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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四下无人

    落雪纷飞,数朵油纸伞如雪地盛开的花瓣,莺莺燕燕结伴而行,欣赏着山湖相依的雪景。

    深宫嫔妃难得出宫一次,此时兴致正浓,些许兴致不错的公主,喜滋滋的走在皇后跟前,小声说着宫外苏大才子的事迹,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和皇后提议让苏轼当自个驸马。

    皇后自然是无能为力。

    招驸马也得看情况,不是说随便赐婚就行了。

    无名无势的人,自然是让你娶你就得娶,可像苏轼这样名声远扬的大才子,又贤名极大,莫名其妙赐婚,万一苏轼来句‘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赵官家颜面尽失不说,事后还得称赞几句有文人风骨,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景色还算不错。

    曹华撑着伞和寒儿站在高处,小半个时辰下来手都冻僵了,觉得无聊,便和寒儿聊天:

    “寒儿,你有没有什么爱好?”

    寒儿微微颔首,偷偷撇了他一眼:“练功,公子怎么了?”

    曹华眼神关切:“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每天处理公事乐此不疲,太累了。”

    “谢公子关心,能为公子分忧,是寒儿的福分。”

    两个人聊天永远都是这样,寒儿一直放不开。

    上次脑袋发热拉着玉堂侍寝后,就更放不开了,一直怕公子提起这事儿,还好公子忘了。

    寒儿也觉得就这么傻站着不好,很想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增进感情,可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话题。于是提着长剑微微低头,略显不好意思:“公子...要不你去找夫人吧,我..我一个人看着就行。”

    曹华想了想,便把伞交给了她:“找个地方休息吧,这么多黑羽卫盯着,出不了岔子。”

    寒儿接过温热的伞柄,脸儿微微红了下,点头:“没事的,我去休息反而没事做。”

    曹华知道她工作狂的性子,也没有再强求,自个擅离职守走向了山坡上的一座观景亭...

    -----

    因为几天的小雪,山岭上的落叶杂草被积雪掩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什么东西。

    在石亭外不远处的灌木从旁,一个不明显的凸起纹丝不动的处在那里,而山坡的其他地方,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痕迹,若是靠近仔细看,才会发现雪地里藏着一双双锐利的眼睛。

    陈铁铉得知消息后,昨天乔装成官府差役,带着兄弟们以清理道路的名义进入了金明池,有黑羽卫的腰牌傍身,并没有遇到官兵阻拦,晚上借着夜色陆续潜伏在了这里。

    一夜小雪落下,已经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他的旁边,包道乙和方兴藏在两丈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避免产生的雾气让人察觉。

    瞧见站在山坡上的曹太岁走下石道,朝着这边过来,方兴眼中涌现出几分兴奋,抓着兵器的手稍微紧了下。

    便是这微乎其微的动静,走在石道上的曹太岁便猛然顿住脚步,双眼锐利如鹰隼扫视了过来。

    陈铁铉目露震惊,却是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凝滞。

    其他人也是如此,强忍着僵住身体,不敢有丝毫动作。

    曹太岁观察了片刻,微微皱眉,从靴子里拔出一根烧火棍,对着方兴的方向便来了一下。

    嘭—

    轰隆巨响如白日惊雷,方兴身边不过几寸处,溅起了泥土雪沫。

    陈铁铉等人骇的魂飞魄散,一时间竟然被这轰隆巨响吓傻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依旧没动。

    “呀—相公,你做什么?”

    女子恼火又惊恐的声音传来。

    曹太岁吹了吹手上的烧火棍,重新朝着亭子走去。

    众人回过神来,这才松了口气,再也不敢有半分大意。

    --------

    石亭里,赵天洛和丫鬟站在一起,正欣赏不同于故乡的风景。

    她自江南而来,和宫里的嫔妃公主并不熟,也就这几个月认识了赵霏。

    赵霏被几个妃子拉起聊家常,她插不上话,便自顾自的跑到亭子里赏景。

    本来正寻思着阉党的事情,一声轰隆巨响便从背后传了过来,吓得她一个哆嗦。

    恼怒回头,却见相公举着个‘大地惊雷’,对着空空如也的雪地。

    “相公,你做什么?”

    曹华走进亭子里,丫鬟便识趣离开,他看着略显恼火的娘子:“方才感觉不对,为防有刺客试探一下。”

    赵天洛被巨响吓的够呛,现在脸儿还微微发白。

    她明显不相信这鬼话,觉得曹贼就是想吓唬她,恼火的想把烧火棍抢下,却没想到枪管又热又烫,惊的她直接给扔了出去。

    赵天洛甩了甩被烫着的小手,颇为气恼:“光天化日的那儿来的刺客?你就知道欺负人,说好的约法三章,你....”

    说话之间,小手被男子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赵天洛身体一僵,话语顿时停下,略显紧张的左右看去,想把手抽回来。

    曹华挫着她的小手取暖,挑了挑眉毛:“洛儿,约法三章,约的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不能草菅人命,不能祸乱朝堂,不能对付苏公子...”

    赵天洛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不过说完才觉得不对。

    洞房里约法三章,好像没说不能吓她,她当时以为要被强行破瓜,根本就没打算抵抗,所以光说了最关心的几样当成条件。

    想起这一茬,赵天洛脸儿少有的红了下,微微低头:“就算没有约法三章,相公也不能以戏弄我为乐,我敬相公才不生气,可...可人总有脾气的。”

    曹华点了点头:“我戏弄你做甚,咱们这样相敬如宾,没事讲讲故事打打麻将多有意思。”

    “我...”

    赵天洛听倒这话,忽然沉默了下来。

    相敬如宾确实是她的想法,但现在却发现这想法有些幼稚了。

    今天出门赏雪,皇后方才把她叫过去聊了一会儿,问的无非是些新婚妇人该关注的事情。

    赵天洛犹豫许久,轻声一叹:“我们...我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曹华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赵天洛转过身,看着远处的湖面:“方才皇后娘娘找到我,问我找御医看过没有...咱们成婚两个多月,父王也传来了书信询问...短时间还好,若是长期肚子没动静,会...不太好...”

    娶妻生子永远密不可分,赵天洛本想一直这样默契下去,可若真是两三年肚子都没动静,宫里的太后皇后,怕又要抓着不放了。

    曹华转头看着毛茸茸的赵天洛:“公主殿下想给我生个娃?”

    赵天洛浑身一震,猛然转过身来,盯着面前的男人恼火道:

    “你...你怎么这般粗鲁,我是和你商量正事,薛公公难得没找你说过这事儿?”

    薛九全自然是说过,而且成婚没几天就过来了,寒儿还为此宽衣解带,大半夜拉着玉堂侍寝。

    曹华知道传宗接代在那个时代都是重中之重,点了点头。

    赵天洛犹豫许久,咬牙道:“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忍忍就过去了。”

    这话说的,跟用强一样,就差来一句‘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曹华闻言倒是来了兴致,握着她的小手上下打量:“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今晚上相公给你玩点刺激的。”

    “你...”

    赵天洛见他这么干净利索的答应,心里顿时就后悔了,急忙退后两步:“你...你休要放肆。。”

    “不是你让我想怎样就怎样的吗?”曹华莫名其妙。

    赵天洛也觉得出尔反尔不对劲,只是曹华真利索答应,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又烟消云散。

    看了看面前注定要相守一生的男人,她目光意味莫名。

    毕竟二八之龄,对男女情愫还抱着期望,几次事情下来,特别是曹华得罪满朝文武向天子表忠心,她感觉自然是有的,如今和曹华圆房,也谈不上反感,可...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你让我再想想...”赵天洛带着几分歉意,微微垂首。

    曹华左右看了看,好像四下无人,便柔声道:“娘子,把脸抬起来。”

    “嗯?”

    赵天洛略显莫名,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抬起脸。

    “闭上眼睛。”

    赵天洛总算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涨红,带着几分恼火:“你不能这样...我乃康王长女,岂能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

    “那就算了。”

    “诶...你等等...”

    赵天洛心中恼火,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是咬了咬牙,倔强的闭上眼睛,抬着小脸儿等待。

    这模样,还真有几分长痛不如短痛的感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赵天洛微微蹙眉,暗道:这家伙,难不成在脱衣服....

    念及此处,她更是又羞又恼,小手攥紧微微颤抖,有些害怕。

    毕竟光天化日,周围还有那么多伯母姐妹,被撞见了可咋办。

    “好了,睁开眼睛。”

    “嗯???”

    赵天洛抬起的小脸一僵,怕看到什么光溜溜的脏东西,有些不敢睁开。

    犹豫半晌,才微微睁开一条缝打量。

    本以为曹华会是衣衫不整,哪想到抬眼就看到一个络腮胡汉子站在面前,手上还持着一把折扇晃来晃去,把胡子吹的一翘一翘的。

    “呀—”

    赵天洛吓的不轻,忙的退后几步,皱眉道:“相公,你做甚?”

    曹华在风雪中折扇轻拍手掌,摆出苏太白之风:“洛儿姑娘,看看小生这模样,联想到谁没有?”

    赵天洛微微蹙眉,仔细打量许久:

    “李百仁?”

    曹华颇为无奈:“别看胡子,看气质。”

    “尉迟虎?”赵天洛眨了眨眼睛,越看越像。

    “.......”

    曹华神色微僵,有些摸不清娘子的脑回路。

    便在此时,后面的石道上,一道声音传来过来:“华子!”

    薛九全带着赵霏,缓步走了过来。

    两人连忙恢复的恩爱神色,并肩站在一起。

    曹华扯下了胡子,一脸不苟言笑。

    赵天洛眼中依旧带着不解:“相公,你老学尉迟虎做甚?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谨记娘子教诲。”

    曹华没有再多说,带着笑脸迎上了来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山坡石亭边,赵霏与赵天洛并肩看着雪景,一个新婚燕尔,一个成熟风韵,远远看去,风景比这满山雪景更加迷人。

    赵霏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年迈的薛九全佝偻着腰背站在石亭外的不远处,表情严肃认真训导,曹华认真点头面带愧色。

    赵霏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昨天莫名被轻薄,其间的误会肯定要化解,可这些事她思来想去也没法和曹华开口,思索良久,便抽空找到了薛九全说了这事儿。

    薛九全一来是阉人,不算男人,天子临幸妃子都在旁边伺候着,她不用避讳。

    二来薛九全是曹华义父,是天下间除了天子之外,唯一能管教曹华的人。

    她与薛九全说了这些,便是想让薛公公叮嘱一下曹华。

    目前看来,薛公公很上心,赵霏也放松了几分。

    -------

    “华子,赵霏是怎么回事?”

    石亭外的道路上,薛九全佝偻着腰,脸色略显病态,看着面前的义子。

    曹华偏头看了赵霏一眼,知道这大姨子告了黑状,也只能认真坦白:

    “昨天不小心,闹了个误会。”

    “哦...”

    薛九全缓缓点头,沉默稍许,撇向了亭子里的赵霏:“此事若传出去,别人肯定信她不信你,后果挺严重...”

    曹华皱了皱眉:“我会叮嘱她,杀人灭口就免了,毕竟是赵氏宗亲。”

    薛九全琢磨稍许:“让女人听话的法子很多,赵霏性子逆来顺受怕事,又寡居多年,你随便用点手段,无论软硬,她便会死心塌地听你的话。赵霏性子好,与宫里宫外诸多娘娘夫人都有些交情....”

    曹华一愣,偏过头来:“这...不太好吧?”

    薛九全轻轻哼了一声:“身为男儿,几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赵霏这种女人没宫中嫔妃那么多心眼,最是好对付,你昨天辱她清白,她都不敢说什么....”

    “那是误会,我就蹭了她一下。”曹华尴尬一笑,没想到赵霏连这都敢说。

    “这不就是辱人清白,你还想怎样?”

    薛九全微微眯眼:“成大事者便不用计较这些手段。你今晚上便去赵霏房中,她必然不敢声张,连抵抗都不敢,只要事成,日后,她便任你驱使,还会帮你遮掩,以免你将丑事说出去。”

    “真的?”曹华眼神怪异。

    薛九全微微眯眼:“为父与人心打了一辈子交道,岂会连个女人都看不透?”

    曹华点了点头,随口答应:“那行,晚上我过去看看。”

    薛九全终究免不了含饴弄孙的向往,犹豫稍许,还是说到:“以为父在后宫呆了一辈子的经验,赵霏肩宽臀阔是好生养的体格,年龄合适禁得起折腾,你不用怜惜,若是明珠暗结,你得早日找个地方把人藏好,莫要被赵氏宗亲发现。”

    曹华眨了眨眼睛,暗道:要是赵霏听见把她形容成‘正该按在炕上往死里那啥的年纪’,不知会不会气晕。

    “...嗯,好吧...”

    薛九全点点头,行事果决狠辣,才是京都太岁该有的行事风格。

    说完了正事,薛九全又疑惑蹙眉:“方才听到一声巨响,惊到了皇后娘娘,怎么回事?”

    黑羽卫的火铳已经小批量装备,薛九全知道,以为这边出了岔子才过来。

    曹华听到这个,便走向了雪地:“方才以为有刺客,便随手开了一枪。”

    火铳被赵天洛扔到了灌木丛旁,插在突起的雪堆之上。

    长靴踩着积雪咯吱作响,说话之间,已经接近雪地上的火铳。

    薛九全本来已经回身准备离开,可刚刚转身,一辈子的老辣经验,还是让他察觉一丝不对劲,在雪面扫了一眼,便厉声呵斥:

    “华子,当心!”

    话落,山坡雪地之上,十几道身影便掀开了盖在身上的白布,雪花飞溅。

    陈铁铉趴在灌木丛旁,眼前便是那只火铳,知道曹太岁会过来拾取,已经蓄势待发了很久。

    眼看身着武服的曹华走到五步外,陈铁铉抓住埋在雪地中的铁枪,朝曹华胸口猛刺了过去。

    曹华早有防备,此时过来也有仔细查看的意思,瞧见雪堆有风吹草动,腰间官刀已经‘呛郎’出鞘!

    铛铛!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

    眨眼之间,铁枪与官刀已经对拼两下。

    其余潜伏的人齐刷刷掀开身上的毯子翻起来,手持刀兵冲杀而来。

    亭子里,两位公主骤然色变,尖叫出声急忙后退,却也不知往那里躲。

    “义父,保护公主!”

