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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咬火     白骨大圣txt下载     白骨大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章 撞煞

    当送走衙役,晋安问老道士,真有问题?

    老道士很肯定回答——

    “真有问题!”

    “如果他信老道我一句,应该今晚就想尽办法找屠夫买口杀猪刀悬于门上。”

    “如果他不信老道我的话,估计要撞得头破血流,吃不少皮肉苦,才会肯相信老道的话。”

    本来就一路口渴的老道士,再加上此前那一番长篇大论,顿时觉得嘴巴更干了。

    都快成渴死的鱼了。

    等衙役走后,老道士迫不及待的推开院门,疾步匆匆跑进屋子大堂找茶水喝。

    一边跑还一边喊:“渴死老道我了,渴死老道我了……”

    留下晋安最后一人负责关门。

    咕咚!

    咕咚!

    “哈~爽快!老道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老道士咕咚咕咚的灌完一壶水后,口干舌燥的他,立马又重新精神抖擞起来。

    这时,老道士围到晋安身前,好奇这刀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真的会每逢夜里给人带去幻象吗?

    镪!

    晋安拔刀出鞘,声音清脆,铿锵有力,足可见平日悉心保养。

    它曾经的主人,是个爱刀的刀痴。

    这口刀有点像是北地大漠的斩马刀样式。

    晋安仔细一看,刀柄与刀身居然是合为一体的,刀刃锋利,刀柄上的布条只是随手缠绕的普通破布条,防止因滑手而脱手。

    当晋安解开刀柄上的布条,手握上去时,嘶——

    “这口刀好冰啊。”

    他终于明白,这口刀的原主人,为什么要在刀柄还缠绕一圈布条了,因为太凉。

    容易凉了。

    老道士听了晋安的话,也好奇拿指尖轻轻一碰刀身。

    当场就一触即走:“好凶戾的煞气。”

    “虎主杀,是四相神兽里杀伐煞气最重的神兽,以虎煞为刀名,小兄弟这是把凶器啊!”

    见晋安疑惑望来,老道士面色一肃解释道:“凶器也叫杀业之刃,这里面有刀、有矛、有剑、有枪等等,但无一例外,都是曾经人头滚滚落地的兵刃。每杀一个生灵,兵刃上就会沾染死者生前的怨气、杀念、仇恨、死气、煞气、残暴、诅咒、绝望等,杀戮越重,杀业越重,染的鲜血越多,兵器上的煞气就越强。”

    “正是因为本身杀业重,所以自古便有镇宅驱邪,被人拿来放在家中当镇器的习俗。”

    “如果碰到一口好点的杀业之刃,比什么雷击木桃木剑、五帝铜钱剑、朱砂、雄鸡血、枭桃都好使,可做到还未出鞘就已百步无邪祟敢靠近。”

    老道士神色越说越郑重:“这么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此前的郑捕头、赵捕头,把这口刀带在身边,当时日久了后总能在夜里看见一些幻象。”

    “那些不是幻象,那些都是这口虎煞刀煞气重,掩盖了人体身上的阳气,有逐渐反客为主的趋势。阳衰则阴盛,难怪会看到一些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

    “要真说起来,这口虎煞刀倒也的确当得起不祥之刃。”

    “夺舍?”晋安想到一个名词。

    哪知,老道士却是摇摇头。

    “这刀就是一个死物,哪来的乱七八糟夺舍,应该是煞气入体,阳衰阴盛,容易走火入魔,扰乱心智,最终变成个嗜杀的杀人魔头罢了。”

    呃……

    晋安顿时脸黑。

    “小兄弟你握住这把刀有没有什么异样?比如有没有很想劈人?”

    晋安想了想。

    “劈人倒是没有,很想劈柴算不算?”

    老道士:“……”

    小兄弟你这是不是指桑骂槐老道我今天又双忘记以劈柴代替房租钱了?

    晋安确实没骗老道士。

    他身体并未感觉到什么异常。

    他思考了下。

    觉得或许是因为实力带来的差距,昌县终归只是个小县城,这里的郑捕头、赵捕头,都只能算是三流好手。

    而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一只脚已经跨入二流高手之列了。

    这也能解释得清,当初那名北地刀客高手,为什么会不受此刀影响了。

    估计冯捕头也是猜到了这点,所以借花献佛,一来是表示感谢,二来也是拉拢彼此更深厚关系。

    晋安决定先留下这口虎煞刀。

    若以后真出现什么异样状况,再还刀给冯捕头就是了。

    而按照老道士所说,杀业重,成为杀业之刃,起码得砍一百颗脑袋以上才行。

    而且砍普通人还不行。

    因为普通人性格羸弱,即便死后也很难成煞。

    反倒是绿林、江湖草莽、杀人犯、土匪、山贼…这种胆气足,气血旺盛,普通邪祟都不敢近身的凶煞恶棍,身上煞气最重,杀一个顶十几个。

    听完老道士的一通讲解,介绍,晋安眸光一动,不知道给虎煞刀敕封开光,会是啥效果?

    以前他阴德数稀缺,并未有半分浪费的念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现在还有七百阴德,而且现在也是鸟枪换大炮了。

    想到这,晋安心里已经有了抉择。

    ……

    是夜。

    一夜无话。

    次日,练了一整晚《黑山功》的晋安,迎着清晨朝霞的蓬勃生机,人立于屋顶上呼吸吐纳,口鼻间有白雾在氤氲蒸腾。

    晋安将自己的每一天规划,都规划得满满。

    白天修行刀谱《血刀经》和硬气功《开碑手》。

    晚上则是由外及内修行《黑山功》。

    至于老道士,则还在院子里超度冥器柜子。

    两人相互不干扰。

    日子就这么恢复难得的平静。

    只是,这一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到了下午,一名意外访客的到来,打断了这份平静。

    “陈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

    “全中了!”

    “什么都被陈道长您说中了!”

    居然是昨晚那名送刀的衙役,去而复返。

    “是不是今天开始接连发生倒霉事了?”老道士抬眼看了一眼那衙役。

    那衙役连连点头,脸上表情惶恐道:“昨夜回去,我听了陈道长您的话,马上找杀猪的屠夫买了把杀猪刀,连血迹都还没擦干净,连夜挂在正门正中央镇宅。”

    “那一晚,屋子里一切平静,什么都没发生。”

    “可到了今天白天,等我上衙时,却接连碰到倒霉事,不是莫名摔跤,就是莫名被班头骂,不管做什么,一天都是诸事不顺……”

    “我回想了半天,我无妻无妾,没个同床共枕的人…就,就是,最近我常常去瓦舍勾栏……”

    “我昨天又去了一次……”

第75章 瓦舍勾栏

    勾栏就是古人表演戏曲、歌舞的娱乐场所。

    有戏子、歌姬、舞娘、剑娘……

    讲史、傀儡戏、影戏、杂技……

    通俗的讲,就是大型歌舞表演现场

    但是只卖艺不卖身!

    不卖身!

    不卖身!

    重要的事说三遍。

    这名撞煞衙役的名字叫李言初。

    “陈道长,您…真相信我刚才讲的话?”李言初还有些彷徨,心悸的说道。

    老道士:“刚才施主走进院子里时,老道就留意到施主的眼白黑印,又比昨日长了一截。”

    “所以,在你还没开口前,老道就已经知道撞煞的后果已经显现。”

    “老道自然是相信李言初施主你刚才所说的一切。”

    老道士气质飘渺,如云淡风轻的得道高人,说完后,老道士腰杆一挺,一本正经说道:“李言初施主,有关于瓦舍勾栏的详细情况,你且与老道我细细道来,老道我为施主你详细剖析内中曲折。”

    “你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怀疑上勾栏瓦舍?”

    接下来,李言初开始吞吞吐吐的道出所有内情。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衙里几位酒肉朋友的衙役,拉上李言初,去瓦舍勾栏看年轻娘子。

    “陈道长、晋安公子,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是正经人。”

    “我一开始本来是想拒绝的。”

    “怕下衙后一直未回家,家里兄长、嫂嫂担心我,我一开始真的想拒绝几位同僚的邀请。”

    “但官场这滩水,它太凉啊,如果不与同僚打好关系,结交更多的圈子里的人,只会遭人排挤,说你不合群,到时候再到上头那边说几句是非,这官家饭也就吃到头了。实属水太凉。”

    李言初神色着急的为自己辩解几句,然后继续往下讲。

    那天,李言初与几位同僚,结伴去了瓦舍勾栏后,他相识了一位姑娘,名叫彩荷,他对彩荷一见钟情,开始每天都去勾栏见彩荷,两人逐渐相熟,再到情投意合,李言初甚至已经做好打算,要替彩荷赎身。

    瓦舍勾栏里的艺人,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或者是从小被人贩子拐卖进去的,这些人要么就是跟着师父学一门吃饭的手艺,要么就是被迫无奈,身世坎坷。

    而彩荷就是从小被人贩子拐卖进去的。

    彩荷五六岁那年的年关过年,跟父母走在街头看街灯,结果遇到了拍花子,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后,人浑浑噩噩跟着拍花子的走了。

    仿佛魂儿被人给定住了一样。

    彩荷弹奏的一曲琵琶,飘酸了今生的眷恋,丝丝声声在心间刻留下印记,在城东瓦舍也算是小有名气,所以这赎身价格自然也就高得离奇。

    李言初这几日,一直为这事苦恼,所以这几日心事重重的他,时常泡在瓦舍勾栏,听伊人一曲月淡,风凄的亘古琵琶,借酒消愁。

    而李言初之所以会怀疑到是瓦舍勾栏那边,是因为彩荷有一次曾私底下跟他提起过一件怪事。

    最近,瓦舍几座勾栏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彩荷说,勾栏姐妹们,每日清晨醒来,人脸色变得很差,很憔悴,像是一夜没睡好一样。

    可偏偏关于昨晚发生过什么,却一点记忆都记不起来。

    即便几名姐妹一起睡,这个怪事也同样继续发生着。

    那晚,其她几人都是好端端的,一夜无事,但其中一人的脸色,第二天起来却很憔悴,好像昨晚一夜没睡。可偏偏其她几位小姐妹在夜里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一觉睡到天亮。

    这种情况。

    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老道士惊讶说道:“这倒的确是件怪事,莫非就是因为经常去瓦舍勾栏的缘故,所以撞到了什么煞?”

    老道士问李言初,李言初又是一问三不知。

    老道士又问:“既然你已经察觉到瓦舍勾栏有异常,你身为衙役,就没有起疑?”

    李言初苦笑着说道:“一来没发生命案,二来没有人报官,而且这事只是私底下流传,并无确凿证据。”

    这时候,一直未开口的晋安说话了。

    “老道,这事就由我陪李言初走一趟,你安心留下继续超度柜子。”

    老道士一听,顿时急眼了:“小兄弟你吃独食!”

    晋安额头青筋突突跳。

    神特么的吃独食。

    怎么总感觉这几个字带着点味道。

    “你一个道士跑去勾栏听曲,如果真有个什么,也都被你打草惊蛇了吧。”

    “小兄弟你就是想吃独食!”老道士急了。

    “谁规定了道士就不能去勾栏听曲了?”

    “道士不也是爹娘生的吗,都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只鼻子一只嘴巴,凭啥道士就不能卧薪尝胆,尝尽人间百苦?”老道士开始越说越没谱了。

    “再说了,李言初施主撞煞也是老道我先发现的,古语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老道我牵的绳,咬崩牙齿也要把李言初施主扯上岸!”

    “老道我这叫舍己为人,渡人先舍身。”

    “老道我也要勾栏听曲。”

    李言初被老道士的慷慨激昂壮言说得感动不已,李言初接了一句:“勾栏听曲倒没规定道僧不能去。”

    “晋安公子可还记得上次沈家堡之行,与冯捕头一同回来的那位朴智和尚吗?”

    “我上次去勾栏时,有碰到朴智和尚,不过我只是普通小衙役,朴智和尚并没有看到我。他即便看到我,也不认识我这个小小衙役。”

    李言初所带来的消息,的确是让晋安吃惊。

    想不到这位朴智和尚的路子这么野的吗?

    疗伤居然跑去了瓦舍勾栏疗伤?

