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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孤狼啸月

    同样的场景,在内外城各处府邸都在上演。

    除了梁师成被鞭打,其他官员则被莫名其妙搜的底朝天,理由五花八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至于罢官治罪,只能在皇帝面前揭短。

    不论忠奸,不分派系,这种没有目的不讲情面,纯粹找茬的行为,得罪了多少人自不用说,就连一向洁身自好的苏幕等清流,都忍不住发出愤愤之语。

    翌日清晨的朝会上,文武百官无一例外,全部弹劾曹华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对于典魁司呈上去的案卷,朝臣都是大大方方承认请罪。

    不就拿了一套瓷器、几篮贡橘嘛,错误是有,可即便天子知道又如何,总不能就因此血洗朝堂,那大宋朝就没人可用了。

    而梁师成醒过来后,便哭爹喊娘的跑到了宫里,跪在赵诘面前哀声请罚。

    梁师成自己也不干净,本以为曹华他塞了罪状,所有干脆先认错再喊冤。

    可梁师成没想到的是,曹华根本没给他按任何罪名。

    甚至曹华已经先一步到了御书房,写了封请罪折子抵了上去,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我曹华年轻气盛,不满梁师成接任西城所心有怨气,一时冲动打伤了梁师成,还望圣上从轻处罚。

    这简直就是连罪状的懒得按,故意打他。

    梁师成都懵了,一时间反而不敢乱开口。

    ------

    御书房内,黑压压站着十余位朝堂众臣,蔡太师王相爷,大宋朝廷的栋梁基本上全在这里。

    梁师成则趴在踏上,不停小声抽凉气。

    大门紧闭,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目光深沉的看着最前方的曹华。

    薛九全站在书桌旁,不停的捡起扔在地上的折子,放回桌案上。

    啪—

    身着龙袍的赵诘,一巴掌趴在桌子上,继而又把小山似的折子扫到地下:

    “曹华,你是不是没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满朝文武你抓了一半,还把梁师成打成这样...”

    语气怒火中烧,毕竟把满朝文武一半人都收拾一顿的事情,还是大宋立国以来头一回。

    赵诘今早上朝见到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外哭爹喊娘,还以为金辽破关打到汴京城下了。

    斥责声不断。

    曹华只是垂首站在书案前,默然不语。

    趴在榻上的梁师成,看着手上的请罪折子许久,也是茫然。

    见天子大发雷霆,梁师成也不敢再喊冤,想了想开口劝慰:“陛下息怒,老奴...老奴身体无碍...只是曹都督此次,确实太过冲动...”

    诸多朝堂大员也是附和。

    太师蔡京已经七十二,佝偻着腰眼神阴沉,此次抓的人,可全是他的门生,脸色岂能好了。

    略微思索,蔡京谏言道:“陛下,曹华承蒙圣恩却恃宠而骄,此次太过肆意妄为,不罚,不足以正朝堂。”

    右相王黼和蔡京关系并不好,但和梁师成关系密切,此时已经是怒火中烧:“典魁司自建立起便权职过大,一直由内官把持,现如今连无故鞭打朝臣的事情都做了出来,陛下当仔细考虑才是...”

    “曹华一向目无法纪,手握重权实在难安百官之心...”

    “典魁司时常干涉刑部之事,两司之间界限不清....”

    七嘴八舌,都在说典魁司该缩减职权,或者换个人来当督主。

    薛九全躬身站在旁边,心平气和的听着。

    “好啦!”

    终于,赵诘发完了脾气,摆摆手怒声道:

    “宣,收回曹华御赐佩剑,脊杖二十,以儆效尤!”

    “诺!”

    薛九全很利落的躬身,然后便叫来小太监,把曹华带了下去打了二十棍。

    梁师成、蔡京等人闻言微微一愣。

    收回配剑,脊杖二十?

    收回御赐佩剑,便收回了先斩后奏的权利。

    可以前曹华杀人天子那次不知道,也就林封阳出了点意外而已,这对曹话来说,无非以后杀人的时候,先和天子打个招呼。

    脊杖二十算惩罚,可曹华身着数刀和没事人一样,会怕这二十棍子?

    蔡京皱了皱眉,躬身道:“陛下,这处罚恐怕...”

    赵诘负手而立,不怒自威:“那些被搜查的朝臣,有谁是干净的?无故鞭打梁师成一顿,朕打他二十棍子还不够,难不成要把他枭首示众?”

    “这...”

    诸位朝臣略微沉默,倒是无话可说。

    毕竟曹华是拿着真凭实据挑刺,六部尚书拿了一篮子贡桔,确实不算事儿。可真要上纲上线较真,也确实是收受贿赂以权谋私,黑羽卫可以管。

    若真要说曹华这次肆意妄为,那也只有无故鞭打梁师成,算是私斗,按律判也就打十板子。

    因为把梁师成打了一顿,便收回佩剑脊杖二十,算得上重罚,总不能真让天子把曹华砍了。

    念及此处,几个朝臣虽然有些不满,但确实找不到由头,只得躬身告退。

    -----

    御书房内安静下来。

    待到曹华和朝臣都走后,赵诘沉默了许久,面色渐渐缓和。

    这么一闹,曹华除了他这个天子,再无依仗。

    赵诘坐在书桌后思索片刻,拿出那张写着《过惶恐滩》的纸张,看了看,摇头轻笑,放在笔筒里烧掉了...

    -----

    宫墙下。

    被打了二十棍的曹华,身形笔直的站在西华门外,表情平淡。

    脊杖二十是真打,但对他的体魄来说,基本上不痛不痒。

    薛九全站在旁边,复盘这两天的事情后,轻轻点头:

    “圣上有疑心,是怕你日后有了野心结党营私祸乱朝堂。便把蔡京一系得罪完,还顺便帮圣上教训梁师成一次,黑锅全自己背着。

    刻意树敌结怨朝臣,表明自己无染指朝堂的心思,这个表态,倒是很让圣上安心。

    不过华子,这法子谁想的,和你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曹华呵呵一笑,便把赵天洛那晚上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解释:“公主能想到这一条路,宫里必然也有类似想法,不和蔡京、郓王划清界限,连公主都无法安心,更何况圣上。”

    薛九全恍然大悟:“公主果然聪慧,为父也以为你会亲近蔡京郓王,既然被公主猜出来,那这条路就成了死路,断了也就断了。

    不过,你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直接成了独狼,日后想跻身朝堂,路要难走的多。”

    曹华面带轻笑:“我才二十二,不着急。”

    薛九全点了点头,背着手渡步稍许:“若没有公主的一番话,陈清秋的事儿迟早会包不住,你之前的准备是什么。”

    曹华本来的准备是用苏轼的贤名一波洗白自己,让天子没法杀他,不过看目前情况还能再等等,便抬了抬眉毛:“义父安心调养身体,日后会知道的。”

    薛九全哦了一声,缓缓点头:“为父倒是猜到一种可能,不过没去查,希望是真的。”

    “呵呵....”

    -----

    经过一番不分敌我的无差别攻击,汴京的朝堂直接炸锅。现在下到小吏上当相爷,都把曹华视作了眼中钉,恨不得他早点死。

    不过如曹华预想的一样,陈靖柳的事情没人再提了,现在就算他光明正大说陈清秋是他放的也没啥影响,他的位置便是如此,天子不动他,世上便没人能动他。

    至于日后该投靠谁,怎么争权夺势,曹华只当作一个笑话,国都没了哪怕当上皇帝有什么用。

    这些天在作坊估计了一下,约莫两年左右能弄出真正的火炮,只要到时候把成型的火器交给朝廷,避免了‘靖康之耻’的惨剧发生,他也就可以功成名,到时候跟着公主去江南当赘婿也没啥不好的。

    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并不影响市井的繁花似锦。

    虽然黑羽卫把汴京搅了个底朝天,但受惊的都是朝廷官员,而且官职还不低,百姓也就是看个热闹,只听说曹太岁又带人抄了家,其他倒也没什么。

    书生士子倒是同仇敌忾,大骂曹贼目无法纪迫害忠良。

    然后万宝楼连忙给‘草尖’打了个折,日销量又创了新高。

    曹华从皇宫出来,来到了青莲巷中。

    翻过院墙,却见身着青色长裙的女子,趴在老杏树下的石桌上睡着了。

    柔柔弱弱,眼角挂着几点泪痕,显然也听闻了昨晚的事情,担忧了一夜都没睡。

    曹华心中升起几分怜惜,走到石桌跟前,凑到她耳边:

    “嗷呜~”

    一声狼嚎!

    “啊——”

    陈靖柳吓的直接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闭着眼挥打,却被贼人一把搂住了小腰。

    陈靖柳懵了半天才清醒过来,瞧见抱住她坏笑的曹贼,才停下了挣扎,心里又气又恼,抬手在他肩膀上砸了下:“你这浑人,想吓死我?”

    曹华很霸道的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轻抚散落在背上的青丝:

    “没事,不怕,我在了。”

    “有你在我才害怕...”

    听着心跳声,陈靖柳脸红了下,挣扎稍许挣不开,便放弃了,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曹贼,你昨天为何要带人抄家?好多都是清官,特别是户部的李老尚书,就因为孙子嘴馋拿了一篮子贡橘回去,就被你以贪赃枉法的理由搜的底朝天,差点把李老尚书气死...”

    曹华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别提了,估计现在文人士子又在骂我,我正烦着。”

    陈靖柳扬起小脸,眨了眨眼睛:“曹贼,我知道你是好人,别人都骂你,我肯定不会骂你。”

    曹华脸色一冷:“你找罪受是吧?正巧我刚被打一顿一肚子火,来让我泄泄火..”

    说着,便要把她往石桌上推。

    陈靖柳满眼羞恼,抓住那只大手,本想再骂几句,反应过来后,又颇为紧张的打量曹华:

    “你受罚了?”

    “得罪这么多人,不罚我圣上面子过不去,剑都给收了。”

    陈靖柳围着曹华转了一圈,又连忙跑进屋里取来了伤药,让曹华坐在凳子上解开衣服,涂抹背后青紫的伤痕。

    “你啊你,剑收了最好,免得你又跑去到处杀人...”