    曹华单手持刀一夫当关,大呵了一声。

    薛九全纵横一甲子绝非俗人,没有半点惊慌,大红蟒袍刹那间鼓胀,身形飘忽眨眼来到了石亭入口。

    曹华与陈铁铉互换两招,两人都是暗暗心惊!

    好大的力气!

    力气大的曹华不是没见过,黄大锤同样有蛮牛般的力道,但没有这么快。

    因为没有和谢怡君交过手,眼前这个男子是他接触的刺客中,身手最好的一个。

    陈铁铉也是满脸震撼,他方才蓄力等待许久的一枪,几乎倾尽毕生所学,被仓促拔刀的曹太岁给挡了下来,这反应和实力,果然世间独一份。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

    曹华持刀站在落雪中,看着周围十余号匪气横生的刺客,怒声大喝。

    他已经看到了人群中持剑的包道乙,说这些自然不是为了壮声势,而是吸引附近的黑羽卫中过来支援。

    陈铁铉好不容易堵上落单的曹太岁,岂会在这里做口舌之争,朗声道:

    “杀!速战速决!”

    “呀——”

    喊杀声四起,十余号人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曹华手持单刀面色凝重,迅速往外侧移动,想要与石亭拉开距离,却被陈铁铉一杆长枪死死拦住。

    陈铁铉的铁枪本身就沉重,走的又是霸道路数,手持铁枪连刺,触碰到山坡石头便是四分五裂。

    铛铛铛—

    刀锋与铁枪接触,火星四溅。

    不过眨眼之间,曹华便觉得虎口发麻,刀刃上满是缺口。

    趁着其他人还没赶过,曹华心一横便用刀压下枪尖,靴子踩在枪身上,官刀贴着铁枪往上抹去,带出一串火星,直接削向男子的五指。

    声音尖锐刺耳。

    陈铁铉没有丝毫迟疑便松开手,躲过袭来的刀锋后,又迅速握住枪杆。

    “呵—”

    一身爆呵,身着劲装的陈铁铉浑身衣袍紧绷,肌肉高高耸起,一式‘霸王起鼎’,硬生生把踩在枪尖上的曹华挑了起来。

    与此同时,率先靠近的包道乙,手持长剑飞身而起,在满天落雪中一剑刺向曹华后背...

第一百九十九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小心!”

    见包道乙偷袭,薛九全脸色骤变,那里还顾得上两位公主,佝偻的身形刹那间站直,瞬息之间便冲到了山坡上,身形鬼魅近乎踏雪无痕。

    只可惜身法再快,也有一段距离。

    曹华没压住枪尖被挑起便暗道不妙。

    耳根微动,头也没回,便将官刀扔向了背后。

    同时借着长枪上挑的力道,身形在半空中翻转,右手抓住了枪杆另一端,顺势把自己扯到陈铁铉身前。

    刀风呼啸。

    官刀破空而来,声势骇人。

    包道乙寒毛倒竖,持剑劈在了飞来的官刀上。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手中长剑竟然硬生生被砸断。

    包道乙落在地上滚了一圈,脸色煞白,满眼不可思议。

    而陈铁铉见被挑起的曹华抓住了枪头,爆呵一声便持枪往地上猛拍,识图把曹华活生生摔死。

    远远看去,便如长枪上挂着个人,朝着地上抡去。

    曹华并没有松手,借助枪杆往下砸的力道,竟是双脚先落在了地面。

    嘭—

    陈铁铉用尽全力将铁枪拍下。

    曹华双脚落地的泥土中,雪面出现两个小坑,却是稳稳站住了。

    陈铁铉大惊失色,没想到这么大了力道,曹太岁都能游刃有余的接住。

    下一刻。

    曹华双手抓住枪杆,左腿前伸用力上挑,同样一势霸王起鼎。

    “给我起!”

    陈铁铉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咬牙猛压。

    二人合力之下,竟然把铁枪崩出了一个弧度。

    无论力气多大,下压的力量永远不会超过身体的重量。

    曹华拧转身形全力上挑,轻而易举把陈铁铉挑了起来。

    陈铁铉大惊失色,只要被挑起来,下一刻必然被捅个对穿,他可没有曹太岁那般骇人听闻的身手。

    陈铁铉二话不说松开手,前冲一拳轰出。

    啪—

    铁枪失去压制力,狠狠拍向另一边,刚好把一个赶过来的汉子脑袋拍的四分五裂。

    曹华同一时刻右脚侧踢,直击陈铁铉面门。

    这一脚若是踹上,和被铁枪拍死了汉子没有半点区别。

    陈铁铉双臂交叉格挡,却被一脚踹的手臂撞在脸上。

    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口鼻血流不止。

    一切不过刹那。

    十多号汉子此时才冲到跟前。

    曹华跟徐宁学过枪法,手持铁枪挥舞如风,近乎触之即死,根本没人能挡住。只要被砸上,都是连兵器带人一起支离破碎的下场。

    “接枪!”

    陈铁铉刚鲤鱼打挺站起来,一个弟兄便扔过来一杆长枪,他抬手接住,便又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

    包道乙丢了兵器不敢近身,便直接飞扑向了亭子,想杀了亭子里两位曹太岁的家眷。

    只可惜,刚刚跑出三步,包道乙便心中一震,抬手拍向右侧。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薛九全,脸色阴沉红袍招展,干枯五指如同铁钩,拍在了包道乙手掌上。

    擦—

    一声闷哼响起,包道乙右手皮开肉绽,可见白骨。

    包道乙能和谢怡君互换数招,本身也是名震一方的人物,硬生生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抓住了薛九全的手掌,膝盖击向了薛九全侧腰。

    毕竟年事已高,薛九全防不住,干脆不防,硬生生怒喝一声接下。

    满是褶子的左手握成拳头,快若奔雷的三拳,已经锤在了包道乙的胸口。

    嘭—

    嘭嘭嘭—

    头发花白的薛九全,被膝撞击中侧腰,脸上呈现出病态血红,却是稳如苍松,晃都没晃一下。

    夜间天子,和‘京都太岁’一样,都是靠实力硬打出来的。

    哪怕垂暮之年,哪怕油尽灯枯,也不是寻常阿猫阿狗能正面相抗。

    包道乙胸口连中三记老拳,气血翻涌身形震颤,被打的连连后退,也松开了右手。

    薛九全趁势双拳交错击打,瞬息之间连续十二拳,在包道乙胸口炸响了一串炮仗。

    嘭、嘭、嘭、嘭...

    大红蟒袍招展,在风雪中极为夺目。

    自知命不久矣的老人,几乎是这辈子最专注的一次出拳。

    曾经让朝野闻风丧胆的十余载,虽然对方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杂鱼,却是他的最后一战。

    嘭——

    最后一拳挥出,击打在包道乙胸口。

    骨骼碎裂闷响传出。

    包道乙自始至终连一句话都没说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摔在雪面上。

    震撼而迷茫的双眼,显示他已经知道了面前的老太监是谁。

    一个在年轻时,凶名和武艺不下于曹华的人。

    “包叔叔!”

    围攻曹华的方兴回过头来,便瞧见包道乙被人活生生打死,目眦欲裂充满血丝,便要冲过去。

    与此同时,寒儿带着黑羽卫也从山坡各处杀了过来,弩箭隔着老远被如飞蝗般撒了过来。

    十多人围攻曹华,除了陈铁铉,其他人基本上近身就死。

    陈铁铉手段尽施,也伤不到曹太岁,两人你来我往陷入僵局,短时间不可能杀死曹太岁。

    “撤!”

    埋伏不成,大势已去。

    陈铁铉没有半点犹豫,便收枪朝着安排好的退路撤离。

    若是黑羽卫赶过来,他们根本跑不掉,十余人拉着满眼通红的方兴,朝着山坡外侧飞速逃遁。

    曹华没受伤但体力消耗并不小,见黑羽卫赶过来,便提枪准备追杀。

    转眼瞧去,却见身着红袍的薛九全身体晃了晃,朝着地面栽去。

    曹华脸色微变,身如猎豹冲到薛九全身边,抬手扶住了即将倒地的老人。

    “义父?”

    “咳咳—”

    薛九全扶着他的胳膊,脸色病态苍白。右手揉着腰间,公鸭嗓叹了口气:

    “老了,不中用了,方才那几拳,打的是个什么玩意...”

    “来人,叫御医!”

    曹华打量几眼,觉得他神色不对,便知道受了伤,急忙呼唤黑羽卫过来。

    薛九全昏黄的双眼略显干枯,并没有吃痛的表情,只是拍了拍曹华的手背:“华子,去追逆贼,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曹华不会医术,留在这里确实没用,把寒儿叫过来后,提枪朝着逃窜的匪贼追了过去。

    “长江后浪推前浪...”

    垂暮之年的老人,在寒儿的搀扶下起身,身形越发佝偻,低头打量地上口鼻流出鲜血的尸体:

    “这是谁来着?”

    刀口舔血一辈子,已经记不清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不过这最后一次杀人,倒是得记住。

    寒儿搀扶着薛九全的胳膊,仔细打量几眼,回想着典魁司中的画像:“看模样,像是江南方腊手下的包天师包道乙。”

    “哦...”

    薛九全点了点头,略显失望:“为父还以为是方七佛,这一腿还算有些火候,找个地方入土为安吧。”

    “诺。”

    寒儿点了点头,让黑羽卫把尸体拖走埋了,小脸儿上满是紧张,想了想:“义父,你身体不好,不该大动拳脚。”

    薛九全弓腰叹了口气:“迟早得死,没死在人手底下,倒是有点可惜。”

    说话间,脚步蹒跚的走向了小道,只是没走出多远,便倒下了。

    “义父!”

    “薛公公!”

    赵天洛和赵霏才回过神,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第二百章 拦路虎

    风卷残雪云黑地白。

    金明池外辽阔山林之间,数个黑点在雪面移动,在秋叶已经落尽的树冠之下时隐时现。

    陈铁铉早已打探好了退路,自金明池出来便遁入山野。

    沿途雪面下已经布下了绊绳陷坑,后方追杀的黑羽卫不时中招,逐渐拉开了距离。

    曹华手持铁枪,一袭白衣与雪面一色,狂奔之时罡风卷起落雪,在山林之间如履平地。

    速度很快,逐渐追到了陈铁铉等人的后方,与后面的黑羽卫拉出很大一段距离。

    “啊—”

    短促惨叫响起,一名跑得慢的汉子,被一枪杆拍在侧脸,横飞出去装在树干上,当场头颅碎裂。

    剩下的十余人看的是肝胆俱裂,若是停下来拼死一博,不是没机会杀掉曹太岁。

    但已经吓破胆,而且稍有差池被曹华拖住,等黑羽卫赶上来便十死无生。

    “散开!”

    陈铁铉脸色焦急,呵斥聚集在一起的十余人往四面八方散开,他则带着方兴继续奔逃。

    曹华没有半点迟疑,根本不管四散而逃的杂鱼,紧紧盯着为首的持枪汉子。

    脚步急奔如飞马,临近三丈距离,便把手中铁枪直接掷了出去,直刺陈铁铉的后背。

    破风声急响。

    陈铁铉寒毛倒竖,往前飞扑翻滚躲过长枪,没有半点迟疑爬起来继续跑。

    铁枪势大力沉,钉在一颗松树上,扎了个对穿。

    方兴见状骇的魂飞魄散,二人与铁枪擦肩而过,都没时间拔出铁枪。

    “陈大哥,我们跑不掉,拼了吧!”

    方兴已经气喘吁吁体力不支,最多还能撑半里地。

    二人无论体力还是武艺,都和曹太岁有差距,就这么逃下去,迟早被追上。

    陈铁铉如何不知这个道理,见后方的曹太岁顺手拔出铁枪又追了上来,咬牙道:

    “方兴,我爹与方伯父是世交,今日也是为方姑姑报仇才身陷死地,西蜀霸业未成,我还不能死!”

    被狮虎追杀,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即可。

    方兴浑身一震,看着陈铁铉血红的双眼,却没有说什么。

    入京报仇本就报了死志,陈铁铉能出手相助已经仁至义尽。

    包天师身死大势已去,他回去也无言面对父老。

    “陈大哥,记得为我报仇!”

    方兴咬了咬,便持刀停了下来,站在了山林之间。

    陈铁铉没有回头,抓住机会加快速度,朝着山林深处飞奔,只要能拦住片刻功夫,他便足以逃脱。

    “曹贼,还我姑姑命来!”

    方兴脸色涨红,看着单人一枪杀过来的曹太岁,持刀便扑了上去。

    螳臂当车,场面悲壮难言。

    铛—

    一声脆响。

    曹华目光一直停留在陈铁铉身上,根本没有理会挡路的方兴,轻描淡写一枪扫在了刀身上。

    长刀被铁枪硬生生拍飞了出去,余势不减又扫在了方兴胸口。

    方兴身体踉踉跄跄后退撞在了树干上,又弹了下摔倒在地上,脸色涨红,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答应过谢怡君,绕你一条狗命,自己滚吧。”

    曹华动如脱兔,再次朝着陈铁铉追了过去。

    方兴捂着胸口脸色涨红,眼见曹太岁离开,黑羽卫还没追上来,那里敢等在这里送死,想也不想百便从雪地上捡起长刀,朝着曹华又追了过去:

    “给我站住!”

    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雪中...

    ------

    随着离开金明池的范围,树林间的山林逐渐崎岖,干枯杂草灌木上落满积雪。

    陈铁铉手持长枪拔腿狂奔,回头看去,却见身着白袍的曹太岁又逐渐追到了几丈外。

    单挑显然不是对手,陈铁铉咬了咬牙,猛地把长枪往后掷了出去。

    铛—

    长枪被扫开,没有形成任何阻拦。

    曹华双眸微凝,接近丈余远的距离后悍然加速,一枪刺向陈铁铉后背。

    陈铁铉往前扑倒,在地面滚了几圈,还未弹起,便瞧见曹太岁双手持铁枪凶悍砸下。

    袖袍猎猎,携开山之势。

    这一枪若是砸下来,恐怕顽石也会四分五裂。

    陈铁铉瞳孔猛然收缩,却避无可避,只能抬起双臂格挡。

    便在此时,破风声急响。

    一杆长枪破空而来,枪头花纹繁复极为精美。

    千钧一发之际,插在了陈铁铉与曹华砸下的铁枪之间,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住手!”

