那面不忙么？”陈露开始转移话题，避免一句话就泪如涌泉。
“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赵哲说道，“领导知道你要去天河，特殊批准我来送你。”
“赵哲，对不起。”陈露有些委屈。
“唉。”赵哲心中千言万语，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露的头剃成平头，长发消失，看起来特别古怪，赵哲觉得有些陌生。
只是这种陌生让他心生凄凉。
他叹了口气，摘掉手套，握着陈露的手。
赵哲的双手冰冷，早已经被冻僵。陈露心疼的把手捧到自己面前，用力的哈气，想要把冰冷的双手暖和过来。
“去天河之后一定要小心。”赵哲把双手放到陈露的脸颊上，温柔的叮嘱道。
“放心，你在家也小心。”陈露低着头，不敢看赵哲的眼睛。
“你那面更危险，我这面没事。”赵哲憨厚笑道，他努力忍住眼泪，深呼吸，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多保重。”
千言万语，汇到最后，还是变成保重两个字。
“嗯。”陈露的头埋的更低，双手放在赵哲的手上，依依不舍。
没有更亲昵的话语，两人沉默着。
机场里空空荡荡，航班越来越少，早已经没了往日的人流熙攘。
冷清的氛围更加剧了心里的惶恐，赵哲的手渐渐用力，他心里有不好的念头，生怕就此失去陈露。
他不敢想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可不管自己怎么不想让陈露去天河市，此时此刻都不能说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喇叭里传来地勤的声音。
马修德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说道，“陈露，出发了。”
陈露点了点头，她的头又低了一些，埋在赵哲的胸前。
赵哲低头，轻轻亲吻在陈露的头发上。
曾经无数次的亲吻，可此时的感觉却有一点古怪。陈露一头秀发早已剪掉，发根像是针一样有点扎嘴。
“在那面自己多小心，不管有什么事儿，马上告诉我。”赵哲喃喃说道。
“嗯。”陈露微微点头。
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在细微动作下被“甩”出来，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马修德默默的看着即将离别，谁也不知道是否有归期的小夫妻的告别。
那滴挂在陈露睫毛上的泪水折射灯光，仿佛泛起一片彩虹，映照在马修德眼前。
他们看着都很狼狈，匆匆的告别，没有一点仪式感。
一转身，可能就是永恒。
马修德早已麻木的心里泛起一股子酸涩，他忍住心里的伤悲，拉起陈露的拉杆箱，向着入口走去。
多留给他们一秒钟、两秒钟也好。
可能在生命中这一点点时间并不重要，但对于即将出征的陈露来讲，很珍贵。
“马院，我来。”陈露的声音在耳后传来，马修德轻轻叹了口气，见陈露跑过来，眼泪在空中飞舞。
她不敢回头，不敢让赵哲看到自己的泪水。
“保重！”陈露左手接过拉杆箱，右手抬起，用力挥舞。
一直到身影消失，陈露也没有回头。
……
……
全国各地机场，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或许主人公不同，可是他们视死如归、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心情是一样的。
无论天河的阴霾多重，他们坚信自己的手臂能驱散那一切！
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989 送别（下）
马修德怔怔看着陈露、任海涛、贝拉克的身影消失，深深叹了口气。
“赵哲，是吧。”
“马院，我是陈露的爱人赵哲。”
“你这是从家来？”
“我从高速入口过来。”赵哲抽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强行咽回去的眼泪还是什么。
“哪个部门的？”
“税务。”
“辛苦。”马修德说道，“开车了么？我送你回去吧。”
“骑着朋友的电动车过来的。”赵哲努力笑了笑，“马院，您忙您的，不用管我。我一会看飞机起飞，自己骑回去就行。”
“行，那我去忙了。”马修德叹了口气，说道，“最近医院是最忙的，这病来的太凶。”
马修德也有感觉，最近几天自己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叹气。有心无力，悲从心来。
无论看到什么，心里都灰蒙蒙的，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马修德在新闻上看到一支又一支的医疗队迎风逆行，从全国各地飞奔天河市。
但天河市就像无底洞一样，不管扔进去几千名乃至上万名医护人员都看不见一点光亮。
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好像还越来越严重。
能做的自己都做了，接下来还要把去前线支援的医护人员家里送口罩和其他慰问品。
不能人不在八井子，连口罩都缺。
要是这样，人心会寒。
“赵哲，你稍等等。”马修德喊住已经背过身似乎在擦眼泪的赵哲，轻声说道，“我车上有口罩，你拿一包。”
马修德说完，直奔机场外走去。可是他忽然感觉到赵哲的脚步停住，站在原地。
“小赵？”马修德回头看赵哲。
赵哲表情有些古怪，戴着口罩，只能看到眼睛。他的眼神绝对没什么善意，隐约带着讥讽与不屑。
“马院，是医院的口罩？”赵哲涩声问道。
马修德怔了一下，旋即醒悟，笑道，“想什么呢。”
“呃？”
“初二开始全员上班，吴冕叮嘱要给每个职工分点口罩。医院和3m合作，有口罩厂。”马修德道，“不过不多，一家五个。”
“还有富余？”赵哲苦笑，“马院，现在我们一天只有一个口罩，就这都是省吃俭用下来的。”