    曹华光着膀子,偏头轻笑:“谁说没剑就不能杀人,只要‘京都太岁’的封号不撤掉,和以前没区别。”

    陈靖柳眼神微凶,在他背上拍了下:“你还真把‘京都太岁’当夸人的话?”

    刚被打了几棍子,曹华抽了口凉气,皱眉道:“靖柳,你再这么放肆,我可得收拾你了。”

    陈靖柳‘啐’一口,却也是不敢再打了,哼了一声,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擦拭着他后背的淤青,陈靖柳想了想:“等过了年关...嗯...”

    曹华呵呵一笑:“放心,三媒六证八抬大轿一个都不会少,知道你注重礼节。”

    “不是啦!”

    陈靖柳顿时脸儿通红,羞恼道:“我..我说是到时候把我爹接过来,路途遥远听说外面有匪人,你派几个人去路上安全些...”

    “这个...”

    曹华皱了皱眉,略显迟疑。

    陈姑娘眼神一凶:“怎么,不行?”

    曹华咳嗽一声,光着膀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姑娘,指了指石桌:

    “过去趴着,我就答应你。”

    “你...”

    陈靖柳抿了抿嘴,想起上次趴在毯子上被这恶人作贱,便觉得腿都软了。

    急急慌慌便要把他往外赶:“邓姨娘待会就回来,你休想...”

    曹华抓住那只小手:“我问过邻居,邓姨和老伴去赶喜事,晚上才回来。”

    “是吗?”

    陈静柳似是才想起,还在找其他借口,便被抱了起来,坐在了石桌上。

    秋日小院,青色长裙在石桌上垂下,小巧绣鞋若隐若现。

    陈靖柳脸色窘迫,纤手撑着石桌想要跳下去:“你...你这浑人,我...呀...”

    罗裙撩起盖住了脸颊,刹那间啥都看不到。

    她惊慌失措抬手却被抓住了,颤声道:“曹贼,你别....大白天的...”

    “躺好别乱喊,让邻居听见我可不负责...”

    “你这色胚...屋里...屋里有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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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鹊桥仙

    秋日黄昏,一场小雨悄然落下,击打着房檐青瓦。

    雨声细细密密。

    曹华从绣床上醒来,眨了眨眼睛,片刻后才恢复清醒。

    偏头看去,靖柳侧躺在旁边,枕着他的胳膊,脸颊依旧残存这几分绯红。

    柔顺青丝散落在胳膊上,酥酥麻麻带着几分香味,眼下是雪白细嫩的香肩。

    小心翼翼把胳膊移出来,曹华一个翻身落在了床下,无声无息没带起半点响动。

    地上一片狼藉,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他摇头轻笑,把裙子绣鞋捡起来放在床边。穿戴整齐后,在靖柳的额头轻点了一下。

    “嗯~”

    陈姑娘呢喃了一声,微微蹙眉,满脸不乐意的模样,似是在梦中和某个大恶人做着抗争。

    身子骨本就柔弱,估计是累的不轻,睡得很甜。

    曹华没有吵醒她,转身准备离开,侧目看去,却见一本诗集自床头掉落在地上,应当是陈姑娘方才乱动不小心弄的。

    “八斗先生集....”

    曹华捡起来打量几眼,略显意外,坐在书桌前翻看起来。

    又在书籍上看到耳熟能详的一首首诗句,刹那之间,恍如隔世。

    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小院,又回头看向床上安然熟睡的佳人,良久,轻轻笑了下。

    不知不觉....快一年了。

    回想起前世种种,眼见这今生幕幕。

    春去秋来,日起日落。

    仔细想来,其实没什么区别。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现在好像多了个家,多了份羁绊。

    暮色降临,万家灯火燃起。

    曹华思索少许,拿起毛笔,在诗集上写下了:

    春风卷柳,月郎星稀,忽闻天街小雨。清莲巷中初相逢,彼此曾隔距千里。

    枫林依山,云深秋浅,却谈来日嫁娶。闲庭院里同双宿,你我已入木三分。

    ——鹊桥仙·赠靖柳

    写完这首打油词,曹华皱了皱眉,低头看了裤裆一眼,觉得‘入木三分’不恰当,太短。

    本想改成‘入木三尺’,又觉得太长太夸张,三尺一米,陈姑娘肯定受不了。

    最终,怕靖柳看不懂,还是把‘入木三分’改成了‘白首相依’。

    把诗集放在枕头底下,曹华自屋角取了把油纸伞,便关上了院门。

    -----

    绵绵秋雨落在百街千巷之间,气温下降的很快,一场雨后就要入冬。

    这两天的事情太多,不过都在掌握之中,只是铺子那边聚餐聚到一半就走人,对不住手底下的伙计。

    于是,曹华来到万宝楼中,把几个泼皮和苏香凝沈雨叫上,就近去归云阁吃了顿饭。这次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哄哄闹闹的气氛很好,其间沈雨还喝大了,非要拉着他去沈家做客,最后被苏香凝劝住,又抱着苏香凝哭哭啼啼说受了欺负。

    曹华颇为好笑,问苏香凝才晓得,沈大小姐和她同岁,十八了还没个婆家,七大姑八大姨催的受不了。

    沈家是商贾之家,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上门提亲的要么是胖乎乎的富家少爷,要么就是穷酸书生,沈雨看不上,从小喜欢做生意抛头露面,书香世家也看不上她。

    高不成低不就,沈员外很是着急,沈大小姐为了应付家里人,一气之下,就说东京第一才子苏轼对她有意,只是她看不上罢了。

    然后就惹事了,沈员外以断货为要挟逼着她就范,差点就亲自到万宝楼拜见苏大才子。

    沈雨下不来台,就想把曹华骗回家糊弄下。

    曹华对此是哭笑不得,倒也没拒绝,只是嘱咐了苏香凝一句:“等沈姑娘酒醒了你告诉她,出场费一千两,和李师师一个价,过夜另加钱。”

    结果苏香凝羞恼的嗔了他一眼,连忙把沈雨抱走了,生怕曹太岁饥不择食。

    -------

    回到府中,夜色已深。

    齐彦已经被赶回了江南,胡兰还在典魁司地牢里面蹲着,府上鸦雀无声,所有丫鬟家丁都老老实实躲在屋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曹华瞧见这一幕,觉得治家太严也不好,松弛有度才能过日子,便叫来了黑羽卫,把绑在刑房的胡兰取下来,送上了回江南的马车,顺便让翠嬷嬷安抚一下受惊的丫鬟们。

    穿廊过栋来到后宅,也就听见自个的院子里有些欢声笑语。

    本以为是玉堂和绿珠又在上房揭瓦,抬眼瞧去,还真在上房揭瓦。

    秋雨绵绵,荷塘边的石亭里撑起了桌子,几个丫鬟拿着烛台站在旁边。

    寒儿双臂环胸站在外侧,脸色平静的看着,时而抬手指点几句,面前是蹙眉沉思的赵天洛。

    玉堂喜滋滋的码牌,旁边放着一大堆铜钱,旁边的绿珠则有些拘谨,放在腿间的小荷包很扁,显然不剩下几文钱。

    让曹华的意外的是,永和公主赵霏也在,坐在洛儿的下家,身着秋裙珠圆玉润,脸上带着几分新奇,时而询问寒儿几句。

    稀里哗啦...

    “胡了,四杠满码,夫人输五十文...”

    “玉堂,你悠着点...”

    “没事的...”

    莺声燕语不断。

    曹华走到跟前轻咳了一声。

    赵霏抬眼瞧见他,连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见过曹驸马。”

    “公主不用多礼。”

    曹华撑着油纸伞没进去,主要是不想送钱给玉堂,在外面打了个招呼。

    赵天洛站起身来,把手上的铜钱递给寒儿,便用手遮住额头,想小跑到跟前。没想到刚刚走出亭子,还在两丈外的曹华,眨眼就出现在了身边,一滴雨都没落在身上,都没看清曹华是怎么过来的。

    瞧见头顶的雨伞,赵天洛颔首感谢,在庭院里朝着书房走去,柔声道:

    “今天听闻相公出事,霏儿姐过来看看。”

    “哦,没事了。”

    曹华点头轻笑,低头打量态度比以前温柔许多的赵天洛,轻轻挑眉:“娘子今天怎么这般温柔,我都有些不习惯。”

    以前赵天洛举止有礼,但属于相敬如宾的哪种,内心的疏远没有半点掩饰。现在却是很自然,雨伞很小,两个人几乎紧靠在一起,衣衫互相摩擦可以感觉到彼此的温度,也没有刻意避让。

    赵天洛在夜雨中缓步行走,身材肯定没曹华高,显得有些小鸟依人:“相公打了蔡悠一鞭子,把蔡太师一系的人得罪的干干净净,连皇兄都没放过,我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只是,想不通你为何做这么绝,你真的没有权倾朝堂的野心?”

    曹华摇头轻笑:“我曹华一生行事,从来说到做到,答应你不祸乱朝堂,便不会祸乱朝堂。”

    赵天洛脚步一顿,转身抬起眼帘,在油纸伞下看着男子的双眸:“你...是为了让我安心,才故意这么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小赌怡情

    曹华闻言一愣,自从救了陈清秋,他便知道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因为他迟早会娶陈靖柳。捐款赈灾用苏轼的身份积累贤名,便是为了东窗事发后不至于墙倒众人推。不过这次洛儿提醒了一句,他就换了种方法,因为苏轼的事情爆出来草尖肯定卖不动了,银子还没挣够。

    见洛儿这么说,曹华自然借坡下驴,微微点头:“能让娘子安心,也算一举两得,。”

    赵天洛注视许久,少有的露出几分微笑:“我...相信相公。”

    四目相对。

    夜深人静,秋雨绵绵。

    虽然不是刻意,但气氛明显哄到位了。

    曹华眨了眨眼睛,见四下无人,便抬手搂住她的小腰。

    暗香拂面,手中温润如玉,那怕隔着衣裙,也能感受腰间肌肤的那么滑腻。

    赵天洛明显僵了下,却也没有躲避,只是双手蜷在胸前挡在二人之间。

    见那张带着三分调笑的脸俯下来,她才微微偏头,略显局促:

    “相公,我虽然信你,可...可也只是相信你不会祸乱朝堂,你滥杀无辜的事儿...”

