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 职场PUA
“boss！”贝拉克教授大声抗议道，“作为世界顶级……”
“顶级个屁！你当着我的面说顶级？”吴冕毫不犹豫的斥责道。
连续9个小时的门急诊、6小时的手术，哪怕是吴冕也疲惫不堪。
人一累，脾气就不好。尤其是吴冕，脾气不好的时候特别凶。
而且贝拉克教授知道，boss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现在他就像是一座沉默的火山，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大魔王的头上似乎已经开始有弯角出现。
可是贝拉克也很疲惫。
做惯普通手术的他穿着一身防护服，戴着护目镜、一层外科口罩、一层n95口罩，还有一个医用级双面防雾的防护面罩。
层层武装下，贝拉克得到很好的保护，可只坚持了不到3个小时，他就感觉到身体传来疲惫的信号。
和往常做手术不一样，这种疲惫信号并不是缓慢增长，忍一忍就能过去。尤其是他的纸尿裤上传来的凉意，让贝拉克的情绪也开始不稳定。
不过他还是忍耐着。
boss的情绪比自己还不稳定，贝拉克能嗅到一种危险的气息萦绕在手术室里。
重新刷手，换了一套防护服，穿上一次性蓝色无菌衣，再次站在手术台前，
“boss，我认为你应该给自己做一下心理辅导。”贝拉克教授提了一个意见，“我觉得你比平时更加暴躁，手术的速度也快了37%左右。”
“没必要。”吴冕伸手，中弯夹着碘伏纱布排在手里。
消毒，擦拭干净，手术刀雪亮落下。
3cm手术切口，殷红的血出现在术区里。
贝拉克教授第一时间用干纱布压住手术切口，开始用电烧止血。
“boss，你不知道你的脾气有多大。”贝拉克教授说道，“很难想象你已经连续工作了15个小时，今天我们什么时候结束？”
“还有3个阑尾炎，一个胆囊炎，手术做完才能休息。”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微弱的，你特别不喜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说法。”贝拉克教授说道。
吴冕开始钝性分离，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只是一个比喻，他不喜欢超级英雄，这是每个人不同的信仰，虽然你不能理解，但必须尊重boss的这个古怪想法。”
“真是很难理解，普通人那么愚昧无知，有什么好尊重的么？boss拥有超人一般的能力，本来就应该做更多事情。”
“boss只是谦虚，华夏人虚伪的谦虚……”
“闭嘴，贝拉克。”吴冕沉声说道，“准备腹膜保护。”
陈露已经准备好腹膜保护的棉垫，第一时间交给吴冕。
她努力全神贯注，和沉重的防护服、浓度越来越高的二氧化碳、以及贝拉克的精神攻击做斗争。
“boss，要讲道理，你现在训斥我的次数越来越多。”贝拉克教授申辩道。
“我很累，听你唠叨后更累。”吴冕直白说道。
“我们可以回大美利坚，麻省一直在等着你回去！你可是终身教授！”
“回去看什么？刚下飞机，就看见fbi开着泥头车把我撞飞？要是你在我身边，被撞飞的一定是我们两个。”吴冕开始做腹膜保护，随后轻巧的提起来患者的腹膜。
“boss，你简直太悲观了，fbi虽然都是一群蠢货，但是他们不会冒着和整个科学界对抗的风险用泥头车……我的天，boss，你一定认为你是绿巨人。”
“科学？在大美利坚，科学对大多数人来讲只是一个笑话。”
“boss，我对你的话表示遗憾。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比大美利坚点开的科技树还要多，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比大美利坚更尊重人才。”
“贝拉克，闭嘴，boss已经开始气急败坏了，你难道还没听出来么。”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说道，“去年还是前年，华夏的一名30岁的年轻女科学家不堪排挤，再次回到大美利坚的时候，你还记得boss当时的表情么！”
吴冕抬头，冷冷的看了一眼贝拉克教授。
“boss，准备打开腹膜，你最好认真一点。”贝拉克教授感受到凌厉的杀气，连忙专心手术。
吴冕低头，尖刀切开腹膜，先查看没有大量渗出，做好腹膜保护，继续延伸。
肿胀的阑尾“蹦”出来，乖巧听话。
“赞美boss，这是一根懂事的阑尾，幸好我们没遇到那种让人头疼的事情。真是不敢想象，穿着这身见鬼的衣服，手术要怎么继续下去。”
“贝拉克，你的呼吸已经开始变浅12′22″。我认为这是呼吸性碱中毒的前奏，你要是再不注意的话，很快呼吸频率会变慢，然后手脚出现针刺样感觉。”吴冕开始探查阑尾周边。
哪怕是穿着笨重的防护服，戴着两层手套，他的手依旧轻灵。
“boss，你在吓我，对不对？！”贝拉克教授被吓了一跳。
“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不，你是心理学大师，你是在暗示我。利用你的权威，和我的服从对我做出惨无人道的心理暗示，我已经感觉到我的四肢开始变麻，出现针刺样感觉。这是pua，你不能这样！”
“愚蠢的贝拉克，你不要按照boss的说法顺着去想。他就是在暗示你，像是魔鬼一样。”另外一个贝拉克说道，“该死，我怎么感觉到胸闷气短了呢？会不会很快就出现头晕的症状？”
“这是恐惧感，呼吸性碱中毒很常见的感觉，贝拉克。”吴冕用阑尾钳子拉住阑尾，随后游离阑尾动脉和韧带。
“boss，恐惧感书里描述的都很模糊，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你心里的感觉。”吴冕说道，“贝拉克，我建议你少说话，要不然你可能撑不到今天工作结束。
而你是外国人，死在天河市会引来很大的外事纠纷，我估计要写一份说明，甚至亲手做尸检，证明你是因为说话太多导致呼吸性碱中毒，随后继发肝肾功能衰竭。
还要和大使馆打交道，你知道我现在很忙。而且亲手解剖你的身体，我也会伤心的。”
“boss！你别吓我！！”贝拉克教授面罩后面的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997 记住你说的话
结扎阑尾动脉、韧带，切掉阑尾，消毒后荷包缝合，冲洗，手术结束。
吴冕并没有下台，他很“罕见”的留在手术台上，和贝拉克教授一起逐层缝合，在15分钟之内结束手术。
下一个患者已经送进来，他显然有些迷茫、害怕。
但是剧烈的腹痛让他无法忍耐，只能选择在这种时候进行手术治疗。
普通人对手术室本身就很陌生，加上里面的医护人员全副武装，患者更是心生恐惧。
吴冕去半污染区脱掉外面的手术衣、换了面罩、手套，回到污染区戴上新的面罩，刷手、穿手术衣、戴手套，开始新的一台手术。
“医生，咱这里不会传染肺炎吧。”患者紧张的问道。
“理论上来讲是有可能的。”吴冕说道，“要是不会传染的话，我们也不用穿着防护服做手术。”
“……”患者没想到医生的回答竟然这么直接，一点好话都不说。
“不过你不用担心。”吴冕道，“在手术室被感染的几率特别小，现在医院里比你家里安全。”
“呃……真的？”
“患者住院都要做核酸检测。”吴冕道，“阳性患者送到协和、同济去治疗，留下来的都是阴性患者。虽然急诊患者等不了多久，但几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我听说核酸检测很不靠谱，有的是阳性都做不出来，要做两三次才行。”
“一个崭新的、完美的病毒出现的时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够大范围做核酸检测，这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正常来讲核酸检测试剂3-5年才能出现在市场上。”贝拉克教授换了衣服，站在助手的位置上，用流利的普通话说道。
穿着笨重的防护服，在层层保护下，患者也看不清楚贝拉克教授的脸。他觉得说话的语气有些怪，不像是天河市的医生。
可能是外地支援的医生，他们当地就这么做沟通？
“你态度能不能好一点？”患者不高兴的说道，“我就是咨询一下，你怎么……”
“手术室里有监控设备，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记录下来。”贝拉克教授冷漠说道，“准备和你的律师沟通吧，看看有没有哪个年轻律师会……”
“贝拉克，这里是华夏。”吴冕打断了贝拉克教授的话，“不好意思，这位是美国麻省的贝拉克教授，他不熟悉咱们这里的医疗规矩。”
“……”患者躺在手术台上，怔了一下。
“boss，我说的有错么？”贝拉克教授说道，“现在的华夏真的很强大了，面对完美病毒，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真是超乎我的想象。”
“闭嘴，消毒。”吴冕说道。
贝拉克教授感觉自己真的是有些麻木了，boss刚才说的呼吸性碱中毒的症状越来越重，反应迟钝。
自己应该是被他蛊惑了，这群邪恶的心理医生！
贝拉克教授努力打起精神，越是这样就越是要认真，否则boss骂起人，自己可扛不住。
“这位是来自美国的医生？”患者疑惑问道。
“嗯。”吴冕作为上级医生，站在一边看着贝拉克教授消毒。
“不是说美国撤侨了么？”
“你的话真多。”贝拉克教授“厚颜无耻”的说道，“你知道白求恩么？我听boss说过，为了纪念这位加拿大的外科医生，你们有一家大学就以白求恩命名。boss，你说会用我的名字命名一家大学么？”
“你？你都干什么了？”吴冕问道。
“我给你配台，在最危险的时候不忘记救死扶伤，你们是这么说的吧。”
“不可能的，别做梦了。”吴冕道，“你只是医疗组的一名普通成员，每台手术消毒的速度都不恒定，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么？用你的名字命名一家大学？我都没想麻省医学院会用我的名字命名。”
“boss，你说过白求恩医生是冒着炮火做手术，我现在也一样。这该死的病毒，简直就是对发展中国家的一次炼狱式的考验。”
“哦？你的意思的美国可以完美防疫？”吴冕消毒，低着头问道。
“当然，人猿大战里见过欧美被病毒沦陷，一个猿流感就几乎消灭了人类文明。但现实中，类似的禽流感和猪流感，在美国经常流行，但从没演变到需要封城的地步。”
“2014年埃博拉病毒侵入法国，这病毒够厉害了吧，但也得到了及时的遏制。
因为欧美国家的信息流动都非常自由和有效，预警系统也非常先进，一旦爆发疫情，整个社会就会立刻知晓，并进入戒备状态，将病毒扼杀在萌芽阶段。”
“贝拉克，我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吴冕已经完成切开，钝性分离，开始做腹膜保护。
贝拉克教授怔了一下，他马上说道，“不！boss，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解释。”吴冕淡淡说道，“不用跟我说09年猪流感爆发后你大美利坚用枪逼着其他国家不能封禁航线，谁封禁就制裁谁的事情。
你也不用跟我说威斯康星爆发的什么狗屁电子烟肺炎，贝拉克，你只要好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行。”
贝拉克忘记搭钩，忘记了做助手应该做的事情，怔怔的感受着吴冕压抑的愤怒。
boss的态度简直太可怕了，他没有呵斥自己，而是继续手术。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最贝拉克知道boss好像已经被自己点燃。
“贝拉克，你作为一名生命科学家，应该有最基本的常识！”另外一个贝拉克几乎是吼着说道，“2009年h1n1在大美利坚和墨西哥流行的时候，美国死了12000人，政府累计支出43亿在抗病毒药物上，在媒体宣传上却花了85亿美元。”
“可是……”
“笨蛋，没有可是，放任病毒流行，这是传统做法，会被病毒感染而没办法得到医疗资源的人很多，只要管好媒体就行，那群连算数都算不好的家伙，他们屁都不知道……”
“准备冲洗。”吴冕淡淡说道，钳夹着阑尾的中弯落在病理盆中，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998 走着走，比较快
“boss？”贝拉克教授小心翼翼的看着吴冕，只是隔着透明面罩、护目镜、口罩根本看不清吴冕的表情，没办法分辨出boss到底生气了没有。
“你少说点话，否则呼吸性碱中毒会越来越重，最后要把你推出去抢救。”吴冕要了温盐水，开始冲洗。
“我不是这个意思。”贝拉克教授迅速的配合吴冕做冲洗，寻找出血点，“其实我下飞机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哦。”吴冕淡淡应了一声。
“在我的想象中，进行大范围隔离，还是千万级别以上的大城市，不出动陆军和国民警卫队是不可能的。”