“没什么富裕，n95只留下一些给重症用，剩下的都跟着飞机去天河市了。”
“谢了，马院。”赵哲知道自己误会了马修德，说了声谢谢。
“别客气。”马修德说道，“口罩是医疗用品，看着简单，制作起来麻烦着呢。需要达到医疗标准才能用，肯定不会像其他东西那样，随时随地只要生产就会有。”
“马院，您知道口罩什么时候能不缺么？还有其他防护物资。”赵哲问道，“我听大露说要去天河，就开始担心。据说那面什么都不够，全国的库存送过去，眨眼的功夫就没。”
“消耗量太大，没办法。”马修德说道，“口罩相对防护服还好点，毕竟平时也有人买。这不是赶上春节了么，厂子基本都停工，工人回家过年，所以才开始缺货的。”
“我一个同学在中石化。”赵哲说道，“这几天加班加点干活，比我都累。他那面是真没人，一口气干12-16个小时，在厂房里睡一觉起来继续干活。”
“不一样，你是戗风冷气的，站在外面冻成冰棍。他们是必须要在段时间内生产出大量聚丙烯，还要承担起平抑物价的职责。”
“我同学那面特别搞笑。”赵哲忽然笑了，“大家都想个好听点的口号，可能是石化那面太急，宣传部门就扔下一句——为了口罩，我们拼了！据说全部石化企业正加班加点的干呢。”
“都这时候了，谁有兴致想那些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马修德说道，“我昨天去口罩厂看了一眼，吴冕的同学，段飞你认识么？”
“认识，我们也是同学。”
“他说中石化的喷绒布没涨价，还往下降了一些。”马修德道，“这要是按照市场定价，得挣多少。”
“马院，您在医院，知道的信息多。您说这事儿啥时候能结束？”赵哲问道。
“谁知道呢。”马修德道，“我开始以为天河市封城后一周就差不多，但现在那面不断要人支援，估计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要困难很多。”
“熬着吧。”赵哲有些失落，“只能这样。”
“外面太冷了吧。”马修德笑着问道。
“我担心大露。”赵哲道：“不过路上的时候我想了，吴冕不是在那面么，应该问题不大。”
“对吴老师这么有信心？”马修德问道。
“那小子从小就古灵精怪的，而且能打架，从来没输过。”赵哲道，“我琢磨着这回他也不能输。大露跟我说的时候，我给吴冕打了一个电话，吴冕说除非他死在天河，要不然肯定把我老婆好好带回来。”
“吴老师小时候就能打架？”马修德不想说那些让人伤感的话，他有意识的换了一个话题，缓和一下悲伤的气氛。
“嘿，那时候学校周围的小痞子多。吴冕拎着砖头把他们打了一个遍，我们学校是最安全的。”赵哲道。
两人闲聊几句，都感觉轻松了少许。来到马修德的车后，打开后备箱，马修德拿出五个口罩递给赵哲。
“给家里用。”马修德说道，“一定要小心。”
“嗯。”赵哲用力点了点头，“我肯定要好好的，得等大露回来，我去接她。马院您放心，肯定没事。”
马修德伸出手，和赵哲握了握。
两只手冻得没有一丝温度，硬邦邦的像是两块石头。
赵哲骑上电动摩托，在雪地中艰难前行。
轰鸣声从身后传来，赵哲停下车，站在路边看着一架飞机直冲云霄。
他奋力的挥手，“大露！一定要回来！！”
“大露！一定要回来！！”
压在心底的石头松动，泪水止不住的滑落。没等掉下就被冻上，晶莹剔透，仿佛一连串的珍珠挂在赵哲脸颊上。
那句话陈露肯定没听见，但赵哲偏偏认为她听见了。
站在寒风里目送飞机远去，消失，又过了良久，赵哲才再次骑上电动车离开机场。
990 神秘数字137
“邓区长，文件。”施中华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纸说道。
“知道了。”
邓明接过文件，打开后先习惯性迅速瞄了一眼重点位置。
【由三级甲等综合医院和承担传染病救治任务的传染病专科医院组成，每省（市）组建3批医疗队，（1批开展救治工作，另外2批待命。）】
【二：医疗人员组织与专业要求：每省（市）每批次医疗队需要医务人员135名，具体成员要求如下……】
邓明看到上面的字，微微一怔，纸面上的字里行间仿佛有一股子凌厉气扑面而来。
一向被称为效率不高的公文系统其实并不是外行理解的那样。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有些翻译成外文是一模一样的语句其实在内行看来截然不同。
比如说这次支援天河的文件在意料之中，但邓明没想到措辞会如此严厉。
是的，平淡的语句之中他看到的是严厉与风火。
比如说最近一次工作会议的行文——我区已指派某某（职位）、某某（职位）成立工作组，将在24小时以内上报名单。
如果不巧把“已指派”写成“拟指派”，自己看见文件后，肯定会在30分钟内接到电话询问“这两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拟和已之间有着天壤之别，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秘书早就被淘汰掉。
而一般国家下发的公函里会有“请”的字眼。
就算是在春节值班期间，老练的程序秘书看到了公文中用的是请字，会将本函转给负责相关工作的领导同志。
估计在办公厅接文3小时以内，某位领导已经批示“请财政口某某同志做好经费安排工作”甚至还会鼓励“众志成城”什么的。
而眼前这份文件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毫无商量、客气的口吻。
平时纠缠不清的费用问题更是没提，很明显写文件的秘书在用冷漠而严厉的口吻陈述一件事情。
透过眼前的纸，邓明隐约能看到天河那面烽火连天。
再有就是医疗队的人数与批次……
135名医疗组成员以及“待命”字样，是在告知全国各省市第一批支援人员不要扩大规模。
当然上级肯定是已经考虑过太多的支援人员反而会给天河市带来麻烦，而且已经尽量统筹安排。
全国这么多省，第一批次要去135名临床一线医护人员，还要组建二、三批次支援人员。