    犹犹豫豫,向来傲气的赵天洛,显然受不了被男子这般轻薄,可这货是她相公,轻薄她理所当然,拒绝还得找个借口免得对方不舒服,既觉得憋屈,又觉得理亏,心里古怪的紧。

    曹华见状只得作罢,只是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搂着前行,摇头苦笑:“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洗不干净,我认。不过....嗯,娘子,要不咱们打个赌,赌我是个好人。”

    赵天洛被揽在臂膀之间,紧靠着男子的腰身,脸上强自镇定没露出羞涩或不适,只是平静道:“相公想洗心革面我信,但相公若是好人,苏轼那样的岂不是成了圣人。”

    曹华挑了挑眉毛:“那咱们换种赌法,赌苏轼是个恶人。”

    “怎么可能。”赵天洛摇头:“苏轼为赈灾捐献六万两白银,若这都是恶人,世上那还有好人。”

    “那不就得了。”曹华轻勾嘴角:“咱们打个赌,赌我和苏轼是一模一样的人,若是我没做到,引咎辞职和你回江南当赘婿。”

    “什么赘婿,是驸马爷。”

    赵天洛轻声纠正后,点了点头:“不说和苏公子一样仁善无双,你能做到他一半,我就算你赢了。”

    秋雨微凉,她自幼怕冷,被男人搂着虽然不适应,可挺暖和是真的,走了一截适应后,倒也放松下来任由男人搂着,不再紧绷身体。

    曹华见她跳入陷阱,偏过头来呵呵一笑:“若是我做到了,娘子可得掏点彩头。”

    赵天洛出生帝王之家本就傲气,扬起小脸道:“说吧,只要我和父王做得到,你想领兵北伐都可以。”

    “不用。”

    曹华上下打量,忽然停留在她樱桃小嘴上,觉得红润唇瓣颇为诱人,便凑到她耳边,轻声耳语。

    呼吸吹拂耳畔,酥酥麻麻,赵天洛微微僵了下,却没有躲避这亲昵的动作。

    只是听了几句,脸色便蹭的通红,掩住殷红小嘴,又化为羞愤,扭动肩膀离开了男人的臂膀:

    “曹贼,你...你无耻...”

    曹华颇为无奈:“那你赌不赌,输不起就算了。”

    赵天洛脸色变幻了几次,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羞恼,沉声道:

    “哼...只要你能做到,这点屈辱算什么...”

    “那就这么说定了。”

    曹华拍了拍公主殿下的肩膀,把伞抵给她,便转身回房。

    赵天洛站在原地,蹙眉思索了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若是真输了,岂不是要给他...

    “啐—”

    赵天洛呸呸两口,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可骨子里的傲气让她不可能出尔反尔。

    想了想,也只能带着几分不信回了亭子...

    ----

    话分两头。

    汴河西阶蔡太师宅,对面便是汴京八景之一的‘汴水秋声’,风景之秀丽在京都是一绝。

    禁军庄严肃穆守卫在府邸门前,不时有官员乘着小轿马车进出。

    后宅的书房之内燃着灯火,几名朝臣正在和蔡太师商量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侧院之中,蔡悠脸色阴沉的坐在上首,面前是几个太师府的亲信。

    在梁师成府上被打了一鞭子,本以为曹华第二天就会在京都除名,他连冤都不用喊。

    结果一个早上过后,天子确实发了一通脾气,可也仅此而已。曹华就成了没事人,连梁师成都白挨了一顿毒打,他这一鞭子显然没法再提了。

    以蔡悠不下于京都太岁的地位,这奇耻大辱如何能忍,脸色一直铁青。

    坐在右手边的师爷,见他脸色不好,眉头紧蹙安慰了一句:“公子,据小的们打听,连小王爷都被曹太岁收拾了一顿,此事怕是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现在形势明朗,曹华自断手脚和蔡太师划清界限,根本没有入朝执政的念头。天子相信了曹华,连蔡太师都找不到由头,更别说他们几个参谋了。

    蔡悠端着茶杯,目光一直望着外面的庭院:“我就不信曹华挑不出半点毛病,典魁司近些日子可有动向?”

    师爷手持折扇轻轻敲打,思索了片刻:“根据眼线打探,好像自二月份开始,典魁司杀的人少了些,不过典魁司密不透风,也打探不出虚实....”

    “二月份...”

    蔡悠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倒是想起陈清秋是二月下的大狱,《过惶恐摊》也是那时候传出。

    这好像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他琢磨许久,沉声道:“莫非曹华现在心慈手软,开始积攒名声洗刷曾经的污名?”

    师爷点了点头:“曹华二十出头,日后必定跻身朝堂,总不能一路黑到底,恐怕也是在为日后布局。

    不过,即便知道也没意义,这消息传出去,曹华的名声只会好不会差,只是从轻处罚,圣上也顶多觉得他心慈手软了些,无伤大雅。”

    蔡悠摇了摇头:“不一定,心慈手软对曹华来说是瑕疵,既然有破绽,便能加以利用。”

    师爷轻轻皱眉,想了片刻:“公子是说,从这上面做文章?这个文章,怕是不好做。”

    蔡悠面带冷笑:“只要消息属实,我自有办法。”

第一百八十五章 身价

    汴京城经过一夜的喧嚣又安静下来,曹华依旧每天典魁司、铺子、侯爷府三点一线,解决完乱七八糟的大小事情后,就去靖柳那里坐坐。

    靖柳性子毕竟保守,纵情声色就不用想了,偶尔两人一起逛街到兴国坊的铺子转转,或者乔装打扮去诗会上旁观,倒也乐趣颇多。

    一夜风波后,虽然公事上受了不少挫折,但铺子的生意蒸蒸日上,总得来时还是正向发展的。

    洛儿依旧打理侯爷府的内外,时常走走亲戚,他不忙的话便陪着,忙的话便独自前去。

    玉堂和绿珠逐渐习惯了人丁兴旺的生活,现在越来越放得开,特别是玉堂,又开始上天了,竟然跑去赵天洛的房间里讲《水浒传》。

    不说寒儿,连他都吓了一跳,若是让赵天洛听见‘杀了鸟皇帝’,他还不得被就地凌迟。

    把玉堂拎回来教训一通后,总算是老实了许多,现在不讲故事了,又开始拉着新来的丫鬟打麻将,洗干净一个是一个,几天下了风气传开,武安侯府差点就成了赌档。连赵天洛都起了几分兴致,天天给玉堂送钱,按照这进度,约莫半个月下来,玉堂便要许配给王府护卫了。

    至于铺子那边,苏香凝已经走上了正轨,如今管理十宝堂已经驾轻就熟,只是不拿事的毛病依旧没改,什么都问,像个刚上学的好学生,他在就问他,他不在就问沈雨,说起来倒也挺有趣。

    对比下来,靖柳则有主见的多,根本就不和他商量着来,什么都自己拿主意。

    偶尔亏了银子,靖柳还一副‘我给你办事,你还说我’的委屈恼火模样,结果,自然是更委屈恼火,也就这时候他能吃上点肉。

    汴京的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的一天天过去。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十月。

    天气已经冷了下来,估计过些日子便要下雪。

    黄昏时分,曹华离开青莲巷,来到万宝楼后面的巷子,本想把近期私人定制的簪子弄完,远远的便瞧见一个小巧人影蹲在万宝楼后门,看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身材娇小玲珑,穿着裙子外罩坎肩,头上还带了个装饰兴的小毛球,远看去到向只兔子蹲在门口。

    小毛球是曹华的手笔,因为寻常百姓买不起玉器金器,百宝斋都低端只能卖些价格便宜的抵挡簪子。为了扩充销路,曹华便给出注意在木簪上装饰小毛球、星星之内的小玩意,便宜又好看,意料之外的是销量很好,不光寻常市井女子,连富贵之家的小姐都喜欢这类新奇饰品。

    曹华走到近前,颇为意外的打了声招呼:“沈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沈雨小手撑着下巴,此时才回过神来,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没精打采的蹲在门口嘟囔:

    “姓苏的,你给我打个折。”

    曹华莫名其妙,走到跟前低头打量着小不点:“打什么折?”

    沈雨蹙眉瞪了一眼,虽然从来都是抬头看人,可蹲着明显有些费力,便站起来偏过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别装蒜,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曹华左右打量几眼:“莫非沈掌柜想让我打骨折?这不太好吧,咱们关系这么铁...”

    沈雨有些生气,可毕竟有求于人,扭捏许久,还是哼哼道:“上次喝醉了,你和小苏姐说身价一千两的事情,还作数不?”

    曹华倒是才想起这茬,眨了眨眼睛:“沈姑娘真想带我回去充门面?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事先说好,本公子卖艺不卖身....”

    “呸!谁要带你回去。”

    沈雨火冒三丈,脸儿红了几分,叉着腰凶巴巴道:“明天...明天奉灵园商会,好多大人物都会来,你去帮我沈家撑个门面。”

    曹华倒是知道这件事。

    接近年关,各种总结大会都开始了。商会顾名思义,是某个区域商贾的联合组织,有会首等等,毕竟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大部分利益划分都是坐下来谈,比如新人想入行、老人想跨行,都得到商会上打个招呼。

    不服管理的各行各业联合起来打压,你卖丝绸直接把原材料断了,基本上就做不成生意。

    不过商会也不是随便开个铺子就能进,他的万宝楼总共三家铺子连门都入不了,也就沈家这样满城都是铺子的大家族能有说话的份儿。

    京都的首饰行当王李沈占大头,沈家明显示弱被排挤的不成人样,至于其他副业更是惨不忍睹,沈员外本事不大不小能当家,但两个儿子没大出息,在商会上有个座位但说不上话。

    若非如此,沈雨也不会想着把他拉过去撑门面。

    毕竟‘士农工商’,苏轼可是京都的名流才俊,而且挣钱的本事也有目共睹,代表沈家到商会坐下,谁敢不给个面子。

    曹华见沈雨开了口,很干脆的点头:“凭咱们的关系,又是邻居,沈姑娘既然开了口,苏某也不会推三阻四,便给你打个折....”