    反正已经多一个酒肉秃驴。

    也不差一个道士了。

    得,这下道佛双全了。

    既然已经决定带上老道士,三人一合计,决定李言初下衙后,以朋友身份前去瓦舍勾栏。

    趁白天先去探探路子。

    衙门下衙是在酉时。

    当一行三人到瓦舍勾栏时,差不多已是酉时过了二刻。

    这个点,也是书院下堂,各行各业的下工时间点。

    再加上清明庙会临近,各路文人骚客,外地游客,也都慕名而至瓦舍勾栏。

    所以可以想见,当晋安几人到时,这边生意已经爆满。

第76章 美人蕉

    瓦肆。

    又名瓦市。

    相当于是一个坊市,里面错落有致座落着一座座的勾栏。

    若说到勾栏,首先想到宋朝一代名妓李师师了。

    相传李师师就经常在勾栏里表演。

    晋安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他也是从朋友那听来的。

    “咦?”

    几人还没到还去的那家勾栏,才刚进瓦舍没多久,老道士像是看到了什么,忽然吃惊的惊咦一声。

    “怎么了?”晋安霆下脚步。

    结果看到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向几株植株前。

    “小兄弟,你可认得这是什么吗?”

    老道士先是不答反问。

    老道士见晋安摇摇头,捻须说道:“小兄弟你不知道就对了,这叫美人蕉,不过美人蕉不耐寒,不耐冻,现在是枯花季节。所以一般没人能认得出来。”

    “美人蕉只有少数一些地方才有生长,而老道我闯南走北这么多年,就曾有幸见到过几次美人蕉。”

    老道士说完后,又马上皱起眉头来:“不过,这里的美人蕉,虽然还是处于枯花季节,但已经出现要长花芽的迹象。”

    “按理说,这不应该啊,老道我也见过几次美人蕉,入春后虽然是美人蕉的生长期,可不应该长得这么快啊。”

    一旁的李言初,听了老道士的话,忙问:“陈道长,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门道或说法吗?”

    老道士又瞧了瞧那一丛美人蕉,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有不少地方的民间传言说,美人蕉会变美人,专门勾引赶路经过的书生、樵夫、猎户,吸活人阳气修行。这是因为美人蕉阴气重,最容易藏着一些孤魂野鬼,然后这些孤魂野鬼每到夜间就会出来害人。”

    闻言。

    晋安当即明白过来老道士的话中意思。

    这勾栏瓦肆里,很可能藏进来了脏东西?

    想不到才刚来这里,就有这样意外收获,这倒是很意外,随后晋安一乐,有阴祟扰乱阳间秩序,这说不得又有一次阴德?

    越是往里走,美人蕉的数量开始多起来。

    不过瓦舍里的土路,早被人踩得坚实,都是这里一簇,那里一簇的杂乱生长。

    李言初经常去听曲的那家勾栏,比较在里面。

    一行三人路过几座勾栏,这才来到李言初经常听曲的那家勾栏。

    但因为清明庙会临近,昌县一下多了许多外地人,当他们到时,勾栏已经没有空位。

    因为即便放人进去也没地方坐,所以勾栏门口,有不少人已被挡在门外。

    若非李言初是这里熟客,而且又是衙里的人,多多少少算有点薄面,跟门口那几名身强力壮的大汉好言几句,恰好这时候有几名客人走出来,多出空位,一行三人这才得以进入。

    只是,一路上有不少人对老道士投注异样目光,但耐不住老道士脸皮厚啊。

    ……

    三人一进入勾栏,李言初就开始一路滔滔不绝,介绍着这家勾栏里的种种。

    一路熟门熟路。

    “不知晋安公子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一年筝,三年萧,一把二胡拉断腰,千年琵琶万年琴?”

    “这话形容的,便是此家勾栏最擅以乐悦人,所以平日也不缺那些书生、公子,而这些文人、公子往往是出手最阔绰最大方。所以这家勾栏,算得上是瓦舍里最大的几家了。”

    李言初一路充当导游角色,为晋安和老道士介绍着路上种种,当谈起勾栏里的种种玩法时,颇有种老前辈的自鸣得意。

    晋安沉吟了下,接话道:“一年筝,三年萧,唯有唢呐送一生,初闻不知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

    老道士没憋住。

    噗的笑出了声,那想憋又没憋住的笑,就像是捂着裤子偷偷放了个闷屁。

    “小兄弟还真别说,你这挺押韵的,小兄弟你可真是个鬼才。”老道士夸赞道。

    李言初:“?”

    李言初:“……”

    晋安的话,怼得李言初这位自诩是老前辈的老鸟,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晋安后面的话。

    李言初心中郁闷,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他这个老鸟终归是被苍鹰啄瞎了眼,因为有眼无珠啊。

    李言初岔开话题:“说到勾栏,一般有三种玩法。”

    “一是百戏杂陈,几家勾栏各凭本事竞争。”

    “二是技高者立足。”

    “三是张贴招子,这种是最能吸引人气了,往往会有许多文人雅士、富家公子竞相出银子选自己喜欢的名妓站台。”

    晋安听了一会,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张贴招子了。

    就是提前张贴宣传海报,有哪些表演节目,然后让那些文人雅士、富家公子抢得头破血流。

    谁出钱多,谁就指名自己喜欢的名妓站台。

    这叫男人的面子,从没有小事。

    银子不银子的,那都是次要的。

    最关键是要有牌头。

    类似于“今晚大家的酒水我赵公子全包了”的效果,霸气!男人!

    李言初继续介绍道:“而这家勾栏,白天是第一种玩法,晚上才是最大头的第三种玩法。”

    晋安、老道士、李言初三人瞬间露出男人都懂的眼神。

    最精彩,最刺激的,自然是都留在晚上,白天那叫先烘托出气氛来。

    此时,李言初已找到一张空位,三人坐下。

    此时台上古筝声声。

    有几名乐师在演奏古筝。

    但台下响应声音寥寥,那些公子、书生,都在各自把酒畅谈,无人心系台上的表演。

    似乎大家都在期待晚上最精彩的表演节目。

    “不知白天能否见到彩荷姑娘?”晋安问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李言初转头看看四周,然后失落回答:“彩荷有时会白天上台,有独自弹琵琶的机会,有时会晚上为歌姬伴曲。”

    这时候,李言初悄悄起身,说他试着去找找彩荷,让晋安和老道士等他回来。

    结果晋安没等到李言初,倒是先等到一个意外之人出现在勾栏里。

    是那个七伤拳的朴智和尚!

第77章 今天我赵公子买单

    朴智和尚看起来像是在勾栏里混得很开。

    他一来到勾栏。

    就被勾栏的人团团围着。

    然后一行人咯吱,咯吱,踩着木楼梯,一路走上二楼的神楼位。

    勾栏里的位置,分为好几个档次。

    一楼普通席位、以及第一排黄金位置的青龙位。

    再就是二楼正对台子的神楼位。

    所以,被人簇拥上了二楼的朴智和尚,并未留意到坐在一楼普通席位的晋安和老道士。

    反倒是那些个文人、雅士、书生,见到朴智和尚时,各个露出不与为伍的不屑目光。

    晋安摩挲下巴。

    似乎当初他救下的这个朴智和尚,如今在昌县勾栏里混得很开啊?

    这时,周围几桌人的讨论声,落入晋安耳中。

    原来这朴智和尚就是活脱脱现实版的赵公子,出手阔绰,大方,最近经常弥留勾栏听曲,经常在勾栏里一掷万子。

    在康定国,一两纹银可兑十钱。

    一千二百个铜子是一吊钱,也便是一两纹银。

    万子等于十两纹银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花钱如流水了。

    这已经是花钱如银水啊。

    那花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白银啊。

    这朴智和尚出手阔绰,钱多得像粪土,哄抬x价,有辱斯文,自然把那些文人都得罪上了。

    俗。

    粗俗。

    太粗胚了。

    哪有我等吟诗作赋来得风流高雅。

    可偏偏架不住这年头连和尚都有钱啊。

    这世道钱不是万能。

    可钱就是能为所欲为。

    看着花钱大手大脚的朴智和尚,晋安思忖着,看来走阴镖师的确跟老道士说得一样,很赚钱啊,就是伤残死亡率太高了。

    一个被人团灭了,成了五具干尸。

    一个也还是被人团灭了,还给扒掉人皮挂在荒漠胡杨林里。

    这钱来得快,花得也快。

    靠死人发的财,阳不受累,终究是留不住啊。

    好在有昌县张县令慷他人之慨赠送他的三百两纹银,晋安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富家翁,如果他现在肯解甲归田,起码也是个贤妻美妾好几双热炕头的小地主,所以晋安倒是一点都不眼红朴智和尚。

    这个时候,此前临时离座的李言初,忽然沉色走来。

    “死人了。”

    李言初压低着声音,仅晋安和老道士两人听到。

    简短三字,却让晋安和老道士的心齐齐一沉。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晋安马上看懂了李言初的眼神,于是带上老道士,跟在李言初身后走出勾栏。

    晋安在即将走出勾栏前,目光望了一眼轻衫薄衣的琴师。

    又望了眼正喝着花酒,专注看台上轻衫薄衣琴师的朴智和尚。

    晋安心中闪过疑虑。

    难道真是他想错了?

    ……

    当出了勾栏后,李言初这才向晋安和老道士解释原由。

    “勾栏昨晚,好像有一名清倌人死了。”

    “好像?”晋安疑惑看向李言初。

    李言初沉色解释道:“今早,彩荷似乎听到有勾栏其她小姐妹惊慌大喊一句死人了。可之后,这事被压下去了,并且对内解释并没有死人,说是有人做恶梦胡乱梦呓。”

    “但有一事让我起了疑心,我以前打点下勾栏的人,还能偶尔让人喊彩荷出来见我一面。但今日,我连彩荷一面都未见到,勾栏内院现在管得严,彩荷根本出不来,只能让人偷偷送出来一张纸条,我这才知道勾栏内好像出事了。”

    “勾栏似乎有意低调处理这事,今天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正常开门迎客。”

    说着,李言初从衣袖内拿出一张纸条。

    晋安看过纸条上的内容,纸上除了一些男女思念情话外,剩下的内容,就跟李言初说的一样了。

    以纸条为载物,终究是文字有限,无法细说。

    所以上面只是简短大概提了一句勾栏疑似死人。

    李言初心系彩荷的安危,再加上彩荷跟他说勾栏发生过一些怪事,李言初担心凶手会找上彩荷,于是求助的看向晋安和老道士,着急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名清倌人的尸体呢?”

    晋安提出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死了人,总该要处理尸体吧?现在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总不能一直藏尸在勾栏里吧,过不了几天,到时候尸臭味想掩盖也掩盖不住。”

    李言初很肯定道:“我敢肯定,勾栏今日并没有找衙门报案有死人。”

    “如果真有报案死了人,今日我值衙,肯定会听到些风声,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要想确定勾栏今天到底有没有死过人。

    这事很简单。

    枉死的人,人死后肯定会有怨气弥留。

    如果真的藏尸在勾栏里,那也肯定会有死气。

    晋安只需要望气术一望即可。

    “你知道哪里最靠近勾栏内院吗?”晋安问李言初。

    如今晋安道行低微,望气术还望不了太远地方,只能做到只可近视,不可远观。

    接下来,李言初带着身后两人,一路弯绕曲折,走入一条小巷,最后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晋安公子,这墙后就是勾栏内院了。”李言初道。

    晋安当即一个望气术。

    结果。

    勾栏内院上方,并无黑气缠绕不散,很干净。

    “奇了怪了。”晋安皱眉。

    “小兄弟你在干瞪眼瞅啥呢?”

    “莫非是干瞪眼就能破案?”

    老道士在旁奇怪看着晋安。

    晋安会望气术的事,老道并不知道。

    毕竟《广平右说通感录》是朝廷查抄的禁书。

    晋安除非想跟采花淫贼,江洋大盗那样,被朝廷全国通缉,才会到处跟人说他有一本禁书。

    “那老道我也多瞅几眼…咦,今天的太阳好毒,灼得老道我两眼直掉眼泪,果然唯人心与太阳不能直视。”

    老道士低头直揉眼泪,痛得哇哇叫。

    当老道士再抬起头时,眼睛已经被他揉得通红似两颗溜圆兔眼,没干的泪水还在眼眶里哗哗掉,晋安乐了:“老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啥?”

    老道士先是懵圈,然是郑重脸顿悟了:“老道我懂了!”