    马蹄飞奔,谢怡君从树林一侧疾驰而来,红裙招展,在远处便焦急呼唤:

    “曹华,不要杀他!”

    曹华可不想把这个高手放虎归山,手中铁枪抬起,再次刺向地面汉子。

    方才的阻挡,陈铁铉已经有了喘息之机,此时急忙在地面翻滚了几圈,刚刚站起身,枪尖便来到的眼前。

    谢怡君面容错愕,还有几分怒意,从马上飞身而起落在二人中间,一把抓住了铁枪。

    曹华急忙收力,恼火道:“让开!”

    谢怡君死死抓住铁枪,回头道:“你快走!”

    陈铁铉没有半点迟疑,爬起来便飞身跃上马匹,朝外狂奔。

    曹华眼见贼人逃走,抽回长枪便要继续追。

    只是刚跨出一步,一杆枪便横在了身前。

    “曹华,他是我结义兄弟,你放他一马。”

    谢怡君握着长枪,手腕轻轻颤抖,看着满面怒容的曹华。

    曹华脸色微沉:“敢来杀我,就得生死自负。”

    若是荆锋那样的侠义之士,曹华不是不能网开一面,但方才抛去同伴的行为他看在眼里,不可能让这种仇人肢体健全的活在世上。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

    谢怡君死死挡在路上,咬牙盯着曹华。

    陈铁铉终究是西蜀结义兄弟,即便莽撞了些,起因也是为了她,心中有气是真,又如何能看着陈铁铉葬身于此。

    “谢师姐!”

    与此同时,方兴也满嘴鲜血的追了过来。

    曹华头也不回,便将手中铁枪掷向后方,直刺方兴胸口。

    谢怡君脸色微变,飞扑而出死死抓住了铁枪尾端,身体在雪面被托出一段距离。

    曹华趁机朝着陈铁铉追了过去。

    谢怡君咬了咬,看着身受重伤的方兴:“你快逃,我拦住他。”

    话落,便朝着曹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曹华全力之下快若奔马,但终究不是真马。

    冲出山林在被积雪覆盖的田地中追出半里地,又进入了不知名山坳,周围已经荒无人烟。

    眼见快要追上,身后又传来破风声。

    曹华双目微凝,二话不说往侧面扑倒,在枯草从生的雪面滚了一圈又弹起。

    擦—

    一柄长枪插在了方才落脚之处,入土两尺有余。

    谢怡君飞奔而来,站在前方大口喘息,张开双臂阻挡:“我让环儿给你留了消息,你要讲信用,不能杀他。”

    “这种人留着是个祸害。”

    曹华懒得解释,再次朝陈铁铉消失的方向追去。

    刚刚跨出一步,便见谢怡君右腿高抬起,带着劲风扫了过来。

    曹华脸色微变,猛然后仰下腰躲过这势大力沉的一腿。

    右手撑地面,左腿同样扫向了谢怡君。

    谢怡君反应极快,抬手便抓住了他的脚踝。

    接着侧移一步,便是一声娇呵,往后猛摔。

    力道极大。

    曹华整个人被拖起,摔向了后方的一颗松树。

    曹华人在空中,已经稳定了重心,双脚重踏在树干上,身如脱弦利箭般又弹了回来。

    潇潇落雪,从树冠之间洒下。

    不算粗壮的松树,发出枝干断裂的脆响。

    谢怡君旋身一脚上踢,直击曹华胸口。

    人在空中无处腾挪,曹华眼神微眯,右手如游蛇般探出,五指如勾,抓住了那只红色绣鞋。

    并未用力捏碎,而是猛地把自己扯向了谢怡君身前。

    谢怡君右脚高抬被抓住,竟是硬生生用支撑身体的左脚跳起,拼着摔下,一脚踢向冲过来的曹华。

    嘭—

    一声闷响。

    左腿踢中曹华的手肘,阻挡了身形。

    两人都摔在地上,却又几乎同一时间弹起。

    谢怡君尚未站稳,一个拳头便捶了过来。

    她奋力用左手抓住拳头,右手肘狠狠锤在男子胸口。

    嘭—

    曹华闷哼了一声,却是晃也没晃一下,脚下横扫在她的双腿,同时一掌拍在了她胸口。

    谢怡君身体直接腾空,却还是咬牙一腿踢向男子脸颊。

    曹华抬手抓住小腿,把即将飞出去的女子硬拉了回来...

第二百零一章 失败的代价

    砰砰砰—

    风雪之中,拳脚交击声不断。

    红裙招展,飞雪扬起落下,不时有树木被殃及池鱼,在拳脚之下断裂。

    交手数招之后。

    曹华终于抓住了一丝空隙,抬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用力一拧,同时用腿横扫,将谢怡君摔在了地上,将胳膊反拧在身后,死死按住了她。

    谢怡君喘着气,脸颊贴在雪面上,用力挣扎。

    曹华半跪在地上,用手肘死死按住她的后背:“给我老实点。”

    谢怡君挣扎无果,也只得放弃,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咬牙道:“你已经追不上了,我给你留了消息,你不能杀他,人不能言而无信。”

    曹华抬眼看去,撕打这么久,陈铁铉骑着马早已不知跑到了那里,顿时恼火:“你怎么这么不听劝?说了不能放他走...”

    谢怡君趴在雪面上,胸脯挤的难受,从侧面显出几分弧度,咬牙轻轻喘息:

    “我会答应你的条件,让西蜀按兵不动...”

    说话之间,她忽然被翻了过来,男子直接压在身上。

    谢怡君眼中顿时错愕,看向居高临下的曹华,眼神茫然。

    继而,她某个地方被捏了一把,下手很重。

    “啊——”

    谢怡君满眼不可思议,带着几分羞意和愤怒,抬手就是一拳挥出。

    曹华抓住了两只手腕合在一起,死死摁住了雪地上,眼神冷傲:

    “你又打不过我,凭什么和我讲条件?”

    “你—”

    谢怡君英气的眉毛紧蹙,脸色涨红,喘息之间起起伏伏,奋力想要挣扎。

    她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竟然输在了曹华手上。以前不知道彼此身手高低,所以曹华比较忌惮。

    如今被打趴下,她就和其他弱女子毫无区别。

    “你...你放开我...”

    谢怡君顿时恼火,红唇紧咬,绣鞋在雪地上蹬着,奋力想要挣脱。

    曹华眼神微沉,掌握着一只手无法掌握的那啥:

    “说,华华我错了,对不起。”

    “你!”

    谢怡君什么脾气,恼火又无计可施,眸子愤怒难掩,却也只是偏过头看着远处的落雪,咬紧下唇不发出声音。

    宁死不屈。

    略—

    半个时辰后,曹华见她不肯服软,冷笑道:

    “谢姑娘,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你给我去死!”

    谢怡君呼吸急促脸色涨红,闭上眼睛,绣鞋在雪面蹬出一个小坑,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可是你自找的。”曹华把手从衣襟里抽出来,将她的脸蛋儿扶正。

    双唇相接。

    绕是谢怡君的刚强的性子,也忍不住呢喃了一声,偏过头颤声道:

    “曹华,你适可而止。”

    曹华打量着怒容满面的脸颊,想了想:

    “谢姑娘,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呸!你这狗贼,放开我..呜—”

    嘴又被堵住。

    谢怡君浑身一颤,本以为由他轻薄一番便能消气,却不曾想到曹华这次竟然得寸进尺。

    她被手钳住下巴,双脚在雪面蹬踏,却挣脱不开...

    略—

    雪花飘飘,转眼又是小半个时辰。

    曹华抬起头,打量着她涨红的脸颊:“再给你次机会,说,华华我错了,对不起。”

    谢怡君额头全是细密香汗,呼吸急促带出几分白雾。

    生性刚强的女子,此时忍不住鼻子发酸,眼泪不争气的滚下来。轻微抽泣了一声,她强行抿嘴压着,沉声道:“...你这个小人...我要杀了你...”

    有气无力,努力不想表现出无可奈何的委屈,却遮掩不住。

    “呵呵....”

    曹华见状,只得松开她的胳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

    “下不为例。”

    谢怡君蹭的从地上弹起来,合上衣襟,用袖子擦拭嘴唇,跑到旁边抽出了长枪。

    曹华挑了挑眉毛:“想好,再输一次,可就不止亲一下了。”

    谢怡君手握长枪,脸颊绯红,狠狠瞪着曹华。

    对峙许久。

    谢怡君最终也没动手,转身大步离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会。”

    声音微颤,带着几分怒意。

    曹华几个大步跟上,偏头看着身材高挑的谢怡君:“都是江湖儿女,切磋之时身体擦碰在所难免,不要放在心上。”

    “呸—”

    谢怡君气的浑身微颤,若不是打不过,非得打断这朝堂鹰犬的三条腿。

    切磋之时确实难免擦碰,可已经认输,还擦碰个把时辰,还...

    谢怡君拍了拍胸脯的雪沫,冷声道:“你答应过环儿丫头,入京行刺你的人,只要提前通报,你便不会杀他们,出尔反尔,算什么江湖人。”

    “我说‘提前’,意思是刺杀我之前,已经动手那就生死由命,典魁司又不是善堂,来杀我我还放人,当我傻?”

    谢怡君偏过头,一言不发。

    曹华想了想:“以前的约定照旧,今天过来埋伏的人,只要跑出金明池周边便算他们命大。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估计得带人去西蜀把不听话清理一遍...”

    “你敢!”谢怡君立刻恼火,怒目而视:“你敢带人清剿西蜀,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不是清剿。”曹华摇了摇头:“如果你能管住西蜀的人,我自然不会动手,如果管不住,我就得把不听话的清理掉,我可不管蜀王陈松是你什么人。”

    谢怡君微微蹙眉,思索了少许:“好,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让西蜀轻举妄动。”

    曹华点头轻笑,抬起手:“来击个掌!”

    谢怡君淡淡哼了一声,偏过头不搭理,然后....

    啪—

    一声脆响,出现在幽静落雪之间。

    谢怡君身体猛的一颤,抬手就是一枪横扫,却被曹华抓住了枪杆。

    她眼中满是怒火与屈辱,用力想要抽回长枪。

    曹华有恃无恐:“朝廷的人搜过来了,你要是想再被我抓回去,就继续折腾。”

    田野之上,黑压压的禁军翻找这灌木草丛,自金明池的方向寻了过来。

    谢怡君看了一眼,眼中薄怒不减,却也只得压下心里的恼火。

    谢怡君拿回长枪,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把长枪插在雪地上,撩起长发,自雪白脖颈间取出了一个玉坠儿,回身递给曹华:

    “你送我一个,我也送你一个,咱们两清,互不相欠。”

    声音平淡,手却有些颤抖,眸子里依旧充满恼怒,却有几分躲闪意味。

    曹华抬手接过带着余温的玉坠儿,看着上面‘笃行’二字,点了点头。

    谢怡君抱拳行了个江湖礼,便转身飞奔而去。走出老远确定他追不上,才回头来了一句:“卑鄙小人,不讲道义。下次过来,就是你的死期...”

    “再会!”

    曹华看着远去的一袭红衣,摇头轻笑,把玉坠儿挂在脖子上放进领口,搜索山林的禁军也到了身后。

    “见过曹都督。”

    “收兵。”

    “诺!”

第二百零二章 风起

    金明池的小意外无伤大雅,匪人两三下落荒而逃,宫里出来游玩的贵人根本就没瞧见,不过黑羽卫没能巡查好显然失职,又被天子点名批评了一顿。

    薛九全十二拳活生生打死包道乙,当时是爽快,不过显然也伤筋动骨,回去就卧床不起。

    本就年老体弱,纵横江湖庙堂一辈子受伤留下的暗疾多的数不过来,这么一折腾躺下,恐怕再难站起来了。

    曹华回城处理完事情后,先去薛九全在内城居住的院子看了一下。

    院子不大,是薛九全未净身时刚来汴京住的地方,多年没有住人,即便保护的很好,也难以掩盖房屋的陈旧。

    因为卧床不起没法伺候天子,薛九全已经从宫里告了假,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出了宫,这位‘夜间天子’便算是退位了。

    薛九全看的很开,一个太监混到位极人臣,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压了江湖绿林一代人,到死都没人能亲手杀了他,已经知足。

    不过,人到黄昏难免有些念想,曹华见到他时,靠在病榻上的垂暮老人,竟然在纳着鞋底。

    一双小孩的鞋底,很秀气漂亮。

    光线不好,小太监举着烛台,薛九全手上颤颤巍巍拿着针线,眼神却一如既往的锐利如鹰,公鸭嗓絮絮叨叨:

    “华子,当年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三岁,就穿这么大的鞋子....整天蹦蹦跳跳,半个月都得换一双鞋...为父没啥能给你留的,做几双靴子,留给以后孙儿穿....嗯...孙女也得做两双,免得到时候,说我这当爷爷的偏心...可惜,看不到咯....”

    偶尔咳嗽一声,表情却很平静。

    曹华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沉默许久,也只是轻声回应:“义父安心养病,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呵呵...”

    薛九全摇了摇头,打量着针线细密的鞋底:“寒儿丫头脑子笨,又一根筋,等我走了,你得多想着她。”

    “义父放心。”

    .....

    --------

    曹华陪着聊了会儿天,嘱咐薛九全好好休养后,便离开了院子。

    走在武安府的围墙外,正在琢磨着事情,忽然看到后门外的灌木从旁,两个丫头俯身叽叽喳喳说着话。

    旁边还有个蹲在地上的女子,因为蹲在地上,裙子崩的紧显出一轮绝美弧度,论规模比小妇人般的靖柳差点,透着几分小女儿的青涩。

    “夫人,你这不像是公子,更像看门的荆大哥。”

    “玉堂,你不要瞎说,荆大哥脑袋方方正正,公子是瓜子脸,一看就分出来了。”

    “公子那有这么壮,打眼瞧去,脖子都比腰粗了...”