    沈雨眼前一亮,没想到姓苏的这么好说话,脸儿一红,刚想欠身感谢,就听到一句:

    “九百八十两。”

    九八折!

    沈雨脸儿立刻垮了下来,瞪着大眼睛:“你咋不去抢?”

    曹华摊开手:“那你说打几折?”

    沈雨挺着啥都没有的小胸脯:“一折。”

    毕竟是商人,砍价绝不能手软。

    “成交。”

    曹华很干脆的拍手,呵呵笑道:“事先说好,过夜得加钱。”

    “嘿——”

    沈雨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个上套了,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都够陪花魁坐一下午了,面前这大络腮胡子书生,凭啥值一百两。

    沈雨爱财如命的性子,那里肯吃亏,犹犹豫豫道:“等等...再便宜点...”

    曹华眉头一皱:“不行拉倒,我苏某人可是东京第一才子,每天约我的人能从东华门排到杨楼街...”

    “好啦好啦,哼——”

    沈雨扭捏许久,才从腰上取下荷包,拿出一张折叠的银票,最后心一横,递给曹华。

    曹华抽了半天才拿过来,心满意足放进怀里:“明天啥时候?”

    “晚上开始,你别来晚了。”

    “那是自然,我做生意以诚为本,天上下刀子都会过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翘首以盼

    翌日下午。

    在典魁司中忙完了公事,曹华便提前收拾好桌子,从衙门出发前往奉灵园。

    司中主簿每次都是等着他走了才敢下班,此时都兢兢业业的坐在各自位置上,翻阅着乱七八糟的案卷。

    寒儿更是勤奋,腰背笔直的坐在书桌后面,囧囧有神看着手中一沓白纸,满脸深思熟虑的模样,殊不知眸子里的倒影早已经出卖了她。

    曹华自然不会点破,近来平安无事,便想让她先回府。正准备离开,陆老头却是背着手从衙门外走进来,沉声道:

    “都督,刚小的们接到消息,户部一个小司谏写了些东西,派人带回来还是?”

    写的东西惊动典魁司,不用想也知道什么玩意。陆老头问的可不是抓还是不抓,而是抓还是直接人间蒸发。

    曹华皱了皱眉,估计是某个小官吏乱写文章被人举报了,这抓回来至少都是流放外地,想了想便开口道:“谁,在什么地方?”

    “状元楼,户部司谏许成简。”

    曹华想了想,状元楼距离奉灵园不远,刚好顺路,便带着寒儿前往状元楼。

    -------

    另一侧,奉灵园外的长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汴京是一国都会,其繁华程度站在当世最顶端,人口过百万,其中的商贾巨富自然不计其数。

    与丝绸、瓷器、茶叶等大头想比,连首饰行当都排在后面的沈家,在商会中显然排不上号。

    此时奉灵园外,数两马车接连停下,周边还有官差维持秩序。

    商贾地位虽低,但真到了一定程度,背后必然有王侯将相的影子,或许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

    沈家的马车停下,隆重打扮的沈雨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鹅黄色罗裙,梳了个垂云髻,带着两个碧玉耳坠,妆容简约却透出几分轻灵。毕竟出生富贵之家,只要表情姿态端正起来,其实也颇具贵气。

    沈员外四十来岁,身材微胖,长着鹰钩鼻五官立体,看模样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不过穿金戴玉风度就谈不上了,商贾也不讲究这个。

    父女俩让仆役在外等候,相伴进了奉灵园。

    沈员外沿途与熟识的老友客套,不时偏头看向闺女:“雨儿,你说那苏公子,真愿意为我沈家捧场?”

    沈雨双手放在腰间做出端庄有礼的模样,脸上却是一副闷闷不乐:“自然了,我掏了一万两白银,才把苏轼请过来,这银子我得从账上拿。”

    “苏大才子,值这个价。”

    沈员外轻轻点头,想了想,又看向如花似玉的小闺女:“雨儿,你与那苏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人家事名满京都的大才子,若是看得上你一点半点...”

    “爹!”

    沈雨顿时不乐意了,满脸嫌弃模样,哼哼道:“新苏的看上了小苏姐,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想把我也骗过去,你岂能把女儿往火坑里退。”

    “嘿——”沈员外满脸恨铁不成钢,皱眉道:“咱们是生意人,人家那可是文人,你能嫁进去说不定都能沾光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就算是火坑,你能当根柴火也是福气,总比嫁不出去好...”

    “爹!”沈雨猛的一跺脚,气的脸都白了。

    沈员外连忙闭嘴,唉声叹气的继续走。

    奉灵园大厅中人头攒动,各行各业的魁首都在椅子上就坐,为首的是几位老人,算是商会的首脑。

    旁边还有几个年轻公子,皆是城中大家族的子弟,至于沈家,基本上就在边缘地带找个位置就行了。

    此时,朝廷的官吏在众人的奉承下起来说了几句,大概就是淮甸闹了饥荒,号召大家捐点银子,朝廷会褒奖什么的。

    每年都是这样,沈雨听的有些不耐烦,蹙眉道:“天天要银子,也不知银子去了那里...”

    “嘘。”端着茶杯与朋友客套的沈员外瞪了女儿一眼:“大人物都在莫要乱说话,听说这次淮甸一带夏天大旱颗粒无收,饥荒很严重,咱们做生意的掏些银子理所当然。”

    絮絮叨叨。

    说话之间,门外喧哗声响起,不少人都站起身迎接。

    转眼看去,却见两位公子哥进入大厅,旁边还有个女子。

    王睿走在前面,脸色平静一一和众人客套,并介绍身旁的公子哥,万国丈的儿子万勤,宫里万贵妃的亲兄长,也就是当朝国舅爷。

    沈员外连忙起身,站在众人后面见礼。

    只可惜本就被王家压的喘不过气,王睿自然没心思引荐。

    万勤身着华服,气质倒是随和,和众人打过直接在上首正中坐着,端着茶杯等待。

    万家的势力在江南,本就是豪门大户并非商贾,来东京也不过是扩展产业,瞧不上一群生意人理所当然。

    众人也不在意,只是和王睿客套。

    沈雨眉头微蹙,显然不想搭理这个对手,只是站在父亲身后点头摇头和念经似的。

    跟着王睿过来的还有一名女子,转眼瞧见沈雨,倒是嬉笑起来:

    “沈姑娘今天也过来了,怎么还是一个人?”

    沈雨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见过这女子,是王睿的妹妹,今天跑过来,怕也是想攀万家的高枝,把两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因为是同行身份又差不多,以前没少斗气,基本上见了面都没好话。

    瞧见对方先开口,沈雨也只能蹙眉道:“王姑娘,家兄不在京都。”

    王家小姐年纪比沈雨小,此时掩嘴轻笑:“听说沈姑娘尚未婚配,在场年轻才俊颇多,要不要妹妹给你引荐一二?”

    旁边几个年轻公子闻言轻轻摇头:“王姑娘,你可莫要开玩笑,沈大小姐我等可高攀不起。”

    “哈哈哈...”

    虽是玩笑话,但打趣意味很明显。

    沈雨从小抛头露面做生意跟男人似的,还经常跑到花会青楼逛游,在场都是不缺钱的主,也看不上沈家那点陪嫁,那里会把沈雨娶回去当大房,至于妾侍,沈家肯定不乐意。

    沈雨气的脸色铁青,咬了咬银牙,却罕见的没说什么,毕竟等会苏轼来了可以扬眉吐气。

    见沈雨不接招,王家小姐觉得没意思,便跟着王睿去了前方。

    沈雨瞪着那背影,抱着小胳膊环胸,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些什么。

    外面一有动静,她便回头看几眼,等着那大胡子书生出现镇住全场。

    一想到苏轼到场,所有人惊讶羡慕崇拜的目光,沈雨便有些急不可耐。

    到时候她就吃些亏,让姓苏的挽住胳膊,看那姓王的还敢不敢笑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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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含饴弄孙

    从典魁司出来后,带着寒儿李百仁来到状元楼许成简的住处。

    七品小官,在京都连个屁都算不上,两进院落不大一眼看到头,位置也在偏僻地段。

    寒儿身着黑色精装,面蒙着无常巾,蹙眉打量着小宅子:

    “公子,此等小事,何须亲自出马,我一个人就能灭门。”

    出门办事的缘故,寒儿扎了个公子教的马尾辫,手持长剑还真有几分别样味道。只可惜蒙面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自幼养成不苟言笑的习惯,让气质看起来有些冷。

    曹华同样面蒙黑纱,剑被收了双手空空,随意道:“先进去看看情况,还没搞清楚灭什么门。”

    “公子果然深思熟虑。”

    寒儿行云流水的奉承了一句,便抬手挥了挥,做了个上的手势。

    徐宁、李百仁一马当先,寒儿紧随其后,两个大步腾身而起,越过了一人多高的围墙进入宅中。

    轻盈矫健,只带起点点衣裙破风声响。

    落地消声无息,九环大刀没发出半点动静。

    寒儿站稳后,左右打量后,轻声道:“公子,去那边?”

    无人回应。

    “公子?”

    寒儿微微蹙眉,左右看去,又只剩下三个人。

    徐宁李百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次很有经验没发问,回身跃起,扒在院墙上往外看去。

    可,街道上空空如也,还是没人。

    寒儿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便在此时,略显冷傲的声音传来:

    “在这儿,磨蹭什么?”