    “小兄弟你是想要借讲故事为比喻,道出破案真相对不对!”

    晋安笑了:“有朋自远方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唉?”

    老道士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到李言初在旁偷笑时,这才反应过来,但他越是急眼,红通通眼眶里的泪水就更是哗哗掉不停。

    把老道士急得直跳脚。

    得。

    这是越来越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了。

    晋安担心真把老道士给惹急了,于是赶忙道:“老道,我请客,我们今晚留宿勾栏瓦肆,我倒要看看,这勾栏瓦肆里到底藏着什么隐秘?”

    老道士闻言,顿时破涕为笑。

    晋安:“……”

    李言初这时只有艳羡的份,他身为月钱才三钱的普通衙役,一直只听说,若能以诗词说动或大把砸钱说动勾栏里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就可以留宿一夜,然后会有特殊节目,那一晚你想干什么都行。

    但一夜的开销,据说只有衙里的捕头,才能开销得起。

    “李兄今晚若没有约人,今晚的勾栏听曲,我也做回赵公子,今天我赵公子买单,请李兄和老道勾栏听曲。”

    晋安壕横道。

第78章 十两纹银

    勾栏二楼的神楼位。

    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神楼位光是茶水钱,就是三钱银子打底。

    这已经是李言初这种普通衙役,一个月的月钱了。

    有这三钱银子,去青楼点上一名香酥软玉的小娘子,在粉帐闺房里给你锤一宿的肩膀和腿,不比这更舒服吗?

    而且这三钱银子还只是茶水打底钱,还不算其它额外消费,比如再点上几名清丽可人的小丫鬟捏捏肩什么的。

    这就好比是去夜店肯定要叫上几名陪酒陪唱的小公主,不可能干吃花生米、干喝雪花。

    之前进入勾栏,是李言初在前头带路。

    这回,晋安二进勾栏,却是改李言初和老道士簇拥他走在最前了。

    不为其它。

    就只因为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蹬,蹬,蹬。

    晋安踩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

    却发现,他们在外头耽误了约半个时辰左右,朴智和尚已经不在了勾栏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晋安目光若有所思。

    等安排三人坐下后,这时,勾栏的人笑着脸问晋安:“晋安公子,身体是否乏了,需不需要我安排几名丫头端茶倒水,捶腿捏肩?”

    他已经看出来,眼前三人是以晋安为首,所以等三人坐好后,笑脸询问晋安。

    晋安想了想,问:“我能点彩荷姑娘吗?”

    李言初:“?”

    李言初:“晋安公子!”

    李言初面露欣喜。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晋安公子戴了帽子。

    他觉得,晋安公子点彩荷,肯定是为了凑合自己和彩荷的好事,李言初一直这么深以为然着。

    那人并没有马上回绝晋安,也没有马上答应晋安,常年跟各路客人打交道的他,进退有度道:“晋安公子,马上就到晚上张贴招子的时候,晋安公子到时候若有看中的清倌人,可以用诗词歌赋比斗,或是价格者得,打动清倌人出台表演。”

    其实。

    晋安三人等得并不久。

    在一盏盏花灯逐渐亮起,把勾栏内照得灯火通明后,勾栏开始公示今天的招子。

    招子上介绍了几位有名的清倌人。

    彩荷的名字,赫然在其上。

    李言初险些激动站起身,彩荷虽在勾栏里小有名气,但还没有资格登上招子名录,李言初明白,若没有晋安公子刚才与管事的一番对话,彩荷今日绝无可能有独自出现在招子名录上的机会。

    这一刻,李言初更加感激了晋安了,只差肝脑涂地。

    晋安深知李言初对彩荷用情至深,所以他决定今晚成人之美。

    于是就见晋安朝李言初招招手,然后一番耳语。

    李言初听完后目露震惊,惊骇,差点被晋安的话,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想拒绝。

    可晋安却朝他含笑摇摇头。

    成人之美。

    善。

    李言初感激看着晋安。

    神楼位下的一楼席间,还不等那些文人、公子哥们为自己支持的名妓,竞相出银子竞争,二楼的神楼位却有人掷地有声:“十两银子!”

    “点彩荷姑娘演一曲琵琶!”

    此话一出,底下一楼的文人、公子哥们,顿时炸了。

    有一个朴智和尚就够了。

    怎么又有人跑到勾栏里砸十两银子点清倌人。

    粗鄙!

    粗胚!

    有辱斯文!

    结果当他们仰头看见是一名小衙役出十两银子,都两眼不敢置信表情,什么时候小衙役也出得起十两银子玩勾栏听曲了?

    可很快他们发现,那名衙役在喊我后,居然朝身边另一人低身一礼,莫非还有另有高人?

    “晋,晋安公子!”

    “是晋安公子!”

    在勾栏之上,还有青楼。

    青楼那才是真正功名禄利书生、富豪贵人公子们玩的高档名妓场所。

    真正厉害的贵人,都是跑去青楼砸钱,只为博美人一笑。

    勾栏终归是低了一个档次,属于平民层次的大型歌舞表演娱乐场所,一年到头都鲜少碰到个大贵人,所以跑到勾栏听曲一出手就是阔绰十两银子,这事直接惊动到勾栏老板。

    勾栏老板亲自过来敬一杯茶。

    那是名脸颊削瘦,略带点蜡黄脸色,一副精元亏空的中年男子。

    勾栏老板敬完一杯茶后,说了几句吉利话,拉了一顿关系后,便告辞离去了。

    然而。

    就在勾栏老板转身离去,老道士突然面色严肃的朝晋安道:“小兄弟,那勾栏老板有问题。”

    晋安惊讶:“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那勾栏老板的眼白也跟李兄一样,我在勾栏老板眼白看到了一道黑印。”

    “勾栏老板也撞煞了?”

    “看来这家勾栏里,的确有问题。”

    听完晋安的分析,老道士很意外的望了一眼晋安,他没想到,居然不止他从未放松警惕,小兄弟也这么谨小慎微,一直观察着周围环境。

    尤其是,更是细心观察到了勾栏老板眼白有一道黑印,这么个轻微细节。

    “可不对啊老道。”

    晋安疑虑道:“我仔细观勾栏老板眼白里的那道黑印,明显比李兄长出长长一截,我猜,这位勾栏老板应该是比李兄更早撞煞,甚至是经常接触那个煞物,所以才会比李兄还严重得多?”

    “但又不对,勾栏老板好像不像是倒霉连连,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反倒是觉得勾栏老板并无异常,就是肾元亏空了些。”

    老道士思考了下,猜测道:“应该是这勾栏老板,从哪里求到了一枚货真价实的开光法器,所以那点撞煞影响不了他。”

    “刚才老道我留意到,勾栏老板脖子上挂着条细绳,应该是从那座寺庙或道观,求到块开光道符、菩萨像,日日夜夜挂在胸前。”

    晋安点头。

    觉得老道士的分析很有道理。

    李言初一直在旁听着晋安跟老道士的对话,他面有赤色,想不到晋安公子和陈道长,自从来到勾栏瓦肆后,一直细心留意周围,而没有被勾栏里的这么多清倌人迷昏了心智。

    三人里,只有他一个人,一门心思惦记着勾栏里的小娘子。

    李言初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当事人,辜负了晋安公子和陈道长对自己的一番善心。

    于是。

    李言初在旁暗暗下决定。

    既然驱魔辟邪他不行,那他今晚一定要好好珍惜与彩荷姑娘的相处时间,绝不能拖晋安公子和陈道长的驱魔辟邪后腿。

第79章 眼睛

    晋安跟老道士都觉得。

    李言初跟勾栏老板,肯定有一个共通之处。

    所以才会撞到煞。

    于是让李言初好好想想,有没有漏掉的细节?

    可这事毕竟已经有些久。

    而且范围也太笼统了。

    这撞煞,到底是指人?

    还是指物?

    还是指什么特定东西?

    他即便想努力思考,也找不到头绪啊。

    晋安一直都觉得老道士点子多,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老道士,若没一两个压箱底绝招,这么些年,也不可能一直囫囵安然着。

    晋安便问老道士有没有别的法子?

    晋安也只是随口一问,哪知道,老道士努力挤一挤,居然还真的有办法,给了他意外惊喜。

    老道士思索了片刻,然后反问晋安:“小兄弟可有听过民间一个传闻,柳树能打掉人身上沾到的不干净东西,因此,如果折青绿细长柳叶两片,泡在一碗清水里,然后用叶汁搓洗眼皮,可以暂时开阴阳眼?”

    见晋安点头,老道士又反问:“那小兄弟应该还听过另一则民间传闻,说的是牛眼泪也能暂时开阴阳眼,越是老牛的牛泪,越是灵验?”

    晋安虽然心中疑问重重,老道士为什么接连问他这些奇怪问题,但他还是点点头,表示这些他都听说过。

    这时候,老道士神色肃然:“那小兄弟可有听过,沾三滴尸油,在人眉心和双肩,会发生什么吗?”

    “等等!”

    晋安感觉老道士的知识点,越来越超纲了啊,他赶紧打断一下。

    “老道,你所说的尸油,是指炒菜的猪油?”

    “还是割开孕妇尸体下巴,拿一支蜡烛炙烤孕妇下巴后滴下的那种尸油?”

    “歪门邪道,不耻为伍,老道我最是痛恨这些旁门邪道。”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睛,气骂道。

    “老道我说的尸油,是从死而不腐的死人尸体身上刮下来的尸油。”

    “尸体死而不腐,说明已经被阴气养出煞,只缺月阴或是盗墓贼留下一口阳气,起煞诈尸了。所以可想而知,长年累月从这种死而不腐尸体体内渗出的尸油,其上阴气、煞气何其之重了。”

    “人有三把阳火,分别是头顶与两肩,倘若以尸油点三滴在眉心、左右两肩,可暂时掩盖人身上三把阳火,这叫偷日换月,就能让那些邪祟看不见活人了。”

    “因为那时候人在阴祟眼里,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要这些邪祟不超过尸油原来尸体的修为,就能躲过阴祟的眼。”

    当说到这,老道士颇有些自鸣得意的说道:“而老道我的太极八卦褡裢里,就恰好好不容易才收集了,来自一具三十年不腐死尸的尸油。”

    “如果这家勾栏里真有问题,小兄弟和老道我,可以在眉心和两肩各沾一滴,用死人尸气暂时压下活人阳气,然后守株待兔的蹲守一夜,看看勾栏里到底是活人在作怪,还是阴祟在作怪。”

    似是想到什么,老道士忽然临加一句:“当然了,若是邪祟厉害点,老道我这五十年份的尸油,也就没用了,瞒不了厉害的邪祟。”

    晋安额头挂下几道黑线。

    果然不愧是老道士。

    这是什么鬼畜操作?

    还能不能靠谱点!

    往自己身上滴死人尸油,这事不管换了谁,都会心有膈应啊。

    “那小兄弟可有更好的办法?”见晋安有膈应,老道士看着晋安说道。

    晋安直接问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没有更好办法了。

    虽然滴死人尸油,在眉心与身上,这事足以令普通人恶心好几个月。

    ……

    ……

    斗转星移。

    逐渐进入夜半时分。

    “笃!——”

    “笃!笃!笃!”

    “丑时四更三点,天寒地冻。”

    有打更更夫的声音响起,已经来到四更天。

    四更三点,相当于是凌晨两点左右。

    这个点,正是黎明前阴气最寒重的时刻。

    此时的勾栏瓦肆里,已经万籁俱静,忙了一晚的人,在这个点都已经歇息下。

    丝柳是勾栏一名清倌人。

    她今日乏得早,所以也休息得早。

    只是到了夜半时分,她老感觉香房里有动静,她数次想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真的太乏了,怎么都睁不开沉重眼皮。

    好困。

    好累。

    好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一直睡到明早…嘶呼,好冷啊。

    一阵冷风吹拂过身子,原本困意很浓的丝柳,一身鸡皮疙瘩浮起的被冻清醒了。

    她勉强从床上坐起来。

    呼呼呼——

    纸糊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正有春寒夜风从窗外吹拂进屋子里。

    窗外夜风吹得桌上灯油,剧烈摇摆,像是随时就要被吹灭似的。

    丝柳疑惑,她明明记得很清楚,临睡前,她有锁好门窗才对的?

    “难道是其她姐妹觉得太闷,中途推开窗户通风吗?”