“你是说飓风那次？损失达到万亿，到处一片混乱加上零元购，是么？”
“是啊，我接受过一个……”
“关腹。”吴冕道，“你说的这些都没意义，好好做手术。你要是话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我们这时候已经要回宾馆睡觉了。”
“boss，这个国家、这里的人民真的很好，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在家里……”
“我没生气，不用你说这些。”吴冕开始缝合腹膜，线剪子、中弯、持针器在手里来回切换。
动作干净利索，两层手套没给吴冕带来一点点的困扰，他的手法依旧纯熟的令人发指。
“我好奇的是电子烟肺炎都爆发了好多次，为什么……”吴冕说了半句话，就直接停止。
“然后呢？”贝拉克教授问道。
“没有然后，下一个。”
任凭贝拉克教授怎么问，哪怕他几乎要分裂出来第三个人格，吴冕都一句话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今天的手术结束。
楚知希、郑凯旋还有两名护士还在急诊帮忙，吴冕叫他们换衣服，准备回去休息。
摘掉护目镜，深深的勒痕触目惊心。
“boss！你竟然看起来很狼狈！”贝拉克教授开心的大声说道，“你知道么，现在我给你照一张照片，克利夫兰和梅奥的碧池们肯定愿意花大价钱买下来。他们就想看你狼狈不堪，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你是不是没有胸闷、气短的感觉了？”吴冕抬头，看了一眼贝拉克问道。
“摘掉防护物品后，做了两次深呼吸就好多了。”贝拉克教授说道。
“手脚的麻木、针刺样感觉是不是也消失了？”
“是啊。”
“那恐惧感呢？”吴冕的目光忽然犀利。
“……”贝拉克教授怔了一下，“boss，你别吓我。”
吴冕点燃一根烟，坐在更衣室里静静的抽着。他拿起手机，开始翻看邮箱。
邮箱里有几封新的邮件，邮件很大，打开的速度有点慢。
贝拉克教授知趣的没有探头探脑看吴冕的手机，而是自言自语的唠叨着，“简直太累了，我宁愿回麻省做一天手术，也不愿意穿着防护服做8小时手术。”
“你是不是早都忘记麻省的工作时间了？在麻省，每天最多做6个小时的手术，还不是连台。这里的工作强度太大，大到没办法接受。”另外一个贝拉克教授说道。
“真是很难想象这里的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来一天，我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boss还在，你不想跟着第二批撤侨的飞机回国的话，最好还是闭嘴。”
吴冕静静的翻看邮件，手速极快，偶尔停顿一下是因为网络传输速度导致的。
一根烟抽完，吴冕收起手机。
“boss，谁找你做手术？”贝拉克教授问道。
“不是手术，是病毒实验室发来的邮件。”吴冕也不隐瞒，说道，“在寻找最近病毒突变产生的新毒株。”
“呃……”
吴冕并没有和贝拉克教授继续解释，给陈露打了一个电话，问她的时间。
女孩子总是要慢一些，吴冕也没着急，静静的站在更衣室的窗前，看着远处天河市万家灯火。
远远的看去，天河市安详宁静，没有一丝正在鏖战的痕迹。只是街上少了无数的行人、少了无数的车，城市里少了很多霓虹闪烁。
安安静静的，仿佛在等待着复苏的那一刻。
也不知道这一刻会不会到来。
“吴老师，您不觉得累么？”任海涛问道。
“我还好。”
“我第一次穿防护服做麻醉，刚才在台上不觉得什么，下来后就开始浑身酸疼。”任海涛苦着脸说道。
“出去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就好了。”吴冕道，“基本都是呼吸性碱中毒导致的。”
“我怎么感觉您的手术水平没有下降，反而比从前还要快呢？”任海涛问道。
“你说在省城的手术啊。那些手术本身难度也不大，又不是竞速，没有时间需求，自然慢着点做。”吴冕道，“这里不一样，我快点就能早点做完，早点回去休息。”
“这是……您的极限？”任海涛诧异问道。
“说不上极限，现在是马拉松，我要均匀分配体力与注意力。手术速度不重要，做那么极限除了吹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简单聊着，贝拉克教授在和自己聊天，说着以后这都是一段难以忘怀的经历，回到麻省后可以和其他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做手术的感受。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吴冕手机响起，陈露已经换好衣服，招呼大家一起走。
走出更衣室，吴冕见陈露低着头，他问道，“大露，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陈露说道，“脸上皱皱巴巴的，觉得自己变成了老巫婆，不好意思抬头。”
这是女孩子们普遍的想法，吴冕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每次楚知希换衣服出来的时候，都像是老了几十岁。
等楚知希和郑凯旋和两名护士也换完衣服，小队完成一天的工作，往回走去。
因为机动车限行，加上志愿者车队的司机被感染事件，出行成了一个很难的事儿。
吴冕也不想找院方租大巴车，毕竟自己时间不固定，而且大巴车属于密闭空间。
现在的情况下，哪怕是吴冕面对密闭空间身上没穿着防护服都会有些许心理障碍。
走着走，比较快。
999 心事重重
任海涛、陈露、贝拉克教授在附近的宾馆住，他们很快到了驻地，挥手上楼休息。
“丫头，你看邮件了么？”
贝拉克教授离开后，吴冕问道。
“没呢，怎么了？”
“校长发过过来的。”吴冕慎重说道，“实验室正在寻找突变的菌株，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比较理想。虽然有13种病毒，但致死性、传染性都没有特别的改变。”
“哦？这么说的话变异速度不快？”
“现在的资料显示，病毒变异的速度只有流感的一半。”吴冕的声音略有轻松，“最重要的是并没有出现极端情况。”
“超长传染性、超长潜伏期、一旦发病的话迅速进入重症，想要进展到这种程度是很难的。没有一两年的时间筛选，应该不会出现。”楚知希问道。
“嗯。”吴冕点了点头，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一口天河市的空气。
“戴上口罩！”楚知希吓了一跳。
“通风环境下是没问题的。”吴冕道。
“那也不行！”楚知希踮起脚尖，从吴冕手里拿过口罩带子，给他挂到耳朵上。
“刺突蛋白d614g突变的病例越来越多，已经完成对s蛋白的功能特性与残基614处的天冬氨酸和甘氨酸进行了比较。
发现用g614假型化的逆转录病毒比用d614的逆转录病毒更有效，其中感染效率约增加了9倍左右。”
“没有发现突变，尤其是和流感病毒的杂交突变吧。”
“没有，暂时没有。”
“吴老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个小护士在身后好奇的问道。
“就是说现在天河市的病毒已经不是半个月前的那种了。”吴冕简单说道，“传染性更强，大约强了一倍，但导致重症的毒性减弱了一些。”
“呃……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好坏之分，这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吴冕说着，苦笑了一下，“而且还要尽人事、听天命。”
“现代科学都这么发达了，用超级计算机算啊。”小护士道，“我还以为钟南山钟老手里早就有资料了呢。”
“病毒是不断变异的。”吴冕道，“虽然变化大同小异，基本有八种变异的方向。”
“哪八种？”
“太复杂，不跟你讲了。”吴冕道，“rna病毒出现突变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刺突蛋白目前已出现了很多种突变，其中绝大多数突变对病毒没有影响，但这些突变可以用于病毒的溯源。
只有少部分一些突变会影响到传染性或是致病性。”
“吴老师，您说的太复杂，真听不懂。”小护士问道，“您能简单点说说这事儿什么时候能结束么？我看家里的微信群也开始一级响应，咱们省城都出现病例了。”
她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不好说啊。”吴冕叹了口气。
“一百多年前伍连德都能控制鼠疫传播，现在怎么就不行了呢。”小护士抱怨道。
“我说过么，1月的东北什么气温你知道。”吴冕道，“伍老先生当时没条件，只能用火车皮隔离患者。有取暖设施么？隔离患者冻死、冻伤怎么办？”
“……”
“这又不是玩单机游戏。”吴冕说道，“那时候我刚下飞机，看到封城的消息后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我们也觉得奇怪，s病毒的时候都没封城。但现在回想起来，谁都没觉得会这么严重。”
“封城是隔离的手段，之后还要面对无数的事情。
市民的生活怎么保障？最基础的吃穿问题怎么解决？
不法商贩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怎么处理？
有人造谣传谣、引发恐慌怎么办？国际影响要不要考虑？
恐慌蔓延，引发更严重的后果怎么办？”
“我那时候都没想过。”小护士笑了笑，“觉得咱国家肯定能解决好。”
“不好解决啊。”吴冕悠悠说道。
专家组正在考虑集中隔离，所有患者都要进行隔离，分轻重症。
不仅仅考验的是大基建能力——能不能建好重症医院以及轻症患者隔离的空间，还要考虑的是每一个人的感受。
轻症患者在一起，很多老人、身体不好的人、免疫力低下的人。病毒出现变异、重组怎么办？虽然大概率没问题，可面对一种新型病毒，谁知道它会怎么变异。
万一出现一个楚知希刚刚说的那种病毒，怕是华夏直接会崩溃。
在这个要负历史责任的时间点上，吴冕也有点怂。
毕竟他还年轻，一想到严重的后果……哪怕是吴冕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还只是其一。
集中隔离，一旦不断有人由轻症变成重症，诱发群体性恐惧事件，那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
现在早都已经不考虑经济问题，封城后集中隔离，决策者要背负着怎样的压力，可想而知。
时间紧迫，天河市的情况并没有因为3-4000名医护人员的到来而缓解；也没因为全国支援生活、生产、防护物资而缓解。
身在天河市，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凝固的。
往日的车水马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路边的店铺都关着门，闪烁的霓虹也消失不见。虽然看着井然有序，但这种清冷、萧条似乎无声的告诉着所有人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世界。
巨大的压力在医护人员肩上、在所有天河市市民的心上。
能不能扛得住，什么时候崩溃，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吴冕算不出来。
但吴冕唯一知道的是——留给天河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专家组最近3天之内必须做出决策。
虽然作决策和吴冕没关系，可是校长的邮件发过来，吴冕还是下意识的去琢磨这件事。
况且不仅仅是天河市，全国都面对同样的问题，只是或轻或重而已。
几个人都沉默着，走在天河市的夜色之中。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路过一个高楼林立的小区，楚知希抬头，仰望万家灯火。减少出行已经4-5天，这里的人不知道还好不好。
阳台上，隐约有耐不住寂寞的人影。
忽然，一个熟悉至极的歌声在夜色里飘荡过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1000 国歌嘹亮
吴冕一怔，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夜色蒙蒙，声音微弱，不知道从哪栋楼上飘来的。
应该是社交媒体上无数的负面信息轰炸，加上在家里无法外出，心理压力过大导致的，吴冕猜想到。
听到国歌声传来，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一个城市按下暂停键、一个省按下暂停键，全国还有其他地市、省份能支援。全国都按下暂停键，事情到底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吴冕想象不出来。