天河的情况到了什么程度，真心不用多说，只要稍微有一点敏感度的人都知道。
这封文件上就差写个十万火急，再插三根鸡毛。
“咱们区里医大五院还没建成，省市的意见是从医大一到四院抽调人马。”施中华解释了一句。
邓明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确定文件的紧急程度后他开始仔细阅读文件。
越看越是惊心动魄，邓明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邓明很少看见表达如此清晰的文件，甚至在文件里连人员、职称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文件里很明确的说：
普通患者救治医疗队将分为5组，每组15人，共有75人。
医疗队均由医师和护理人员构成，其中每组医师需有6人，包含：呼吸科4人（副高以上职称2人，主治2人）、感染性疾病科1人（副主任医师）、医院感染管理科1人（副高级职称）；每组护理人员需有9人，包含：呼吸科专科护理人员5人（其中中级以上职称1人）、感染性疾病科专科护理人员4人（其中中级以上职称1人）。
危重症患者救治医疗队共有60人，均由医师和护理人员构成。其中，重症医学科或者呼吸科重症医学专业医师需有12人（副高及以上职称4人，主治8人），重症医学科专科护理人员需有48人（中级以上职称4人）。
135人，标标准准，整整齐齐。
再加上带队的院长和副院长两人，137人的队伍应该已经在准备。
“叫薛春和来。”邓明表情严肃的说道。
“是。”施中华清楚事情轻重，他点头转身去打电话。
邓明敏锐的感觉到事情比自己预计的更加严峻，尤其是眼前这份公函，他反复看了几遍，品味公函没有明说的话。
天河局面怕是撑不住了，邓明最后断然清楚。
自己只是省城的一个区长，最主要的职责是守土。
省城已经有了被感染的患者，那么接下来要做的肯定是通过剑协医院以及县医院严防死守开发新区。
能保证开发新区不被疫情影响经济，这都属于想多了。现在火烧眉毛的事情是——避免疫情在开发新区传播。
……
……
全国各地陆续有医疗队支援天河，消息公开，有细心的人发现137这个数字频繁的出现在眼前。
137，疫散去，大多数人觉得是讨个好口彩。
只是在这种问题上讨好口彩真的有意思么？网上针对137的数字又有无数的讨论。
【137是一个绿色的吉利数字
从19世纪开始，科学家们就开始讨论数字“137”的重要性，有人认为它是大统一理论的线索，能解开宇宙中一些最基本的秘密。
137x729927=99999999
137是化学元素ba的相对原子质量的约数
物理学中的精细结构常数大约等于137分之1。
精细结构常数a结合了自然界的三大基本常数，光速、一个电子携带的电荷和普朗克常数。
物理学家保罗·戴维斯解释称，相对论、电磁学和量子力学都在a这里出现交汇，体现了1 / 137的魅力。】
某个帖子里，有大神如是解释。
137甚至和神秘学以及量子力学扯上关系。
甚至有人脑洞大开，说137是反731，反生化战争。
在网络上热闹的讨论里，痛斥疫情当前还大搞迷信的人有很多。痛斥不务正业，连支援对的人数都有限制。
逆势面前，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
热闹的网络外，135+n模式的各省市医疗支援队的成员们迅速完成集结，登上飞往天河的包机。与此同时，还有各省市努力挤出来的各种防护物资。
战争模式
开启！
991 倾家荡产式的支援
目送飞机消失，赵哲才用冰冷的双手胡乱擦去脸颊上的冰晶，又用力蹭了蹭，以免回检测口让人笑话。
他茫然的在风雪中骑着电动车，一路回到检测站。
“赵哲，你老婆真去天河了？”一个协警问道。
大家在此之前互不相识，但相处了一段时间，渐渐熟悉起来。
“嗯。”赵哲闷声，点了点头。
“希望没事。”协警拍了拍赵哲的肩膀，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肯定没事！”
“肯定！”赵哲点头。
检测站的活很枯燥、无趣。
尤其是在风雪里，冻的人站不住。
赵哲一身厚实的衣服，却也扛不住三九天的严寒。哆哆嗦嗦的连蹦带跳，取暖基本靠抖。要不是有陈露死活塞给他的热宝，赵哲的日子更难熬。
坚持了几个小时，赵哲见时间到了，准备换岗。终于能去电暖气旁边暖和暖和手了，温暖的家现在对赵哲来讲都是梦想里的天堂。
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是那么遥远、珍贵。
刚要去叫人，赵哲看见远处几辆16轮重卡开过来。
这时候还有重卡上路？赵哲蹦了两下，按了按胸前的测温枪，没舍得现在就拿出来。
测一次提问再揣回去，跟揣一个冰坨子似的，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先不急，等重卡开过来再说。
红色重卡在雪地上特别显眼，赵哲觉得要是从无人机上往下看，就像是白雪配腊梅一样。
它的速度不快，司机相当有经验，对雨雪天气的判断很准，提前刹车，一路滑过来。
重卡侧面挂着红条幅——支援天河市，打赢遭遇战！
赵哲怔了一下，这是省城派出支援天河市的重卡，上面满满当当的货物，不知道拉的是什么。
不过猜也能猜到。
大米、白面、猪肉，医疗物资应该不多。
总之家里有什么，找一找库存，全都送过去就是了。千万人级别的大城市，一天生活物资的消耗量惊人。
都这时候了，省里肯定毫无保留，倾家荡产也要保证天河的物资供应。
赵哲客客气气的来到重卡旁边，“师傅，去天河？”
“嗯呐！”司机师傅说道，“咱们省的支援物资。”
“怎么走公路货运？”
“这是剩下的，省里着急，怕来不及。火车皮凌晨已经发过去了。”司机师傅说着，探出头。
赵哲从怀里取出测温枪，给司机师傅测温。
32.2摄氏度。
收回测温枪，赵哲立正，给司机师傅敬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雪大路滑，一路小心。”赵哲说道。