    寒儿回头看去,却见公子不止何时已经到了宅子远处的房顶上,正叉着腰满脸嫌弃的等待。

    李百仁顿时惊为天人:“都督的武艺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徐宁确认自己没听到半点动静,敬重无以言表:“都督的武艺,还需要你我猜测?”

    寒儿也是惊的不行,不小心拖了后退,脸儿微红连忙跟了上去。

    ------

    宅子的后方,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头,正坐在藤椅上逗着三四岁大的孙女,手上拿着糖葫芦。

    小女孩穿着碎花小袄,蹲在地上找蚂蚁。

    一副含饴弄孙的温馨场景。

    曹华落在院墙上,打眼瞧见这一幕,便抬起了手。

    寒儿立刻止步,并没有立即显身。

    而坐在房檐下的许成简,已经发现院墙上的不速之客。

    瞧见黑羽卫的装束和脸上的无常巾,许成简脸色煞白,急忙把小女孩拉到的身后,颤颤巍巍的跪在院子里。

    “下官,见过大人。”

    曹华轻轻蹙眉,背着手紧握双拳,迟疑片刻,还是从围墙上落了下来,走到了院子里。

    不大的小女孩很懂事,躲在许成简背后,奶声奶气的开口:

    “见过叔叔。”

    许成简急忙捂住小孙女的嘴,满眼惊恐的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曹华想了想,拉下脸上的无常巾:

    “你是许成简。”

    “下官,正是。”

    抬眼瞧见面白如玉的公子,许成简顿时就认出了身份,急忙又垂首道:

    “见...见过曹都督...”

    声音颤抖,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黑羽卫蒙着无常巾上门,本就是要死人的代号。

    曹太岁亲自登门,在场估计留不下活人。

    曹华缓步走到许成简前方,迟疑稍许,还是蹙眉开口:

    “老实交代吧,写了什么东西,免得受苦。”

    “下官...下官...”

    许成简脸色发白,身形颤栗。

    吞吞吐吐许久,抱起孙女进了屋子。

    曹华缓步跟随,侧耳倾听屋里确定没外人之后,才进入了昏暗书房。

    房间不大,挂着几副字画,还有小孩玩的鼗鼓之类,书架上放着些陈旧案卷书籍。

    许成简在书桌上翻找,半晌后,才拿着几页纸张,哆哆嗦嗦递到曹华面前:

    “下官...酒后误事乱写,没想到...还是被典魁司...”

    曹华接过纸张,仔细打量几眼。

    写的是天子赵诘穷奢极欲、用人唯亲之内,连愧对太祖皇帝的话都冒了出来,实打实的犯上之言。

    字迹清晰,事后没烧掉留下纸张,显然不是酒后无数乱写的。

    这几张纸,无论写的对错,都足够许成简死一百次,更何况纸上大部分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

    曹华皱了皱,打量许成简几眼。

    因为官职太小,典魁司中没有详细记录,根据简略情报来看,许成简大概就是个终身郁郁不得志的官员,一辈子都呆在七品小职的位置上,恐怕也是老来觉得苍天无眼,才写下这些满含怨气的东西。

    许成简跪在地上,哀声道:“下官知罪,还望...还望都督,饶了下官一家老小....”

    “哇——”

    小女孩见爷爷老泪纵横,也跟着哭了起来,蹲在地上抱着许成简的胳膊。

    曹华眉头紧蹙,拿着纸张打量,放在背后的右手轻轻摩挲手指。

    宅子里只剩下一道小孩的哭声。

    良久后。

    曹华走到书桌前,用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把纸张放在笔筒里烧了。

    青烟袅袅,纸张很快在笔筒中化为了灰烬。

    曹华偏过头来:“下不为例,守口如瓶。”

    “谢都督大恩!”

    许成简泣不成声,趴在地上不停颤抖,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汗水湿透了后背。

    曹华吸了口气,抬手在小女孩头发上揉了下。

    小女孩显然被吓到了,依旧红着眼睛哭个不停。

    他露出个笑容逗了豆,便直接出了宅子。

    在院墙下等候的寒儿,见到他出来,连忙上前道:“公子,如何?”

    曹华解开脖子上的无常巾,平静道:

    “消息有误,回去勾掉。”

    “诺!”

    三人没有迟疑,便跟着他远离许家宅院。

    只是走出几步,曹华心中一动,猛然停住脚步,偏头看着只有女孩哭声的宅子。

    寒儿差点撞在他背上,略显迷茫的左右查看:“怎么了公子,有情况?”

    曹华眉头紧蹙:“小女孩、糖葫芦....宅子里,怎么只有祖孙两人。”

    寒儿回想了下:“据探子禀报,许成简的亲属前几日去城外探亲,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曹华站在原地沉默了少许,听着那倒哭声,许久,也只是轻轻摇头:

    “算了,走吧。”

    寒儿点了点头,也学着公子的模样打量几眼,可惜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便跟着快步小跑离开了许家宅院....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仗势欺人

    第四十七章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奉灵园大厅里灯火通明。

    各家行当的魁首都说了两句,然后熙熙攘攘说起明年的安排,主要是朝着那块发展,做丝绸的与做蚕桑的联络,或者当地的丝绸商不行,别的家族要进场提前打个招呼。

    表面和和气气,其实每个字都和银子挂钩,牵扯的互相的利益。

    汴京的茶商魁首韩家,便准备明年去许昌扩展产业,许昌当地的茶商势单力薄,便只能含笑称是,大方的让出某块地盘划清界限。

    而大鱼遇上了小鱼就不一样了,直接给原本的商贾划块地盘,让其自生自灭或者另谋出路。

    至于对方答不答应,根本没人在意。

    在这里说只是提前打招呼,可不是商量,有本钱硬要杠上完全可以,只要扛得住。

    茶叶等几个大头说完,王睿便站起身,面容和气的开口:“诸位叔伯朋友,虽然大家都知道我身边的万兄身份,不过我还是要介绍一二。”

    大厅里的说话声立刻停下来,面带笑意微微颔首。

    王睿的身份在场中不能说平庸,但也高不到哪里去,毕竟在场富可敌国的都有几位。

    真正让人恭敬对待的,是上面坐的几位公子,大多是豪门之中的偏房,正房嫡子走科举仕途,偏房则不求功名,专心经营家族产业,每个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在场地位最高的,自然是万家的公子了。万勤是万家长子,贵妃的亲姐姐,当朝国舅。或许家族地位比不上,但自身地位比其他几个偏房庶子高的多。

    此时万勤面容和煦,缓缓点头示意,也没说什么话。

    王睿面带笑容,继续道:“万兄是江南人士,万家因为如今照顾贵妃娘娘的缘故,近年才跻身商道,一直与我王家合作。万兄最近抽空过来,是想在京都置办几样产业,提前和诸位打个招呼,到时候还望扶持一二。”

    话落,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是点头,知道万家是想亲自下场,不过做什么行当还不确定,众人脸色都掩饰的很好,些许人开口客气:

    “一定一定...”

    “若是万公子做茶商,我韩家把南边全让出来...”

    沈员外微微皱眉,随意附和几句,便略显疑惑的道:“万家这是要做什么行当,首饰一行已有三家,如今都吃不饱,再来一家岂不是连汤都没得喝。”

    沈雨心不在焉,一直望着大门口,闻言哼哼道:“管他的。”

    沈家父女正在交谈,台上的王睿却把目光瞄了过来,面带笑意:

    “万兄对首饰一行很有兴趣,开春便准备置办产业,倒是后还望沈员外给万兄行个方便。”

    “什么!”

    沈雨猛然回神,蹭的站起身来。

    在场百余人商界魁首投过来目光。

    都是人精,倒没什么幸灾乐祸的目光,毕竟谁遇上这种事都是这反应。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商贾。

    王家小姐坐在万勤身旁,掩嘴轻笑:“沈姑娘,你还是稳重一些,把在场的年轻才俊吓到,沈伯父又得头疼了。”

    沈雨眼睛瞪的圆圆的,盯着王睿想要开口大骂,却终究是忍住了。

    沈员外毕竟做了一辈子生意,性格沉稳,此时站起身来含笑点头:

    “万公子入行,我沈家自然捧场,外城东边的铺子离得本就远,沈某最近也在考虑转手,若是万公子不嫌弃,大可用来练练手。”

    外城的东边,住的都是平民百姓,虽然富贵之家不多但胜在人多,做首饰生意算个好地方,沈家一直走物美价廉的路数,东城占了不少的销路。

    沈员外这干净利落的割肉买个人情,让在场大部分人微微点头。

    生意场上就这样,哪怕关系闹僵拼不过还得让,少挣些银子罢了,只要不伤筋动骨便没啥犹豫的。

    可惜,万勤连正眼都没看,只是端着茶杯恍若未闻。

    王睿则是笑容亲和,点了点头:“沈伯父果然大方,不过万兄住在内城,东边太大一个人忙不过来,接不住这么大地方。”

    大厅里安静下来,见王睿得寸进尺,都是微微蹙眉。

    沈员外笑容不变,想了想:“不知...万公子想在何处试手,若是嫌远,御街附近....”

    “诶!”

    王睿抬了抬手,打断了沈员外的话语:“万家也不小,和贵妃娘娘商量了下,觉得内城大小合适,万兄一个人也跑的过来,日后万兄在内城做生意,沈伯父则在整个外城...”

    “你想得美!”

    沈雨立刻急眼,怒斥出声。

    内城只有外出五分之一的大小,可整个东京的富贵之家都在内城,寸土寸金,一条杨楼街都能赶上整个东城,这哪是地方大小的问题,这是要沈家的命。

    在场商会的诸位长者,也觉得直接赶尽杀绝太过分,可面对万家,也没法开口打圆场。

    王睿闻言丝毫不怒,轻轻摇头道:“沈姑娘,万兄只是打声招呼,沈家若是不愿意,便当没听见即可,我王家和李家,可是支持万兄的。”

    这句话,明摆着就是不答应便三家打一家,连外城的生意都没得做。

    沈员外脸色变了几分,想了想,依旧含笑抬手:“王公子的说法,容我再考虑考虑,待会出去沈某坐东,请万公子小酌两杯...”