真像是某些人说的那样，没粮食可以在国际上买？别开玩笑了，昂撒人必然会落井下石，就像是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而且随着情况越来越恶劣，扔下来的石头会越来越大。
甚至有可能面对的不是石头，而是黑洞洞的枪口。
吴冕心情极度郁闷，负面情绪累积，仿佛要爆发的火山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薄出来。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楚知希停住脚步，跟着远处飘渺的歌声轻轻唱了起来。
远处的声音嘶哑，唱着唱着，那人哭了。声音带着哭腔，却更大了几分。
他不断的唱着，用几十年前血与火的背景下谱写的乐曲、歌声唱出心中愤懑。
一遍唱完，并没有结束，歌声还在继续。
吴冕怔怔的看着远方，歌声似乎嘹亮了一些，有其他人听到这歌声，打开门、打开窗，也跟着唱起来。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歌声后加入进来。
国歌，曾经无数次的听到，但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能震撼人心。
遭遇史无前例的完美病毒攻击，连顶级的专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普通人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他们迷茫着，他们困扰着，他们等待着。
一个导火索就能让无数的火山迸发。
只是迸发的方向与网络上的负面情绪截然相反。
歌声，
嘹亮！
没有交响乐团的伴奏，也不够整齐，但这却是无数人发自内心深处的呐喊。
【起来！起来！起来！】
一声声起来，仿佛席卷海平面的狂涛一般，在一栋一栋居民楼的阳台、窗口传出来，
回荡着，
碰撞着，
激昂着，
像是一双双无形的拳头，要把这漫天阴霾砸碎，把这无形的枷锁彻底砸烂。
吴冕的眼睛湿润了，他默默的看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也轻声跟着唱起来。
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起唱，这次莫名其妙的大合唱没有预演、没有彩排，但却唱出了这个特殊时期的慷慨激昂。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一声声的前进声中，一直飘落的冬雨似乎都小了许多。
昔者苍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
汉字通天地、鬼神。
隐约之中，吴冕似乎听到冥冥之中无数声音在一起怒吼着。
前进！
前进！！
前进！！！
有些熄灭的灯在歌声席卷过后也亮起来。
没有往常一般，探出头一连串的国骂，骂打扰自己睡觉的“噪音”。
所有人都有同样的感受，所有人都有一样的心情。
更多人加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合唱之中。
他们像是站在金水桥旁，看着威严的仪仗队手捧国旗，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到广场上。
鲜红的国旗升起，歌声愈发嘹亮。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歌声中，仿佛真的有红旗在无边黑暗中冉冉升起，和朝阳一般，带着希望，成千上万的光芒撕破盖在天河市上空的阴霾。
铿锵有若战鼓，鼓声隆隆，坚定执着。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
进！】
歌声到最后，很多人已经失声痛哭。
越来越多的哭声，却没有让他们停止歌声，而是声嘶力竭、拼尽全力的用所有的力气吼出来。
所有的情绪像是从天上而来，万涓成水，汇流成河。
从远古走来，从高山大河走来，从无数次艰难困苦中走来，
歌声没有停止，有人又一遍长期，响彻小区、响彻天河、响彻云霄。
不知道过了多久，歌声渐渐停歇，只是那一声声前进的呐喊深深的铭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征服？
不存在的！
完美病毒？
不存在的！！
吴冕长长出了口气，他似乎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沉默的擦去眼角的泪水，深深凝望灯火阑珊处，整理衣领，
立正，
敬礼！
离别时范仲之在漫天风雪里吹起的军号声依旧嘹亮，重压下天河人唱起的国歌直上九重天！
撕破天河上空的阴霾，无数金光落下，铺成一道通天大路。
这就是传承，
这就是信仰，
这就是血脉！
多少年，绵延生息，滔滔不绝。
华夏民族生命力顽强而遒劲，每当困顿危绝之时，总是会奇迹一般的挺过来。
从前吴冕猜想过百年颓废时期当时人们的心情，而此时此刻，置身其间，他明白了到底为什么这个民族能绵延不绝。每每山穷水尽时，总是能柳暗花明。
心底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虽然形势没有任何变化，但那歌声却让吴冕坚信天河、全国的人民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战而胜之！
“走了。”吴冕放下手，轻声说道。
“嗯。”楚知希和两名小护士轻声回答道。
她们偷偷擦去泪水，跟在吴冕身后继续前行。
这一幕被很多人录下来，发到社交媒体上。
只是短短的十几秒钟的短视频，像是一块扔到池塘里的石子，荡起无数涟漪。
视频被疯狂转发，更多的人看见这一幕的时候，
无论身处风霜雨雪之中、还是身处异国他乡、亦或是穿着防护服在医院奔忙，或者在家自行禁足。
一个个手机屏幕后是一张张泪流满面的脸庞，每个人都在心底跟着天河人一起呐喊。
前进！
前进！！
前进！！！
1001 没有口罩怎么办
视频不断传播，不断发酵。
一名医生听到歌声，听到一声声——天河，加油的呐喊声后一样泪流满面。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他的老师。
……
最高专家组，彻夜无眠，研究着对策。
面对完美病毒，任何一个“小小”的决策都可能改变民族的未来。
前所未有的重担压在所有人的肩上。
沉重的连腰都挺不直。
可是没更多时间穷尽所有可能，选择出一个最优化的方式解决这道民族的难题。
病毒还在蔓延，每一天过的都很艰难。
手机传来当时的视频，专家组的成员们的心也不知不觉发生着改变。
第二天，新闻采访。
83岁的钟老面对摄像机。
“有一个学生，他昨天晚上给我一个信息。”
“他说他在家，他听到街道上老百姓唱起国歌。”
“很感动。”
说到这里，钟老情动，声音微微哽咽，但强行压制住情绪变化，微微顿了一下。
“所以我觉得这就是一个……这个劲头上来了，很多东西都能解决。”
“大家全国帮忙，天河是能够过关的。”
“天河本来就是一个很英雄的城市！”
这就是中华民族，这就是中国人，
你什么都压不倒我！
……
……
看到视频的时候，韩广云这些日子觉得天要塌了的心情稍稍缓解。跟着视频里的国歌，他轻声哼唱。
本来熟悉的歌声似乎有了些许改变。
这几天韩广云忙的焦头烂额，他终于知道想要做点事有多难。
三十儿夜，接了发热患者，按照吴冕吴老师的要求进行检查、消杀，送患者去传染病院、保护医大二院医生护士的安全……
无数的工作只有他一个人在做，新来的何院长非但连一个电话都没打，反而和组织上说他接触了确诊、疑似患者，需要隔离。
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万头草泥马在韩广云的心上奔驰而过。
当时何昕何院长姗姗来迟，坐在院长办公室里负责协调。患者哪怕已经确诊，她距离患者那么远、来的那么晚，怎么就要隔离！
其实韩广云心里知道何院长是怕了，根本不想冲在一线。甚至她连在办公室坐一坐的心情都没有，躲在家里浑身发抖。
韩广云甚至能清楚的捋出来何院长的逻辑——这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她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避开最危险的时刻，出错和她没一毛钱关系，只负责摘桃子。
要这种院长有什么用！真特么不是人啊，韩广云心里骂了无数次娘，硬着头皮顶在第一线。
自己是医务处长，必须要顶在一线！
平时开会说的那些话，韩广云知道别人不当真，可是他却是发自肺腑的。
那群狗日的，到了关键时刻没一个人顶用，韩广云又骂了一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
“韩处，有个事儿跟您汇报一下。”科员走进来，距离韩广云五米远的位置停下来。
“说。”
“初二开始省里下发文件，开始一级响应，要求所有医护人员全员到岗。可是咱们的口罩不够用了……”
“还有多少？”韩广云沉声问道。
“这两天用了4000多，剩下的不多了。”科员苦恼的说道。
韩广云的心里有更多的草泥马奔驰而过。
又要上班，顶在第一线，又没有物资，真特么的要了亲命。
如果不是过年还好，堂堂世界第一工业大国怎么会缺少口罩这种用品。但现在的局面在韩广云看来特别荒谬，荒谬到了极点。
一级响应，没有口罩，难道要医护人员不戴口罩就上岗么？
韩广云沉默。
小科员也没说话，怎么选择都是错，这种事情他可不愿意背锅。
想了几分钟，韩广云叹了口气说道，“通知各科室，自行调节口罩用量。”
“呃……”
“不管你怎么通知，让主任们知道库存已经没有了，院里正在协调口罩。留有用的人上班，按照口罩的量排班，其他的人回家待命。”韩广云瞪了一眼小科员。
“可……韩处，现在是一级响应。”
“没口罩，让医护人员送死去么！”韩广云的声音凛冽起来，像是外面的寒风一般。
“是。”小科员转身要去打电话。
“等一下，话别说的太透，大家心知肚明就行。”韩广云觉得小科员有点傻乎乎的，所以特意提醒了一句。
“我懂，韩处。”小科员道。
“去吧，我联系口罩。md……口罩，口罩……”
韩广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甚至他有一种被正道神雷劈中的感觉。
没有口罩，省厅还下了一级响应，私自让医护人员回家待命这种事儿要是被省厅知道，一个大帽子扣下来自己吃不了得兜着走。
但总不能像天河那断子绝孙的狗日的一样，不让医护人员戴口罩就上一线不是。
韩广云心里虽然已经拿定主意，却好生纠结。
事情要怎么做很清楚，只不过要压上自己的前途罢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拿起手机，略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电话。
那个矮墩墩的身影出现在韩广云眼前。
从前他一点都看不起马修德。
在韩广云看来，马修德就是属泥鳅的，是那种很典型的、滑不留手的技术官员，平时在医务处也净和稀泥。
自己走马上任后颁布了几道指令，最后还要被吴冕打脸，背后有没有马修德撺掇都说不定。
但形势比人强，为了口罩，自己丢点脸去求人又算得了什么。
“马院，您好。”韩广云客客气气的说道，脸上还泛起一丝笑容，只是笑容里略有尴尬。
“韩处啊，你好。”马修德道。
“马院，我有件事儿想求您。”韩广云知道在不说正题，马修德这个泥鳅根本不会搭理自己，所以也不耽误时间，直接破题，“我听人说剑协医院有参股的口罩厂？”
“是，3m厂家奔着吴老师来的。”马修德道，“韩处，是一级响应后库存的口罩不够了？”
韩广云嘴里特别苦，像是刚刚咬破了一枚蛇胆。
“刚接到一批3m口罩，1500枚，我匀一半……分1000枚给你送去。”马修德很干脆的直接说道。
一连串的问号在韩广云的头顶升起。
这也太干脆了吧！自己还没来得及低声下气的哀求，马院就说有给自己送口罩？！而且不是普通医用外科口罩，是3m的n95口罩！
“剩下的厂子在产，你那面先别急。每天口罩的产量正在增加，估计再有几天除了能保障省城几家医院的供应，还能匀出来一些给其他医院或是支援天河。”马修德安慰道。
“马院，谢谢，我和器械部门沟通一下，马上打款。”
“钱不着急，还得找几位院长签字，现在这个字可签不下来。”马修德一路门清的说道，“韩处你和何院长汇报一下工作，要到何院长的口头指示，先记账就行。
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下来太费时间，估计一线医护人员得倒一大批。”
韩广云似乎忘记了在打电话，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转瞬间他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好的马院，我这就联系何院长，然后派车过去取。”