一台一台车过去，赵哲重复着一样的动作，说着同样的话。
收费站里的工作人员、外面来支援的人员一路敬礼，目送支援车队离开。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赵哲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被冻成一大块冰坨子。他努力想了想，才意识到有两个司机没戴口罩。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赵哲没犹豫，连忙喊道：“稍等一下！”
车队行驶缓慢，听到有人喊，一脚刹车停住。
赵哲追上去，从怀里取出马修德给自己的口罩，一台车送了一个。
只是普通的医用外科口罩，上面还带着赵哲的体温。
司机师傅都愣了一下，赵哲给每个司机都送了一个口罩，像是叮嘱陈露一样叮嘱保重。
隔着千山万水，在风雪中逆行而去，都很难。
目送车队消失在风雪里，赵哲才松了口气，准备休息一下。
……
……
飞机上，陈露呆呆的看着窗外云海落泪。
任海涛很闷，一般不说话；贝拉克教授则是另外一个极端，甚至要比任海涛还极端，他不断分裂，自己和自己说话。
“大露，别哭了。”
一张纸巾递过来。
陈露抬头，看见任海涛老实憨厚的一张脸。
“谢谢。”陈露接过纸巾，拉下口罩，小声的把鼻涕擤出去。
“别害怕，我查过资料，只要防护得当就没事。”任海涛说道，“现在的防护条件比03年好多了，那时候都带棉线口罩。明知道防不住病毒，可也不能不戴。”
任海涛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陈露。
“任哥，我不是害怕，就是想家。”陈露擦去眼泪，可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又流出来。
对女孩子哭，任海涛手脚发麻，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刚说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多一丝都做不了。
“任哥，咋没见嫂子来送你呢。”陈露抽噎着问道。
“老夫老妻还折腾啥。”任海涛笑了笑，“机场人来人往的，再被感染了。”
“机场都没人。”
“我没告诉家里。”任海涛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家那位比你凶……”
“……”陈露瞪大眼睛看任海涛。
“二十九那天吴老师要报名，我报名后回家和我媳妇说这事儿，她死活不干。”任海涛说道，“甚至我和她说，以后家里的钱她管，这都不行。”
“你家是你管钱？”陈露的思绪跑偏。
“是啊，我家我管钱。”
陈露打量了一下任海涛，像是重新认识这位老实巴交的麻醉师一样。
“所以呢，不能让我媳妇知道。”任海涛叹了口气。
“可……”
“没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任海涛笑道，“我想了，就两种结果呗。最差就是死在外面，但这种时候不去也不行。”
“任哥，你觉得可能回不来？”
任海涛老老实实的说道：“吴老师多厉害，他去了这才几天就开始叫下一批支援。我觉得天河市的情况可能要超出我们所有人的预期，比……”
“无知！”
任海涛的话被贝拉克教授打断。
“就不应该有任何预期！这是完美的病毒，是史无前例的。”贝拉克教授说道，“包括boss在内，没人有把握，哪怕他是大魔王……”
“不，贝拉克，你简直太愚蠢了！”另外一个贝拉克把自己的话打断，“面对完美的病毒，整个世界会回到中世纪。黑死病！就是这样！”
陈露打了一个寒颤。
“要不是这种病毒只感染黄种人的话，真的就糟了。”贝拉克教授继续唠叨着。
992 我要看看第一次失败的大魔王
“贝拉克教授，您说的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任海涛问道。
“绝对没有。”贝拉克教授说道，“你不知道boss的神奇。大合唱的那天，你见boss上台说了什么？他拿已经灭绝的天花举例子。我太了解他了，在大事上他从来都不吓唬人。”
“这是华夏的切尔诺贝利！”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很伤心，特别伤心，他明知道危险还要去，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boss已经厌倦了迈阿密的海滩、巴西的美女、阿尔卑斯山的雪……”
“巴西的美女是什么意思？”陈露第一时间问道。
任海涛也竖起耳朵，很认真的听贝拉克教授的解释。
“……”贝拉克教授耸了耸肩，“只是一个比喻，你难道不觉得这么说话很有气势么？”
“都是比喻吧，没劲。”陈露鄙夷道。
“除了美女，其他都是事实。boss在迈阿密有一座小岛，他请我们去玩过。”贝拉克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马上说道：“一座海岛，特别大，有庄园、游艇、美女……”
“……”陈露无语。
“吴老师这么有钱？”任海涛疑惑的问道。
“只要他想，钱不是问题，金钱、美元对他也没有特别的意义。”贝拉克得意的说道。
“那他为什么回来？把父母接去不是更好？”
“boss的想法我不明白，就像是天河市的疫情一样，他应该是大脑，而不应该做一只手！”
“国内有最高专家组。”任海涛道。
“除了年龄，我不认为boss比任何一位专家差。当时他和安东尼博士吵架的画面，我到现在还不能忘记，简直太恐怖了！我能感觉到boss绝对有掀桌子的能力，哪怕是面对安东尼博士。”
任海涛和陈露都不知道什么是掀桌子，也不知道安东尼博士是谁，他们面面相觑，对于一个精分患者的话都报以一定的怀疑。
“你们知道么？”贝拉克教授神神秘秘的说道，“麻省的人都在想病毒的来源。你们猜，大家觉得最有肯能的来源是什么？”