    丝柳轻声轻语一句。

    她转身看看床上和衣入睡的两位好姐妹,结果两人都是在沉沉熟睡,丝柳轻轻呼唤了几声,都没能唤醒两位好姐妹。

    最近瓦舍里好些家勾栏的姐妹,都发生怪事,总有人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脸色憔悴,难看,而且昨日清晨,听说还死了人,但这事很快又不了了之,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不管真假,女孩子总是胆小,恐惧已经悄然埋下。

    所以,胆小的她们,几位姐妹一商量,最后决定晚上一起和衣睡,好互相壮胆。

    丝柳又唤了几声姐妹,见两人依旧睡得沉,她只得大着胆子,独自起身去关窗户。

    凌晨的深夜。

    万籁俱静。

    不知被谁打开的窗外黑空,格外幽暗,格外安静。

    即便一轮圆月高悬夜空。

    可依旧挡不住窗外世界的格外幽暗。

    也不知是不是丝柳的错觉,她总觉得今晚的漆黑夜空,特别的黑暗,让她总有种心惊肉跳的胆颤感觉。

    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因为看着黑黢黢的窗外夜空,内心有些恐惧,丝柳颤颤发抖的走至窗前,然后她鼓起所有勇气,猛的站到窗后朝二楼下的胡同巷子看去。

    黑乎乎的。

    什么都没有。

    丝柳轻松一口气,是她太紧张了,老感觉小巷子里会不会藏着闯空门的小蟊贼。

    咯吱!

    砰!

    丝柳关上纸糊的窗户,并用力推了推,确认这次窗户真的锁好后,好冷啊,她继续回床上睡觉。

    她爬进姐妹中间躺下继续睡觉,可就当她眼睛刚闭上,猛然!

    脑中“看到”窗户被推开,窗外高悬的圆月瞬间变成了一双阴森可怖的青鬼眼,正直勾勾窥视床上睡觉的她!

第80章 井

    何大与何二是一对亲兄弟。

    两人都是昌县当地人。

    都是夜里打更的更夫。

    兄弟俩都在四十岁左右,白天给人打短工,晚上兼职更夫,日子倒也活得滋润。

    明年就能攒够银子,重新起一座新房子了。

    到时候兄弟俩就可以各自拥有一座房子,两家人不用再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方便了。

    “笃!——”

    “笃!笃!笃!”

    “丑时四更三点,天寒地冻。”

    凄凉夜下,打更的声音,越走越近。

    一进入宵禁,整座城市都陷入浓黑夜幕里,空荡荡的街道上,商铺、宅子、民屋门窗紧闭,万籁俱静,周围都是乌漆嘛黑一片,有些瘆人。

    夜里偶有咳嗽声响起,能把人吓得一惊一乍。

    半夜的咳嗽声音带着压抑,沉闷,幽幽传来,听着像是棺材里的死人咳的。

    自从当上夜里更夫的头一天起,上一任更夫的田伯,就一脸郑重的交代何大、何二俩兄弟,晚上打更,有三忌。

    一是忌讳红色。

    身上切不可出现任何跟红色有关的颜色,比如红衣、红绳、红灯烛、红灯笼都不行。

    红既是火,也是鲜血的颜色,最容易招惹来一些死不瞑目的脏东西。

    二是忌讳大呼大叫,乱跑乱跳。

    小心惊了神。

    三是忌讳走回头路。

    夜里打更最容易撞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只能前进,不能回头跑。因为人活一口气,只要胆气在,寻常一些怪事就缠不上身。而一旦回头走,胆气一些,邪风容易趁虚而入,回头路变断头路。

    田伯的搭档,就是这么没的。

    大半夜被一条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饿绿眼野狗吓到,人吓得往回跑,人失踪了一夜,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阴邑江里。

    所以田伯才会提前退休。

    由何大、何二俩兄弟接了更夫这个职业。

    年轻人,火气大,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晚上不容易被一些神神怪怪的事给缠上。

    一开始,俩兄弟夜里打更,也觉得瘆得慌。

    但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兄弟俩觉得这更夫也没田伯说得那么邪门嘛。

    兄弟俩觉得那三点更夫忌讳,都是田伯为了吓唬晚辈,镇住气势,随口胡诌的。

    但好在,不信归不信,兄弟俩倒还没犯浑到故意去破坏禁忌,给自己招惹麻烦。

    手提勉强照明的灯笼,何大、何二此时正经过勾栏瓦肆,哗哗——

    忽然,夜幕沉寂的勾栏瓦肆里,响起井水打水的动静。

    哗哗哗——

    接着是水花泼溅声音。

    哗——

    这回是把水泼在地上的声音。

    噗通!

    哗哗——

    黑幽幽的夜下,再次传来木桶放下井里,然后继续循环着打水。

    夜里的水,很凉。

    “哪来的水声?”

    “哪家勾栏的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还起来打井水洗东西?夜里井水凉,就不怕冻坏了手?”

    何大、何二好奇对视一眼。

    “这勾栏瓦肆里住的都是清倌人小娘子和名妓,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那些让我们哥几个高攀不起的清倌人在夜里洗东西?”

    何二忽然色心上头。

    “老二,别多事,这些勾栏清倌人不是我们能碰得起的,要万一招惹到了哪家勾栏的清倌人,扣掉你我兄弟二人一个月月钱都未必能赔得起。”

    性格稳重些的何大,本来是想劝走何二的。

    但天天枯燥打更的何二,并未听进去自己亲大哥的话。

    “大哥快来,水声好像是从这家勾栏传来的。”

    “大哥,正是这些勾栏清倌人、名妓不是我们能享受得起的,所以现在夜深人静,没有人看见我们,我们更应该要多看几眼才对。”

    性子急躁的何二,还不等何大阻拦,人已经爬上一堵砖墙,悄悄探头往墙里望一眼。

    墙内是勾栏的内院。

    朦胧月关下。

    在一口井水旁。

    此时正有一名身子婀娜丰满的女子,正将水桶慢慢摇上来。

    哗哗哗——

    女子打上井水后,居然直接在水桶旁,就着半夜的冷水,低头洗起了那一头乌黑长发来,一点都不怕着凉。

    此时女子的长发已经湿漉漉,滴了一地水渍。

    何二惊讶。

    心中纳闷,半夜洗头本就怪事了,半夜还用寒冷井水洗头,这勾栏里的小娘子难道不怕会受风寒和得头风病吗?

    “咕咚!”

    看着月下凹凸丰满的身材,雪白脖颈在月光下似乎蒙上一层荧辉,何二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好美!

    好诱人啊!

    真想……

    何二眼底闪过**,恰在这时,女子似洗好了头发,哗,她提起水桶倒掉水,然后噗通一声,井口放下水桶,她继续打上来一桶水。

    居然再次重复之前的低头洗头动作。

    何二两眼瞪大,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他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想要退走,恰在这时,原本一直低头洗头的女子,像是听到身后动静,一下被惊醒,她转头看来……

    “啊!”

    原本寂静无声的深夜,响起何二的惊恐喊声,立刻打破深夜平静,声音听上去非常凄惨。

    这声凄惨瘆人的惨叫声,在万籁俱静的夜晚,传出遥远,顿时惊醒了周围家家户户灯火。

    “哥,快跑!快跑!那里头有,有……”

    何二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屁股吓瘫在地,接着他顾不得从墙上摔下来后的浑身疼痛,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吓得苍白苍白,拉起何大就要逃命。

    结果。

    两人还没跑出几步。

    砰!

    两人跟迎面赶来的人撞上,哎呦,老道士一声痛呼,他跟何大、何二俩兄弟迎面撞成了滚地葫芦。

    而晋安,已经一脚蹬石砖院墙,身子一跃丈高,动作敏捷如箭矢的冲进了院子里。

    等老道士扶着腰重新站起来时,就看见晋安又从勾栏里翻墙出来,肩上还扛了个年轻小娘子出来。

    这时候,勾栏瓦肆里灯火通明,有人开门出来查看情况,人声渐渐热闹起来。

    与之同时,有附近乡勇赶来,恰好看到扛着一个小娘子从勾栏里翻墙出来的晋安,齐声怒喝:

    “呔那采花淫贼!”

    “休得猖狂!”

    这个时候,衣冠不整的李言初,一边穿衣服一边匆匆忙忙跑过来……

第81章 刺阴师

    勾栏瓦肆这里的动静,惊动到了昌县衙门。

    甚至把伤势未愈的冯捕头都惊动到了。

    清明庙会越是接近。

    衙里越是不敢放松了警惕。

    当冯捕头一赶到勾栏,看到采花淫贼是晋安和老道士时,顿时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晋安公子、陈道长,你们出现在勾栏瓦肆,莫非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冯捕头问。

    于是,晋安把李言初推出来,让他干这个跟人解释的体力活。

    等听完李言初的解释后,冯捕头神色大讶。

    “晋安公子,这名女子是?”

    冯捕头看向已经醒来,身子湿漉漉,裹着棉被瑟瑟发抖,正被几位姐妹安慰的受了很大惊吓的年轻女子,惊疑不定的问向晋安。

    晋安解释道:“她叫细柳,当我们听到更夫的惨叫声,追到隔壁勾栏时,这名叫细柳的姑娘已经昏迷倒在井口边。”

    “更具体的事情,还得问问这两位更夫才能知道。”

    “细柳姑娘好像受到了邪祟影响,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院子里打井水洗头发。”

    既然都是误会,有冯捕头确定晋安不是采花淫贼,于是,原本团团围住晋安的乡勇,这才散开一条通道。

    虽然误会解除了。

    但晋安感觉他这个采花淫贼怕是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没看到老道士在旁偷乐得嘴巴都笑歪了。

    审问人的事,还得由冯捕头出马。

    就冯捕头身上的朝廷捕头制服,比晋安的和颜悦色,有震慑力多了。

    这就叫官家震慑力。

    普通百姓天生畏惧官威九分。

    “你们兄弟俩中,刚才是谁发出的惨叫声?”

    冯捕头沉声审问,在官家威严下,从未见过这么大阵仗的何大、何二兄弟俩,缓了好一会,这才冷静下来。

    “捕,捕头大人,刚才是我叫出声的……”何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脸色,额头不停冒虚汗的声音发抖说道。

    “你为什么半夜惨叫?”

    “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冯捕头驱散走那些乡勇,只留下几名信得过的衙役。

    “两张脸!两张脸!”

    “当时她回头朝我望来,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两张女人脸!”

    何大还有些惊魂未定,说得语无伦次。

    当又审问几遍后,这才知道所谓的两张人脸是怎么回事,何二当时在女子脸上,看到了另一张青虚色的透明女人脸。

    冯捕头问他是否还记得,那张女人脸长什么样子?

    何二摇头,他当时被吓坏了,哪还有胆气仔细看透明人脸长什么样子。

    经过今晚这么一吓,惊到了神魂,何二怕是没个一两月回不了神。

    这时,冯捕头留意到老道士一直紧蹙着眉头,于是问道:“陈道长,您可是有什么看法?”

    老道士嘴里念叨着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然后才回答道:“老道和小兄弟,以尸油遮住活人身上阳气,一直待在勾栏里守株待兔,结果有阴祟在我们眼皮底下活动,我们却什么都未察觉。”

    “可按照何二的说辞,又像是被邪祟上了身。”

    “这有点说不通啊。”

    “说不通啊。”

    这时候,还是晋安开了口:“是不是真被邪祟上身,看来只能验身了。”

    接下来,在勾栏老板的安排下,细柳姑娘跟几位勾栏清倌人单独安排进一间房间。

    悉悉索索。

    众人站在门外,静候结果,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女子衣服脱下的细微声音。

    约摸一炷香时间。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对细柳验身有结果了,果然是邪祟上身。

    “不对,不对,这就更加说不通了,为什么小兄弟和老道我守夜,却什么都没察觉到?”

    老道士原地皱眉走来走去。

    就连晋安也惊讶。

    这邪祟究竟是怎么躲过他和老道的,居然一点痕迹都追寻不到,这有点解释不通啊。

    “细柳姑娘身上,可还有别的异常发现吗?”老道士又问。

    “这……”

    负责验身的几名勾栏清倌人,回想了一下,然后有人迟疑站出来:“奴家几人在细柳身上,发现了一个刺青,不知道算不算是异常?”