“不用，我们这面正在卸货，少卸点，剩下的直接给你送过去。1000枚口罩也没多少，让段飞的人辛苦跑一趟就行。”马修德很爽快的说道，“我把你电话给司机，可以么。”
“行行行，没问题。”韩广云没口子的应道。
“韩处……你也要多注意……”马修德断断续续的说道。
1002 谁给你的采购权
“呃……”韩广云怔了一下。
“韩处，病毒比想象的更危险，你要是在一线巡视，一定要戴口罩。最好是n95，一会送去你看看留下几个。”马修德说道，“另外一线的员工也要4小时换一次，这个不能省。”
韩广云嘴里干苦干苦的。
“马院，现在在一级响应状态中呢。”
“做事情不能拘泥，你该不会让医护人员都上班了吧。”
“没有，我刚让没什么事儿的人回家待命了。”
“那就好，一千多医护人员全员上班，院里面备用的口罩两三天就没了。这时候到哪去补充？”
“唉，马院，我也是提心吊胆的。”
“放心，没人管这事儿，你知道把发热的患者处理好就行。”马修德劝慰道，“今天雷神山医院开始建了，河南也未雨绸缪，开始兴建自己的小汤山医院。”
“我看新闻了。马院，你说河南这么做对么？他那面确诊患者也不多。”
“不是对不对，而是相当必要！一旦疫情扩散，河南是人口大省，崩塌后面对的压力更大。”马修德说道，“早点建，不是什么坏事。了不起浪费点原材料，可一旦要用的时候没有就操蛋了。”
“唉，您说平时都干啥去了。”
马修德沉默了几秒钟，随后问道，“韩处，日本的医疗好不好？”
“好啊，亚洲第一……好像李家坡也不错。”
“日本的负压传染病床只有1800张。”马修德道，“要是提早都做，就像是你怀疑河南的做法一样，不可能的。”
韩广云无奈的笑了笑，苦涩无比。
“今天卫健委说了，疫情处于早期发散阶段。韩处，我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建议你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
“我知道，马院。”韩广云心里一暖，连忙说道，“但现在一头露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患者数量比往年同期有明显下降，可来医院的都是老年人，基本都是来开药的。我也担心，一旦出现大面积传染，后果不堪设想。”
新型肺炎现在被认定为自限性疾病，没有特效药物治疗，只能拼抵抗力。
而抵抗力低的老年人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畏惧，这让韩广云很是头疼。
真不知道平时一个个怕死怕的要命，甚至催生了小区里开各种讲堂骗钱产业的老年人们是怎么想的。
真到了危急时刻，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机到来，直往最危险的地儿冲，拦都拦不住。
“先这样，吴老师这几天特别忙，我找时间问问他要怎么办。”马修德说道。
“马院，卫健委说潜伏期有14天，是这样么？”
“怎么说怎么听呗，现在所有研究都不准确，像是临床的初步诊断一样。咱们就是干活的，好好把手里的活干利索就行。”马修德又开始了滑不留手的状态。
“唉。”
“大家都有点慌，汕头上午刚说封城，下午就撤销了。谁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马修德也特别无可奈何。
“我看到汕头的通知了，估计是怕封城之后经济就完蛋了。”
“是啊，现在怎么都是难。天河市今天的新闻发布会说大约有500万人离开天河，分散全国各地。”马修德说道，“韩处，一定要注意有疫区旅行历史的人，流调工作要做踏实。”
500万这个数字韩广云知道，他清晰的记得自己看到新闻的时候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没自爆喽。
虽然黑山省地处边疆，不会有那么多人来。
但是！潜伏期14天，还有强大传染能力的病毒携带者只要有一个人进来，那都是相当可怕的。
面对这种病毒，韩广云全身无力，想要放弃抵抗。
躺平吧，要不还能怎样？
在韩广云看来，不管做什么工作、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
“对了，广东省今天说出门不戴口罩要被处罚，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马修德提醒道。
韩广云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
面对ro值至少在3以上、潜伏期高达14天的病毒，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
“那就暂时这样，韩处。我这面还有事情忙，一会司机和你联系，口罩你接收一下，打个欠条就行。”马修德结束了对话。
韩广云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小韩，我听说何院长在家自行隔离呢？”
“mb！他根本……呃……是，马院。”韩广云脱口而出开始骂人，随即意识到这种话自己只能偷偷摸摸的骂，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谁会给自己下绊子。
“呵呵。”马修德笑了笑，他完全理解韩广云的情绪，“那就这样，我挂了。”
听着手机嘟嘟嘟的声音传来，韩广云怔怔的看着墙壁，足足发呆了3分钟，才稳住心神，处理口罩的事情。
在他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螳臂当车，毫无用处。
但总要做点什么才是。
“何院长，您身体怎么样？”韩广云拨通何昕的电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甚至脸上挂上了虚假的笑容。
“还行，你找我有事？”何昕很不耐烦的问道。
“医院口罩不够了，我联系剑协医院，匀了1000枚n95来。”韩广云说到n95口罩，想到可以解决临床燃眉之急，心情略微好了一点点，“何院长，您在隔离中，没法签字，我跟您请示一下，咱们要怎么办？”
“你是医务处长，谁给你采购的权利？！”
等待韩广云的是冰冷的话语。
“……”韩广云脑子一片空白。
何院长的话像是一道旱地惊雷般在他耳边响起。
临床都特么什么样了，这批口罩极有可能保二院2-3天的平安。
可这时候何院长竟然说采购的权利……
自己这不是正在请示汇报呢么。
电话里，对面说什么韩广云都没听清楚，他只是下意识的嗯嗯嗯的应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情况这么危急，那家医院为什么拒绝社会援助……
韩广云心里满满的都是草泥马，呼啸着奔驰而过。
1003 突如其来的崩溃
这几天，新闻媒体也在行动。
最近一段时间普通人接触不到医院，无法得知一线的情况，尤其是重症里面的情况，导致各种似是而非的谣言都有，满网乱飞。
央视杨记者和团队来到一线，深入重症采访医护人员，为全国人民带来最前线的消息。
只有真相才能缓解恐慌。
郭儒明也一直找机会进一线，光是留下天河市空荡荡的街道外景没什么意义。
他和央视的记者碰到了一起。
天河市一家大型肺部专科医院，icu清洁办公区里，杨记者拿着有央视logo标志的话筒准备采访icu主任。
约好的时间正好来了一名重症患者，icu胡主任带队插管、上ecmo进行抢救。
抢救完等患者状态略平稳，血氧数值上升，胡主任还要查一圈房才能从icu出来。
等了两个多小时，杨记者没有不高兴，他只是感慨一线工作的劳累。这些日子里，见多了生死狼狈，杨记者越来越能感同身受，体会到一线医护人员的不容易。
深入一线后杨记者知道胡主任为什么在抢救后不第一时间出来接受采访，而是要先看一圈患者——胡主任穿着防护服在icu，舍不得脱下来。
杨记者耐心的等着、和郭儒明轻声细语的聊着、静静的看着办公室里的医生记录患者病情变化，就像是在此之前他们做的事情一样。
刚刚和小医生闲聊，杨记者知道所有人都很担心，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后，那些情绪就会被抛到九霄云外。
录入各种数值，一天数次查房，病程记录依旧按照规范写，一丝不苟。
原本以为前线已经崩溃到无法挽回的程度，可看着这些医生们的身影，杨记者心里多了几分信心。
他们就像是抗洪一线的解放军战士一样，坚不可摧。
也许一切都会过去，都是云烟。
“杨记者，郭导，不好意思，抢救耽误时间了。”胡主任换了衣服来到清洁区的医生办公室，戴着蓝色外科口罩，很不好意思的和记者打招呼。
“胡主任，您太客气了。”杨记者站起来，笑着说道，“我们来采访一线的医护人员，可以问您几个问题么？”
胡主任个子不高，戴着黑色树脂眼镜，头发不长，被汗水打成绺，趴在头上。
在他的额头上可以看到护目镜留下的深深的勒痕。
胡主任身穿深蓝色的隔离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是汗水。
“您请讲。”
“现在一线的工作很累，是吧。”
“还好吧，习惯了。”胡主任憨厚说道，“主要是要穿防护服、戴护目镜，不透气。经常有抢救，几个小时下来感觉整个人都处于脱水状态。”
“咱坐着说，不急，您先喝口水歇歇。”杨记者道。
胡主任喝了口水，歇过来一口气，便开始接受采访。
面对镜头，胡主任有些紧张、焦虑，杨记者“身经百战”，能看出来接受采访的这位主任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紧张情绪。
第一次面对镜头，紧张是必然的，杨记者很理解。
他问了几个早就准备好的问题，像是闲聊一样，慢慢的胡主任也放松下来。
记者和郭导没有丝毫难为人的意思，都问的是一些临床的情况。胡主任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捡能说的对着摄像机聊着。
忽然，手机响起。
胡主任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不好意思的冲着杨记者笑了笑。戴着蓝色外科口罩，遮挡住他的笑容，只能看到眼镜后面的眼睛眯了一下。
“胡主任，您忙，先接电话吧。”杨记者善解人意的说道。
“喂？”
电话那面传来一个声音，杨记者离的比较远，没听清楚说的具体是什么。郭儒明做了个手势，示意摄像组跟进。
胡主任不顾面对镜头，他一下子站起来，脸色惨白。
泪水夺眶而出，如此汹涌。
胡主任转身，奔着医生办公室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背抬起眼镜，试图擦掉眼泪。
“人怎么样？上呼吸机了么！”胡主任颤声问道。
杨记者和郭儒明都怔了一下，郭儒明使了一个眼色，他的摄影师马上跟在胡主任身后，贴身进行录制。
“没有防护服么，怎么说……说感染就感染了呢……”胡主任泣不成声的说道。
走到门口，他挂断电话，摘下眼镜后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从胡主任的话语里，郭儒明和杨记者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打断胡主任的情绪，任由他在镜头前恸哭。
一个四十多岁的临床主任，面对着央视记者和全国知名大导，情绪失控，哭的伤心欲绝，像是一个孩子。
郭儒明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特别不舒服。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意外的消息彻底击溃了胡主任的心理防线。
他不再伪装，不再努力露出笑脸、保持优雅，心中悲伤逆流。
“郭导，杨记者，麻烦别录了。”一名中年医生恳求道。
“胡主任是怎么了？”郭儒明小声问道。
“一早隔壁医院的icu袁主任说是喘气不舒服，去做检查，胡主任很担心。我看……有可能是确诊了。”
那名医生也不敢去劝胡主任，手足无措的站在郭儒明身边。
郭儒明打了一个手势，摄影师怔了下，不过还是停止录制。
胡主任嘴里说着什么，可是在泪水的冲刷下悲伤呜咽声中无法听清楚他说的话。
郭儒明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并不完整的话。
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昨天还好好的……
郭儒明擦了擦眼泪，觉得口罩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特别不顺畅，胸里很闷，真想摘掉口罩，深深吸一口气。