    曹华颇为好笑,仔细打量,才发现赵天洛穿着毛茸茸的狐裘,蹲在地上堆雪人。

    江南没有太厚的雪,估计也是呆在家里无聊,跑出来找点乐子。

    “咳咳...”

    一声轻咳响起。

    玉堂一个哆嗦,转过身露出个小可爱的笑脸,绿珠则规规矩矩站好。

    倒是赵天洛,听见熟悉的声音,急急忙忙把地上的雪人相公推掉,还用手揉了一把毁尸灭迹,然后才故作镇定的站起来,摆出公主架势,回头撇了一眼:

    “相公。”

    他走到跟前,在两个小丫头脸上捏了下,算是在背后嘀咕公子的惩罚。

    玉堂早就死皮赖脸,还嘻嘻笑了下,倒是绿珠只被拉过手,捏脸还是头一回,当场就懵了,脸红的发紫,偷偷撇了夫人一眼。

    捏脸蛋严格来说算是肌肤之亲,不过毕竟是相公的通房丫头,赵天洛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偏过头当做没看见。

    哪想到刚望向一边,她的小脸儿也被暖呼呼的手指捏住了。

    肤如凝脂,触感丝滑。

    赵天洛错愕回头:“相公,你做甚—呜呜—”

    恼火的话没说完,却见曹华掐住她的两边脸颊,将她的脸拉成圆圆的,说话含糊不清。

    赵天洛愣在那儿,两只眼睛都瞪得圆了,如同灯笼一般。

    “噗——”

    小玉堂笑出声来,又连忙捂住嘴,眉眼弯弯打量着发懵的夫人。

    曹华在暖和的小脸儿上捏了捏,又揉了揉,才放开手:“回屋吧,看把你冻的,脸都红了。”

    稍许,赵天洛反应过来,气冲冲的提着裙子跑到跟前,满脸通红:“你...你岂能当着丫鬟面...”这些日子也被抱过几次,但都是四下无人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轻薄,可还是头一回。

    曹华混不在意,走在后宅廊道:“那走,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我...”

    赵天洛顿时怂了,想了半天的说辞,却也只是说道:“相公公务繁忙,回家应当多休息才是。”

    曹华颇为好笑,带着活蹦乱跳的小玉堂和闷葫芦绿珠来到了暖和的厢房里,准备放松娱乐一下。

    赵霏已经回了驸马府,因为桌子底下的事儿,短时间肯定是不好意思过来了,桌子上都是自家人。

    曹华陪着打了两圈下来,刚开始还正常,后面就出了问题。

    洛儿是新手不太会,故作镇静的盯着面前的麻将,没寒儿当军师,半天没赢一次。

    曹华看不下去,便借着她眸子里的倒影窥牌,给喂了几张牌。

    然后洛儿开心了几分,绿珠就成了冤大头,捏着扁扁的荷包,低着头闷闷的又不敢起身。

    他又给绿珠喂了几张牌,然后...

    几圈转下来,他就成了冤大头,基本上一顺都凑不齐,全给喂牌了。

    不过,屋里倒是喜气洋洋。

    站在后面的翠嬷嬷满眼敬佩,暗道:侯爷果然不是凡人,这伺候人的功夫比她这当仆人的都炉火纯青...

    莺声燕语,叽叽喳喳。

    曹华正在不停掏钱的时候,寒儿急急匆匆跑进了屋子。

    寒儿身着冬装,天冷脸蛋儿冻的有些发红,喘着白雾站在门口,轻声道:

    “公子,出事儿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鸦雀无声。

    “怎么了?”曹华眉头一皱,能让寒儿这么紧张的,肯定不是小事。

    莫非天子驾崩了?不可能啊...

    寒儿并未回避,沉声道:“户部司谏许成简昨日被捕快抓住,在家中搜出了书写谋逆犯上言论的纸张,已被司理院羁押。”

    曹华闻言微微蹙眉,被衙门捕快发现抓住,案子自然由衙门去管,黑羽卫不能干涉,除非衙门搞不定。本来是一件不想干的小事,可,典魁司去查过许成简一次,还是他亲自去的。

    “然后了?”

    寒儿犹豫了下:“许成简当堂招供了出来,司理院请公子过去旁听。”

    都是官家的司法机构,衙门办案典魁司的人过去提供证据很正常,司中几十个主薄都是干这活的。

    赵天洛略显莫名:“一个七品小司谏,何须请相公过去?”

    寒儿没有说话,她也不清楚此事的底细。

    曹华抬手示意,便起身前往司理院。

    赵天洛略微琢磨,便知道此事不光是旁听那么简单,也跟着上了马车...

第二百零三章 污蔑

    内城各部衙门扎堆,司理院在御街附近,距离并不远。

    衙门外落了层积雪,几两小轿停在门口。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人停留观望,很快就会被衙役驱赶。

    大堂之内,明镜高悬四字匾额挂在上首,司理参军身着绯色官袍坐在案几后。几张太师椅放在大堂左右,大理寺、审刑院、刑部的几位主官就坐,端着茶杯安静等候,为首的座位空着。

    衙役手持杀威棒站在两侧,表情肃穆一丝不苟。

    鸦雀无声。

    司理参军只是个小官,今天显然没说话的份儿,坐在上首装聋作哑,只是看着手上的白纸。

    许成简跪在大堂中央,浑身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天气冷的缘故,还是其他。

    “去请曹都督了嘛?”

    刑部侍郎李瑜端着茶杯暖手,等的太久腿上发麻,却依然纹丝不动。

    旁边就坐的是审刑院主官,闻言微微蹙眉:“曹都督今日不在典魁司当职,已经派人去家中请了。”

    李瑜点了点头,琢磨少许:“曹都督为人....算不上刚正不阿,但行事风格人尽皆知,疑罪从有、有罪重罚、重罪抄家,此案...倒是让人难以置信。”

    审刑院主官轻轻点头:“确实如此,说曹都督杀错了人我信,这....”

    正说话间,衙门马蹄声如雷。

    咚咚咚....

    脚步参差,一百黑甲鱼贯而入,自大门至大厅,左右分开站立,手按官刀眼神凌厉。

    衙役立刻退到了后方,给黑羽卫腾开地方。

    几位大人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恭敬等候。

    很快,身着常服的曹华,大步走入了堂中,径直走到为首的太师椅坐下。

    身后跟着的赵天洛,那怕身为亲王长女,也有点受不了这官威,强自镇静的走到曹华跟前,衙役立刻搬过来一张太师椅。

    “见过公主,见过曹都督。”

    几位大人连忙见礼,按照礼法,赵氏皇族在什么地方都得把名字放前面,官威再大也不能坏了尊卑。

    赵天洛轻轻颔首,只是坐在曹华旁边默然不语。

    曹华扫了几眼,偏头看向上方的司理参军:“王大人,开始吧。”

    “诺!”

    王大人硬着头皮坐下,一拍惊堂木:

    “升堂!”

    几位主官坐回位置,安静的看向跪在大堂里瑟瑟发抖的许成简。

    “许成简,昨日在你家中搜出犯上之言卷册,可是你亲手所写?”

    许成简跪在地上,颤声道:“是。”

    师爷急忙跑到曹华跟前,躬身拿着托盘,上面放着几张纸。在场大人都传阅过,此时不过重新来一遍让曹华看明白。

    曹华接过纸张打量几眼,便递给了旁边好奇张望的娘子。

    赵天洛接过看了几眼,发现全是诋毁赵氏皇族的无稽之言,什么国祚气运将尽的话都有,不禁满眼恼火。

    此时,审刑院主官开口道:“曹都督,根据记载,上个月鹰爪房的人得到此消息,曾向上禀报,之后与审刑院核对时,此事以谣言定论,在案卷上划掉,不知是何缘由?”

    典魁司有监察百官之则,是天子的情报机构。地位很高,刑部干不了的脏活儿典魁司都能干,但说到底还是天子近卫,不是大宋的执法机构。权职太大,审刑院有监督之责,虽然大部分时候根本管不了,但过程还是要走。

    曹华靠在椅子上,略微思索:

    “让他继续说。”

    审刑院主官点了点头。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许成简,把你方才的话,重新交代一遍。”

    许成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开口:“上个月,老朽喝醉了酒,一时糊涂写下这些东西,可能酒后胡言,被外人听了去。之后,曹都督亲临寒舍,老朽把其中几张交给了曹都督...”

    啪—

    惊堂木猛地一拍,王大人沉声道:“为何没全交出去?”

    许成简以头触地:“有几张掉在了书桌之下,前几天才发现。”

    刑部侍郎李瑜抬了抬手,直接进入了正题:“你说,上个月曹都督亲自上门问话,你曾把一部分犯上罪证,交给了曹都督?”

    “正是。”

    许成简浑身颤抖。

    李瑜偏过头,微微蹙眉:“曹都督,你可知此事?”

    曹华表情无波无澜:“让他继续说。”

    李瑜轻轻颔首。

    王大人再拍惊堂木:“许成简,曹都督一向秉公办事,从未徇私舞弊,既然知道你有谋逆之嫌,为何未将你绳之于法?”

    说白了,就是你为什么还活着?

    许成简匍匐在地,吞吞吐吐许久,才说到:“老朽几年前,曾私拿了衙门里七千两存银,抹平了账,但一直没敢动用,曹都督过来后,老朽自知死罪难逃,所以...”

    “你放肆!”

    一声厉呵响起。

    所有人都沉默,反而是赵天洛怒火中烧开了口。她柳眉倒竖责问:“曹都督的为人,京城无人不知,岂会为七千两银子徇私,你是何居心?”

    旁听的诸位大人的疑惑也在此处。曹华之所以凶名赫赫,便是因为冷血无情沾之即死。名声或许不是好名声,但做事真的有原则,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无数人对曹华恨之入骨是真,说他栽赃许成简谋逆都相信。但说他收七千两银子饶了许成简一命?

    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编。

    李瑜轻轻点头:“公主言之有理,许成简,你刻意污蔑也得看是谁,曹都督会缺你那点银子?”

    还有句话,所有人包括赵天洛都心知肚明,但是没说。

    曹太岁上门的时候就算真看到一笔横财,杀人灭口再拿银子不是更安全,犯得着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不过虽然都知道,但没人敢说出来,毕竟典魁司办事见不得光,明面上还是协助刑部依法办案,没有量刑杀人的权利。

    许成简跪在地上,颤声道:“老朽也不知是何缘由,曹都督拿走了银票,在笔筒里烧掉了几张纸,让我守口如瓶勿要外传。”

    啪—

    惊堂木再响。

    大堂里沉默下来,旁听的诸位大人,都是眉头紧蹙。

    赵天洛气的脸色发白,怒声道:“一派胡言,给我打,打到他说真话为止。”

第二百零四章 宁死不屈

    “诺!”

    黑羽卫从衙役手中取来杀威棍,把许成简按在地上,便用力挥打。

    啪—

    “啊!!”

    许成简趴在地上被按住手脚,本就头发花白,如何扛得住杖刑,两下便脸色苍白,惨叫声连连。

    啪—啪——

    杖刑的声音在幽静肃穆的大堂内不停响起。几位大人冷眼旁观,等待许成简受刑之后的说辞。

    趁着这段空隙时间,审刑院主官想了想,转眼看向曹华:

    “曹都督,许成简所言,不知都督可知情?”

    曹华靠在太师椅上,手指轻敲扶手,表情桀骜:“听他怎么说。”

    “好。”审刑院主官缓缓点头,便望向了受杖刑的许成简。

    啪—啪——

    几板子下去,许成简已经皮开肉绽,哀声道:“大人饶命,老朽所言句句属实...啊...”

    惨叫声不断。

    黑羽卫的水准很高,当场打死都督就背上了灭口的骂名,所以用的力很巧妙,一时半会肯定死不了,但疼痛效果绝非寻常差役能媲美。

    片刻后,许成简便豆大的汗珠滚落,惨叫声沙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鲜血浸透的袍子。

    赵天洛怒意不减,可终究是女儿家,看了片刻,便偏过头去,显然看不了这种酷刑场面。

    随着时间推移,三十多板子下去。人没死,但已经废了,日后不可能再站起来。

    诸位大人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寻常江湖悍匪,也不一定能抗这么多板子不招供。

    一个芝麻小官,终身碌碌无为,那有这般骨气?

    啪—啪——

    板子还在继续。

    许成简已经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住手!”

    审刑院主官见状,抬起手来:“再打就死了,先停下。”

    黑羽卫也不敢再打,真打死便坐实了都督贪赃枉法,当下顺势停了手,站到了一边。

    大堂里沉默了许久,只剩下许成简若有若无的痛哼。

    坐在上方的王大人,拍了拍惊堂木:“许成简,老实交代,免得受皮肉之苦。”

    许成简趴在地上,气若游丝:

    “老朽...句句属实....”

    在场诸人闻言眉头紧锁,目光转向了曹华。

    到这个地步还咬定曹华当日拿了银子才网开一面,若是污蔑,也太硬气了些。

    赵天洛有些不确定,偏过头来:“相公?”

    曹华打量着半死不活仍然嘴硬的许成简,想了想:“当日因永和公主之事,着急前往奉灵圆,路经许成简宅邸,并未仔细搜查便离开,未发现谋逆罪证,是我失职。”

    黄大人松了口气,猛地一拍惊堂木:

    “大胆许成简,竟敢污蔑圣上亲封武安侯,你可知该当何罪?”

    “冤枉....老朽所言,句句属实....”

    “拖下去,拖下去....”

    呵斥声不断,几个压抑连忙上前,把许成简拖了下去。

    曹华解释完后没有多说,起身带着黑羽卫,直接离开了司理院衙门。

    待他走后,诸位大人才嘈杂起来,交头接耳话语不断。

    能在审刑院、大理寺担任主官,没有一个是善茬。许成简所言真假尚未可知,但曹太岁必然有所隐瞒。

    以曹华的行事风格,‘着急前往奉灵圆,并未仔细搜查便离开’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曹太岁上门需要搜?