    “刺青?”老道士一怔。

    “是什么样的刺青?”

    细柳姑娘身上,居然有刺青,这事的确有点出乎大家预料。

    虽然民间也兴刺青,有个人喜好独特的人,会专门找匠人给刺青,但那毕竟是少部分人。

    在过去,只有罪犯和奴隶,才会刺青,给人打上烙印。

    虽然现在墨刑已经废除,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无法接受在身上刺青。

    现在的民间百姓,已经能接受刺青,纹身,但能接受不代表了就一定会喜欢。

    细柳的刺青,是在小脚脖子处,那是一块约摸四分之一手掌大小,并不明显的很小一块刺青。

    在细柳惴惴不安的慌乱目光下,老道士来来回回仔细观察细柳小脚脖子上的刺青。

    “小兄弟,你还是纯阳之体吗?”

    老道士忽然转头看向晋安。

    “?”

    晋安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道士耐着性子解释一句:“小兄弟你还是少阳童子**?”

    真是的。

    非要老道我解释得这么明白。

    “……”晋安瞬间脸黑如锅底。

    见晋安脸黑,老道士瞬间明白过来,他不再继续为难晋安,而是问冯捕头等几名在场衙役。

    谁还是初哥?

    结果,在场的大老爷们里,都低下头颅,他们早已经破了纯阳之身。

    古人结婚生子早。

    十一岁就可以当人爹了。

    在场的这些大老粗,已经吃习惯了荤腥,再难以下咽寡淡素汤。

    老道士找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晋安身上,老道士搓搓手掌,道:“小兄弟,二十岁还是纯阳之身,没啥可难为情回答的。”

    “救人要紧,老道我借小兄弟你一滴血。”

    “……”

    老道士都搬出救人大义了,晋安也不好再扭捏,他找冯捕头借来一口刀,扎破手指皮肤,按照老道士所说,往细柳姑娘小脚脖子上的刺青滴了一滴纯阳之血。

    兹!

    如冷水泼进沸油,啊!

    细柳姑娘一声痛苦惨叫,她白嫩肌肤的小脚脖子刺青,居然冒起青烟,并有一股尸体恶臭散出。

    在场每个人都被这个意外场景惊到。

    “果然跟老道我猜得一样,这是刺阴师留下的刺符!”

    听完老道士的解释,大伙终于明白什么是刺阴师了。

    刺阴师,能够通过特殊手法,将阴魂刺青到身上,从而防病袪灾,转运招财,类似于养小鬼转运。

    但刺阴师比养小鬼还更邪异,因为他是把阴魂以刺青方式,直接封存进活人的血肉之躯体内。

    有了活人遮掩阴邪气息!

    难怪就连晋安和老道士都未能及时察觉到!

第82章 刺青

    养小鬼?

    把小鬼养在活人身体内?

    大伙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怀灵婴胎?

    “非也,非也。”

    “这跟怀灵婴不一样。”

    “细柳姑娘小脚脖子上的这块刺青,就好比是一个封灵结界,阴魂被封印在刺青结界内,阴阳两隔,避免阴气侵占活人变短命,不过……”

    “道长不过什么?”

    细柳此刻已经吓得身子瘫软,哭得梨花带雨,慌张追问道。

    老道士先是沉吟,然后面色严肃的继续道:“养小鬼需要宿主每日滴血喂食,等阴气大盛后,甚至会胃口越来越大,等满足不了欲望时,最后会吞噬了宿主。”

    “刺阴也是如此,在宿主悄然无觉下,每日都会吸食宿主的血食来供养阴魂。”

    听到这,细柳小脸刷的就煞白了。

    人险些吓晕死过去。

    细柳哭红了两眼,哀求道:“道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求求道长一定要救救我。”

    “不管道长要多少利是钱,我哪怕是借,也一定借来给道长您,只求道长救小女子一命。”

    老道士于心不忍,叹气道:“死倒未必会死。”

    “老道我暂时还未看出来,封印在细柳姑娘体内的阴魂,究竟是属于哪种阴魂。阴魂分三十六道,每道又有不同,阴魂不同则能力不同。”

    “细柳姑娘身上的阴魂应该并不弱,相反,这畜生还很狡猾。”

    “这畜生知道自己跟细柳姑娘,是属于湖里‘游鱼跟鱼虱’的关系,因此不主动吸空细柳姑娘的血食,而是偷偷跑出去吸食他人血食。这也就解释得通,勾栏瓦肆里最近总闹一些怪事,有人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面色憔悴的原因。”

    老道士面色郑重的继续往下说着:“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在勾栏瓦肆里生长了那么多美人蕉。”

    “美人蕉属阴,最容易藏一些孤魂野鬼,此地有阴魂活跃,阴气寒重,所以才能滋长出这么多的美人蕉来。这阴魂定然是靠这些美人蕉遁匿,每晚潜伏寻找血食。”

    “甚至,随着血食的滋补,阴煞之气越来越重,这阴魂越来越肆无忌惮,对于血食的索求增大,已经不满足于每晚偷偷潜入屋中吸他人血食,而是开始害人性命,吸走人三魂七魄。”

    一旁的晋安,心头暗暗吃惊。

    难怪他白天对彩荷所在那家勾栏施展望气术时,并无人死之后的怨气缠绕,当时他还在心想,莫非这人不是枉死的?

    或者尸体并不在勾栏里了?

    原来,这是三魂七魄都被吞噬掉了。

    晋安越是细思,越是觉得老道士的这个无心之言解释,很有道理。

    按照老道士接下来所说,这刺阴师把阴魂封印在活人体内,等于剥夺了阴魂能投胎转世的机会。

    一直都被世人认为太伤天和。

    太过残忍。

    正因为太损阴德,所以这刺阴师里,就很少有人能正常寿终正寝的。

    所以自古以来,刺阴师的数量一直都很稀少。

    老道士之所以认出了细柳小脚脖子上的刺符,据他所称,还是因为他曾经在一次道门交流会上,听同道中人提到过这刺阴师。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时间没想到是刺阴师,后来反复确认才认出来的原因。

    “细柳姑娘,你可还记得这块刺青,是在哪里纹上去的吗?”老道士脸色严肃的问道。

    刺阴师数量稀少。

    绝不可能在大街上随便拉个纹身匠人就是刺阴师。

    老道士让细柳姑娘好好回想一下。

    细柳姑娘哭哭啼啼,道出了所有实情。

    她小脚脖子上的刺青,是有一次来勾栏玩的客人给她纹上去的,那人出手阔绰,曾有一段时间天天来勾栏瓦肆。

    勾栏瓦肆里不少老板和名妓,都喜欢与此人结交。

    那晚,那位客人留宿勾栏里,一次无意的枕边谈话,细柳姑娘聊到自己身世。

    细柳从小被人贩子拐卖到勾栏瓦肆,她一直很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牢笼,可她的卖身契一直压在勾栏里,她自己辛苦攒下的赎身银子远远不够,当说到伤心处时,细柳泫然欲泣。

    那位客人听了细柳姑娘的身世,动了恻隐之心,说他们村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村,村里懂一种古老的祭神招财图腾,能够给人招财进宝。

    于是,细柳就让对方,在她不起眼的小脚脖子上纹了一块刺青。

    细柳原以为她是碰到了贵人。

    哪里知道,她是被鬼迷了心窍!

    对方一直在勾栏瓦肆徘徊,实际是在寻找寄养阴魂的宿主!

    出手阔绰?

    一直徘徊勾栏瓦肆?

    晋安立马想到一个人,当即追问道:“那人,是不是一个戒疤头的大和尚?”

    晋安也不知是否是自己多疑了。

    这个刺阴师,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朴智和尚。

    老道士疑惑望一眼。

    心中惊奇小兄弟怎么会怀疑上朴智和尚?

    细柳落泪摇头,说不是和尚,那人跟晋安公子您差不多岁数,看着很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很好看。

    晋安点头,没再开口说话。

    在冯捕头的要求下,细柳姑娘开始细细回想,那名刺阴师长什么样子,他好全城通缉这名藏匿在昌县里害人的刺阴师。

    冯捕头一对眉毛皱成了川字。

    越到清明庙会临近,昌县里就越来越不太平。

    今年的庙会,与以往几年都不同。

    他现在只求今年庙会别出大乱子,祈祷能太太平平过去。

    好在勾栏瓦肆里的这些清倌人,从小便被调教琴棋书画,细柳很快画出了刺阴师的画像。

    但哪知,自冯捕头出现在勾栏瓦肆里后,像是逛窑子刚好被顶头上司逮正着,一直心虚默不作声的李言初,忽然大叫一声:“这人我有点印象啊……”

    “对!我记起来了!”

    “几日前,我从勾栏里出来,因为当时人流多,我无意轻撞到这个人的手臂!”

    “好个贼子!当时我还觉得他挺面善的,还与他交谈了几句,原来是个知人不知面的贼子!”

    “还好当时我没有顶撞他,要不然得罪刺阴师,我李言初此时怕是已经凉透了!”

    李言初愤愤骂道,当说到最后,感到心有余悸的后怕。

    “……”

    “……”

    晋安看一眼老道士,看来李言初和勾栏老板撞煞的原因找到了。

    刺阴师本就是养阴魂,大损阴德的人,估计李言初就是冲撞到了刺阴师身上的阴煞之气。

第83章 拔毒

    这个时候。

    忽然。

    细柳朝老道士下跪哭求:

    “道长,我不想死,也不想看着其她跟我一样是苦命人的姐妹们死!”

    “求求道长救救我,救救我们大家!”

    另几名刚刚负责为细柳验身的清倌人,也低声抽泣的跪下来求老道士。

    老道士吓得赶忙去扶几人,说万万不可如此大礼,人膝下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

    她们这一跪,是要折杀他寿命。

    待老道士扶起几女后,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老道我不想救人性命,主要是刺阴师一直鲜少活动,老道我从未碰到过刺阴师,也没把握能拔除细柳姑娘身上的刺符。”

    “老道我只能说勉强试一试,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还望细柳姑娘先有个心理准备。”

    但老道士并未马上拔毒。

    勾栏瓦肆里人多眼杂,容易受到干扰,并且这里美人蕉丛生,阴气寒重,为防万一,所以要另择一处人少僻静地方拔毒。

    老道士最后决定,去晋安住处为细柳姑娘拔毒。

    而且老道士身上带的东西不全,他反正是还要回去取东西,索性便直接带细柳姑娘去晋安住处了。

    老道士说完,转头看向一旁的冯捕头:“冯捕头,这拔毒刺符,需要准备几样事物。”

    “其中一样不好寻找,如果单凭老道一人,恐怕花费几日都未必能找齐。”

    “冯捕头对昌县了解多,还望冯捕头出手相助一把。”

    既然是与救人性命有关,冯捕头没有推辞,问如何相帮?

    当听完老道士要求的东西后,冯捕头面露大感意外神色,居然是要一对门神对联。

    这对门神对联的要求还不低。

    一是必须是坐南朝北,正对正南方太阳,吸足了阳气的。

    二是必须这家屋子住着人,并且门前人来人往,人流热闹能带动人气。

    三是年份越久越好。

    门神是护宅正神,年份久的门神对联,说不定曾经有幸被门神的元神分念亲临过,如此一来,护宅辟邪效果越佳,甭管什么邪魔作乱,统统镇压。

    门神对联?

    这个世界有道,有佛,真的也有神仙存在吗?

    晋安目光闪动,眸中深处绽放出奇芒。

    其实。

    老道士还有一点没说。

    冬病夏治。

    这拔毒驱刺符的事,晚上毕竟阴盛阳衰,此时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他们这边,并不利于开坛做法。

    只能等到白天拔毒。

    接下来,大家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

    次日。

    清晨。

    当宵禁解除,有公子、书生来到勾栏瓦肆寻欢作乐时,却发现今日的勾栏瓦肆,已经被几名官府衙役封锁,阻止外人进入。

    今日的勾栏瓦肆,暂停营业。

    大伙看热闹的围聚在入口处,看到有不少身穿衙门制服的衙役进进出出一家家勾栏,搜查那些柔弱不禁风吹的清倌人、名妓,把勾栏瓦肆折腾得鸡飞狗跳。

    这些围观的人,隐约听见刺青什么的字眼?

    衙门里似乎是在找哪家清倌人、名妓身上有无刺青?