情况已经恶劣至此，天上的云似乎更低，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病毒是公平的，只要在一线奋战就无法避免的有可能会感染。哪怕是icu的主任，在病毒看来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甚至亲临一线指挥的院长也有被感染的。
而且从胡主任的话语里能隐约猜测到他的那位朋友袁主任之前状态还不错，忽然说不行就不行了，怕是已经上了呼吸机。
郭儒明怔怔的看着，知道今天的录制无法继续下去。虽然这是此时此刻一线工作人员最真实的情绪……
虽然他知道自己需要专业……
可是郭儒明觉得自己的情绪也要崩溃。
1004 村医的坚持
内蒙，嘎查村，一个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小村庄。
天河的情况摆在眼前，各盟各旗层层指令下达。一道命令从帝都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只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在从前，这是不可思议的。
兴安盟科尔沁右翼前旗察尔森镇沙力根嘎查村很快接到指令，这个小村子里有518户、1739名村民，其中有从天河归来的过年的外出务工者14人。
村医包长命接到了任务。
他是这里的村医，一辈子都在嘎查村工作，村里的一草一木都了然于胸。
外出务工、和天河市有关系的14人包长命都清楚是谁。
他穿着白服，外面披着外衣，走出村卫生所，挨家挨户排查是否有人出现发热症状。
天河市的情况到底多凶险包长命不知道，他属于最基层的医务人员。嘎查村里甚至连一名护士都没有，感冒发烧打点滴都由他一个人负责。
天生的脊柱畸形让包长命的行动有些不便，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凛冽，刚出门衣服就被寒风打透。
“包大夫，你干嘛去？”一个村委会的人正好路过，他和包长命打着招呼。
“刚从镇里培训回来。”包长命露出憨厚的笑脸，弯着腰，像极了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已经不年轻了，50岁的年纪加上脊柱畸形，看起来苍老而无力。
“说是有新型肺炎，给我们做了培训，做好防护工作，负责去检测各村屯从天河打工回来的人。”
“包大夫，你就一副口罩？”村委会的人一脸惊讶，“天河市的新型肺炎闹的可凶了，现在全国都在支援，整个天河市都封城了！我去老李家、老王家都不敢进门，隔着院子喊，让他们自己在家隔离14天。”
“我听说很厉害，上级要做就做呗。”包长命弯着腰笑了笑，后背上似乎背了一座大山，“去测个体温，要有记录。”
“你小心着点！”
“没事。”
村委会的工作人员看着包长命蹒跚的脚步挠了挠头，村子里就这么一个大夫，要是他倒下了，以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有点远，暂时还管不了这么多。
工作人员连忙去下一家家里有从天河市回来的务工人员，通知隔离14天，不要外出。
不光要通知，还得巡视，监督，不能有一点漏洞。工作人员紧了紧衣服，把衣领竖起来挡风。
今年格外的冷，还真是难熬。
包长命戴着口罩，挨家挨户的走，测量体温，在本子上记录下来体温的数值。
他没敢进屋子，连院子都不敢进。
拿出来的体温计观察数值后要消毒，顺门缝递给里面的人，流程很繁琐。这都不关键，外面简直太冷了，冷到了骨头里面。
全国其实并不是东三省最冷，内蒙的冬天冷的要命。
西伯利亚的寒流南下，内蒙北部首当其冲。因为有大兴安岭的阻挡，东三省的气温还要略好一些。
在内蒙最冷的地儿，城市里买车要先买车库，要不然一个冬天下来车就被冻废掉。
钢铁都受不了这种入骨的酷寒。
包长命站在外面等一家人测量体温，他一个又一个的看着温度计上的体温，最后做记录、消毒。没有助手，一切都要他自己做。
隔离的人家也很怕，大家都很怕。
“没事，我去老徐家了。”包长命佝偻着腰，后背脊柱畸形的位置高高凸起，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艰难，“我们今天培训了，内容就是对天河市的传染病做防控工作。你们千万别出门啊，这病特别凶。”
“老包，我们要是感染了怎么办？”隔离的人心虚的问道。
“没事，省城已经有被感染的患者，咱们全省的医疗力量治疗几个人还没问题，关键是数量不能太多。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在家，别把整个村子都感染了就行。”
包长命这么一解释，被隔离的一家人的心气马上就顺了。
“现在除了湖北之外，全国平均死亡率低于0.5%，还不如重感冒，别怕。”包长命在寒风里把体温计的水银柱甩下去，反复消毒、收好。
一家门口站了半个小时，风吹透了他身上的衣服，双手都是僵硬的。
戴着手套，手套和手之间的汗水已经结成冰，让包长命本来就不顺畅的动作更加生涩。
一家又一家跑下来，包长命累的精疲力尽。
第二天……
第三天……
包长命按照培训内容每天一丝不苟的做着相关防护、搜集工作。培训的时候省城的老师说了新型肺炎的严重性，包长命到现在还记得老师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的样子。
03年s病毒肆虐的时候包长命也接受过培训。
但这次很明显不一样。
病毒更凶猛，自己的年纪也更大，一眨眼都50了，再过几年就该抱孙子喽，包长命每每想到这里都很开心。
希望村子里平安无事，病毒的潜伏期还有一段时间，熬过去就好，包长命给自己打气。
又是新的一天，挨家挨户的测体温、消毒、宽慰。一个农村最基层的村医竭尽所能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一切，顶着凛冽的寒风，每天在室外奔走几个小时。
依旧是平安无事的一天，包长命给最后一家人测完体温，咧嘴笑了。继续熬下去，他心里默默的想着上级医院的老师说了，14天后就应该没事，盘算着还有几天时间过隔离期。
收拾东西回诊所，今儿的雪有点大，喇叭里传出村支书的声音。这玩意多少年没见，竟然还好用。村支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禁止聚集的话，有些聒噪。
包长命佝偻着腰，一步一步回村诊所。
雪大路滑，他走的很小心。
猛然间包长命眼前一黑，双手双脚发麻，整个人摔在地上。
雪还在扑秫秫的下着，村支书的声音依旧聒噪，包长命已经没了知觉。
他的一生没什么高光时刻，天寒地冻导致脑血管破裂猝死的时候也是默默无闻，就像是包长命走过的五十年岁月。
一天后，支书把他穿的白大褂洗干净后挂在村诊所里。
一如包长命还在，依旧尽自己所能，默默的守护着默默无名的村庄。
而他，永远的留在这片土地上。
1005 艰难的决定
几天，匆匆而过。
各地市发生了什么事情，吴冕一点都不知道。
他的眼睛通红，几日几夜没睡，整个人陷入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中。
单链rna病毒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下一步的改变是什么，没人能预测到。
针对新发的“完美”病毒，包括吴冕在内的研究人员发现它对隔离措施基本没办法，公卫措施依然非常有效。
2月1日，校长和帝都第三批支援天河的医疗队来到这里。
结论上报，那个让吴冕惴惴不安的结论报给了最高层。
剩下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医疗问题，而是一个社会性问题。
要按下暂停键的不仅仅是天河市，而是全国。
要做到这一点，
需要无数的物资储备
需要全国绝大多数人禁足
需要必需的企业不能停止运转
需要全国医护加班加点
需要整个国家机器彻底动起来
总之
需要一个
强大的
战无不胜的
国家。
对于校长提出的方案，吴冕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可是每次悲观失望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天晚上听到嘹亮的国歌声。
应该有机会。
这不是一个小的动作，而是人类史上最为波澜壮阔的一次动员。
不是战争，胜似战争。
……
……
八井子，3m的口罩场里，段飞被手机铃声叫起来。他睁开眼睛，也和吴冕一样，眼睛里满满的血丝，红得吓人。
因为疫情的关系，口罩价钱暴涨，但根本有价无市。
所有医疗物资首先供应天河市，其次供应各地医院，最后才是满足市场需求。
一向有点财迷的段飞没有被高高的价钱冲昏头脑，他只是愿意数厂子又生产了多少口罩，要是放到市面上，会挣多少钱。
虽然卖不出去，但只是想一想就很开心了，似乎那些钱出现在公司的账面上，证明他这个经理并不是尸位素餐一样。
3倍工资，生产线全天无休，流水线上一只只口罩真的像是流水一样被生产出来。
这特么就是印钞机啊！
只可惜不能拿出去卖。
段飞靠在墙上打了个盹，仿佛根本没睡着一样，休息的时间眨眼即逝。
“米粒儿，你歇歇，我来。”段飞和戴着无菌帽、口罩的李一晴说道。
“飞哥，我不累，你再睡会。”李一晴专注的看着流水线上的口罩，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手脚麻利，看不出来刚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弱的模样。
只是连轴转带来的疲劳让她双颊的红晕更加清晰，在蓝色外科口罩上像是两团火烧云。
“你要多休息，都说不用你来。”段飞唠叨着。
“我也干不了什么，就是来帮帮忙。”李一晴说道，“喷绒布还能用一天多点，飞哥，你催一下。”
“嗯。”段飞点头。
各种生产口罩、防护服的原材料在经历了短时间的价格暴涨后，被无形的大手按回去，迅速回归原有水平。
仿佛并没有巨大的需求端需求一样。
别的厂子段飞不知道，自己管理的3m口罩厂给天河市、给省城提供的口罩都是平价，而且只对医院。
幸亏在年前储备了一批原材料，幸亏马院长订了一批货，八井子的这家口罩厂才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出口罩。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紧缺的原材料也渐渐恢复了供应。这之后有多少人在忙碌，段飞不知道，但是他每次看到16轮重卡运送物资的司机师傅满身疲倦的时候，他清楚肯定有无数的人在默默工作着。
“飞哥，你去忙，我再干一会。”李一晴说道，“我刚上来3个小时，还不累呢，真的。”
“你刚做完手术，要注意身体。”段飞有些心疼的说道。
“哪有，术后都一个多月了。”李一晴没有看段飞，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流水线，做着自己的工作，“医生说必须要做康复锻炼，正好当活动活动了。”
段飞知道自己拗不过李一晴，这姑娘看着弱不经风，其实心底倔强的像是一块石头。
可是……真的行么？段飞清楚李一晴那根本不是康复锻炼，而是熟练工夜以继日的劳动。只是李一晴说什么都不肯走，厂子里还缺人，段飞也没更好的办法。
他只好又温言细语的关心了几句，便急匆匆联系原材料。
必须确定原材料的运输位置、做好规划，连一个小时、一分钟都不能停止生产。
不光是口罩厂，全国上下各大汽车生产厂也修改生产线，开始生产口罩。
转产，开动国家机器，这么宏大的场面只有二战时的美国曾经做到过。
而如今在华夏大地上，机器轰鸣，数不清的防疫物资终于奔腾不息的从生产线上生产出来，又经过物流送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
形势，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虽然很细微，哪怕身处其中的人都没有感受到明显的变化。坏消息依旧一个接着一个，确诊患者的曲线依旧上升，顽强的像是98年的洪水。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全网直播的雷神山医院已经快要完工。基建狂魔火力全开，大型传染病医院像是变魔术一样在段时间内即将投入使用。
然而，这远远不够。
这次天河市、全国面对的挑战远远超过03年s病毒。人们有限的认知之中，没有过类似的成功案例可以借鉴。
无数期待着华夏崩溃的目光注视着天河，
无数不怀好意id在互联网上推波助澜，
美联航空公司于当地时间1月31日晚间宣布停飞所有中国大陆地区航点。
而所谓的美国国际援助迟迟未到。
看着他们的国务卿侃侃而谈，说援助华夏2亿美元的防疫物资，互联网上掀起一股赞美的风潮。只是这批物资到底有没有，他们并不在意。
甚至网络上喧嚣、沸腾的撤侨为什么用货机，都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是美国为了送来援助物资，所以用的货机。