“贝拉克教授，我记得你说过，是一直研究病毒嫁接……”
“不，他应该只是有参与。”贝拉克教授说道，“这次流行的病毒是完美级别的，他应该做不出来。”
任海涛摇头。
“是天罚！”贝拉克教授说道：“之所以发生在华夏，也是因为神祗规定的山巅之城受到挑战，所以天神降下完美病毒！”
“蝙蝠？我看最近大家说是蝙蝠身上携带病毒的可能性比较大。”陈露完全听不懂贝拉克神神叨叨的在说什么，小声反驳。
“不可能！蝙蝠虽然很神奇，幻化成人类的蝙蝠的资产已经遍布全世界，但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先生，请你注意我说的是完美病毒，完美！”
对于贝拉克教授神神叨叨的说法，任海涛嗤之以鼻。他信科学，而不是神学。
而贝拉克教授话里话外的意思，欧洲的老贵族都是吸血鬼，这根本不可能么。
“我有一种预感，boss也解决不了这种完美病毒。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解决。不过好在我大美利坚在世界岛上，只要切断和华夏的航班，就能避免病毒传播。”
“那是不是连贸易都不要了？”陈露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关系到人类生存或是死亡，上一次出现类似事件还是中世纪的鼠疫。对了，我听boss说，你们有一个曾经强大的朝代也是因为被鼠疫最后踹了一脚，才导致王超更迭。”
“贝拉克教授，既然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去？”任海涛疑惑问道。
“boss会展现出他无以伦比的技巧，我的手术站在一个门槛上，这道门槛被称之为神与人之间的墙壁。可是该死的boss因为忌惮我的天赋，在我碰触到这道叹息的墙壁后就不肯指点我技巧。而且，我不会被感染。”
“贝拉克，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阴森森的说道，“你在说boss的坏话，难道你就不怕他听到么？”
“可……我说的是实话。”
“boss会在意你的手术技巧？你多大岁数了？42岁！用boss的话说，你现在就是人生最巅峰的时刻。身体、技术、精力都是最好的。有些技巧不是boss不教，而是你学不会。”
“最关键的是这种病毒只会感染黄种人，贝拉克肯定没事。”
任海涛和陈露下意识的想要买个耳塞，贝拉克教授根本不像是普通人聊天那样，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你有来言我有去语。
只要他在，聊天最后肯定变成贝拉克教授和有丝分裂后的他之间的对话。
而且这种对话近似于没有尽头，如果不是生理限制了贝拉克，他能自己和自己说到宇宙的尽头。
机舱里装满了货物，绝大多数都是防护用品，这也是无奈之举。
毕竟航运最快，而最近几天开始货运飞机紧缺，全国、乃至全世界每天不知道有多少航班装满防护物资和生活物资被送到天河市。
陈露耳朵里都是贝拉克教授有意义或是无意义的话语，她眼睛看着窗外，又有点想家了。赵哲不知道在干什么，自己给他带的热宝不知道他用没用。
空中飞行3小时后，美丽的天河市出现在眼前。
飞机在空中盘旋、降落。
“我的神，真的看不到有多少车，很难想象这么大的城市竟然如此空旷。”贝拉克教授贴在飞机玻璃上往下看，惊讶的说道。
“26号开始机动车限行。”任海涛说道，“好像说是建议所有人都在家里。”
“没用的。”贝拉克教授肯定的说道，“我有时候甚至会想，这种完美病毒会不会把汽车也感染了。以后传播病毒的是物体、是环境，而不是人类本身。”
“……”任海涛实在想不懂一名麻省的教授是怎么说出这种完全没有常识的话。
环境怎么会把病毒传染给人类。
也许只是一个玩笑。
“马上就能看到boss了！”贝拉克教授特别兴奋，“我要亲眼看看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魔王面对失败的样子！”
他得意忘形，在飞机降落前的最后一刻说出心里话。
993 乱中有序
飞机降落，约定好的物流公司来取防疫物资。
任海涛看着眼前的清冷画面以及还算是井井有条的秩序，觉得情况并没有着急想象中那么糟糕。
和物流公司交接了物资，任海涛拿到单据谨慎收藏好，这才联系医院来接机的人，走出机场。
人很少，这是天河市给任海涛、陈露的第一个感觉。
很难想象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城市，过去的九省通衢会清冷到这般模样。
“几位老师，辛苦了。”来接机的人是医院机关的科员，他客客气气的说道。
尤其是看到贝拉克教授之后，小科员有些诧异。
“我的天！竟然是这样！！果真是这样！！！”贝拉克教授看了看周围，难以置信的说道，“这就是世界末日么！”
“这位……”小科员刚说了两个字，另外一位贝拉克教授就打断了他的话。
“这里不是世界末日，很干净、很整洁，就是没有人。好像平行宇宙一夜之间把绝大多数的人都带走了一样。”
“人呢？”
“可能都在家吧。”
“不可能！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他们不需要社交么？不用聚会么？无聊会把人逼疯的。”
小科员一脸懵懂，他完全搞不懂眼前的状况。来“支援”的外国人嘴里不断说着乱七八糟的话，有点吓人。
“不好意思，这位是麻省总医院普外专业的贝拉克教授。”任海涛和小科员小声解释道，“他这里有点问题。”
说着，任海涛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脑子有问题也能当医生？小科员怔怔的看着贝拉克教授，不过他很明白麻省总医院在世界医疗界的地位。
“您贵姓？”
“免贵姓任。”
“您就是任海涛任老师吧，吴老师说要来接三个人。”小科员说道，“我帮您拿东西。”
跟着小科员出了机场，上了一台大巴车。