    与之同时,大伙还看到有头顶朝日的衙役,正在光明正大的当“采花贼”。

    一捧捧平日里根本没人理会的美人蕉,被衙役们连根拔起,然后一把大火烧干净。

    这顿时引起不少磕瓜子看热闹百姓的好奇心与热议。

    都在猜测勾栏瓦肆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好像是跟美人蕉、刺青、清倌人有关?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我可听说了,勾栏里出了人命,有一家勾栏老板怕影响到生意,死了人不报官,还偷偷弃尸,结果还是被官府发现了。”

    围观人群中,有人颇为自鸣得意的讲出自己所打听到的一些情况。

    “死人?弃尸?”

    “那为什么要这么大动干戈的四处搜查,就连路边随便生长的美人蕉都不放过?”

    有不明真相的人,惊疑不信的反问。

    “也许是这些美人蕉有毒?这次是因为有人食了美人蕉,中毒死亡?”

    “大放厥词,你欺我们不认识美人蕉呢,美人蕉哪来的剧毒?”人们都表示不信那人的胡扯。

    ……

    ……

    冯捕头的办事效率很快。

    只半日时间。

    就替老道士找到一对符合条件的门神对联。

    只是,年份太久的没找到,最久远年份只找到三年的,而且用完后还得还回去。

    这还是冯捕头亲自放下身段,从一对老夫妇手中,磨破了嘴皮子才临时求来的。

    民间信门神能护阳宅的人并不少。

    冯捕头送来门神对联时,还请来了一位背着木药箱的大夫,这是老道士要求请来的。

    这么一通忙完,已经过了午时。

    免得夜长梦多,老道士当即开始准备为细柳姑娘拔毒。

    老道士驱走冯捕头等衙役,这些都是普通人,留下也是于事无补。所以,整个住处,一共只留下四人,晋安、老道士、大夫、细柳姑娘。

    以及拴在院子里的一头吃红萝卜羊。

    “细柳姑娘无需太过紧张,现在是晴天白日,没有哪个阴祟敢在白天现身。”

    “若你太紧张,可以喝几口三阳酒,既可以驱寒暖暖身子,也有辟邪之效。”

    或许土黄色的道袍,天生能给人心理安全感,类似于心理催眠,喝了几口三阳酒的细柳姑娘,慢慢平静下来。

    “大夫,接下来我们开始吧。”

    “还请大夫帮我们暂时封住她左脚这块刺青周围的气血经脉,不影响到其它部位气血流通。”

    这便是老道士让冯捕头请来大夫的原因了。

    由大夫出手,用针灸银针,暂时封住细柳左脚刺青周围的经脉,阻断刺符内的阴魂继续蚕食活人血食。

    让这头阴魂在白天时候,进一步虚弱下来。

    当大夫用针灸暂时封住刺青周围气血后,老道士亲自送大夫出门,让大夫在屋子外与冯捕头等人一起等候。

    因为接下来的驱邪,可能会有危险,不宜留普通人在屋子。

    当老道士重新回来后,拿起门神对联,贴在屋子的门外,这才关上屋子所有门窗。

    “阴魂有三十六道,老道也不知道细柳姑娘身上的阴魂究竟是哪一道,贴了门神对联,一来可以护阳宅,如虎添翼,二来可以防备那狡猾阴魂逃脱。”

    老道士朝晋安解释起门神对联的用途,随后神色一肃,准备拔毒驱邪。

第84章 枭桃

    说实话。

    这还是晋安第一次见识如何驱邪。

    要按照他来说。

    没有什么是一刀解决不了。

    如果有那就砍两刀。

    当然了。

    细柳姑娘是活人,不是死物。

    晋安那一套物理强行驱邪肯定行不通啊。

    别驱邪没成功。

    人反倒先被他给驱没了。

    所以这就是晋安没出手,而是看着老道士驱邪的原因了。

    说到物理驱魔……

    晋安下意识就想到了经典老片尸蛊艳潭……

    “我简直特么了!”

    晋安赶紧摇摇头。

    原本关好门窗,正走向细柳姑娘方向的老道士,疑惑望望晋安:“小兄弟你没事吧?”

    晋安强装平静道:“没事,我刚才想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红烧羊排、清炖羊肉、羊头火㶽、焖羊腿、烤羊腿、烤羊排、烤羊肉串、干锅羊肉、栗子焖羊蹄、炖羊蹄筋、酸菜羊肉包子、生姜羊肉汤、宫保羊肉、塞外手扒羊肉……”

    细柳姑娘:“唉?”

    老道士:“?”

    小兄弟你没事背啥菜谱,说得连老道我也饿了。

    老道士的目光,下意识瞟了眼窗外拴在院子里的贪嘴羊,暗暗吞了口馋虫口水。

    可惜被窗户挡着,啥都没看到,他不能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啊。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老道士走至细柳姑娘身边,接着便见其从太极八卦褡裢里,拿出了一颗…只剩下一层干果皮包着桃核的干瘪瘪桃子?

    “道长这是?”

    细柳姑娘又双发懵看着老道士,她以为老道士是被晋安的背菜谱名勾起了馋虫,打算先吃颗桃子压压惊再驱魔…吗?

    哪知,老道士却解释道:“不知你们可有听过枭桃?”

    晋安神色一动:“本草经上有介绍,枭桃在树不落,可杀百邪。”

    “而这里的枭桃,就是指冬天过后但没落地的桃子,桃子干瘪后悬挂树上,形状如枭首,所以叫枭桃。”

    “桃木古称仙木,是传说中的五木之精,门前种桃树,辟邪又去煞。比如道士用桃木剑,僧人的桃核佛珠。”

    “这也是为什么,富户人家总喜欢拿桃核车珠子把玩的原因了。”

    “而经冬不落地的枭桃,就更是难得的佳品了,可遇不可求,辟邪效果比之寻常朱砂、桃木剑、道符还强出不少。”

    晋安一边说着,一边又颇是意外的多看了几眼老道士。

    想不到老道士连枭桃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宝贝都有,再想到老道士的那只太极八卦褡裢里还有死人坟头饭、三十年份棺材尸油……

    老道士这口百宝袋里,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

    不过,想到老道士是游方道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连大漠都去过,说句人话,人生已经走过大半辈子,老道士吃过的盐巴比他这个愣头青吃过的米饭都多,偶尔运气好收集到几件压箱底宝贝,倒也能说得过去。

    “想不到一棵看似普通寻常的桃树,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不凡用途?”

    细柳姑娘吃惊瞪大双眸。

    她决定这次若能安然活着回去,她定然要在门前多栽几棵桃树辟邪。

    作为从小便迷恋九叔僵尸电影,把无敌九叔视作儿时崇拜偶像,只要有九叔出场,不管多么恐怕的僵尸,总能带来无敌安全感的晋安,他小时候因为迷恋九叔僵尸电影,没少查询有关朱砂、桃木剑、茅山、龙虎山、道士的相关知识,面对细柳姑娘的问题,晋安却是了解其中原由的。

    于是,晋安朝细柳姑娘解释:“桃能辟邪,是出自民间神话‘夸父追日’,夸父追日累死,他手中木杖落地,生长出郁郁葱葱桃林,庇护族人。”

    “也有一种说法是,上古神话里,在桃木门户上画神荼、郁垒以御凶邪。所以后人纷纷效尤,用桃木剑悬挂门户,当作阳宅镇器;也有人会在桃木门板上雕刻或张贴神荼、郁垒二像,拜为门神。”

    看着娓娓道出枭桃出处的晋安,老道士大感意外的多瞅瞅晋安。

    “不错,小兄弟已经回答得八九不离十。”

    接下来,老道士取细柳姑娘一根头发,几片指甲,然后由写着细柳姑娘名字、护身保平安咒文的红布包好,再置入一只事先准备好的桃木盒中。

    最后,是用枭桃压着红布包,啪,盖上桃木盒盖。

    “枭桃能镇邪,这叫枭桃压住细柳姑娘一命。”

    “等下拔毒,强行驱邪时,若发生意外,邪祟反噬,只要枭桃不是人为外力打破,这颗枭桃就能镇住邪气,保住细柳姑娘一命。”

    “可惜没有细柳姑娘的生辰八字,若是有生辰八字,才算是真正做到万无一失。”

    老道士向屋内两人解释道。

    闻言,细柳姑娘眼神一暗。

    她从小便被拐卖到勾栏瓦肆,五岁被调教琴棋书画,十岁开始表演,迫于身不由己,十三岁便开始留客,早已忘了自己爹娘长什么样子。

    就更无从谈起自己是生辰八字了。

    待做完这些保险措施后,老道士开始正式拔毒,驱邪了。

    他抓起一把生糯米。

    糯米属补中益气的阳气谷物,本身就有吊伤、解毒的药效。

    晋安清楚记得小时候,有人被猫狗咬伤后,那个时候的大人们还没有送医院打狂犬疫苗的概念,都是挤出血后,再用炖烂的糯米包扎伤口,伤口好得特别快。

    兹兹!

    老道士掌心中的糯米覆在细柳姑娘小脚脖子的刺青上,顿时冒起浓浓恶臭的黑气。

    因为细柳姑娘被针灸银针封住经脉,所以并无感觉。

    待老道士拔毒,揭开手掌后,刺青依旧安然无恙,居然一点都没有变淡。

    反观老道士掌心的糯米,已经化作乌黑一团,一看便知有剧毒。

    接下来,老道士又连换七八次糯米,可奇事发生了。

    刺青纹身还是安然,没有丝毫淡化迹象。

    细柳姑娘紧张了,慌张问这样算不算是驱邪失败?

    看着刺青一点都未变淡,老道士眉头一皱,他并未回答细柳姑娘的紧张问话,而是转身又拿来事先准备好的一碗朱砂、一根毫笔。

    这碗朱砂配了正午斩下鸡头,吸了正午太阳的雄鸡血,阳气浓重。

    老道士开始在细柳姑娘卷起裙角,露出的如葱根雪白小腿上,画下破邪符……

    哪知。

    即便破邪符也依旧没效果。

    老道士直皱眉头。

    斩邪魔符。

    八卦护身符。

    全都没效果。

    细柳姑娘吓得险些又掉眼泪了。

第85章 晋安的手段

    “老道这是怎么回事?”

    晋安惊诧问老道士。

    老道士接连受挫,有点颓然。

    “老道我从没碰见过刺阴师。”

    “这也是头一回碰到刺阴师。”

    “有关刺阴师的事,还是上次的几观交流会上,老道我偶然有幸听到其中一位观主提及过。但老道也只限于听提及刺阴师,并未听到如何对付刺阴师。”

    “老道我连画几道朱砂驱邪符,都没有起到用处,看来是因为这刺符与活人共生,阴魂寄宿在活人血肉之中,有人皮膜血肉掩盖气息,导致连画几道朱砂驱邪符都失效。”

    老道士说完,踱步了会后道:“看来,只能试试最后一招了。”

    接下来,晋安惊讶看到,老道士拿出一根供香,结果,老道士连点几根供香,都没能把躲在刺符里的阴魂引出来。

    民间有一句老话,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连佛祖都避开不了争一炷香,可想而知,这些阴祟也避免不了贪口欲供香。

    但也不知是老道士本事没到家。

    还是因为那阴魂不吃供香这一套。

    躲在刺符里的阴魂就是不出来。

    这阴魂不出来,老道士即便想硬碰硬强行驱邪,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总不能真砍掉人家一条腿吧?

    按照老道士所说,刺阴师数量毕竟太过稀少,他也是头一次碰到,没有头绪,一时间是一筹莫展。

    这可把细柳姑娘紧张得吧嗒吧嗒掉下珍珠线眼泪,以为自己这回真是难逃一死了。

    “这或许就是我命中注定吧,道长您已尽力,无需自责。”

    “只怪我自己命苦。”

    细柳姑娘凄苦泣声道。

    正埋头哭泣的细柳姑娘,忽感觉光线压迫一暗,她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清丽面孔,见是晋安公子在床沿边坐下。

    晋安善意一笑:“可以让我看看吗?”