    万勤此时才抬起眼,往沈家父女扫了一眼:“沈员外的好意本公子心领,不过家妹近日安排了些小事需要打理,实在抽不开身。”

    三句话不离万贵妃,还让人怎么谈。

    沈家背后就一个永和公主,此时抬出来也没用。

    沈员外沉默许久,面对万家以势压人固然恼火,可也无能为力,甚至不能开口得罪,想了想,也只得黯然坐了回去。

    在场诸人见状便开始打圆场,恭喜万公子入行,称赞沈员外大度等等。

    沈雨气的脸色铁青,可遇上万贵妃,沈家根本得罪不起。

    现在即便苏轼来了也毫无作用,她心里又气又恼火,却连发火都不行,顿时眼泪都憋出来了。

    见父亲眉头紧锁,还得和气的与诸位朋友客套,她实在看不下去,便自顾自的跑出了奉灵园...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言堂

    天色已黑。

    状元楼附近,曹华站在一片宅院的高处,蹙眉盯着极远处的许家宅院。

    巷道里,一顶小轿渐行渐远,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略微思索片刻,便转身前往了奉灵园。

    灯火如昼,人声鼎沸。

    奉灵园外的街道上,小斯家丁坐在茶馆酒楼里说笑,也有歌女来回,招待这些富家门户的家丁小厮。毕竟能跟谁主子出来的,肯定不是一穷二白的奴仆。

    人来人往之间,远远便看到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站在奉灵园的飞檐下,用绣鞋脚尖踢着墙壁,还不停哼哼唧唧。

    曹华略显莫名,走到后方打量几眼,却见沈大小姐满脸郁闷窝火,念叨着:

    “姓苏的一点都不靠谱,来这么晚,扬眉吐气都没吐成....”

    他莫名其妙,看了看天色也不算太晚,便开口道:“沈姑娘?”

    沈雨眼前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回过头打量,却见他穿了身黑袍子,不禁微微皱眉:

    “姓苏的,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跟护院似的。”

    曹华穿的是无常服,说简单点就是从领口黑到脚的袍子,没半点标识花纹,布料虽不错,但远看还真像打手护院。

    “陪着沈姑娘出街,自然要穿的庄重点。”

    沈雨满脸失落模样,连打量他的心情都没有,只是小声嘀咕:“你不用来了,银子退我一半就行。”

    曹华一愣,进了他口袋的银子,怎么可能还回去,当下认真道:“货物售出概不退换是规矩,不是让我来撑门面,怎么又反悔了?”

    沈雨用鞋尖踢着墙壁,没精打采的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一遍,然后道:

    “万家惹不起,内城的铺子都得拱手让人,咱们以后都得去外城吃土了。”

    曹华眨了眨眼睛:“关我万宝楼什么事,他还能强占我苏轼的铺子?”

    沈雨身体一僵,旋即恼火岂能,叉着小腰气势汹汹:“你怎么这般没义气?忘记当年谁给你找的工匠?忘记你最艰难的时候,谁把你的货放铺子里卖了?”

    曹华想了想:“别的记不清,开业第一天谁带人来砸场倒是很清楚。”

    “你...”

    沈雨瞪着眼睛,气哼哼:“你就幸灾乐祸吧,等沈家垮了,我就住在万宝楼,带着小苏姐一起住,不把你生意搅黄,我就跟你姓。”

    曹华颇为好笑,摇头转身走向奉灵园:“走,进去看看情况,说不定我能说上话。”

    沈雨满脸郁闷,不太想搭理:“你一个书生,在生意场上能说什么话,人家敬你又不是敬我沈家,该怎样还是怎样...”

    见他走进奉灵园,沈雨便也小跑着跟上了,走在旁边嘀嘀咕咕:“要不你作个一百首诗镇住全场,然后说沈家你罩着,给你个面子留条杨楼街给沈家...”

    沈雨说话之间抬头,发现他把胡子撕了,顿时一个激灵:

    “姓苏的,你疯了,疼不疼啊你?”

    曹华搓了搓下巴:“有点。”

    剑眉如墨,没了络腮胡打眼看去,估计年轻了十岁。

    沈雨眨了眨眼睛,许久才反应过来:“原来你胡子是假的,小苏姐说我还不信来着。”

    她偏头跟好奇宝宝的认真打量几眼:“你长的挺俊的,干嘛弄个大胡子,早知道你长这样....”

    说道这里便戛然而止。

    曹华偏过头轻笑道:“早知道怎样?”

    沈雨哼哼一声:“早知道你长这样,肯定不会拦着小苏姐,就当养个小白脸,也不亏。”

    说话之间走进了大厅。

    路过沈家的座位,沈雨便想停下和父亲引荐苏轼,哪想到姓苏的还再往前走。

    沈雨一愣,又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发什么呆,走过了,让我爹来介绍,这样才能给沈家面子....”

    叽叽喳喳,想把他拉住。

    沈大小姐完全没注意,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最前方坐着的几个豪门子弟和王睿站起来,脸色微僵。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认出了走进来的黑衣公子,噤若寒蝉的站起身。

    “曹都督...”

    王睿脸色微僵的抬手,看着迎面走来的曹太岁,和拉着曹太岁袖子的小不点,咽了口唾沫。

    显然打死没想到,个子不大的沈大小姐,抱了这么粗一条大象腿过来。

    就那小胳膊,抱的住吗?

    声音一出,大厅里剩下茫然的人也站起来了,就近的几人直接跪下见礼。

    “草民,见过曹都督...”

    沈雨总算是回过神,茫然左右看去,又看向身后,最后才望向旁边的曹华:

    “姓苏的,咋回事?”

    “不是来给你撑门面嘛?”

    曹华表情桀骜,走到最前方的几个椅子前,随意抬了抬下巴。

    万勤刚到东京,还没见过曹太岁,此时看向王睿,眼神询问这是谁?

    王睿脸色尴尬,连忙抬手示意他起身:

    “武安侯,曹华。”

    万勤愣了下,略一回想,脸色猛的一白。

    他急忙站起身,含笑道:“原来是曹都督大驾光临,小生有失远迎...”

    “滚!”曹华双眸微沉。

    万勤的话语戛然而止,国丈万殷在都得以礼相待,他一个贵妃的兄长,那里敢多说半句,连不满都没有,含笑点头让开了位置。

    沈大小姐目瞪口呆张着小嘴,还在左看右看,满眼不可思议和茫然。

    曹华也没打扰沈姑娘怀疑人生,大马金刀在上首坐下,打量着下方脸色发白的众人:

    “王睿,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王睿脸色微僵,硬着头皮走到跟前躬身:“武安侯,曹华。”

    “再上一句。”

    “曹都督。”

    曹华双眸一凝,转眼望向他:“我说,万贵妃的事。”

    王睿身子一僵,连忙俯首道:“嗯....万家要做首饰生意,得在京城打开局面,所以...

    ...所以我王家和李家,让出外城一半的地方,给万兄试手。”

    万勤眼前一亮,急忙抬手感谢:“王兄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

    瞧见曹太岁转眼望了过来,万勤又连忙闭了嘴。

    曹华靠在椅子上,点了点头:“王公子果然大方,不过万兄住在内城,离得比较远,不方便。”

    王睿额头的冷汗顿时下来了。

    首饰一行就靠着内城的王侯豪绅,若是把内城让出去,王家百年基业直接就除了名。

    他咬了咬牙,躬身道:“万兄,想来是方便的。”

    万勤也不是没脑子,开口打圆场:“方便方便,路程远些,无非起早个把时辰的事情。”

    王睿连忙点头,想了想:“曹都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要不在下做东...”

    “你配?”曹华皱了皱眉。

    王睿也觉得有些不识抬举,请曹太岁做客,万勤都不够格,得万国丈下帖子才算不失礼数,当下连忙道:

    “我不配。”

    曹华眨了眨眼睛,等了半天找不到由头发飙,也只能借题发挥:“公主与永和公主赵霏关系不错,赵霏驸马是沈家远亲,可惜英年早逝,你们俩今天,是觉得赵霏一个寡妇好欺负,还是不把赵官家放在眼里?”

    这帽子就扣的太大了。

    王睿直接就跪下了,颤声道:“都督,小的绝无此意。”

    万勤也是脸色发白,急忙欠身:“曹都督,在下...嗯...也是在和沈家商量。”

    曹华偏过头:“商量的如何?”

    “呃....”

    万勤脸色一僵,咬了咬牙:“永和公主寡居不易,王李两家划出来的铺子,便送两成给公主,当我万家的一番心意。”

    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可王睿那里敢说个不字,只能点头应和。

    曹华这才表情缓和下来,微微抬手:“有心了,我代永和公主说声谢谢。”

    “哪里哪里,应该的。”

    万勤松了口气,含笑点头坐下,到是没什么不自在,反着不是他万家吃亏,王李两家的外城,可比沈家在内城的地盘大的多。

    沈雨从始至终站在大厅中央,长着小嘴满眼茫然,渐渐的又变成了惶恐。

    沈员外倒是面露感激,望着闺女的背影,颇有中望子成龙的感觉。

    虽然曹太岁是因为赵霏过来的,可能和沈雨走一起,还动作亲昵,便说明了问题。

    咱这闺女,是真有出息,文中魁首苏轼,武中魁首曹华,全给抱上了。

    不过硬要让沈员外挑,还是曹太岁比较合适,毕竟曹太岁弄死苏轼和碾死蚂蚁没区别。

    曹华坐了片刻,大厅里一直鸦雀无声,好几个老头都快憋晕过去了也不敢咳嗦。

    他怕一不小心把人憋死,便站起身来:“你们继续,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众人如释重负,连忙躬身:

    “都督慢走。”

    “恭送都督。”

    曹华抬了抬手,便大步离去,与沈雨擦肩而过,他微微偏头:“沈姑娘,你发什么呆?”

    沈雨一个哆嗦,急急忙忙就转身跟着小跑出了门...