没有热情洋溢的迎接，一切都很简陋。出门后冬雨飘落，微微寒意浸骨。
“各位，吴老师说先带大家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小科员说道，“现在的问题是酒店距离医院有点远，机动车限行。”
“就是说要步行上下班？”任海涛问道。
“唉。”小科员一边帮忙，一边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有志愿者车队，接送医护人员上下班。可据说昨天一名车队的司机被感染了肺炎，开始发烧，大家都怕了。”
“……”任海涛无语。
不是因为大家害怕无语。
面对无孔不入的病毒，志愿者车队的司机们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接送医护人员。
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有点害怕，因为下班的医护人员竟然也成了一条传播途径。
再联想到最近医院确诊了将近几百名医护的消息……
这就是完美病毒么，果然可怕，任海涛心里想到。
“不过院里正在研究方案。”小科员说道，“市里正在调集大巴车，接送咱们医院职工的上下班。但咱是一家小医院，人少，得排队。”
“没事，不管住在哪里，我们听指挥。”任海涛慎重的说道。
他不愿意再继续想这里的任何情况，因为怎么想都没意义。别说一个大型城市，就算是医大二院骤然遇到这种情况，还要保证相对正常的秩序，那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条件艰苦，坚持一下就行，吴老师怎么说就怎么做，这一点上任海涛相当有数。
“吴老师在干什么？”任海涛问道。
“白天出门急诊，昨天下班后又去了手术室做手术。”小科员说道。
“现在门诊患者和手术患者多么？”
“多。”小科员道：“大型三甲医院已经变成肺炎定点医院，集中收治肺炎的患者。其他急诊患者想去也不敢去，所以一听说咱们这面还能看病、手术，就都跑来了。”
“昨天吴老师做了多少手术？”
“16台阑尾炎，8台胆囊炎。”小科员似乎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个数据，“我们医院有协和来支援的普外科医生，他们说没见过这么快的手术速度。”
“做了一夜？！”任海涛惊讶的问道。
白天出门急诊，晚上还要连夜手术，吴老师这是作死呢么？
“好像12点多就回去了。吴老师手术做得快，阑尾炎平均10分钟一台。”
“腔镜？”
“开刀。现在腔镜的耗材跟不上，所有的运力要保证居民的基本生活。”
任海涛大约了解了天河市现在的情况。
只做急诊手术，暂时还不涉及慢诊，这也在合理范围内。
哪怕是肿瘤患者，等一周问题不太大，而即使是急性阑尾炎的患者，等一周的时间也会有相当一部分穿孔、继发腹膜炎。这可是会要命的！
小科员的手机响起，他连忙接通。
简单交流后，小科员脸上有喜色。
“任老师，医院旁边的一家小宾馆的老板说咱们能去那面住。”
“哦？”
“据说是听到医护人员没地儿住，所以老板把员工都散了，留下钥匙，让来支援的医护人员随便住。”
随便住……
没有服务人员……
这样的情况任海涛还是第一次遇到。
“先去看看。”任海涛道。
和吴老师联系，估计这个点他应该穿着防护服正在出门急诊，不可能接电话。
还是先抢个床位再说！任海涛心里有打算。
来到东湖区第三人民医院旁，距离医院不到500米的商业区的一家小宾馆前，大巴车停下。
“我去找老板问问情况。”小科员兴高采烈的说道。
任海涛跟着他一起进去。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戴着蓝色外科口罩坐在前台里，正在匆忙的刷身份证，办理入住手续。
“您好，我是咱三医院的人。”小科员上前打招呼。
994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身份证。”女人头也没抬，直接说道。
“呃……”小科员怔了一下，他也没想到老板娘竟然这么麻利，什么都不问，也不核实身份……的确，这时候还来住店的人除了与抗疫有关系的人之外，闲散人很少。
而且要住的是医护人员，现在普通人能不碰到医护人员尽量不碰。
谁知道在医院里有没有接触到肺炎患者。
据说有的小区拒绝医护人员回家，就是因为其他业主担心感染。这种担心不是没道理，像志愿者车队的司机就被感染了。
“您这里随便住么？”
“嗯，随便住，自己选房间。床单被罩先将就着，不能一天一换。非常时期，条件有限”老板娘说道。
“您这是……”
“不是说医护人员没地儿住么，有的是邻居怕传染，有的是医护人员怕传染给家里人不敢回家。我琢磨着反正也不开业，就打开让人住呗，总不至于让辛苦一天的医生护士们露宿街头不是。”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办理好上一批入住的手续。
“我会和医院说，等不那么忙了，给您结账。”小科员连忙解释道。
“不用给钱。”老板娘很干脆的说道，“要么天塌下来，要那点钱根本没用。要么你们把天给补上，以后挣钱的时间多了去了，还差这点？”
“……”小科员听到飒爽的老板娘这么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有一位外国教授。”任海涛说道，“他没有咱们的身份证件。”
“护照……那就不算他，你们住一个屋子，没问题吧。”老板娘干净利索的说道。
任海涛的脑子“嗡”的一下。
和贝拉克教授住一起？
自己白天穿着防护服、纸尿裤，晚上回来还要和一个随时随地正常，但随时随地都会精分的患者一个屋檐下睡觉。
天河市什么情况任海涛并不了解，但是他知道自己未来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贝拉克教授比病毒还要可怕。
“任老师，您看……”工作人员看见任海涛为难，他小声询问。