    他一出现基本上都知道今天大限将至,典魁司地牢的手段人尽皆知,没人会侥幸抵抗。抵抗狡辩也没意义,典魁司不是刑部,根本不需要证据确凿,觉得你有问题就可以送你上路了,搜个什么罪证。

    与‘并未仔细搜查’相比,许成简塞银子逃过一劫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一时间众人都表情各异,有些难以置信。

    明面上,许成简的案子自然是按照曹华的说法判,没人愿意当青天大老爷非要查清楚曹太岁是不是收了银子。而且只要曹华不承认,根本就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查出来也不能把曹华怎么样。

    可暗地里,曹华贪污受贿的消息显然是压不住了,即便没有有心人的宣传,这件事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引起各种连锁反应...

    -----

    回府的马车上,曹华表情平淡,看着窗外形形色色。

    黑羽卫护卫在两侧,清开前方的道路。

    马车中,赵天洛微微蹙眉,表情变化了数次,显然也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

    许久后,她起身走到软榻旁边坐下,认真看着曹华:“相公,方才许成简所言,是真是假?”

    “假的。”

    曹华回过头来,握住她冻的冰凉的小手,放在手掌间。

    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赵天洛一愣,挣扎了几下,又停了下来。仪态端庄坐在榻上,感受着手掌的温暖,她脸颊染上几分红晕,眼神却依旧认真:

    “我...自是相信相公,不过许成简所言也不像假话,当时的真实情况是?”

    “和他说的差不多,不过没收银子。”

    赵天洛眼神变换少许,想了想:“那,相公为何放过他?犯上之言证据确凿...”

    曹华斜依软榻,勾了勾嘴角:“我京都太岁杀人还是放人,需要理由?”

    赵天洛微微蹙眉,思索少许,却是轻轻点头:“乱放人总比乱杀人好,不过这次,暗地里恐怕要受不少流言蜚语。”

    表情古古怪怪,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曹华偏过头来,欣赏着她秀色可餐的侧脸,适当的开了个玩笑:“早听腻歪了,连‘曹贼好男风’‘喜折磨老头为乐’的都有,这点算什么。”

    被曹华目光打量,赵天洛感觉自己就像个瓷娃娃,略显不习惯,偏头望着窗外:“谣言不会凭空而起,必定有缘由,相公说不定...”

    在文风鼎盛的江南,好男风也不是稀奇的事情,也不知她想到了那里。

    曹华勾了勾嘴角:“娘子穿男装,其实挺好看,要不回去试试?”

    赵天洛虽然脸皮也薄,可生在帝王之家,天生便带着几分大气,并没有露出扭捏羞涩,只是道:“相公莫要说笑,我穿了男装,不还是女儿身。”

    曹华想了想:“感觉不一样。”

    莫名其妙就拐到了男女之间的话题,赵天洛脸儿红了几分,干脆不接话了,只是让他暖着说,开始分析起许成简一事背后的东西....

第二百零五章 谣言四起

    接下来几天,谣言无风而起,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曹太岁收受贿赂矢口否认,和苏公子豪捐十万白银,成了汴京市井口口相传事情。

    曹华没有解释,无论有没有收银子,私自放人是事实,根本解释不了。

    典魁司和侯爷府的人自然不会怀疑他,毕竟是无稽之谈。但以他的恶名,这种事总有人相信,而且占了大多数。

    文人士子苦曹贼久矣,一直找不到实打实的证据,此时如同打了鸡血,评击议论声络绎不绝。

    曹华自然知道这些情况,还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走过汴京内城的街道上,听着茶肆酒坊之间传出的闲言碎语:

    “听说了嘛,曹太岁收了七千两银子徇私,被朝廷的大人审出来了...“

    “差点当场把招供的官员活活打死,那官员都没改口,说的肯定是实话....”

    “实话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按曹太岁的意思改了判罚...”

    “这样的事情肯定不少....”

    ....

    乱七八糟,说啥的都有。

    些许个糙汉子泼皮蹲在火盆旁边,说的唾沫横飞,如同亲自坐在大堂上旁观审案。

    曹华并不在意,没有让黑羽卫去辟谣,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走走停停,缓步来到的青莲巷口。

    小雪细细密密,河堤边上积了层薄薄的落雪,柳枝垂下,随着轻微寒风摇曳。

    身着狐裘的女子,举着把小伞站在河边,雪白绒毛遮当了脸颊,呼吸间带起朦胧白雾。

    曹华凑到跟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河对面的飞檐楼宇:

    “看什么了?”

    “呀—”

    靖柳猛然回神,吓的双肩微抖,反应过来来又面带薄怒,似乎想说几句,可又怕他欺负人,抿了抿嘴,最后也只能哼了一声。

    曹华接过油纸伞,见左右无人,拉起她藏在袖中的手腕,转身朝小院走去。

    陈靖柳脸蛋顿时涨红,站在原地不肯挪动脚步,咬了咬银牙:

    “曹贼...你不许这样...每次一见面,你就...”

    “陈姑娘,你我君子之交,岂能老想着哪方面的事情。”

    恶人先告状!

    陈姑娘一愣,旋即恼火起来,又羞又气:“你安的什么心,我岂会不知道,进了院子又说外面冷屋里暖和,然后就...就...”后面的话不好意思说出来,只作出很不开心的模样。

    曹华拉着她继续走,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和靖柳滚过床单后,都是年轻男女,二人独处的大部分时间肯定在床上、桌子上、椅子上...。可靖柳性子保守,始终放不开,每次都得用强才勉为其难服软,还会骂几句‘曹贼’一副不情愿模样。

    曹华开始以为她自幼所处的环境养成了保守尊重礼法的性子,对男女过度亲热比较抵触,便也没有一直乱来让她受委屈。

    可有次在床上,见陈姑娘委屈急了抓着床单哭哭啼啼,他心疼之下便咬牙强行刹车。结果,陈姑娘懵了,抽泣两声,便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偏着头。等了片刻,见他没作恶,又茫然的睁开了眼睛:“完..完啦?”

    “对啊,好好休息。”

    曹华当时如此体贴的回答,然后陈姑娘就抬手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下,红着脸小声嘀咕:“明明没完,我..我又不傻...快点啦...”

    之后,曹华可就不信她装委屈了,只要进了屋,肯定两句话不到衣服就凭空蒸发,又哭又闹都不刹车。

    见靖柳又扭扭捏捏说他是个色胚,曹华也不在意,拉着她便往院里走。

    不过陈靖柳今天真有心事,小跑几步走到了前面把他挡住,表情认真:“我..我有事问你,你和我说说话嘛。”

    曹华停下脚步打量几眼,俯身才她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尝了下,改道朝着杨楼街行去:“问吧。”

    陈靖柳脸儿微红,舔了舔红唇,躲在油纸伞下:“你名声越来越差了,以前只是手段狠辣横行无忌,现在连收贿赂都冒了出来....”

    十指相扣,碎碎念念,觉得委屈窝火。

    毕竟她晓得曹华的真实家底,别说七千两,七万两也不放在眼里,明显是有人刻意污蔑栽赃。

    曹华勾了勾嘴角:“得罪朝堂上这么多人,肯定有小人在背后使绊子,无关痛痒,不用放在心上。”

    陈靖柳握紧了暖和的大手,点了点头:“你要当心才是,此次你得罪的全是蔡太师一系的人,要我看,肯定是蔡太师在背后动手脚....”

    “哦,那陈姑娘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

    “嗯...谁让你自己不干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种事情没办法解决....”

    “我干不干净,你还不知道?要不再让你仔细瞧瞧...”

    “啐—你别老望哪方面想,大白天的....”

    ......

    带着靖柳一路前行,来到了万宝楼的后门处。偶尔有行人经过,靖柳便按住他的手把油纸伞压下,挡住二人的脸免得被认出来。

    今天万宝楼的客人很多,抬眼瞧去,铺子前方人头攒动,敲锣打鼓哄哄闹闹。

    大批书生才子冒着风雪,举着个烫金匾额来到铺子外,上书四个大字:

    仁善无双!

    龙飞凤舞笔法苍劲有力,出自侍郎苏幕的手笔。

    像这样的烫金匾额,万宝楼里挂了一大堆,连首饰都快没地方放了。

    刘老四端着个紫砂壶在对面茶铺里注意周围动静,宋掌柜出面接待,满脸喜气和为首的岳进余交谈,各种感谢声不绝于耳。

    来的文人才子极多,连半条街外的李师师都跑了过来,隆重打扮,正站在苏香凝跟前,面带喜悦小声诉说着什么。

    苏香凝和沈雨都是表情略显古怪,凑在一起手拉手。看沈雨的表情,好像是怕被打。

    曹华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法露面,但书生才子的心意,还是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连忙把伙计小张叫过来,给‘草尖’打了个折。

    满城正在传曹贼贪污受贿的龌龊事,诸多书生才子本就有怨念,发现万宝楼又开始打折卖‘草尖’,那感觉就像是见到了家人。

    根本不用宋掌柜宣传,大批才子当即慷慨解囊,订了一匹簪子。

    万宝楼的小门外,岳进余眼含钦佩,但嘴上还是叮嘱了一句:“宋掌柜,苏公子倒是真性情,但这种时候给‘草尖’打折,怕是不太好。”

    话很含蓄,是提醒苏公子当心。

    岳进余能跻身京都四大才子,脑子自然不差,万一许成简说的假话,万宝楼又火上浇油。心里窝火无处发泄的曹太岁,还不得弄死万宝楼。

    对于这份关心,宋掌柜缓缓点头致谢,然后到:“本店的‘草尖’,绝非映射曹大都督,诸位放心购买便是。”

    些许个胆子大的书生,此时也插话:“许成简的案子,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若不是很审刑院的主官拦着,人当场就被打死。”

    “苏公子本就仁善无双,遇见这种权势压人改判的事情,自然心有不满。”

    “曹华向来依法从严,说去搜查许成简没查出来离开,谁信这蹩脚借口,我看肯定是收了贿赂....”

    乱七八糟,说啥的都有,不过声音很小,生怕外人听见。

    曹华打量片刻,便觉得没啥意思,带着尚在蹙眉沉思的靖柳上了二楼....

    --------

    万宝楼外的喧哗声还在继续。

    二楼的屋子里放满了木箱货物,本就不大显得有些拥挤。

    窗户被大招牌挡住半边,光线略显昏暗,楼下嘈杂声不断有点吵。

    “嗯~....”

    呼呼——

    咯吱—咯吱——

    压抑至极的哼声断断续续。

    陈靖柳坐在木箱上靠着墙壁,薄唇死死咬住狐裘的领子。她双眸雾蒙蒙的,睫毛微颤,满是恼火紧张,又略显哀求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曹华。

    离开院子本以为逃过一劫,哪想到还是被这恶人欺负上了,还在这种羞死人的地方...

    曹华满眼温柔,轻扶她略显紧绷的脸颊,安慰道:“没事,别出声就行了。”

    陈靖柳脸颊绯红,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点了点头。如同奶猫儿被堵在墙角,柔柔软软,额前香汗欲滴,呼吸起伏不定,时而轻扬脖颈,抬手无力在他胸口拍几下...

第二百零六章 风起云聚

    转眼半月过去,时间来到了十一月。

    时间能冲淡一切,但许成简的事情明显有人背后挑拨。半个月时间没能让风声压下去,许成简却在大牢之内畏罪自尽,临死前在墙上写下血书,证明供词句句属实。户部彻查往日案卷,也确实发现七千两存银不知去处。

    一件小事,却如同一条导火索,引爆了朝野上下所有人内心积蓄已久的不满。整个汴京上到朝臣下到百姓,没一个人是对曹太岁抱有好感的,都是忌惮、畏惧。如今许成简以死证明言辞属实,曹太岁也拿不出为何当日放过许成简的理由,那此事的真相就不用猜了。

    许成简说的就是真话。

    诸多对曹华积怨已久的人,明知曹华贪赃徇私,却眼看着他一句话掩盖真相,岂能坐视不理。

    一时间,不少朝臣上书天子要求彻查此事。

    贪了点银子,根本搬不倒曹华,他们要的是曹华认错受处罚,而不是一句‘无心失职’推掉全部责任。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曹华不可能认错坐实收受贿赂。

    天子了解此案情况后,也不相信曹华会为了区区七千两银子徇私,本就是一件小事,随手交给审刑院去核查。

    结果自然没查出什么,许成简以死,直接成了无头案。

    京都的文人官吏都在说这件事,却苦于没有证据。

    曹华对这些充耳不闻,每日依旧在典魁司当职,尽量减少了外出。

    接连几场小雪,典魁司内银装素裹。

    曹华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案卷,坐在书桌后面揉了揉额头。侧目看去,黑羽卫在校场操练,哄哄闹闹的惊呼声不断。

    黑羽卫以前只有晨练,现在火器研发到一定进度后,总得有人会用,于是给虞候安排了任务,每天傍晚带着兄弟们练习枪法。

    经过半年多的实验,火铳已经基本成熟,但只是滑膛枪,膛线这东西工艺太高,曹华自己纯手工慢慢打磨倒是能弄出来,但不能形成流水线大批量生产的东西都没有意义,也只能将就着用。

    排兵布阵曹华不是内行,但作为火力不足恐惧症晚期患者,反正就是后勤管够可劲造。每个黑羽卫腿上绑两只手铳,背上再来一杆长的,真打起来,用完就扔全当不占编制的消耗品。朝廷的军饷加自己的私房钱,武装起一只百人队伍的精英倒是扛得住。

    目前选的一百号人,都是黑羽卫中善弓箭飞刀的好手,个个百步穿杨,玩起火铳自然不差,此时正在校场上打酒坛,噼里啪啦的枪声和过年似的。

    “公子!”

    正蹙眉思索间,寒儿穿着冬裙跑进了屋里,脸上带着几丝愤怒。

    曹华回过头来,打量几眼,见寒儿蹙眉毛脸色不善,询问了一句:“怎么,又出事了?”便起身收拾着桌子准备下班。

    寒儿走到跟前整理着书桌,酝酿了下,才轻声道:“公子,罚往外地的几个小吏,莫名回到了京都探亲,又被司理院的捕快抓住,然后....”

    “和许成简一样?”