对于这些，吴冕并没有关注，他每天出门诊、做手术，生活规律的像是在当住院总的时候一样。
舆论这一块总是有人捧臭脚，不是一天两天，临阵抱佛脚也没什么用。
吴冕担心的是假如方舱医院投入使用，收入的患者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被放弃，集中在一起等死，各种悲观、沮丧情绪合在一起，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而这种后果通过天河市放大成什么样，吴冕不知道。只要一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心跳过速，甚至有房颤的先兆。
吴冕和校长聊过无数次有关于大型隔离医院的事情，他心里是反对的。但校长坚持，吴冕也没什么好办法能说服校长。
关键是办法很少，或者说只有一个——严格按照科学程序走，至于那些“意外”情况，遇到什么解决什么。
校长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各家大型三甲医院、新修建的火神、雷神医院用来收治重症，轻症患者都去方舱进行隔离，按照计划来讲是相当完美的。
但生活不是一场游戏，一个情绪崩溃的患者有可能导致数以千计的患者情绪崩溃，而方舱有可能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吴冕这几天都忧心忡忡，自从校长去汇报、表明态度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焦虑中。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吴冕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脑海里在想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及应对方式。
“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想多了？”楚知希也没睡，她轻声问道。
声音很轻，像是一只小猫。
声音有些颤抖，楚知希知道校长的计划，只要一想到那些后果，她觉得特别害怕。
此时，楚知希想要得到一些好消息。
但吴冕绝对不是能说好消息的那种人，他眯着眼睛看天河市的夜色，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吴冕很肯定的回答道。
“我看像是《传染病》之类的电影里都说了集中隔离什么的。传染病学的课堂上，老师也讲过标准流程，校长说的没错。”楚知希轻轻说道。
“外面要有全副武装的军人才行。”吴冕叹了口气，“那是外国人对隔离的理解，现在网络上对于隔离，都认为是jzy。”
“不会吧。”
楚知希说的不会吧，有两个含义，吴冕清楚。
“我们不会，他们会。但舆论这一块，始终都是他们占据上风。”吴冕说道，“本身条件艰苦，要是想像家里一样的居住条件，段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校长认为我们没有时间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我还是认为你太焦躁，集中隔离是为了大家好啊。”
“打着为了你好，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集中隔离有很多问题，且不说病毒变异的可能，现在看可能性不高。新病毒虽然是单链rna结构，可它的变异水平要比流感差一点……”
“会变异么？”楚知希担心的问道。
“不知道。”吴冕道，“概率上来讲，建立方舱有可能导致交叉感染、病毒变异，但要是1个月左右解决问题，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几乎相当于我做阑尾炎，术后患者忽然出现失血性休克，要二次开腹。”
“哈哈哈，那还担心什么？”楚知希干巴巴的笑道，不像是老鸹山的泉水叮咚，而像是山火烧过的林子，笑声里也带着火星子。
“国运。”吴冕道，“虽然概率低到不用考虑，可一旦出现，几千万、上亿的人都会为此死去。”
“我觉得可能性太低了。”楚知希对着镜子，努力揉自己的脸，让脸上的勒痕减轻。
最开始的几天，勒痕会很快缓解。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勒痕越来越重，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恢复正常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最开始担心么，现在有数据在，这些风险还是值得冒的。”吴冕道，“但还有更让人担心的事情。比如说方舱医院条件有限，例如卫生间不够，你说怎么办？”
“……”楚知希没想过类似的问题。
“在医院里，很多病人都要住单间，嫌其他人吵。如今上千人住在一起，真有失眠多梦导致高血压发作的，你怎么处理？”
吴冕继续问道。
“emmm……”
“方舱没有那个条件，所有人一视同仁，总有适应不了方舱的患者。遇到这类患者，你准备怎么办？”
“emmm……”
“假如某个患者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说我们都会被杀死，导致方舱医院其他病人情绪崩溃，多路而走，发生麦加踩踏，怎么办？”
“不可能吧！”楚知希惊讶的忘记揉捏自己的脸，怔怔的看着镜子里一天比一天丑的自己。
“炸营，史书上有关于此类的描述并不少见。”吴冕叹了口气说道，“生死太沉重，而且人的想法永无止境。没有收治点，想要收治。有了，就会想要更好的医疗条件、住宿条件。”
“再怎么努力，段时间内也只能做到这样，困难的事情还要各地来支援的医护人员解决。”
楚知希也是临床老医生，知道这类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
“哥哥，你这些天不说话，心里想的都是这些？”楚知希问道。
“嗯。”吴冕道，“我和校长说了，成立的第一批方舱，我带着人去。愁啊，没有任何办法。而且这还只是天河市，全国的情况也比较严重。”
“有好消息么？”楚知希问道。
“有一个。”
“什么？”
“治疗肺炎不花钱。”吴冕笑了笑，“为了避免很多人心存侥幸，所以国家承担所有医疗费用。”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楚知希也笑了，脸上的勒痕更明显了许多。
“走着看吧。”吴冕说道，“没经历过，谁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平时医院的工作就很难干了，现在集中收治，生死压在心头，谁知道会有什么情况。”
楚知希沉默。
“希望能没事。”
“咱们去哪家？”楚知希问道。
“洪山体育馆、天河客厅、天河国际会展中心，你选哪家。”
“天河客厅。”楚知希笑道，“听起来像是回家。”
……
……
注：校长说，非至善之举，但是非常时期的现实之策、关键之策。
1006 党员，必须去一线
1月29日，晨，魔都，华山医院5号楼。
魔都，寸土寸金。
作为魔都顶部大型三甲医院之一的华山医院地处于繁华地段，地价更是如此。
如果这里每一张床位要是用金钱衡量，再乘上床位周转率，必然是天价。
但整栋5号楼都属于冷门的感染科。
魔都有2400万常住人口，每年流动人口3000万以上，疫情期间被世卫组织认定为风险最大的城市。
没有之一。
天河危险，魔都……则坐在火山口上。
早在1月14日，华山医院的张主任出差回来后就开始忙起来。
天河的形势不容乐观，张主任成为魔都疫情防控专家组，负责处理疫情期间事务。
国家卫健委要求各地上报病例时，先做全基因组测序，再由他们审核。
这项工作在魔都是疾控中心负责，再由华山感染科同时做平行实验。完成测序比对后，魔都会第一时间报给了国家卫健委。
面对史所未见的“完美”病毒，没有人有信心能战胜它。
包括张主任在内的所有人心里都没底，未来是什么样，大家有猜测。但太过于灰暗，没人愿意仔细想。
至于魔都到底能不能控制输入性病例，全国究竟会蔓延到什么程度，谁都说不好。只能拼命的工作，把一切细节都彻底想到，落实。
春节那几天，张主任一直在想各地的防控措施、诊断体系、网络布局，思考现有程序、步骤是不是足够结实。
虽然殚精竭虑，实际上都有很多不确定的地方。
五号楼，顶层有一间小小的屋子是张主任的办公室。
和全国其他医院没什么区别，主任办公室小的令人发指。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沙发、一个柜子，屋子就已经满满登登，走路转身都要很小心。
屋子和隔壁房间打通，旁边房间是张主任导师翁心华老先生的办公地点。
虽然翁老先生已经80多岁，平时不怎么来医院，但自从疫情开始出现、蔓延，他每周都要来华山医院两次。
张主任拿着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准备去查房。
原本感染科下有诸多教授、副主任，查房工作不需要张主任亲自去做。但疫情期间，他坚持查房，只为了尽量消除医生的恐惧。
他认为作为一名主任，老是在后面指手画脚，不进去跟病人亲密接触，然后让临床小医生在危险的第一线，小医生怎么可以接受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今天张主任去查房，要宣布一件大事。
两个小时查房时间，换掉防护服后，感染科属下几个科室的主任、护士长被叫到会议室，分散坐开。
张主任打开笔记本，开始和临床一线的人布置任务。
他平时总是自嘲，说自己长得不帅，但是很能说。今天，他沉着脸，话也并不多，开门见山，直接说到重点。
“我们今天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我自己每个星期要进去查房，至少一次到两次；第二件事情，换岗！把所有从年底到现在为止的医生全部换掉。”
“这一批都是了不起的医生，在对疫情的风险性、传播性、致病性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们就这样把自己暴露在疾病的前面。
我认为他们都是非常了不起的医生，所以人不能欺负听话的人。”
“我把所有岗位的医生全都换下来。
换成谁？
换成科室里所有的**员。
**员在宣誓的时候不是说吗，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迎着困难上。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把所有的一线人员都换下来，**员上，再给我做出自己的样子来。”
不能欺负老实人，一线全部换成**员，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些话掷地有声，像是沉重的花岗岩一般，砸在地上、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天河市的情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身为感染科的专家、护理岗位的领导，在座每一个人都清楚去一线的危险。
即便小心谨慎的防护着，至今全国已经有几百名一线医生、护士被感染。
说感染科一线是鬼门关，一点都不为过。
张主任不光让党员顶在第一线，每周还要亲自去一线查房，这让大家无话可说。
作为魔都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他有一万个理由不去一线，可他依旧选择用实际行动做表率。
“主任，您在24号的时候说可以在2-4个月控制住疫情。这个估计到底……”一人问道。
话没说完，剩下的千言万语都省略掉。
1月24日，天河市封城第二天，大年三十。
张主任说可以在2到4个月控制住疫情。现在看天河市的情况，大家都认为张主任是为了稳定人心才这么说的。
毕竟非常时期，要有一个有威望的人站出来稳定人心。对全国来讲，是钟南山钟老；对魔都来讲，是张文宏张主任。
身为感染科专家，越来越多的信息无声的告诉所有人这次的情况和从前不一样。
“我的原话是可能会出现三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如果都非常顺利的话，应该2到4个月可以把疫情控制住；
第二种是疫情的防控比较胶着，大概6个月左右控制疫情；
第三种情况是根本控制不住，这个病会在全球流行。
因为在2009年h1n1流感大流行的时候，美国就是这样的，一开始也是严防死守，到最后没有控制住。”