“行。”任海涛咬着后槽牙点头。
这种时刻，能不给天河人民添麻烦就不添麻烦，自己有地儿睡就已经很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
办理入住手续很快，小科员带着她们找到自己的房间。
条件很简陋，在贝拉克教授一声又一声的不满、抱怨里，“顺利”完成入住手续。
……
……
任海涛和陈露在天河住下，他们离开了八井子，来到形势严峻的天河。
但八井子的形势也越来越严峻。
居委会冯大妈接到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必须在明日清晨完成对社区所辖6个小区封闭与监管，必须在2天之内完成对社区所有住户的入户筛查。
虽然说东北人口流失严重，可6个小区，5000多住户，至少有14000多人……
居委会算上她，只有9个人。
还有不到12个小时，必须完成封闭与监管？
这特么是人能想出来的任务？
这就是难为人！
看完下发的任务，冯大妈连骂娘的心情都没有，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雪，心里像是雪原一样，一片白茫茫。
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估计下发任务的人也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冯大妈，想什么呢？”一个办事员看她愣神，便询问道。
“上面要求，必须在明日清晨之前完成对社区所辖6个小区封闭与监管，必须在2天之内完成对社区所有住户的入户筛查。”冯大妈盯着手机，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说道。
“……”办事员怔了一下，苦笑道，“这怎么可能，咱们一共才几个人。上面派人来支援？”
冯大妈摇了摇头。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有人的第一个想法都是一样的。
至少有14000多人，靠9个人每天登门去做入户筛查？这不是开玩笑么。
“冯大妈，我听说这病传染的可厉害了。”办事员说道，“咱省城第一例患者是因为在天河市经停，上了一次卫生间就被传染了。回来后，一家老小全都染了病。我这几天心里发慌，你说这病真是个绝户……”
“我知道，不用你叭叭。”冯大妈心情很不好，直接骂道，“有那时间你好好想想下发的任务怎么完成！”
“你还想任务呢？这根本没办法完成。”办事员叹了口气，“估计上面也是慌了，那么多流动人口，谁知道谁身上带着病毒。这么操蛋的任务，根本没法做。冯大妈，去作检讨你自己去哈，我可不跟着。”
冯大妈沉默。
“封闭小区，每个小区多少出入口？就咱居委会的力量，连一个小区都看不好，就别说咱们辖区里有5个小区。平时都说机构臃肿，真要用人的时候才知道人手不够。”
“就你怪话多。”冯大妈斥道，“这种事情八百年遇到一次，留那么多人干什么。有那时间和精力发牢骚，还不赶紧想想怎么办。”
“没办法。”办事员摊手，“咱可就9个人，老弱病残，就差个孕妇就能把五类人凑齐。”
“……”冯大妈叹了口气。
这是实情。
“你做过统计，14000多常住人口，再加上回来过年的，怎么都得16000多人吧。平均一下，咱们每个人要管1800多人。冯大妈，不是我怪话多，你就说吧，咱们怎么办？”办事员掰着手指头算。
仔细一算，这个任务就更加清楚了，绝对无法完成。
冯大妈愁苦的看着外面的雪，“你说是不是管不住，咱们八井子也得像天河一样？”
“我估计这次全国都得像天河一样。”办事员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新闻可说了，美国撤侨，你看了么？美国人都怕了，还有好几个国家和咱们断航。最可气的是印度落井下石，不卖给咱们口罩！md！”
“看了。”冯大妈愁苦的说道。
“人家太先进了！你看来撤侨的人，穿的跟宇航员一样。”办事员羡慕的说道，“难怪有钱人都去美国，咱们和人家比，完全不是一个世界。”
“说什么呢！”冯大妈不高兴的说道。
“说点实话你还不高兴，真是。”办事员老叨道，“难道非要说万恶的资本主义，你就高兴了？”
冯大妈无语，不由自主的又叹了口气。
“美国对每个人都特别重视，拯救大兵瑞恩，你肯定没看过。为了救一个独生子，那么多人都死了。当时看的时候我不懂美国人的逻辑，但是现在懂了。”办事员羡慕的说道，“这病也就在咱们这儿能流行起来，在美国根本不可能。”
“别扯淡，说的好像美国人不生病一样。”冯大妈有气无力的反驳。
“什么扯淡。冯大妈，要说投胎可是学问，下辈子啊……”
“md！我就不信还没招了。”冯大妈发狠的说道。
“你能有啥办法，像孙悟空一样分身么？拔下来一绺头发吹口气？您头发可不多了。就算是都变成冯大妈，这事儿咱也办不下来。”办事员讥讽道。
平时他可不敢这么和冯大妈说话，但最近压力太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看见美国撤侨的视频后，情绪变化更大。
“我就不信，这天特么的能塌下来。”冯大妈倔狠的劲儿上来，拿起手机。
“你要干啥？”办事员问道，“冯大妈，现在可不能先作检讨。咱们怎么都得装装样子，完不成再说完不成的。我刚才和你开玩笑呢，作检讨咱俩一起去还不成么。”
“我联系一下片区里的党员，有事，当然党员先上。”冯大妈说道。
995 梦里的世界
人员不够，党员来凑。
辖区里党员有400多人，一部分省（市）直机关的人还要去火车站、飞机场、高速口去当志愿者。
而且赶上过年，最近又人心惶惶的，冯大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居委会主任说话有多大分量。
无论如何，总是要试一试，刚刚办事员的话激起冯大妈心里的倔强。
就不信不行！
这天，塌不下来！
5个微信群里，冯大妈把布置下来的任务说了一下，并且明确说要党员积极参与。