    “公子果然料事如神。”

    寒儿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惊为天人的表情:“公子饶了他们一命,却恩将仇报反过来咬公子一口,说公子收了银子才网开一面,真是...真是该死。”小手在桌子上拍了下,觉得很憋屈。

    曹华没放在心上,呵呵一笑:“只是从轻处罚,案底皆在,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不用理会。”

    “可...公子的名声...”寒儿显然见不得他受到污蔑。

    曹华听见这话到时抬起头来,颇为好笑:“我有个什么名声?”

    “可是...”

    寒儿自然知道公子‘杀人如麻’的名声,可那些都是实打实的事情,这次却是**裸的污蔑。她见公子不放在心上,便也没有过问,陪着出了房门...

    ----

    话分两头。

    满城盛传京都太岁收受贿赂的时候,一件小事悄然发生。

    万家派回江南打探消息的人,回到了东京。

    城外大宅内,万殷坐在客厅内,听着风尘仆仆的手下人,汇报江南打探而来的情况:

    “在苏香凝以前呆的教坊司调查得知,当地主官曾收了茗楼老鸨儿一千两银子,在案卷上写了‘病卒’除名。之后苏香凝来到东京,冒名顶替了一个身份,至今仍然挂在沈家名下。”

    教坊司是官妓,其内女子都是待罪之身,朝廷不赦免便世代是贱民,不能离开所呆的地方。苏香凝因为色艺双绝被茗楼看中,先以‘病故’的名义在教坊司除名,然后在京都落户改头换面,不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现身。

    万殷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怪不得以前没听到消息,原来已经‘死’了。”他挥了挥手,让手下人退下。

    坐在旁边的长子万勤,琢磨了少许,脸色有些凝重:“若茗楼在背后帮衬苏家,倒是有些麻烦,茗楼的东京势力不小...”

    “哼...”

    万殷微微眯眼:“既然从茗楼赎身,便与茗楼没了关系,苏轼财大气粗人脉自然广,用点手段给青楼女子脱去罪籍轻而易举。”

    “父亲的意思,是把这件事捅出来,赖在苏轼身上?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对苏轼影响不大...”

    万殷摇了摇头:“做一辈子好人,只要干了一件恶事,便会受千夫所指。做一辈子恶人,只要干了一间好事,也会有无数人心生怜悯。”

    “父亲的意思是...”万勤显然没听明白。

    万殷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苏轼最近名声如日中天没有污点,被赞誉为当代圣贤。这件事捅出来后,以他的名声,若是不帮苏香凝,便是沽名钓誉薄情寡义之辈。若是依仗名气干涉朝廷办案,得了一身贤名,日后仕途却会染上污点。”

    说白了,就是恶心苏轼。

    万勤恍然大悟,眼中露出几分敬佩,轻轻点头:“父亲果然深思熟虑,那这件事交给谁去办?”

    “苏香凝待罪之身属实,又不是栽赃陷害苏轼,随便找个人给衙门打声招呼即可...”

第二百零七章 契机

    悄然降临的小雪,让汴京百街巷穿上了一层银装。

    曹太岁受贿徇私的事情持续发酵,被捕快抓获的小官吏越来越多,异口同声说曹华收受贿赂才保住一条小命。无一例外,都是没有证据,而曹华也解释不了为何‘从轻处罚’。

    原本这些人按律判也罪不至死,曹华从轻处罚没什么不对。但以前典魁司杀了不少人,这些掏了银子的就从轻处罚,没掏的直接杀了全家,问题就出来了。

    很快,事情就被推到的风口浪尖,连朝堂都被惊动,早朝上都在梳理这件事的脉络,想下个定论。

    所有问题都围绕在曹华‘从轻处罚’的动机上。除了曹华收受贿赂,众人想不出其他动机,可指认曹华收受贿赂,也没证据。

    直接问曹华,曹华便说‘依法办事’。

    典魁司依法办事,还要刑部做什么?

    但典魁司办事见不得光,名义上还是‘协助’刑部办案,众人也无话可说。

    一时间所有人都一个头两个大,只要曹华不承认受贿,谁也不好下定论说他收了银子。

    谣言越来越多,但局势却就此僵持下来,几乎成了死局。没人能证实曹华收受贿赂,但这个污名,曹华是背定了。

    想趁此机会打压曹华的人,都是眉头紧缩寻找更进一步的机会。可所有人都没想到,还没费心力去找,这个机会的就自己出现了...

    --------

    十一月初八。

    陈靖柳正坐在屋子里打量着《八斗先生集》。诗集翻开,露出写在最后的《鹊桥仙·赠靖柳》。

    虽然有打油词的嫌疑,但这首鹊桥仙确实是为她而写的,心里最是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想起那个大恶人,陈靖柳眸中便显出几分恼火。

    这些日子,她每天东西两头跑在几家铺子转悠,几十个伙计都得管好,白打工不给钱不说,若是花了冤枉钱,被曹贼发现还欺负她,动不动就让她爬桌子不许动,还提些羞死人的要求。

    在院子里她还能接受,忍忍就熬过去了,可上次色胆包天,直接让她坐在万宝楼上面的箱子上。

    楼下那么多人,她打又打不过,又不敢出声,本就性格保守,窘迫至极娇羞难言之下,也不知最后怎么回的院子。之后生闷气,好几天都没让曹贼进门,然后这恶人就翻墙。

    面对这么个不讲规矩的情郎,陈靖柳半点法子没有,也只能偷偷在心里面嘀咕几句。

    陈靖柳正神游天外之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

    咚咚—

    “陈姑娘在吗?”

    陈靖柳回过神,起身打开门,却见撑着油纸伞的沈雨站在门前,手上提着一篮子干果蜜饯。

    “沈姑娘,你....”

    陈靖柳显然没想到百宝斋的大掌柜会不请自来。她以前是百宝斋的常客,彼此认识,但并没有交集。

    沈雨性格大大咧咧,不过待人接物挑不出毛病,微微颔首福了一礼仪:“我...陈姑娘经常照顾我们姐妹的生意,我..过来拜个早年。”

    身材娇小的缘故,个头只有陈靖柳下巴高,看起来到真像拜年的晚辈。

    才十一月初,拜年确实有点早。

    陈靖柳眨了眨眼睛,别人过来拜访总不能拒人千里,便含笑道:“嗯...沈姑娘进来吧。”转身来到主屋,略显疑惑的准备着茶水。

    沈雨把篮子放下,在小院打量几眼,才在主屋里坐下,欲言又止。

    陈靖柳端着热茶在桌前坐下,见她这番模样,疑惑道:“沈姑娘,你可是找我有事?”

    沈雨不是扭捏的女子,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说道:“陈姑娘果然聪慧...我过来,是有一事儿相求。”

    “嗯?”

    陈靖柳轻蹙柳眉,倒是笑了起来:“沈姑娘,家父已经辞官,我只通些笔墨,若是写春联什么的,倒是能帮忙。”

    沈家是商贾之家,陈靖柳虽然没有看不起的意思,可世道毕竟如此,生意人找上门,除了打点关系,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沈雨端着茶杯,沉默了少许,才轻声询问:“陈姑娘,你和曹都督...是不是认识?”

    这显然明知故问,全城都知道陈靖柳是曹太岁的金丝雀。

    陈靖柳倒没有遮掩的意思,反正曹华在她心里是好人,轻轻点头:“认识的,沈姑娘莫非有事要曹华帮忙?”

    沈雨轻轻点头:“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说来听听。”陈靖柳知道百宝斋万宝楼合作,对沈雨态度很好。

    沈雨犹豫了少许,轻轻叹了口气:“我有个姐妹,曾经在江南的时候家中犯事,在教坊司落了贱籍,之后被茗楼带到汴京...”

    “苏香凝?”陈靖柳眉梢微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事儿。

    沈雨点了点头:“对,就是小苏姐.....在江南的时候,茗楼的老鸨儿给当地主官塞了银子,写了‘病故’才得以脱身,到汴京也是打点关系伪造了个身份,后来又被我赎出去...

    ....年关将近,户部突然在查这事儿,小苏姐的名字挂在我沈家名下,若是被查出来,我家和小苏姐都有麻烦......我家与驸马府有些交情,可永和公主多年未在衙门走动,帮不上忙,所以想请陈姑娘给曹都督打个招呼...”

    因为近来流言四起的缘故,曹华极少去铺子。沈雨见曹太岁没过来,又不敢去武安侯府敲门,只能跑过来找曹太岁在外养的私房,让代为转告一声。

    陈靖柳听了原委后,思索少许,点了点头:“沈姑娘放心好了,苏姑娘....我会打声招呼。”

    “那就先谢过陈姑娘了。”

    沈雨笑了下,打量着幽静小院,本想问问曹太岁什么时候过来,可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开口,只能陪着聊了会儿家常,便起身告辞。

    陈靖柳把沈雨送出了门后,看了看天色,天已经黑了,曹华恐怕没时间过来,想了想,便取出了油纸伞,缓步走向了西城...

    ----

    冬天黑的比较早,曹华从典魁司出来后,先去探望了一趟薛九全。

    薛九全身上的暗疾旧伤太多,一到冬天全显现,气色越来越差。和他聊了许成简的事情后,又问了问赵霏的事情,主要是问他有没有把赵霏收为己用。

    曹华早把夜踹寡妇门的事情忘之脑后,回答没有,薛九全还说他做事不严谨。

    从院子出来后,曹华也觉得上次的事情该说清楚,而且苏轼的身份现在绝不能提前暴露,便跃上墙头,朝着兴国坊一带飞驰而去...

第二百零八章 夜会赵霏

    永和公主的驸马府在内城兴国坊,本来和沈家是亲戚家大业大,仆役都有几百人。只可惜沈家的那位驸马爷,科举刚刚高中便一病不起,赵霏过门没多久就撒手人寰。这件事对赵霏打击很大,从那以后多年都不再露面。

    赵霏是郡王之女,因为老郡王的贤名才被册封为公主,没有亲王那般大的家业,等老郡王过世后日子便有些窘迫。当然,这个窘迫是相对于王侯之家,与寻常人比起来,还是奢华尊贵。

    如今的驸马府,只有十几号老仆人,诺大的府邸多半空着,管家打理着些许小产业,在汴京算不上大门户。

    驸马府后宅的睡房内,因为天冷的缘故门窗紧闭。

    赵霏长年寡居喜欢花花草草,外面的院子里盆栽摆的到处都是,连走路都有些弯弯绕绕。

    春天的时候满园花香确实美不胜收,这冬天看起来倒是有些凄凉味道。

    因为没有男主人,驸马府一向歇息的早,老丫鬟茶姑已经在侧屋躺下。

    赵霏没有睡意,只是穿着肚兜亵裤躺在被子里,望着黑乎乎的屋子愣愣出神。

    二十有六,比赵天洛足足大了十岁,人生中最美的十年已经走完了。

    原本也像表妹那般不满意自己的驸马,可孤零零在这屋子里躺了十年后,倒是觉得有个能说话的伴儿挺好。毕竟才子佳人只存在画本小说之上,现实中,还是要过日子的。

    可能今后几十年也是这样过下去,无病无灾,无忧无喜,直到五六十岁郁郁而终。

    说怨天尤人吧,众星捧月的公主比寻常妇人幸福太多。

    说随遇而安吧,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谁受的了。

    每每想到此处,赵霏便有些烦闷。

    落雪无声,房屋寂静。

    赵霏把被子紧了紧,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表妹的那个驸马。

    表面又坏又霸道,背地却是仁善无双的‘东京第一才子’。

    若是洛儿知晓,也不知会震惊成何种模样。

    可惜,她不敢说。

    因为她也挺害怕曹太岁,万一背后克扣月俸,府里又得少几个老仆人了。

    想着想着,不知为何思绪就跑到了那天打麻将的时候。

    虽然事后知道是误会,可想起来还是让人面红耳赤又气又恼。

    一个男人,即便被误会,也不该踩着女子的脚,把脚往人家那地方伸.....

    “呜~~”

    房间里响起轻声呢喃,赵霏脸儿滚烫,珠圆玉润的身子缩在一起,努力想压下莫名的心绪。

    睫毛微颤带着几分纠结的抗拒,似乎那只色胆包天的脚尖,又按在了她下身某处轻轻揉了揉......

    啪嗒—

    忽然,轻微声音在幽静夜晚突兀响起。

    赵霏自幼有‘夜听花语’的趣闻,耳朵十分敏锐,听出了这是窗户的栓子被挑开的声音。

    她微微一愣,思绪回神,用手臂撑起丰盈的上半身探头观望。

    哪想到这一看,就借着模模糊糊的光亮,看到一个人影打开了窗户,从外面翻了进来。

    赵霏吓的脸色煞白。

    若是换成赵天洛,定然会厉声呵斥。若是陈靖柳,肯定是拿剪刀防身准备拼命。

    可赵霏偏偏是个逆来顺受还有点怕事的性子,说白了就是性子柔没啥心眼。

    莫名其妙在府中遇见贼人闯入,她心中惊涛骇浪,顿时就懵了,急急忙忙重新躺下闭着眼睛,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心里面只希望这胆大包天的小贼,拿了东西就走,万万莫要伤人。

    咚咚—

    轻微的脚步声如同在耳边响起。

    赵霏努力压抑害怕的情绪,珠圆玉润的身子微微颤抖,呼吸明显有些紊乱。

    闭着眼睛,听见贼人走到了桌旁坐了下来,竟然还拿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

    她心弦紧绷,泪珠儿滚落眼角,暗中寻思:莫不是这贼人在下药,想把我...

    念及此处,赵霏更是不敢出声,根本不知道清醒后如何跟贼人对峙。

    挣扎吧,怕激怒了贼人把她灭口。

    不挣扎吧,还不如把她灭口...

    “咳咳——”

    男子轻微的咳嗦声传来。

    赵霏浑身一震,屏住呼吸,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可稍许过后,她又觉得这咳嗦声很熟悉。

    好像是...曹华?!

    赵霏猛然睁开眼睛,偏头看去,却见真是曹太岁穿着武侯服,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喝茶。

    “曹...曹驸马...”

    赵霏带着颤音,发出一声低喃,心中的畏惧却没少半分。

    来个小贼顶多偷点银子。

    曹华大晚上跑到她房间里,恐怕不是为了银子那般简单。

    若是曹华要把她...