张主任翻动笔记本，找到自己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2009年……美帝……h1n1都没防住，现在面对比h1n1厉害百十倍的新型肺炎病毒……
“2到4个月控制疫情是三种情况中最乐观的一种，因为事情发展总归会有好中差不同可能。”
“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怎么办？”
墨菲定理，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来到。
“那样的话，身为**员，我希望我们能死在第一线。”
……
这段视频不翼而飞。
面对生死危机，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选择。
如果不是必须，没人愿意去一线，去面对无影无踪的病毒。**员必须去一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一片阴霾之中，张主任的话像是惊雷一般，在神州大地上播散开。
1007 业界良心
张子墨戴着口罩，急匆匆的来到机关楼。
那个门房据说已经从特需病房回来。
他远远的和凶神恶煞一般的门卫打了个招呼，虽然在非常时期，张子默依旧很谨慎。
门卫的桌子已经从一张变成两张，沙砾戴着口罩，张子墨觉得他看起来顺眼多了，最起码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
距离2米，张子墨刚要拿起笔做了记录。
“消毒。”沙砾冷漠的声音传来，像是一枚子弹，命中张子默的心脏。
张子墨怔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多出来的一张桌子上除了笔和本之外还有酒精消毒剂和手消。
手消消毒，张子墨做的很到位。
拿起笔，做完记录，又用酒精消毒液喷了自己身上、还有那管笔。随后张子墨微微躬身，尽量和沙砾表达出自己的友善。
程序繁琐，没想到机关楼已经严格到了这种程度。
进电梯，电梯的侧壁上有一块海绵，上面扎着牙签，下面有一个小垃圾桶。
张子墨小心翼翼的拔出一根牙签，用牙签代替手指，按下按键，然后把牙签扔到垃圾桶里。
电梯到了3楼，张子墨走下电梯，来到马修德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进。”
张子墨按动门把手，走进办公室。
沙发位置的茶几上放了一个手消……
张子墨现在看见手消就恶心，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可是没办法，非常时期，必须要做好消毒工作。
没想到来找马院汇报个情况竟然这么难，严防死守，在剑协医院真心不是开玩笑。
又一次消毒，张子墨没有走到马修德面前，而是直接坐到距离他三米的沙发上。
“马院，我再一次申请进发热病房。”张子默坚定的说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不能进去，留在外面。”马修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拒绝了张子墨的请战。
“马院，我看到华山医院张主任的视频，张主任说党员必须在第一线。当时吴老师也让党员起立，必须冲在第一线。我作为一名党龄……”
“别扯淡，张主任的视频我也看了。”马修德说道，“人家华山医院兵强马壮，有的是人手。咱们有多少人？本来重症这一块做的还不错，吴老师的意思是慢慢培养咱们自己的人，可遇到疫情，剑桥的医生护士一撤……”
“所以我更应该进去。”
“视频一样能看见患者状态。”马修德鄙夷的说道，“张主任，就你的身子骨，进去穿防护服能坚持多久？全国专家组的各位专家为什么不去一线？去了也扛不住，还不如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好自己的工作。
你要做的是咱们剑协医院发热病房的大脑，而不是双手！张主任也就是去查房，你看你，非要去值班，脑子进水了？”
“可……”
“这和逃避没什么关系。”马修德想了想，“这样吧，每天你换衣服进去查一圈房，马上出来。”
张子墨想了想，似乎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行。”
“强度怎么样？”马修德问道。
“一线的人有点累。”张子墨叹了口气，“咱们的人手太少。”
“唉。”
叹气似乎会传染，马修德也随着张子墨的叹息声叹了口气。
“马院，形势不容乐观啊。”张子墨说道，“我看了柳叶刀上的一篇文章，说是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用数学模型测算，如果魔都控制不力，会有80万人被感染；如果防控做得不错，应该有8万人被感染；如果做得非常好，感染人数也会接近3万人。”
“是么？”
“嗯，我当时就想问吴老师是不是真的。可静下来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别琢磨了，干好本职工作，注意防护，一定要注意。”
“咱们能不能参考魔都的做法？”张子墨问道。
“你怎么这么关注魔都？”马修德不解。
“魔都第一时间成立了专家组，后来很快分成两个专家组。张主任担任的是医疗救治组组长，还有一个组是公共卫生组，组长是原魔都卫生局巡视员彭靖。
也就是说，一组是临床医生，负责治病救人；另一组是疾控专家，负责疫情防控。”
“这是省市领导操心的事情。”
张子墨想了想，点了点头。
针对于张文宏主任说的医防融合，马修德研究过，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和现在没什么关系。
帝国理工学院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数学模型，怎么能计算出这么高的数值呢？马修德有些不相信。
可每当想要不信的时候，无数画面在脑海里出现，天河市不就是这种情况么。
遭遇战，天河市刚一接触已经濒临崩溃。别说是天河，省城这两天也乱糟糟的。
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事情，防控工作复杂到了极点。
张子墨看着马修德一脸愁苦的表情，他小心的问道，“马院，最近省城怎么样？”
“不好。”马修德叹了口气，二院现在已经基本处于瘫痪状态，只有韩广云韩处长一个人在前线。
“……”张子墨知道为什么，非临床出身的院长根本担负不起来这种担子。
别说是他们，张子墨设身处地的想过，假设自己在同样的位置上，估计做的也不会很好。
可是好不好是一回事，……是另外一回事。
“昨天看到张文宏主任的视频，我才想到一件事——咱们可以通过魔都的经验来完善工作。”马修德说道，“其实吴老师在，这都不是问题，我是实在联系不到魔都的院长。”
“然后呢？”
“和薛院通了电话，他年前刚去魔都开会，认识了几位院长。”马修德说道，“薛院在问他们防控工作的程序，估计很快咱们就要按照他们的方式来做。”
“那就好。”
在某种程度上，张子墨也相信魔都能把这件事情做好。
毕竟敢于喊出让**员顶在一线的主任，这就是业界良心，肯定不会有荣誉就上，有责任就推。
人比人，真是差距很大，张子墨心里骂了几句娘。
不让医生护士戴口罩这种狗屁点子都能想出来，真心是草菅人命！
1008 明电
最近一段时间邓明忙的焦头烂额。
虽然开发新区并不在疫情的中心，也没有大量人口流动，但他依旧感受到重重的压力。
街道、居委会都已经全员奋战在第一线，每天邓明都会接到无数的电话申请支援。无论是人手还是防疫物资，前线都缺。
缺的还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很多。
邓明只能保证一部分供应，但是他只要有时间就不断在辖区内一遍一遍的视察，查缺补漏。
他敏锐的觉查出来这次事件可能会成为划时代的一次大事件。
一早，国办发2020年的2号明电，邓明仔细看了几遍文件，并没有按照预定好的流程下沉、看各街道、居委会的工作。
他坐在办公室里静静的思考着。
迅速组织本地区生产应对疫情使用的医用防护服、n95口罩、医用护目镜、负压救护车、相关药品等企业复工复产。
要做好生产人员、技术人员和相关设备、原辅料、资金等各方面保障工作，帮助企业及时解决生产经营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并根据需要及时扩大相关产品产能。
重点医疗应急防控物资实施统一管理、统一调拨，地方各级不得以任何名义截留、调用。
明电里已经相当明确的表达出中办的意思，和135+n模式一样，让邓明嗅到了不一样的紧张。
好在开发新区里有一家厂子能生产口罩，这要比那些直接抓瞎的地方强千百倍。
最起码不用因为没有口罩而截留重点地区的重点物资不是。
邓明甚至能设想出来某种可能性——自己辖区之内医院、居委会一天几十个电话打进来，催促落实口罩、防护服等物资。
自己能怎么办？又变不出来口罩不是。
下面嗷嗷叫的要口罩等防护物资，自己又变不出来，还要肩负起防疫的职责……到那时候一旦有防疫物资从自己辖区经过，是截留还是不截留？
不截留，自己人没有用的，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截留，那么更需要防疫物资的前线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面的各种弯弯绕，邓明就头疼欲裂。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现在虽然还没传出来类似的消息，但邓明确定各地情况已经严峻到了骨子里面，要不然国办不可能明电发这种事情。
“去3m的厂子看一眼。”邓明说道。
“好。”施中华马上应了一声，联系行程。
半个小时后，邓明来到厂区。
段飞早早在门口迎接，一脸憔悴。
“邓区长，您来了。”段飞客客气气的说道，随之递过来两副独立包装的口罩。
“不用，今天新换的口罩，用了还不到4个小时。”邓明说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邓区长，原材料快用光了。”段飞沮丧的说道，“翻一倍的价钱都买不到原材料。”
“缺什么，我给你协调。”邓明表情严肃，脸上甚至带着寒霜。
“真的？”段飞已经困的迷迷糊糊，一句话顺口说出来。
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马上弯腰道歉，“不好意思啊邓区长，我不是说……”
“缺什么马上告诉我，我尽量协调。”邓明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段飞的一句话上，他严肃说道，“我联系不到是我的事儿，你这里要是产不出来足够的防疫物资，那是你的责任。”
“邓区长，您放心，我这面已经24小时连轴转。”段飞马上解释道，“吴冕说3倍工资请工人，人可以休息但是机器不能。最近一段时间已经生产了3m的n95口罩……”
段飞汇报了一系列数字，这都是知道邓区长要来，李一晴提前准备好的。
一边听段飞汇报，邓明一边在生产车间外观察里面的生产。
看着口罩机刷刷刷的“喷”口罩出来，邓明心底有了一种安全感。
特殊时期，看到那么多n95口罩邓明就觉得自己心里暖和。
“口罩厂还能扩建么？”邓明问道。
“厂房倒是有，当时3m的袁总说还会陆续有北美工厂关闭，转移到咱们这面来，所以地方有。”
“加机器，加产量。”邓明说道，“我和吴老师说这件事，不算是3m的，具体股权问题你等通知。”
“可是……”
“可是什么？”
“邓区长，我……”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得名不高兴的说道。
“我看有些生产口罩的厂家已经开始卖口罩机了，因为现在卖口罩是真不挣钱。国家严打口罩涨价，但原材料都涨价，就不让口罩涨，您说这事儿。”
“而且！”段飞继续说道，“产能可能过剩，一旦疫情一个月内结束，机器的成本都回不来，生产的口罩……”
“哪能这么快。”邓明沉声说道，“我和魔都的朋友联系，现在最乐观的看法是4-6个月，夏天来的时候疫情能控制住就不错了。”
“这么久？！”段飞瞠目。
“嗯，这还是最乐观的判断。”
就这……还是最乐观的判断……段飞无语。
“具体细节我和吴老师商量，你这面先招工人，马上做核酸检测，试剂盒我跟你争取。”邓明说道。
“谢谢邓区长。”
“谢？”邓明斜睨段飞，“台子给你搭好了，要是产不出来口罩，或者数量不够，你要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段飞怔了一下。
“邓区长，保证保成任务。”李一晴见段飞有些犹豫，马上回答道。
邓明眯眼看了一眼李一晴，又看了一眼段飞。
“邓区长您放心，我就是不睡觉、不吃饭也会把口罩、防护服都生产出来。产能争取尽快提高到每天20万片，要是有新机器，还能再高。”
邓明长出了一口气，这家3m的口罩厂简直救了自己一命。