    晋安指指细柳姑娘卷起裙角,露出的雪肤好看细长腿。

    泪眼朦胧的细柳姑娘,轻嗯一声,心如死灰,绝望的她,已经无所谓的点点头。

    晋安捧起玉足,放于自己的腿上,接着,他开始行炁,五脏仙庙之炁通过足上经络,灌输入细柳姑娘的左腿。

    脏炁的温热舒服感觉,犹如泡完足浴般的舒坦、经络畅快之感,让细柳姑娘忍不住轻哼出声。

    她清丽脸蛋一红,慌忙捂住嘴低下头。

    可又忍不住带着好奇目光的偷偷打量一眼晋安。

    此时晋安侧颜落在细柳姑娘的水盈盈明眸中,清秀又不失侧脸棱角分明,带给人跟阴弱书生完全不一样的坚毅安全之感。

    晋安倒是没有发现细柳姑娘的脸上神情异常。

    一心只想救人的他,全心专注的用脏炁,引导细柳姑娘体内五脏,生出五行相生的循环生机。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气血旺盛。

    然后汇聚一股,涌向左腿经络,直至小脚脖子处。

    结果。

    气血碰到了一堵坚实的墙,无法越雷池一步。

    晋安沉思了下,然后在他脏炁的引导下,把这些气血散遍细柳姑娘的全身各处经脉,替其补血,增强免疫抵抗力。

    随后,晋安改运转体内的赤血劲。

    在他的小心控制下,《黑山功》的火毒内气,顺着经脉游走细柳姑娘体内。

    细柳姑娘没忍住痛哼了一声。

    好炽热!

    好痛!

    脚……

    脚……

    “细柳姑娘暂时忍耐一下,我试试看,可否用我修炼的内气,把你体内的阴魂逼迫出来。”

    晋安宽慰一句,细柳姑娘咬咬银牙,强忍着炽热与疼痛,让晋安继续。

    晋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阴魂属于邪祟,阴煞东西。

    天生惧火。

    火毒内气至刚霸道,正好是阴毒类的克星。

    火毒内气避开被针灸银针封住的血管,顺着其它经脉,一路游走至刺符处,这时,火毒内气遇到了阻力。

    但跟之前遇到的有若一堵墙的阻力不同。

    这次的阻力,明显带着阴邪气息,犹如泥牛入毒气沼泽,受到不小阻力。

    晋安不惊反喜。

    “终于找到你了!”

    旋即,晋安开始加大火毒内气的灌输,与这股阴邪气息展开拉锯战。

    但他终归是修炼《黑山功》的时日尚短。

    一直久攻不下。

    反倒是那股阴邪气息,循着火毒内气,朝他发起凶猛偷袭。

    晋安眼前视线一花,他看到了一潭古潭中,塞满了乌黑长发,女人头发密密麻麻塞满了整个古潭,恰在这时,浓密头发中猛然睁开一双阴森恐怖的怨唳青鬼眼!

    这措不及防的偷袭,晋安险些着了道。

    好在五脏仙庙里的脏炁,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威胁,五行循环,生生不息,爆发出蓬勃生机,驱逐入脑的邪气。

    晋安马上从幻象中退出,他来不及心有余悸的后怕,舌抵上颚,如绽春雷,怒喝一声:“找死!”

    晋安体内气血沸腾,赤血劲与火毒内气双双爆发,带着至刚至阳的爆发后劲,顺着足上经脉,齐齐杀入刺符所在位置。

    有了赤血劲加入围剿战场。

    立马摧枯拉朽。

    势如破竹。

    现在是阳盛阴衰的晴天白日,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晋安这边。

    就当晋安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拔毒时,哪里知道,意外发生了!

    咔嚓!

    一声异响,是来自那只封有枭桃的桃木盒子里的。

    老道士面色一紧,赶紧打开桃木盒盖,却看到桃木盒内本应是完好无损的枭桃,此时居然裂开一道小缝。

    这时,细柳姑娘发生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叫声,仿佛正在遭受不堪忍受的酷刑。

    一声惨叫胜过一声。

    附近住户全都听到了细柳姑娘的凄厉惨叫声,有百姓跑来查看情况,但都被守在外头的冯捕头等人挡住。

    此时冯捕头眼里带起隐隐担忧。

    这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晋安公子、陈道长、细柳姑娘究竟怎样了?

    为何细柳姑娘的叫声这么痛苦凄惨?

    而此时屋内的情况,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最紧张时刻。

    咔嚓!

    咔嚓!

    随着细柳姑娘的痛苦惨叫,枭桃表面的裂痕居然在增多,老道士紧张朝晋安叫道:“不好!刺符里的狡猾阴魂,正在反噬细柳姑娘!”

    “等枭桃破裂之时,也就是细柳姑娘一命呜呼之时!”

    “小兄弟,我们还要继续吗?刺符里的狡猾阴魂,正在拿细柳姑娘的性命要挟我们!让我们投鼠忌器!”

    “继续救?还是不救?”

第86章 梦

    救?

    或者不救,但能暂时保住细柳姑娘一命?

    这个世界。

    总有一些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

    然后当道德婊的人。

    道德婊往往喜欢吹毛求疵。

    不论你做出什么选择。

    他们总能目光如炬的挑出各种不足之处来苛责别人。

    可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总有另一套准则来原谅自己,为自己解释。

    他们当喷子时重拳出击。

    到了现实中却又懦弱,自卑。

    晋安想到一句话: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放下。

    没人能决定细柳姑娘的生命抉择,只有她自己才能抉择自己的命运。

    晋安没回答老道士,而是看向细柳姑娘。

    这时,凄惨痛苦的细柳姑娘,听到了老道士与晋安的对话,她性格刚烈的咬紧银牙道:“今日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反正无法驱邪成功,小女子迟早也是要惨死,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

    “我,我愿意一试!就算今日死在了晋安公子手里,我也心无怨恨……”

    “恳请晋安公子出手!”

    “我,不想死……”

    细柳姑娘表情痛苦,这几句话几乎是用光了她全身力气,气息越来越虚弱。

    晋安看着性子刚烈的细柳姑娘,目露钦佩与尊重,他继续出手救人。

    晋安一边灌输赤血劲、火毒内气,一边搬运五脏仙庙内的脏炁,为细柳姑娘护住人体最脆弱的五脏与心脉,抵御阴煞邪气的侵袭。

    细柳姑娘在邪气侵袭下,疼得身体颤抖。

    咔嚓!

    咔嚓!

    随着晋安继续拔毒,与邪气角逐进入白热化,枭桃表面的裂痕,开始越来越多。

    细细密密的裂痕,已经多如蛛网密布。

    老道士站在枭桃旁,看着随时都要破裂的枭桃,脸上急色越来越深。

    他着急望一眼专注驱邪的晋安。

    又看了看痛苦的细柳姑娘。

    然后又转回目光看向身边的那颗枭桃。

    数次张口欲言想提醒晋安,可又担心干扰到晋安,会导致前功尽弃,老道士看着裂痕更加多了的枭桃,急得眼皮子一直在跳。

    这时的晋安,已经暂闭五感,屏蔽外界干扰,一心一意全神为细柳姑娘拔除体内邪气。

    约摸过了几息时间,晋安见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反观细柳姑娘的气息,却在每时每刻减弱着,晋安心想,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细柳姑娘快要熬不住了。

    晋安眸光一狠。

    镪!

    他拔出刀,左手掌心握住锋利刀刃,噗哧用力一划,掌心顿时血流如注。

    一滴滴猩红鲜血,带着元阳精气,落向细柳姑娘的小脚脖子刺青位置,洒了一脚鲜血。

    兹!

    兹兹!

    纯而不驳杂的纯阳方刚血气,如丹火倾斜浇筑而下,皮肉兹兹响,有恶臭从刺青内散出。

    与此同时,赤血劲、火毒内气,也继续围剿拔毒,丝毫没有懈怠。

    约摸过了几息后,晋安面露喜色。

    就见在他不惜本钱的自残下,封印在刺青内的阴魂,终于开始现形。

    一缕缕湿气头发,从细柳姑娘小脚脖子皮肉下游离而出。

    然后又马上在白天阳火下融解,化为乌黑,恶臭的浓水,顺着小腿的光滑皮肤,滴滴答答的滴落地面。

    刺阴师纹的刺青,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变淡,消散。

    不过,晋安自身代价付出也很大。

    随着失血过多,他嘴唇与脸色都带上了失血的苍白。

    可晋安又不敢中止。

    唯恐这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

    当伤口愈合,血流变慢了,他还得重新用刀划开伤口。

    这时。

    枭桃裂痕的速度,也开始减缓了。

    ……

    ……

    以冯捕头的稳重性格,他此时也等得有些焦虑了。

    他来回不停踱步,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就在刚才,屋子内的惨叫声音忽然停止了,屋子重新恢复平寂,可都一炷香时间过去了,始终不见陈道长或晋安公子出来。

    没人清楚这次驱邪到底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其他人也同样带着不安情绪。

    都伸长脖子望着屋子方向。

    气氛带着压抑的沉重。

    又等了片刻,冯捕头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压抑氛围,就当他打算冒险亲自过去查看情况时,吱嘎……

    一直紧闭着,隔绝了外界视线的屋门,这个时候从里面打开,脸上带着疲倦,但笑脸如一朵老菊绽放的老道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可说来奇怪。

    晋安和细柳姑娘都未跟出来。

    冯捕头第一个冲上去,忙追问情况如何?

    又关心问晋安公子和细柳姑娘怎么没有出来?

    “冯捕头放心,幸不辱命,此事已圆满完成。细柳姑娘并无大碍,因为小兄弟和细柳姑娘体力透支严重,此时暂时都陷入沉睡中。”

    “小兄弟在沉睡前,让老道我特地出来喊大夫进去,去掉细柳姑娘脚上的针灸银针。”

    大夫背上木药箱,跟在老道士身后匆匆进了屋里。

    冯捕头也赶忙跟进去。

    结果一进入房间,嗯?

    好浓郁的血腥气味啊!

    ……

    ……

    窗外天地已经黢黑。

    点燃着灯油的屋子里,隐隐传来什么动静。

    悉悉索索——

    躺在床上昏睡中的晋安,似察觉到了身边异样,眉头轻轻皱了下,但他并没有醒来。

    悉悉索索——

    动静越来越近,好似就近在咫尺一样。

    这声音,是从床下传来的!

    像是有许多毒蛇在床下蠕动,纠缠。

    一缕缕女人长发,从晋安所躺的床下,沿着墙壁缝隙,悉悉索索攀爬而上。

    床头。

    床尾。

    两边床沿。

    在床的四个方位,都有一团团的女人湿漉长发攀爬上床,仿佛从月光平静的深山老林古潭里爬出般,悄然席卷向床上的晋安,带着死人的怨气、阴冷、水汽。

    只有一盏油灯昏黄不明照明的屋内,光线开始变得明灭不定,忽明忽暗,仿佛屋内唯一的照明油灯,随时都要熄灭,然后陷入永久黑暗一样。

    而就当这些长发即将卷走晋安时,晋安及时从一场怪梦中醒来。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晋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朦朦胧胧,似雾里看花总隔着一层雾,当他从沉睡中慢慢睁开两眼醒来时,头还有点做梦后遗症的疼痛。

    等头疼缓解了些后,他打量一圈周围环境,熟悉的房间布局收入眼帘。

第87章 死灰复燃

    四方桌。

    长条木凳。

    昏黄摇曳的火光。

    铜座灯油。

    桌上摆着一壶瓷花茶壶与几只倒扣茶杯。

    纸糊的窗户。

    窗外黢黑黑已经入深夜的纸糊窗户。

    对了!

    我想起来了!

    刚醒来原本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大脑,一下彻底清醒,晋安想起来这是他的房间。

    随后,他打算下床找老道问问细柳姑娘的情况。

    结果,手掌刚撑床想起床,却在床上察觉了异样之感……

    “嗯?”

    晋安目光疑惑,吃惊。

    “怎么回事?”

    “怎么床是湿的?”

    晋安坐起身,手掌一摸身下躺着的床单,床单居然是湿的,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晋安疑惑皱眉。

    但一时半会没有头绪。

    于是,他打算等下去找老道问问,顺便问问老道他一共沉睡了多久?