    赵霏满眼羞愤,却是不敢声张。

    曹太岁只手遮天,这种事儿根本传不出去,她要是敢不从,明天或许宗人府就能记下个‘病卒’。

    可她一个寡妇,又是洛儿表姐,怎么可以...

    “曹驸马,你...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赵霏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颤颤巍巍的询问一句。

    曹华大马金刀坐在桌子旁边,端着茶杯轻轻旋转:“夜深人静,过来陪你聊聊天?”

    聊天?

    赵霏脸色绯红,把被子紧紧拉在脖子下,又羞又急,略显语无伦次:“不行的...我是洛儿表姐...你快走...”

    曹华本就是来恐吓人的,也想看看薛九全是不是看人很准。

    毕竟薛九全说赵霏不会反抗,他不太相信,当下摆出恶人模样:“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曹华!”

    话没说完,屋子里便响起一声怒不可揭的呵斥。

    赵天洛从床上一头翻起来,只着鸳鸯肚兜,不可思议的看着自个相公。

    因为赵天洛身材纤瘦苗条,躺在珠圆玉润的赵霏背后,又刻意屏住呼吸,还真没提前发现。

    啪—

    茶杯掉在地上。

    曹华看着衣不遮体的夫人,略显茫然。

    “娘子,真巧...你也在?”

    “你...你....”

    赵天洛怒火中烧,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面前的男人。

    这几个月她与赵霏私交甚好,赵霏经常到武安侯府邸做客,近日曹华在典魁司当差早出晚归,她觉得烦闷,便跑到表姐府上住一晚,还怕曹华担心,特地给玉堂打了招呼。

    万万没想到。

    来的第一天晚上,就看到自个相公大晚上溜进赵霏的闺房。

    一个恶名昭彰的奸贼,跑到孤苦无依的小寡妇房间里,能做什么?

    也不知这种荒唐事,做过多少回了。

    她低头看向又是焦急又是委屈的赵霏,一阵心疼。

    本就是寡居的苦命女子,性子好没啥心眼,曹贼恐怕也是看准了她不敢声张才下手,真是...真是...

    “那啥...”曹华轻咳一声,把掉在地上的茶杯捡起来放好,表情镇定询问:“洛儿,你怎么在这儿?”

第二百零九章 今天晚上的风儿有些喧嚣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儿?”

    赵天洛也顾不得男女之防,就穿着肚兜坐在床上,胸口起伏从侧面挤出一抹白皙轮廓,直愣愣盯着曹华。

    赵霏窘迫难言,把脸蒙在被子里,一副没脸见人了的模样。

    “我怎么在这儿.....”

    曹华手指轻敲桌案,寻思许久:“有些私事要和赵霏聊聊,刚下班,顺便过来了,不信你问她。”

    赵霏本就悲从心起,脸上挂着泪珠,听见这话怕表妹误会,缩在被子里连连摇头: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洛儿,我....”

    虽然比赵天洛大,但赵霏性格柔弱比不上向来强势的表妹,此时心乱如麻又带着几分畏惧,只能紧紧拉着赵天洛的胳膊,如同抓着救命稻草。

    赵天洛见状更是心疼,眸子里怒火中烧。

    曹华闻言脸色微僵,摊开手:“霏儿姐,你仔细想想,你与我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洛儿不知道?”

    赵霏急忙摇头,几乎带着哭腔解释:“没有,洛儿,我和他绝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我..我是清白的...”

    曹华神色平静的站起身,呵呵笑道:“算了,还是我来说吧,其实...”

    “你滚...”

    赵天洛把枕头拿起来砸了过去。动作太大,肚兜下桃红一闪而逝,被子也掀开了一角。

    赵霏惊叫一声,连忙拉住被子把丰盈身段遮的严严实实。

    曹华抬手接住枕头,脸色尴尬,实在不好意思欣赏床上的动人风景,转身出了房门。

    ------

    窸窸窣窣...

    屋里传来穿衣服的声音,和赵霏若有若无的抽泣。

    茶姑已经被声音惊醒,偷偷靠在侧屋的窗口,却是不敢出面。

    曹华站在门口仰望天空,觉得今天晚上的风儿,有些喧嚣。

    很快,睡房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冬裙外罩雪白狐裘的洛儿,脸色铁青的走出屋子,直接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曹华想了想:“外面人多,我送你出去。”

    “你还知道人多?你想逼死霏儿姐不成?”

    赵天洛气不打一处来。采花贼的事儿都敢干,还在意外人看法?

    她这么大个姑娘家摆在屋里不碰,竟然跑出来欺负她表姐。虽然她确实没霏儿姐那般风韵,可再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哪怕她心中不愿,真对她做什么,她至少也想的开。

    可霏儿姐一个寡妇,本就日子难熬还被祸害,让不让人活了?

    赵天洛越想越气,小脸儿铁青,还想质问几句,就被曹华搂住了腰,几个大步上了院墙,起起落落往武安侯府行去。

    赵天洛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便用小拳头在他胸口狠狠砸了几下:

    “飞檐走壁哈?挺熟练的哈?你以前,到底干过多少这种龌龊事儿?”

    “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承认了是吧?啊?你竟然...色胚,无耻...”

    又是一顿小拳头捶在胸口。

    赵天洛气的仪态尽失,从驸马府一直骂到了武安侯府。

    曹华如同被贤惠娇妻捉奸在床的昧良心相公——嗯...好像还真是如此。

    曹华百口莫辩,只能怪今晚上出门没看黄历。

    落在武安侯府门前,赵天洛依旧气势汹汹,要不是打不过,非得把王府护卫叫出来清理门户。

    武安侯府的两盏红灯笼下,陈靖柳持着油纸伞,错愕看着两人走过来。

    陈靖柳见曹华不在府中,便在门外等着曹华,却没想到能直接撞上了公主。毕竟身份比较尴尬,她转身就想离开,免得给曹贼添麻烦。

    哪想到刚刚走下阶梯,后面便传来公主的声音:“陈姑娘,你等等!”回头看去,却见公主满面怒容的走过来。

    陈靖柳心中一慌,性子再烈此时也硬不起来,连忙局促的福身一礼:“见过公主。”

    赵天洛急匆匆跑到跟前,拉住陈靖柳的胳膊,方才捉住相公深夜采花,还采的是她表姐,此时尚在气头上:“陈姑娘,你来了正好,你可知曹华今天做了什么事情?”

    赵天洛认识陈靖柳,只是没正式见过面罢了。她和曹华的夫妻身份有名无实,管不住曹华。今天的事儿不好对外人说,陈靖柳却是可以说的,毕竟二人都上了贼船,同仇敌忾。

    陈靖柳少有的见公主如此生气,紧张道:“曹华莫非又作了恶事?”

    “何止是作恶,他..他..”

    赵天洛话到嘴边,却又难以启齿,气得跺了跺脚。

    曹华走到跟前,打量几眼:“靖柳,你怎么来了?”

    陈靖柳知晓公主刚正不阿的性子,若非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岂会把公主气成这样。她严肃的望着曹华:“曹贼,你是不是又草菅人命了?”

    赵天洛见陈姑娘气势汹汹不畏惧曹华的淫威,顿时来了几分底气,咬牙道:“曹华,你自己说,你今天做了什么荒唐事。”

    “行了!有事回房说,这么多兄弟伙看着。”

    毕竟在武安侯府大门口,四面八方房檐上,全是嗑瓜子看戏的黑羽卫暗哨。

    曹华老脸有些挂不住,抬手想推着两个凶婆娘往府门走。

    “你让开!”赵天洛扭了扭肩膀:“就在这里说,让你手底下的人瞧瞧你是个什么德行。”

    陈靖柳略显严肃的站在原地,本就性子倔强,不说清楚那里肯走。

    其实,是两姑娘都不敢跟着回房,以曹贼的性子,进了屋里,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起被就地正法都有可能。

    周边房顶院墙上的黑羽卫,听见公主的话都轻轻摇头。

    都督什么德行?

    杀人如麻、惩忠扶恶、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关键还他妈天下无敌。

    这还用他们看?

    曹华脸色微沉,拍了拍手掌:“都给我滚!”

    “诺!”

    四面八方的暗桩作鸟兽散,整条街都变的干干净净。

    赵天洛左右看了看,拉住陈靖柳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满脸谨慎。

    陈靖柳也是脸色紧张,却是强撑着与他对视:

    “曹贼,你莫要乱来...”

    曹华眼睛微眯,正在酝酿着措词解释,一个黑羽卫又从远处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跑的很急。

    曹华偏头打量,这名黑羽卫是派去暗中保护苏香凝的,脸色认真了几分,抬手让他过来。

    黑羽卫三个大步走到跟前,耳语了几句。

    曹华眉头一皱,想了想,转眼看向两个气势汹汹的姑娘:“你们先进去,我有事出去一趟。”说完便面色严肃的往典魁司行去。

    赵天洛一愣,没想到曹贼还能用这种方法逃避,顿时恼火: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

    陈靖柳和曹华接触的要更深一层,觉得曹华不是在找借口,便拉住了赵天洛:“公主,他可能真有公事,你先消消气。”

    赵天洛这口气那里能消,咬了咬银牙,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初次正式见面,陈靖柳略显尴尬,走向府邸大门的同时,蹙眉问到:“公主,曹华...到底做了什么?”

    赵天洛犹豫少许,还是说道:“今天晚上,我在驸马府做客....”

    稍许....

    陈姑娘勃然大怒,柳眉倒竖望着极远处:

    “曹贼!你站住!你...你不知廉耻...”

    只可惜,街道上早已经没了人影....

第二百一十章 问话

    杨楼街华灯初上,茗楼外车水马龙。

    就在沈雨去陈家小院打招呼的时候,毫不知情的苏香凝,正略显慵懒的趴在窗口,看着下方的人来人往。

    十宝堂开业有些日子,生活也算是稳定下来。手底下有掌柜伙计,还有沈雨在旁边当参谋,可以说是万事不操心。但不知为何,反而觉得有些空落落,总觉得缺点什么。

    饱暖思**?

    不知为何想到这茬,苏香凝轻轻啐了一口,脸儿发红,连带着耳坠摇摇晃晃。取下头上的玉簪,手指轻轻抚过‘一只红杏露凝香’的字迹,她幽幽叹了口气,望向了杨楼街的另一头。

    他...好多天都没过来了...

    不过人家有公务在身,年关将近比较忙,不该这么想的。

    苏香凝收起了心思,缓步走下楼梯,来到十宝堂的大厅,准备翻翻今天的账册,看入账了多少个‘苏香凝’。正站在柜台后面拨弄算盘的时候,几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官爷,里边请。”

    “让开!”

    “诶诶!官员,有话好好说...哎哟...”

    接客的伙计被官差推开,门外立刻嘈杂起来。两名着官袍的中年人,带着十余个差役径直闯入了十宝堂。

    杨楼街最是繁华,周边行人游客极多,对面又是茗楼,很快便有不少人围了过来。

    苏香凝略显茫然,以为是官家查商税,嘱咐伙计从后门出去寻找沈雨,然后走出柜台,盈盈一礼:

    “见过两位大人...”

    “你就是苏香凝?”

    为首官员背着手站在十宝堂中,打量苏香凝几眼:“我乃刑部侍郎李瑜。这位是户部的许侍郎,今日过来,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苏香凝见是刑部的大官亲自过来,心中不由一紧,微微欠身:“大人但说无妨,小女子有问必答。”

    衙役从大厅里去了两张太师椅放下,两位侍郎就坐。铺子内外很快围满了观望的人。苏香凝安静的站着,倒也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

    “苏香凝,你可是原名苏巧巧,祖籍杭州茅山?”

    侍郎李瑜正襟危坐,眉头紧蹙的打量着年岁不大的婉柔女子。

    苏香凝从这阵仗,已经知道是为此事而来,想了想:“正是。”

    李瑜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茅山苏家私藏甲胄,被判抄家,女眷贬为贱籍,罚往教坊司为官妓,你可知此事?”

    提起当年的悲惨事儿,苏香凝明显恍惚了下:“是的....苏家上下三十二口,男丁大半处死,其余充军。家中女眷不堪受辱,多是投井自尽,我娘便在其中。我..当时年仅十四...”

    话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苏香凝低下头,眸子微微泛红。

    周边的伙计和些许熟客,闻言都是于心不忍,毕竟苏香凝性子婉柔对谁都客客气气,人缘一直很好。家里犯事糟了无妄之灾,从贵家千金沦为娼妓,这遭遇确实让人不忍。

    只是毕竟犯了国法,法不容情,此时两位朝廷大员在,也没有小老百姓说话的份儿。

    李瑜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停顿了片刻,才说到:“待罪之身贬为贱籍,未经赦免终身不得离开教坊司,你解释一下,如何离开的杭州。”

    苏香凝正在酝酿措辞,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众人转眼看去,却见身着青色冬裙的李师师,拉着汤夫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茗楼就在对面,显然已经听到了动静。

    李师师略显焦急,经常与达官显贵打交道,倒也没有失礼数,向两位大人行了一礼,才走到苏香您身边:“小苏妹,此事交给妈妈就好。”

    李师师对楼中姐妹向来热心,哪怕是赎身离开茗楼,她也经常关照。

    曾经有姐妹嫁人后被骗的人财两空,李师师还特地四处打点关系把钱财找回来,虽出生青楼,却生的一副好心肠,有人说她惺惺作态也是一笑置之。若非如此,也不会有那么多文人豪客捧场的面子。今天听闻官府查贱籍的事儿,李师师便知道要出事,果不其然官差下午就到了十宝堂。她急忙就拉着汤夫人过来了。

    “师师,不用担心,我能应付。”苏香凝收敛情绪,对李师师报以微笑。李师师却是不信,催促着汤夫人打圆场。

    汤夫人满脸笑意,恭恭敬敬的走到两位大人前面:“李大人,许大人,妾身汤玉竹,是茗楼的老鸨儿...”

    李瑜抬了抬手:“汤夫人,此事与茗楼无关,你暂且旁听便是。”

    汤夫人见阵仗这么大,也不好开口让李瑜寻私,只得站在了旁边。

    李瑜见周围安静下来,想了想,直接把茗楼的事儿跳了过去:“苏香凝,你从茗楼赎身后,在户部入的奴籍是冒昧顶替的,如今还挂在沈家名下,此事是何人为你操办?”