第一百九十章 螳螂捕蝉

    街道上马车小轿川流不息,衣衫渐厚的妇人携稚童在街边走走停停,也不乏附庸风雅的才子书生临栏赏景,折扇轻摇觉得太冷,又悻悻然收了回去。

    曹华身着黑袍,在街道缓步行走,虽无装饰,但骨子里的阴冷气质,还是让不少人敬而远之。

    街边飞檐之下,沈大小姐双手放在胸口,迈着小碎步,一副害怕模样远远的吊着,时而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再看什么东西,似乎是想跑却又不敢跑。

    良久后,沈雨终于鼓起了胆气,提着裙摆小跑追到后方不远,脸蛋儿涨红:

    “姓...姓苏的...你等等。”

    曹华偏过头:“沈姑娘,过夜得加钱。”

    “呸...不是,对不起...”

    沈雨缩着脖子走到跟前,都不敢抬头打量,小声嘀咕道:“姓苏的,你怎么装成曹太岁的,他们竟然信了。”

    曹华抬了抬眉毛:“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沈雨又不是傻子,扭捏许久,才放下缩在胸口的小手,微微欠身:

    “民女...见过曹大人...”

    说话吞吞吐吐,时而偷偷抬眼瞥一下,又连忙低下头。

    曹华呵呵一笑,继续沿着街道行走:“我做生意从来童叟无欺,既然收了出场费,自然要把事情摆平,不用放在心上。”

    “...谢谢...”

    沈雨小声回应了一句,跟在后面埋头行走。

    今天曹太岁开了口,便等同于成了沈家的靠山。

    商贾之家从来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王家傍上受宠的万贵妃便无人敢惹,茶叶丝绸之类大家,也最多和相爷太师手底下家族有些联系。

    商贾小道,那里敢奢求被朝堂巨擘郑重对待,像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可能都不知道手底下有哪几家商贾依附。

    而曹华,本就是凶名赫赫的京都太岁,上个月还把满朝文武收拾了一顿,在京城谁敢不卖他个面子。

    再往上一层,还有夜间天子薛九全,位居大内总管,宫中美人再天姿国色,也得有机会被圣上瞧见,得罪薛公公在冷宫洗一辈子衣裳,仙子下凡都出不了头,连万贵妃都得小心翼翼巴结着。

    现在曹太岁亲自出面给沈家做主,什么概念?

    沈家这是要发啊!

    可商人从来讲究利益,没有平白无故掉下来的馅饼。

    沈雨脑子聪明着,跟在后面慢慢吞吞,琢磨着曹太岁的目的。

    时间回溯,回到二月份,豆花铺子中。

    她当时穿着最喜欢的暖黄色罗裙,打扮的很漂亮,来了一句:

    “冯大娘,两碗豆花,带走。”

    当时铺子没人,只坐了个穷酸书生,罗里吧嗦和冯大娘说着话。

    这是第一次见到‘苏轼’。

    当时,她记得那个臭书生,眼神不怀好意,色咪咪的。

    于是她就来了句:“书呆子,你看什么看。”

    当时那个书生非但不恼火,还彬彬有礼的和她套近乎。

    念及此处,沈雨狐疑的打量着前方的京都阎王,满眼不可思议。

    以曹太岁的脾气,她当时那样说话,事后肯定人间蒸发。

    可这厮还一直缠着她套近乎,最后干脆合作一起开铺子帮她挣银子。

    京都太岁,会稀罕银子?

    堂堂武安侯,亲自下场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肯定不是图财,哪....

    沈雨又想起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身子猛的一僵,脸蛋儿又是纠结又是惶恐,嘀嘀咕咕也不知念叨些什么。

    曹华从脸色上便知道她在胡思乱想,抬手撑在墙上挡住去路。

    标准壁咚。

    可惜,他还没开口说话,就见沈大小姐浑然不觉的从胳膊下面走了过去,连头发都没碰到。

    呃...撑高了。

    沈雨还没他肩膀高,壁咚得用脚蹬在墙上。

    沈雨浑然不觉穿过后,才察觉不对劲,回神偏头看去,发现和京都太岁离的很近,一只胳膊撑在头顶上,那双吓死人的眼睛正意味莫名的盯着她。

    “呀——”

    沈雨吓的尖叫一声,直接靠在了墙上,双手抱住啥都没有的小胸脯,闭着眼睛语无伦次道:

    “姓苏的...不是,曹大人,我知道你对我倾慕已久,我..我...”

    “我什么我?”

    曹华低头打量,微微蹙眉:“你失心疯啊?”

    沈雨缩着脖子僵了半天,发现没被曹太岁辣手摧花后,才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嗯...曹大人,我没有看不上你的意思...你别杀我....打我也不行....”

    “.....?”

    曹华收手叉着腰,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姑娘的脑回路,想了想:

    “我打你做甚,咱们可是签过合同的。今天万家让出来的铺子,我分七成....”

    “凭什么!”

    沈雨立刻恼火,凶巴巴瞪着面前的男子,可马上又反应过来,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满脸委屈巴巴:“好...我知道了...凭你是京都太岁...”

    “这还差不多。”

    曹华满意点头,继续往杨楼街行去:“记得守口如瓶,不准告诉外人。”

    “晓得了...”

    沈雨在地上蹲了会儿,见他走远,才站起来继续跟着,小声嘀咕:

    “....曹大人,你图色可以,我一个弱女子也反抗不了,可千万不能图财,我沈家那点家当,都不够您塞牙缝的....“

    “沈姑娘,请你自重。”

    “嘿——”

    沈雨顿时恼火,叉着腰想了想,又抱着脑门蹲了下去:“我自重。”

    又走了一截。

    “曹大人,你可不能祸害小苏姐,她可怜着了,要是那天腻歪你和我说一声,我把她接回去,可不要找个地埋了....”

    “......”

    ------

    稍早之前。

    状元楼,许成简的宅院内。

    曹太岁走后,许成简一直哆哆嗦嗦的坐在椅子上,抱着孙女魂不守舍,显然受的惊吓还没消。

    吱呀—

    院门打开,几个带着斗笠的汉子陆续走了进来,在宅院前后仔细搜了一遍,才吹了声口哨。

    稍许。

    一顶小轿在院口停下,身着华服的蔡悠缓步走入了院子。

    下属搬来一张椅子,躬身道:“小的从早上一直盯着,方才刻意在周围弄出了动静,无人前来查看,黑羽卫的暗哨想来已经离开。”

    蔡悠缓缓点头,在椅子上坐下,几个汉子持着火把站在周围。

    小姑娘又哭了起来,蹲在地上不停的叫唤:“娘...娘....”

    许成简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颤声道:“蔡公子,老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蔡悠手持小孩玩耍的小鼓,叮叮咚咚的转了几圈,逗弄着哭泣不止的小姑娘:

    “把方才的情形,重复一遍。”

    许成简跪在地上,颤声道:“按照你的吩咐,拿着糖葫芦和丫儿在院子里等候,曹太岁孤身前来....”

    前后详细说完,包括曹太岁的表情变化,都详细描述了一遍。

    蔡悠安静听完,轻轻点头:“性若蛇蝎、沾之即死.....呵呵,京都太岁,没想到也有手软的时候。”

    许成简满头汗水,跪在地上:“事情已经办完,老朽的那些事情,还有我儿孙...”

    蔡悠眼神平淡,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身为朝堂命官烂赌成性,欠了赌坊七千两白银,最后以职务之便挪用衙门存银,我蔡悠岂能刻意包庇...”

    许成简浑身微震,俯首颤声道:“老朽知罪,只是...只是犬子自幼老实,孙儿不过三岁,老朽已经舍了这条贱命,如今从曹太岁手上活了下来,公子事先说好...”

    蔡悠摇头轻笑,将小鼓丢在了地上:“贪赃枉法,编造忤逆犯上之言,罪无可恕,等你绳之于法,我自会保你家小一世平安。”

    许成简浑身一震,趴在地上哀声道:“蔡大人,还请饶下官一命,写的那些东西,与谋逆无异...”

    蔡悠抬了抬手:“曹太岁不是已经绕了你一命,曹华向来依法从严,这次不追究,定然是觉得你写的那些东西没问题,你和司理院主官解释一番即可。”

    “这...”许成简满眼惊愕。

    蔡悠站起身来:“对了,赌档的账我已经给你勾掉,挪用的七千两银子你得找个去处,否则,曹太岁凭什么觉得你写的东西没问题?”

    话落,蔡悠勾了勾嘴角,便转身出了院子,乘坐小轿离去。

    许成简趴在地上浑身颤抖,旁边的孙女依旧啼哭不止。

    离开宅院后。

    师爷小跑到轿子跟前,沉声道:“公子果然料事如神,没想到曹太岁真的心慈手软没灭口。”

    “既然许成简没死,那肯定不止这一次,去查近半年被典魁司带走的人,挑选些听话的,好好关照一二。”

    “是。”

    师爷连忙点头。

    随后,小轿在巷子里渐行渐远...

第一百九十一章 雪花飘飘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不知不觉间,点点雪花自天空飘下,落在黑袍的肩膀上,又被手轻轻拍去。

    曹华走在巷子里,哼着曾经的小调,抬头看着灯火映照下的纷飞小雪,才察觉已经入了冬。

    今年的冬天,来的有点早。

    沈雨伸出小手接着几乎看不清的雪花:“下雪了。”

    兜兜转转,已经走到了杨楼街后方的巷子里,各家铺子的后楼挂着昏黄灯笼,给清幽小巷带来几朵朦胧微光。

    曹华停下哼唱,随口道:“又得冻死不少人。”

    沈雨小跑几步来到身旁,嘀咕道:“听说淮甸那边糟了旱灾,饿死了不少人,商会正在筹银子,你...咱们要不要捐点?”

    曹华见一向铁公鸡的沈雨说起这个,略显诧异:“你舍得?”

    沈雨满脸都写着舍不得:“你是京都太岁,总不能让你开口提了我再掏银子,到时候掏少了你发火咋办...”