他可不想面对下面嗷嗷待哺，自己却联系不到口罩的情况。强迫下属去一线，却不给口罩这种事儿邓明干不出来。
那得多不是人，才能做出这种事儿。
离开厂区，邓明一边口述，施中华一边记录。首先要先和省市哭穷，尽量争取资源，这事儿需要邓明亲自去。
其次还要找各种人脉，原材料不能缺。至于生产口罩的机器，现在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反而最不缺。
1009 否极泰来的卦象
静水深流。
随着大批相关企业复工复产，天河市物资紧缺的情况渐渐出现了好的转机。
不再用自制的防护用具，医护人员得到了一条安全的屏障。
虽然赶上春节停工，还有印度之类的国家和地区落井下石，直接撕破脸皮拒绝卖口罩，多高价钱都不行，但这口气终于缓了过来。
云岚此时正在家里又一次修改自己的申请书。
前后两批师兄弟去天河市支援，云岚提交申请，最后申请书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云岚很不服气。
对于其他医护人员来说，天河市危险、极度危险，这是一个地域级别的难度。
尤其是年后钟南山钟老的团队支援100多台呼吸机去天河，也带了相应的呼吸、重症医生。但却无视了云岚，这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她是钟老一系的学生，年轻一代的群里有160多人，只有14人跟着导师去了天河市。
群里把他们统称为身边的英雄。
每天在群里报平安、发一两张照片的时候，尤其是有重症患者转危为安的消息出现在群里，身在天南的所有人都为之雀跃。
云岚很羡慕能去天河支援的师兄师姐们，特别羡慕。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谁呀！”云岚咬着原子笔，皱眉起身开门。
“是我，小师妹开门。”
陆九转的声音传进来。
云岚怔了一下，连忙把写了一半的申请书收起来。
“师兄，你怎么来羊城了？”云岚满脸堆笑的问道，“现在进出可不方便。”
说着，打开门，看见一向严肃认真的陆九转戴着一个大口罩，遮挡住2/3的脸庞，云岚噗嗤一声笑出声。
“现在的确不方便。”陆九转站在门口，“酒精消杀。”
“我去……师兄，你还知道这些？”云岚诧异。
“想什么呢。”陆九转道，“真以为我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头子？”
云岚拿起门口的一个小喷壶，用稀释后的84消毒液喷了一遍陆九转前身。
陆九转随后转过身，高举起双手，像是在机场过安检。
消杀完毕，陆九转换鞋。脱鞋的时候不知道是心绪不宁还是太匆忙，左脚的鞋倒了。
他看了一眼鞋，没顾得上摆正，先去洗手。
这一切流程放在医院是很正常的，可是放在从来不苟言笑，把自己当成女儿一般看着长大的大师兄身上，云岚觉得这个世界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师兄，你来干嘛？有事儿打个电话不就得了。”云岚问道。
“在山上心绪不宁。”陆九转道，“掐指一算，事情落在你身上。”
云岚微微一怔，她连忙笑着说道，“怎么会，现在咱们省看着确诊患者不少，但情况控制的住。我们上班也就是更严格了一点，其他的都没事。咱羊城毕竟有钟老坐镇，稳得很！”
“真的？”陆九转问道。
“当然是真的。”云岚道，“师兄，是你想多了吧。”
陆九转沉默，右手拇指在其余四指上闪电一般的动着。
云岚心里一沉，师兄这是就事起卦，按照云岚的了解，应该是进门换鞋的时候一只鞋子没有摆正。
梅花易数讲究的就是这个，除了卜卦之外，生活中发生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都可以起卦。
陆九转曾经给云岚解释过，但云岚本着科学的精神，一点都听不进去，哪怕师兄展现出来的世界是那么的神奇。
几秒钟后，陆九转右臂猿起，直接落到书桌上的一本书上，把里面的一张纸抽出来。
“师兄……”
“本人云岚，女，25岁，群众……”陆九转轻声念到，越念脸色越是不好看，他沉着脸看完，平时波澜不惊的脸上被气的直抖。
“师兄啊，我随便写……”云岚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可她随后看到陆九转的脸色，叹了口气，干脆一言不发，低下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陆九转沉声愠怒斥道，“此次大疫，虽然我数次起卦，每一次都是危中有机，孕育海阔天空之意。卦象倒也不是死卦，但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
云岚不敢说话，她知道师兄在发火。
“十天了，有什么变化么？”陆九转抖了抖手里的请战书，“一批一批人去天河，最后怎么样？根本看不出个亮！虽然卦象否极泰来，海阔天空，但一个否字，你就受不了！这是天下气运的大事！”
“你以为你行，在天下气运前，你就是一只蝼蚁！”陆九转被气的脸上的肌肉直抖，“别说是你，你师兄我也依旧只是蝼蚁！”
“师兄，你别生气啊。”云岚低着头，讪讪的去给陆九转接水，想哄师兄开心一点。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陆九转说道，“生灵涂炭，你是没遇到过。也难怪，唉……”
“师兄，喝水。”
“不许去。”陆九转说道，“请假，现在就请，你要是请不下来我给你请。”
“……”云岚一怔。
“跟我回山，此事月余便会结束，此后山高海阔，卦象上看的很清楚。到时候，你愿意如何便如何。”陆九转坚定的说道。
“师兄？”云岚小声嘟囔。
“何事。”
“月余？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云岚问道，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卦象看春暖花开后会有转机，我觉得会没事。”陆九转道，“刚起完卦，还准备向楚老先生请教一下，忽然心头热血一动，知道就是因为你。”
“师兄，那我更要去了。”云岚抓住陆九转的衣袖，像是小狗一样蹲在陆九转身边，摇晃着撒娇道，“还有一个月就完事了，这回不去就没机会了。”
陆九转被气的说不出话。
“师兄，你的话和我老师的话一对比，我觉得要决战了。”云岚道。
“什么话？”
“我老师说让我们做好准备，可能近期天河市要大量支援。呃……怎么说呢？从23号开始到现在，包括五大军区、各地医护支援，一共几千人。
但这一批据说要上去几万人，你不是也说了么，月余。
师兄，这是大决战啊！一辈子也就能遇到一次！”
1010 家国情怀
“你连打仗都没经历过，就知道跟着凑热闹。即便最后山高海阔，可总是要死人的！”陆九转说道，“死了，什么都没了，以后山高海阔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切，师兄，才不是这样。”云岚虽然觉得自己无往而不利的撒娇没起到作用，却还是蹲在陆九转面前，摇晃着他的胳膊说道，“你每年祭奠我爸妈的时候可说了，薪火相传什么的。”
“让别人传给你，你给我好好活着。”陆九转斥道。
“师兄，其实没有风险，一点都没有！”云岚快速解释道，“再说，这次据说我们要去很多人，你知道么，我老师的老师早就过去了，这次执掌帅旗，我们这些当学生的不去帮忙怎么行。”
“太危险，不行。小师妹，这次我不是和你商量，而只是通知你一声。”陆九转淡淡说道。
“丢人啊，师兄。”云岚道，“医务工作者真的是多少有情怀的，毕竟这份职业天然高尚。
你平时看书的时候不也经常感慨么，我还记得你说什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说得一时兴起……对了！我4岁半的时候，在山上，你还和我说假设时局动荡，外敌入侵，你必然下山，一身本领尽付家国。”
陆九转一怔。
“家国情怀，对，当时你抱着我坐在你腿上，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云岚越说越快，“你说咱华夏人，多少都有些侠义之气。当年那么艰苦，不就是家国情怀四字支撑着到最后的么？你还说……”
“这次不一样。”陆九转说道。
云岚能听出来大师兄的语气有些松动，她连忙说道，“师兄，现在已经没那么危险了。最开始什么都没有，那是相当危险，我不瞒你，被感染的医护人员至少有几百人。但现在全国支援，咱周围的厂子开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九转沉默。
“天河那面防护程序非常好，特别正规。和03年s病毒的时候相比，现在的医疗防护改进太多了，群里有去的师兄弟，他们说了，刚开始的确有点害怕，但去了就不怕了。”
“那是因为怕也没用。”陆九转还在坚持着，他瞪了云岚一眼，随后斥道。
“才不是。该做的防护一层层放在那，知道辛苦劳累是真的，但别的不用害怕。定点医院里的防护级别是真高，尤其是重症的医生护士，一身身衣服穿着，别说病毒，最近晕倒的医护人员就不少。”
云岚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这种负面消息怎么能和师兄说呢。
但已经说到这里，她也不管不顾起来，说道，“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事，一个一个精神着呢。”
“唉，云岚啊，不一样。你要是真的马革裹尸，家里怎么办？我有何颜面去见师父？！”陆九转道。
“别的医院不清楚，我们医院团委全面负责援卾医护的家庭保障。
送米送油送面送菜到家这都是最基本的，是我们副院长亲自带人送去的。
家里有孩子的，全部安排市里顶级学校的一对一在线教学。家里的老人由科室负责，看病取钱什么的一律由医院解决。”
云岚不经意之间偷换概念。
“这……”
“我知道么，得院长是人才行。大部分的院长都不是人，可我们院长……第一批支援就去天河那面了。钟老，都83了，也去了第一线。我才20多岁，正是好时候！”云岚说道。
“……”陆九转一时语塞。
家国情怀，这四个字每次读史的时候都会在心中激荡，凭空生出一股侠气。
陆九转每当读史于此，都会想要是再有一次烽火连天，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虽然微弱，但也必然会持剑下山，哪怕断了本宗香火，也要如何如何的念头。
但事到临头……陆九转心思百转千回。自己不是医生，帮不上忙；而且自身无所谓，小师妹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云岚见大师兄不说话，她连忙继续说道，“我老师说了，已经确定的是这次疫情确诊的患者治病不花钱。咱不说别的，光想一想就爽啊！”
“去了那里，没有医闹和医保费用，不管药占比周转率不算平均住院日和床位使用率，全心全意救治生命！你不是医生，肯定不知道有多开心！”
云岚说的眉飞色舞，抱着陆九转的胳膊摇晃着。
“师兄，医生相当于带着锁链跳了十年舞，现在给你把锁链全都解开，去随心所欲的尽情舞蹈！我也想要这样的体验啊，哪怕一个月也想。”
“师兄，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云岚道，“不信你给我卜一卦。”
“胡说，至亲之人不能随便起卦。”陆九转说完，长叹一声。
“你是同意了？”云岚见陆九转言语之间已经松动，不再提把自己强行捉回去，然后封山一个月的事儿，心里愉悦无比。
“我想想的。”陆九转沉吟。
云岚眼睛里都是小星星的看着陆九转。
她清楚，自己撒娇没用，打动师兄的是家国情怀四个字。
少顷，陆九转道，“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云岚一下子跳起来，指着陆九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这么没礼貌，用手指你师兄？”陆九转皱眉。
“师……师兄，我们是医疗队，你……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你也不是医生。”云岚无语。
“我当志愿者不行？”陆九转问道。
“师兄，你年纪大了，那面志愿者的防护条件要略差，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好不好。”
“不好。”
“师兄，你乖乖在家，我去去就回。”
陆九转听云岚像是哄小孩一样和自己说话，哭笑不得。
“大疫刚起的时候我联系过楚老先生，他说吴冕已经准备出发，带着所有家当直接去了天河。”
“吴老师都去了一周了？”云岚惊讶。
“嗯，你收拾一下，我和你老师联系。”陆九转说道，“写什么请战书，要去自己去就不行么？”
“可和你去，属于志愿者，进不了重症。”
这句话更坚定了陆九转的心思，“我问问吴冕在哪，咱们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