出乎冯大妈的意料，自己没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又一个人报名。
只2个小时，有220名党员和群众申请当志愿者，协助社区任务。
办事员看傻了眼，这是分身术么？
220人的志愿群体，冯大妈像是变魔术一样，几个小时“变”出来将近半个营的人。
招之能来，只是刚开始，冯大妈没有忘乎所以，更困难的工作等着自己。
虽然从来没指挥过这么多人，但最近很多文件里提到网格员。
冯大妈连夜把220多名志愿者、党员分成6个区域，本着就近原则，5个小区，一个小区一个网格，拉网式、全覆盖开展排查。
成立新的指挥群，大家群策群力，为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努力。
小区出入口封闭，是首当其冲的问题。
志愿者、党员们连夜出征，不仅招之能来，而且来之能战。
这是一场战斗，不见硝烟，但惨烈程度并不比真正的战斗更低。
省里下发的物资还在路上，而且物资也不太够。毕竟封路……现在多少年没有车匪路霸了，谁没事在库房里备一堆铁丝网不是。
东北有东北的办法。
几个小时后，每个网格就有人开始扫雪，用天然的雪障和少量自制的铁丝网堵住出入口，每个小区只留下一个口，方便管理。
冯大妈每个群里留言，细致的做工作。
其实思想工作根本不用做，天河市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有不在乎的也基本都是老年人，冯大妈的威望足够震慑。
谁干实事，谁占着茅坑不拉屎，大家心里有数，只是平时不说而已。
8个小时之内，连夜完成小区的半封闭，达成半封闭式管理，出入要记录。
5个网格，每个网格40多人，在天亮后进行拉网式排查。
“冯大妈，你说咱们不算是扰民吧。”一个志愿者忐忑的问道。
爬楼之类的没人在意，但大家都心存疑虑，担心居民不认识志愿者引起误会。
现代生活比较封闭，不像是村屯，大家都相互认识。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对门、隔壁住了很多年的人都未必知道对方的存在，就更不要提临时组建的志愿者团队。
“把党徽都戴上。”冯大妈说道，“人家不认识你，还不认识党徽么。放心，碰到大事，大家心里都明镜的。”
戴党徽……
除了开大会之外，很少佩戴党徽。
很多人都有些尴尬。
但没人有更好的办法，大家都按照冯大妈的要求，把党徽佩戴上；男女合作，2-3人一组，戴着口罩，拿着厚厚的防疫宣传资料，挨家挨户的敲门。
入户排查有天河市打工旅行史的疑似人群、询问有没有发热的居民、同时还每户送了一本临时印制的防疫宣传资料。
与此同时，冯大妈还组织党员展开大规模防疫宣传。
在辖区的62部电梯里张贴的温馨提示和宣传海报，设置31条横幅、12块专栏，确保群众能够“看得见”。
共克时艰的标语在一天之内遍布5个小区。
少串门、少聚会，类似的标语出现在各个小区里。
36个小时，冯大妈在党员、群众的帮助下“奇迹”一般的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
要求2天之内完成对社区所有住户的入户筛查，冯大妈所在的居委会提前完成对5212户人家、17642人彻底筛查工作。
“冯大妈，你这是真牛！”看着完成的资料，累成了狗的办事员感叹道。
“那是，你冯大妈是普通人，但架不住咱人心齐。”冯大妈道。
“我记得小时候总说小脚侦缉队，说是几十年前有什么事儿都要找居委会。”
“别扯淡，累死我了。”冯大妈捶着腰说道。
在筛查的时候，她没觉得什么。现在任务完成，已经上报，冯大妈感觉身体跟散了架一样。
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凭着一时的肾上腺素分泌能抗36个小时，在党员群众的帮助下完成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任务完成，困倦涌上来，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感觉走路都能睡着。
“冯大妈，你可别睡，我送你回去。”办事员也累，但他毕竟年轻点，能撑住。
“不用，你回去吧。”冯大妈强撑着说道，“抓紧时间休息，最近肯定有其他任务。”
“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
冯大妈没时间唠叨，这次彻底排查中发现有18户独居的70岁以上老人。
歇一歇，明天还要把这些独居老人的事情提到议事议程上。
他们不会用app，买菜、做饭都是问题。
有些人冯大妈熟悉，但有些她也不认识、不知道。
这次大筛查相当于一次执行相当彻底的摸底工作，冯大妈注意到漏洞所在。
而且人员是流动的，像是流水一样。筛查工作不可能做一次就完事，冯大妈一边盘算着应该几天重新筛查，一边回到家。
饭都没吃一口，衣服都没来得及脱，本来想洗个澡也没洗，她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冯大妈做了一个很清晰、很长的梦。
梦里梦到了春暖花开，整个八井子恢复正常，老人、孩子们像往常一样遛弯、嬉戏、玩耍。
而自己则处理着一些琐碎的事情，虽然忙碌，却也踏实。
梦里的世界，大家还像是往常一样，随口骂娘，说着世界上的很多不公。
梦里的世界，不需要精诚团结，不需要戴着党徽挨门挨户排查，没有慷慨激昂，只有普通的生活。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到过去，回到普通的生活里。
但这个梦是那么的香甜、美好。
……
……
“贝拉克，你特么就不能省着点用防护服？！”
在冯大妈做梦的时候，遥远的天河市，一家小医院简陋的手术室里，吴冕冷厉的呵斥贝拉克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