    苏香凝听见这个,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既然知道挂在沈家名下,自然是沈家操办的。

    可这话她肯定不能说。若是说出来,便等同于只认沈家贿赂官员伪造户籍,沈雨一直再帮她,此时岂能把事情往沈家身上推。

    “我...我自己打点的关系...”

    “哼!”

    李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胡言乱语,你一阶青楼女子,若无人相助,如何打点衙门的关系?”

    苏香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头道:“小女子知罪,大人若是要问话,大可把我带回衙门。”

    “小苏妹子,你别乱说。”李师师忙的拉住苏香凝的手腕——都是出生风尘的女子,那有这么和官吏说话的。

    李瑜闻言有些恼火,就是因为不好她带回去,才亲自过来问话。

    旁边的户部侍郎许大人,想了想轻声道:“此事不算重罪,顶多罚点银子,只是事情的原委要说清楚....听说你与苏轼苏公子交好....”

    苏香凝微微摇头:“我与苏公子是点头之交,认识他时我已经出了茗楼。此事与苏公子无关,两人大人既然来兴师问罪,大可把小女子带回衙门。”

    两位侍郎沉默下来,有些为难——苏香凝待罪之身属实,又和苏轼关系密切。苏轼才名贤名皆有,二人也挺欣赏其才学,虽无官身,但面子还是要给,若非如此,他们俩也不会亲自登门问话。

    有人向衙门高密说是苏轼在背后运转,李瑜本想着今天过来把话说清楚,明天起草个折子请天子特赦,还能卖苏轼个人情。可没想到苏香凝如此执拗。

    李瑜打量苏香凝几眼,轻声道:“姑娘,你最好和苏公子招呼一声,法不容情,这带你回了衙门他不出面,可就坏了他的名声。”

    苏香凝只得欠身道:“大人,此事与苏公子无关,您把我带走便是。”

    正在说话间,门外传来哄哄闹闹的声音。

    转眼瞧去,却见琵琶楼、白矾楼、归云阁等地方的文人才子,都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百十号书生跑进屋里,有些认识的便直接上去和两位侍郎说起了好话。

    所有才子都知道十宝堂与万宝楼的关系,而苏香凝也谣传是苏轼的一房妻妾。

    诸多文人士子本就当苏轼是同道中人,前几天苏轼还豪捐十万两白银赈灾,他们听见动静,自然是义愤填膺的过来帮忙。

    百十号人拥挤诺大的铺子,塞得是满满当当。

    李瑜怕的就是这个,面对情绪激动的诸多书生,只能开口道:“苏轼贤名远扬不假,但苏姑娘确实是待罪之身,本官秉公办事,你们先回去吧!”

    此言一出,大厅里顿时嘈杂起来。

    “苏公子仁善之名无人不知,乃我辈楷模...”

    “苏公子何等贤名,岂会对苏姑娘弃之不顾...”

    乱七八糟,说啥的都有。

    李瑜脸色微沉,只觉这帮书生没一点脑子。

    苏轼的贤名,和苏香凝有什么关系?

    堂堂刑部侍郎,总不能因为书生几句话,便碍于舆论徇私枉法。

    眼见天色已晚,李瑜也只得起身,准备带着苏香凝回衙门。

    可在场的书生义愤填膺,根本不可能让官府把苏姑娘带走,嘴上客客气气说好话,把大门堵着不让离开。

    刚刚吵闹了片刻,外面便传来了马蹄声。

    李瑜抬眼瞧去,脸色顿时微变。

    黑羽卫来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请君入瓮

    车厢晃晃悠悠,来到十宝堂外。

    曹华斜依软榻,眉头紧锁想着今天的事情。

    苏香凝那边事情不大,他强行抢人也没人敢说啥,洛儿那边可咋解释。

    莫名跑进大姨子的房间里,还准备让大姨子自己动,关键是看赵霏那模样,若不是洛儿在,真有可能屈服与他的淫威之下。

    馊主意可是薛九全出的,他只是尝试下,这下可好,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胡思乱想间,黑羽卫来到十宝堂外,队形离开展开,把铺子包围的严严实实。

    曹华没有下车,只是吩咐了一句。

    寒儿提着剑,带人进入铺子准备把事情压下去。

    铺子里。

    十宝堂内的近百文人却是如临大敌,眼中暗藏着愤怒与讥讽——这半个月许成简的案子传的沸沸扬扬,曹华贪赃徇私的事情板上钉钉,诸多文人正在苦恼无法让真相大白,没想到曹太岁还敢露面。

    李瑜也是莫名其妙,起身走了出去询问:

    “赵寒,曹都督过来,所为何事?”

    寒儿提着剑走入大厅,看着鸦雀无声的诸多才子:

    “尔等非法聚集未经报备,有在城中作乱之嫌,都给我散了。”

    非法聚集?

    刑部侍郎李瑜回忆了一遍大宋律法,没记得有这条,便蹙眉道:“大宋律令中,只有宵禁,何来非法聚集一说...”

    “都督刚订的,你有意见?”寒儿目光一沉。

    李瑜顿时语塞,和曹华讲道理,也是失心疯了。

    他想了想,便准备让差役带着苏香凝离开,可刚刚抬手,又听到:

    “苏香凝与江南私藏甲胄一案有关,都督要带回去审问。”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文人士子顿时恼火,有几个家里位高权重的开口道:

    “典魁司职在督察百官及江湖草莽,谋逆大案可以过问,但案结后便应当交给刑部,那有典魁司插手的道理。”

    “是啊是啊...”

    李瑜也是脸色微沉,好歹是刑部侍郎,堂堂正三品大员,忌惮曹华不假,这都开始夺权插手刑部的事情了,岂能坐视不理。

    而且他也不敢让曹华把苏香凝带走。万一苏香凝就此人间蒸发,他还不得被天下文人骂死。

    “赵寒,典魁司乃天子近卫有监察百官之责,但此案不在典魁司职责之内,岂有把人交给你们的道理。”

    寒儿闻言眼神微冷,当即便要下令强行拿人。

    便在此时,街道上整整齐齐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压过来。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街道上,身着甲胄的禁军持着火把,整整齐齐的小跑而来,足足有近千人,将街道照的灯火通明,把黑羽卫包在了里面。

    突如其来的一千禁军,让所有人都显得错愕。

    黑羽卫向来心高气傲,出门办事遇上禁军根本不带正眼瞧的,禁军也是绕道走。向这样被明目张胆的包饺子,还是典魁司建立以来头一回。

    不用吩咐,三百黑羽卫便抽刀张弩,直接对准了违过来的禁军。

    杨楼街上,刹那间鸦雀无声。

    曹华微微皱眉,挑开车帘抬眼瞧去,一顶小轿缓缓走来,在十宝堂外停下。

    身着书生袍的蔡悠,闲庭信步的走下的轿子。站在十宝堂诸多书生之前,淡然开口:“方才听闻了这边的事情,便带着人过来看看,李大人,怎么回事?”

    面对蔡太师之子,又是来助阵的,李瑜自然恭敬,上前微微抬手:“蔡公子有所不知,今日司中小吏发现十宝堂的女掌柜,与江南一起私藏甲胄案件有关,本官过来问问,哪想到黑羽卫突然要过来提人。”

    蔡悠点了点头,看向了停在街上的马车:“这件案子归李大人管,岂能让典魁司把人带走。苏公子贤名人尽皆知,曹都督与苏公子有旧怨,也不该公报私仇。”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皱眉。

    李瑜琢磨少许,微微抬手:“蔡世侄怕是言重了。”

    前半句仗义执言没什么问题,可后面这句,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在故意讥讽曹华。

    以曹太岁的脾气,都带着人过来了,空手而归都是丢了面子。这句话放出来,曹太岁要是扭头灰溜溜走了,不就坐实想公报私仇的说法?

    果不其然,寒儿脸色微凝:“蔡公子,都督秉公办事,何来公报私仇一说?”

    “秉公办事?”

    蔡悠脸色平静,看了看后方咬牙切齿的文人士子:“你问问,他们信吗?”

    后面的文人没说话,只是自发的把十宝堂挡了起来。

    寒儿眼神微冷,可终究不好得罪蔡悠,正迟疑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道声音:

    “信不信,可不是你说了算。”

    白马雕车之上,身着武服的曹华一露面,周围更加安静了,不少在茗楼窗畔观望的人都下意识退了回去。

    曹华下了马车,抬起手。

    寒儿连忙解下腰间的佩剑,递到了他的手里。

    瞧见这个动作,蔡悠眉头一皱。

    两位侍郎变了脸色,若是今天曹华失心疯,上演个当街杀蔡悠的戏码,他们估计都得被牵连。

    李瑜急忙上前:“曹都督,也不算大事,咱们坐下来谈,刀剑无眼...”

    蔡悠表情淡然:“李大人,法不容情,你秉公办事,何惧之有?”

    眼见曹华走到近前,两位侍郎连忙退后几步,周边的才子衙役更不用说,连上前挡的想法都没有。

    蔡悠见曹华走过来,没有露出畏惧之色,反而摊开手:“曹华,知道你与苏轼有旧怨,可苏公子仁善无双的名气人尽皆知,你总得给人家一个面子不是?”

    听见这话,李瑜总算是回过味来——蔡悠可不是来为苏轼说话的,完全就是在激曹华,要让曹华今天下不来台。

    不说曹太岁,哪怕是他听见这话,既然已经过来,肯定咬死‘依法办事’四字免得落人口实。

    果不其然,曹华走到跟前,在十宝堂的招牌下停步:

    “苏香凝与江南私藏甲胄一案有关,我带回去审查有何不妥?”

    “曹都督的行事风格人尽皆知。”蔡悠看着杨楼街一千多号禁军:“今天刑部的李大人过来问案,名正言顺,我也更放心一些,若是苏姑娘被你带回去出了什么事,我如何与苏公子交代?”

    两个人站在十宝堂招牌下,最外是一千如临大敌的禁军,第二层是三百抽刀张弩的黑羽卫,最中间则是十宝堂和百余号才子和行人。

    整条杨楼街鸦雀无声,两个在京都权势最盛的年轻人交谈,声音不大,却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京都太岁成名一来,这种阵仗,到还是头一回。

    曹华偏头打量几眼,表情桀傲:“就这点人,恐怕不够。”

    话落,黑羽卫杀气冲霄,蓄势待发。

    蔡悠点了点头:“论起神勇,天下无人能及曹都督,这千把人确实不够,前提是曹都督敢动手。”

    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那怕只带了一百人来,曹华敢先动手杀禁军,也是重罪,蔡悠同样如此。

    看着刀兵相向,其实根本打不起来,除非一方疯了。

    曹华略微思索,看向了旁边的李侍郎:

    “李大人,请回吧。”

    “这...”李瑜可不敢把苏香凝交给曹华,当即摇了摇头:“曹都督,此事交给本官即可。”

    蔡悠笑容玩味:“曹华,知道你与苏轼有仇,但公报私仇可不对。此事儿既然被我知晓,肯定管到底。”

    说着,他看向在场的诸多文人:“今天各位不用担心,有我蔡悠在,苏姑娘即便被李大人带走,也定然安然无恙,诸位是信我还是信曹华?”

    这还用问?

    诸多文人虽然唯唯诺诺不敢开口,眼神却代表了一切。

    蔡悠位高权重,又没啥恶名,既然开了口,肯定会如实履行诺言。

    人被曹太岁带走,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蔡悠笑意更深,打量曹华几眼,彬彬有礼抬手:

    “曹都督,请回吧!”

    曹华面沉如水,握着剑柄脸色阴冷,死死盯着蔡悠的眼睛。

    蔡悠有恃无恐,背后站着诸多怒目而视的学子。

    “拿人!”

    “诺!”

    一声暴呵传遍杨楼街。

    三百黑羽卫收刀如鞘,冲向了十宝堂。

    书生才子顿时暴怒,急急上前阻挡推搡,想组织曹太岁的暴行。

    李瑜也是焦急起来,急忙挡在前方:

    “曹都督三思,这人拿不得...”

    若是中了蔡悠的激将法把人强行带走,明天指不定会闹到何种地步,这可是在和整个京都的文人作对。

    可惜,并不管用。

    百十个书生那里挡得住凶神恶煞的黑羽卫,三两下被冲散,黑羽卫冲入了铺子里。

    很快,寒儿就把苏香凝扛了出来,直接上了马车。

    苏香凝满眼惊恐,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如同被抢的小家碧玉般,喊了两声:“放开我,救命啊...”。

    旁观的李师师满眼焦急,想了想,壮着胆子跑到铺子门口:“曹公子,还请...还请您放小苏妹子一马...”说着便要跪下。

    曹华直接抓住李师师的胳膊把她提了起来,周围这么多文人士子看着,也只能摆出凶狠模样:“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李师师浑身一抖,看着那双蛇蝎般的眸子,嗫嚅嘴唇,竟是不敢再说话。胳膊被捏的吃痛,微微蹙眉,带着几分哀求意味。

    汤夫人骇的魂飞魄散,急忙上前笑眯眯打圆场,想把李师师拉回去,又是赔罪又是道歉。

    “都给我散了!”

    曹华放开李师师,便转身就上了马车。

    诸多文人才子眼见苏姑娘被带走,李姑娘受辱,想要阻拦却是无可奈何。

    霎时间哀嚎遍野,怒骂声不断。

    本就对曹贼积怨已久的书生,此时捶胸顿足恨不得生啖其肉。

    悲愤之下,有点书生甚至号啕大哭,怒骂苍天无眼、奸臣当道。

    而蔡悠站在十宝堂下,对一切冷眼旁观,并未让禁军阻拦。

    待曹华离开后,蔡悠才勾了勾手指,几个书生打扮的人跑过来,混入了嘈嘈杂杂的人群之中,很快,一些声音便响了起来:

    “曹贼目无法纪,蒙蔽圣听,若任由他一意孤行,我大宋国不将国...”

    “苏公子仁善无双,却遭人如此迫害,我等同为文人,岂能坐视不理...”

    “我等受圣贤教诲,当为民请命,让圣上除此奸贼...”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在内城的文人之间传开,陆陆续续朝着十宝堂赶来。一场风暴,在有心人的精心引导之下,终于悄然成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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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