    此时的晋安,睡过一觉后,人已经恢复如初,又恢复到气血内壮的巅峰状态。

    精神抖擞。

    龙精虎猛。

    这一切多亏了百年参归大补汤,及时为他补回亏损的气血。

    要换了其他人。

    气血亏损如此严重。

    起码需要一两个月恢复期,这还是在天天有补气益血的补药滋补下。

    也不知是否因为大病初愈关系,刚醒来的晋安,感觉有点口干舌燥,他走向桌前的茶壶。

    呃。

    晋安额头垂下几道黑线。

    一提起这事,他不由想到郭德纲的一段小品。

    电视剧五大定律之一,受伤昏迷的人醒来,第一句话是水,水,水,或者是渴,渴,渴……

    这简直了!

    晋安额头垂下黑线,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咦?”

    晋安忽然咦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有一团黑墨,顺着茶水倒入茶杯中……

    晋安皱眉盯着茶杯里的那团黑墨。

    只见那团黑墨先是在茶水里翻滚,缓缓转动。

    然后慢慢静止。

    直到黑墨静止下来后,晋安这才头皮底一麻的看清,这哪是什么黑墨!分明就是一团乌黑浓密的女人长发!

    然而还不等晋安做出反应。

    猛的!

    乌黑女人头发下,睁开一双阴森恐怖的怨唳青鬼眼!

    怨毒盯着晋安!

    就跟白天救细柳姑娘时,他脑海中曾出现过的幻象一模一样。

    晋安面色大变,他那只缠着绷带,拿茶杯的左手吓得一抖,杯中茶水一晃,结果那团女人长发又消失了。

    杯中茶水,重新恢复成平常的茶水,并无什么异常,就好像是刚才看到的只是他大病初愈后的幻觉?

    晋安咚的放下茶杯,然后深呼吸一口气,猛的掀开茶壶盖子,但茶壶里没有他想象的塞满一团恐怖的女人头发。

    茶壶里面就只有一壶平平淡淡的清茶。

    几片品质并不好的黄绿茶叶,浮在水面,有气无力的轻轻打着转。

    面对屋子里的反常,晋安后背不寒而栗,他目光一沉,环目一圈房间,他这时已经察觉到这间屋子隐隐有哪里不正常。

    当目光望向床时,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晋安心系老道士安危,拿起一旁的虎煞刀,人推开房门,大踏步的走出房间。

    “老道。”

    “老道。”

    晋安心系老道士安危,直奔老道士所在的房间。

    结果发现老道士并不在房间里,房间里空无一人。

    晋安心头一紧,在他昏睡期间,老道士该不会真发生什么意外了吧?就当晋安担心老道士安危,继续喊老道士之时,这个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动静,然后看到一手握着筷子,一手拿着只小酒盅的老道士,红红火火的着急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老道我来了。”

    当老道士刚跑进屋里,恰好跟正在找他的晋安,碰了个面对面,老道士立马面现喜色:“小兄弟你终于醒啦。”

    “太好了。”

    “你这一睡就是半天,快把老道我担心死了。”

    晋安见老道士没事,心中紧张的他,顿时大松一口气。

    反倒是老道士一副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的问小兄弟你咋了?怎么看着像是丢了魂,没找着魂一样?

    又问刚才喊老道我干啥?

    晋安被老道士的没心没肺三连问,问得啥脾气都没了。

    他看看老道士手里的筷子和小酒盅,问老道大晚上不在屋子里睡觉,大晚上在院子里做什么?

    听了晋安的话,老道士顿时眉开眼笑,原来,今晚冯捕头请客,自带食材,请老道士正在院子里涮火锅吃呢,犒劳晋安和老道士为昌县百姓又除了一害。不过,晋安一直在沉睡,所以都便宜了吃货老道士。

    刚才,老道士便是在跟冯捕头在院子里涮火锅吃呢。

    晋安:“……”

    枉他刚才还在担心老道士出意外,结果老道士却在外面大吃大喝着,吃得满嘴流油,随便哈一口气都是酒的芬芳,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当晋安陪着老道士走出屋子时,果然在院子里看到支着张桌子和火炉,正涮火锅吃得满头大汗的冯捕头。

    冯捕头一见到晋安,连忙惊喜招呼晋安过来一起涮火锅吃。

    晋安看着热情朝他说话的冯捕头,张口欲言,本来想劝走冯捕头的,担心等下这里发生变故,会牵连到冯捕头。

    可随后一想,冯捕头只是普通人,一旦从他家里踏出去,独自一人走夜路,恐会被阴祟盯上,有死无生。

    晋安沉思片刻,最后还是留下了冯捕头。

    “那我进屋里拿副碗筷。”

    晋安说完,又把老道士也喊走:“老道,我忘记酱料小碟子放在哪里了,你来帮我一起找找。”

    老道士嘴里嘟嘟囔囔,已经重新坐下来的他,有些不想起身,但看着晋安脸上表情很严肃,他一抬屁股,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冯捕头你先坐一下,如果有什么事,大声喊我们。”

    晋安带着依依不舍回头看的老道士进了屋,还不等老道士埋怨,晋安已经一脸严肃的把他刚才在屋子里见到的诡异场景,全都告诉了老道士。

    老道士听完晋安的话,脸上神色一怔。

    他下意识想喝一口手里的小酒盅压压惊,但小酒盅才刚到嘴边,老道士吓得打了一个冷颤,顿时索然无味,后怕的放下手里的小酒盅。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我们白天的确已经驱邪成功了啊……”

    晋安严肃问:“有没有一种可能?”

    “那个阴魂还没死绝,虽然我们把它从细柳姑娘体内逼出来,但白天时候只是重伤隐匿了起来,当到了晚上阴气寒重时,又死灰复燃,恢复回来了?”

第88章 头发

    晋安话才刚落。

    募然。

    异变惊起。

    砰!

    桌子翻倒的响声,从屋外院子里传来。

    “不好!”

    “是冯捕头!”

    当晋安和老道士跑到院子里时,看到冯捕头正神色痛苦,僵直的站起身子,打翻了面前的桌子与火锅。

    这一切落在肉眼凡胎的普通人眼里,就像是冯捕头吃肉丸子噎到了,神色痛苦,脖子伸得长长,如一只水下窒息的老鳖在望月。

    可晋安和老道士却分明看到,一团团黑色水草,正从冯捕头的眼耳口鼻七窍里疯长出来。

    引发冯捕头窒息,两眼翻白,只有白色眼白,看不见黑色瞳孔。

    那些水草还带着浓重湿气,滴滴答答水珠滴落,浸湿了冯捕头一身。

    “冯捕头!”

    老道士慌张叫了一声,他还没跑近,呼,身边有一道风啸一闪而过,是速度更快的晋安,几乎瞬间冲至冯捕头身前。

    直到这时,晋安才终于看清,从冯捕头体内疯长出来的一团团黑色水草,那根本就不是水草,而是来自女人的浓黑长长头发。

    “找死!”

    “给我滚!”

    晋安怒喝,如一尊怒目金刚,体内赤血劲一掌拍出,如洪崖拍肩,沸腾,炙热的气血重重拍中费捕头肩膀,噗。

    冯捕头身躯一震,人口喷鲜血的倒地,一同吐出的还有胃里一团团女人头发。

    可冯捕头胃里的女人头发,依旧还在疯长着。

    他原本以为冯捕头是被阴魂附了身。

    因而他打算赤血劲,将冯捕头体内的阴魂给震出去。

    可以往都屡试不爽的方法,这回却失败了。

    晋安目光一沉。

    就这么片刻耽搁,眼看冯捕头窒息得只有眼白,看不到瞳孔,人马上就要不行了。

    恰在这时,老道士也来到近前,就见老道士抱起一坛酒,拍开封口,着急大喊一声:“小兄弟你扶住冯捕头,老道我给冯捕头灌三阳酒!”

    晋安闻言,立马将冯捕头从地上扶起来。

    然后老道士给冯捕头灌入三阳酒。

    哪知,冯捕头此刻的嘴巴,喉咙里,都塞满了女人头发,喉咙撑得鼓掌如蛤蟆,三阳酒根本灌不进去。

    晋安掌贴冯捕头后心,黑山功的火毒内气,如烈火燎原之势,清除冯捕头体内新长出的女人头发。

    化作黑色恶臭浓水。

    这个时候老道士的三阳酒,终于灌入冯捕头体内,咕咚!咕咚!咕咚!

    老道士给冯捕头连灌了两大坛三阳酒,把冯捕头肚子搞大得跟十二月怀胎一样,呕!

    终于!

    胃被顶到极限,三阳酒一直满到咽喉位置,冯捕头再也喝不下去,胃部一阵痉挛难受,冯捕头被催吐出来。

    大团大团打了结的女人头发,被冯捕头呕吐出来。

    晋安和老道士一顿忙活,总算是把冯捕头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随后,两人从虚弱反胃的冯捕头口中,得知了事情详情。

    当晋安和老道士离开没多久,冯捕头喝了一口汾酒,汾酒才刚下腹,冯捕头便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了。

    那一杯汾酒没有半点的酒味,反而恶臭至极。

    冯捕头的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还不等他强行催吐,他便感觉腹内绞痛,然后窒息,接着人便失去了知觉。

    等他再醒来时,就看到晋安和老道士正在给他大量灌三阳酒。

    听完了冯捕头的描述,晋安和老道士对视一眼。

    老道士一阵心有余悸道:“小兄弟,还好你及时阻止老道,不然老道我这把老骨头,绝对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老道我光是想想胃里被头发密密麻麻塞满,想想就已经反胃了。”

    老道士说着,扭头看看四周,周围都是黑漆漆的黑暗角落,今晚特别瘆人啊。

    老道士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晋安也没想到,阴魂的反扑报复,居然来得这么快。

    但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晋安这边才刚救回来冯捕头,募然!

    平静,凄冷的夜幕下!

    叩!叩!叩!

    宵禁后院门外,冷不丁传来叩门声音,在这个凄冷夜下,带着异样的森冷,恐怖,步步紧逼的绝望之感。

    院门外的叩门声还在继续,可除了叩门声外,隔着院墙看不见的门外街上,万籁俱静,平寂得如寒月下的深山老林百年古潭,一点其它声息都没有。

    太平静了。

    太诡异了。

    随着院门外的诡异叩门声音还在继续,令人窒息感的恐怖气息,步步压迫而来。

    仿佛不死不休!

    叩!

    叩!

    叩门声音还在一遍遍重复循环,如催命符,不死不休响着。

    “别敲门了。”

    “这里没人。”

    “你改天再来吧。”

    晋安朝门外一嗓子吼道。

    结果怪事发生了,敲门声居然真的停止了,老道士和冯捕头目瞪口呆看着晋安。

    晋安也是有点发懵啊。

    没想到门外的东西这么听话?

    “这么简单就相信小兄弟的话了?”

    “到底是谁在院子外敲门?”

    就当老道士问晋安,要不要出去查看下时,悉悉索索!

    院子外传来异响。

    像是大量毒蛇在摩挲,游动,几息后,看到密密麻麻的女人长发,攀爬过院墙,如黑色洪流涌来,快速席卷向院子里的三人,以及拴在树下的一头山羊。

    这些女人长发带着浓烈湿气,像是一下子从深山老林古潭里涌出来的,如潮水,如洪流,堆起二三丈之高,从四面八方汹涌涌来,从院子外,从屋子里,从后院漫过屋顶涌来。

    多得铺天盖地。

    大恐怖!

    来袭!

    这一幕看得院中二人都是头皮发麻炸起。

    “小兄弟!按照这架势,门外的邪祟要跟我们不死不休,今天摆明了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小兄弟看来我们要拼命了!”

    老道士一声急吼。

    冯捕头两眼茫然,不知道晋安公子跟陈道长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一副要拼命的着急样子。

    老道士喊完后,已经顾不上其它了,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他身边没有朱砂和毫笔,只得狠狠心,拿起地下摔破的瓷碗碎片,噗哧!

    瓷碗碎片的锋利一面划破手指,老道士以血为媒,勾动阳火,在脚下地面飞快画下《行炁金光篆》。

    因为时间匆忙。

    符咒潦草。

    但此刻到了拼命时刻,这些小细节已经不重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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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道;有佛;有儒;有江湖;有朝堂;有乡野志怪流传。「已有2万均订作品《这里有妖气》」「《这里有妖气》漫画改编版权已卖出」「《这里有妖气》漫画已上线,可在腾讯动漫、起点漫画、b站漫画阅读书友①群:608548874;(已祭天)书友②群:760859432;(已爆满)书友③群:633795166。(粉嫩新群)白骨大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骨大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骨大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