    看来走了一路,沈大小姐总算缓过来,恢复了往日的真性情。

    曹华点了点头:“我正在考虑这个,考虑好了通知你。”

    沈雨小声嗯了下,倒是找不到话题了,既不敢离曹太岁太近,又不想和姓苏的疏远,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屁股后面,时不时偷偷瞄上一眼。

    沈大小姐个不高腿短,两步才能赶上曹华一步,所以曹华走的并不快。

    细细密密的小雪落在小巷,从天上落下的也只是冰粒,落在地上便化了,并么有产生积雪。

    从丰灵园出来走到杨楼街后方,夜色已深,一眼往过去星星点点的灯笼,人影萧条。

    曹华沿着巷子来到了茗楼的后方,顺手在砖墙上摸索,看看有没有环儿留下的纸条。以前也经常过来看看,不过自从张翔的事情过后环儿便没有留下信息。

    沈雨略显莫名,见他停下,便也跟着停下来,打量几眼茗楼:

    “喂...你不会想逛青楼吧,我...我要不要回避?”

    “不用,咱俩谁跟谁。”

    沈雨顿时紧张起来,暗想: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儿家,那有配男人逛青楼的道理...

    显然,她已经把数次带着曹华逛青楼的事情忘到了天涯海角。

    曹华在石墙上寻找片刻,找到一块松动的砖头,意外的发现今天放着一张纸条,写着:

    ‘蜀地来人,近日当心,谢已前去安抚,勿动杀念。”

    曹华眉头一皱,自然看明白了纸条的意思。西蜀那边有人过来,可能是针对他来的,谢怡君已经前去拦截,让他不要随便杀人。

    谢怡君不告而别已经有个把月,本以为已经回了西蜀,没想到是为了帮他拦刺客。

    曹华记下此事后,便把纸条收进的怀里,便在此时,一阵交谈声忽然从茗楼后门里传来,慢慢靠近:

    “师师,打赏也是我和苏公子的心意,没多少银子,你何必这般客气。”

    “小苏妹子如今当了掌柜,说话口气都不一样了,一万一千两,我都以为是要让我出阁,呵呵呵...说实话当天还在房间里等了许久,结果苏公子没过来,你也没过来...”

    “师师,你若真想见苏公子,我去和他说一声,不过...苏公子长的,嗯...”

    “其貌不扬?”

    “不是不是,苏公子长的...嗯,很俊的,只是打扮很随意...”

    细细碎碎,眨眼已经来到了后门口。

    曹华闪身躲到了院墙拐角,侧目瞧去,见沈雨愣在当场,又把她给拉了进来,顺便把胡子沾上了。

    ----

    茗楼后门处。

    苏香凝站在门外,和李师师说着些姐妹间的私房话。穿着水云长裙有几分单薄,脸上笑意盈盈。

    几句话后,她便欠身告辞。

    天上下着小雪,比较冷的缘故,苏香凝拉紧身上的披肩,呼了口白雾轻轻搓手,瞧着李师师离去的背影,也不知再想些什么,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十宝堂走。

    走出几步,苏香凝看向上方灯笼照映处的细密雪花,抬手接了少许,远远看去,亭亭玉立如一朵白莲。

    或许是一个人过日子确实无聊,她走走停停,时而抬头,时而背手,漫无目的在巷子里行走,不紧不慢。

    转过墙角,正准备回到街对面的铺子,却发现身旁的墙上靠着个黑袍男人。旁边还蹲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

    “呀—”

    苏香凝起初茫然,反应过来吓的一抖:“苏公子..雨儿...你们俩?”

    曹华靠在墙上,随口解释:“怕你走夜路害怕,和沈姑娘过来接你。”

    “是嘛....”

    苏香凝转头看向街对面近在咫尺的十宝堂,又打量表情尴尬的沈雨几眼。

    孤男寡女,大晚上在小巷子里....

    苏香凝脸色古怪,显然是想歪了。

    曹华颇为无奈:“别瞎想,我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沈雨连忙点头,不过马上就反应过来。

    饥不择食?

    沈雨眼睛一瞪,岔子小腰怒声道:“姓苏的,你什么意思?”

    曹华咳嗽一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苏香凝知道二人见面就斗嘴,连忙岔开话题:“外面冷,进屋说话....方才师师又提起打赏的事情,话里话外都是想见你...”

    “不方便,等有机会我自会去见她...”

    曹华与她随意闲聊,来到了十宝堂二楼的账房内。

    沈雨不敢打扰曹太岁的雅兴,以瞌睡了为理由,急急忙忙就跑到了三楼的睡房里躲着。

    苏香凝端来了一壶茶水,在小桌旁坐下,说着铺子里的事情,时而看看窗外的雪花。

    侧脸唯美,却带着几分恍惚。

    曹华端着热茶,正在思索今天的事情,见她神色不对,开口询问:

    “苏姑娘怎么了,有心事?”

    苏香凝思索少许,却又是摇头轻笑:“只是想家了,小时候下雪天,经常趴在窗台上看,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习惯,只是不知为何,今年的雪看起来很漂亮。”

    曾经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如今安定下来,有了一份自己的小产业,再回想起小时候心情自然不一样。

    曹华想了想:“你家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的...”

    苏香凝纤手轻拂耳畔发丝,声音幽幽:“都是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提的。”

    曹华也不多问,转眼看向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账房,却意外发现桌上放着一本画册,打开着,上面写出一句:

    ‘云髻乱颤肤如雪,手握长龙扣玉门’

第一百九十二章 波澜不惊

    苏香凝本来没注意,此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这本画册。

    苏香凝俏脸儿顿时红彤彤的,手忙脚乱的跑过去把画册合上,吱吱呜呜道:

    “雨儿...雨儿早上在这里让我给她打扮,定然是她..她乱翻...”

    “是嘛?”

    曹华挑了挑眉毛,半点不信。

    苏香凝窘迫至极,把画册扔到柜子里,手脚无处安放,脸儿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刹那间已经双眸朦胧:“苏公子...我..我..”

    “没事,我不介意。”

    “...啊?”

    苏香凝满眼错愕,知道被误会了,脸上更是焦急:

    “苏公子,这不是我的,我....”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苏香凝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暗道:如今被撞个正着,定然被误会了,这可怎么办...

    曹华见她都快急哭了,当下也适可而止:

    “我知道你没看过,不用放在心上。”

    苏香凝半信半疑的点头,心里窘迫难言,只能岔开话题:“方才..方才和师师学了首新曲子,公子想不想听。”

    “好。”

    曹华颇为好笑的点头。

    接下来,便是幽幽的琵琶声传出,不过哪怕是外行,也能听出声音有些抖,不太稳。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娇喉婉转,清幽房间之内,女子怀抱琵琶,唱着这首名满大江南北的小曲。

    曹华喝了两杯茶,手指轻敲桌案,也跟着来了两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五音不全。

    苏香凝顿时憋不住,歌声停止,掩嘴轻笑起来,许久才微微嗔了他一眼:“苏公子,你这曲子唱的,嗯...怎么说了...”

    “你唱歌要钱,我唱歌要命。”

    曹华并非声乐专业出生,只图个开心自然不计较。

    听了一首小曲,曹华想了想:“明天你和宋掌柜说一声,以我的名义捐些银钱给淮甸受灾的百姓。”

    苏香凝抱着琵琶停下歌声,缓缓点头:“苏公子准备捐多少?”

    曹华算了一下,截至目前攒下了近三十万两白银,给了西蜀十万两,目前手上剩下的不足二十万两。他沉思少许:“十万两。”

    “啊!”苏香凝错愕片刻,才勾着耳畔垂下的几缕青丝,腼腆一笑:

    “苏公子...你也太大方了些,妾身本来还想搭上一点儿...”

    曹华轻轻摆手:“我花银子有目的,不是往水里扔,你别跟着瞎糟蹋银子。”

    苏香凝抿了抿嘴,‘哦’了一声:“知道啦,听公子安排便是...”

    温温顺顺,像极了受气小媳妇。

    “年关之前比较忙,可能没时间过来,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沈雨说即可。”曹华看天色不早,放下了茶杯。

    苏香凝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不舍,沉默许久,才轻声道:“外面下雪,天黑路滑,要不...”

    曹华脚步一顿,回头抬了抬眉毛:“怎么?”

    苏香凝连忙垂下眼帘,脸儿微红,小声道:“要不...我送送公子...”

    “我还以为要留本公子过夜,白高兴一场。”

    曹华耸耸肩膀,打趣一声,便独自离开了十宝堂。

    苏香凝脸色顿时涨红,待他走了许久才缓过来,轻轻啐了一口,有些无地自容。

    安抚好心乱如麻的情绪,苏香凝收拾玩茶具账册,洗漱干净后,来到楼上的睡房。

    打开房门,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啪—

    房门猛地关上。

    苏香凝吓的一哆嗦,转眼瞧去,却见沈雨满脸惊慌失措把门栓插上了。

    “雨儿,你做甚?”

    苏香凝茫然回首,略显不解。

    沈雨拍着小胸脯大口喘息,靠着房门蹲下来,半天才忍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惊一乍的道:

    “小苏姐,出大事儿了,我们俩怕是...怕是被人盯上了。”

    “嗯?”

    苏香凝本就胆子小,略显紧张的跑过去蹲在跟前,看着脸色不停变幻的沈雨:“出什么事了?”

    “你知道今天在奉灵园发生了什么嘛?”

    沈雨小脸上满是惊恐,不停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生怕曹太岁去而复返。

    “发生了什么,王家打压你了?”

    “何止,王家让我把内城的铺子全让出去,还对我爹冷颜相待。”

    沈雨想起来就心里恼火,咬牙切齿道:“还有姓王的那臭女人,到处说我嫁不出去,可气人了。”

    “然后了?”苏香凝认真了几分,沈家对她恩情不小,这可是大麻烦,

    “然后....”

    沈雨神色一变,低下头去,嘟了嘟嘴:“然后姓苏的就过来了,轻描淡写的走进去,整个奉灵圆的人全跪下磕头,王睿那厮刚刚还趾高气昂,见到姓苏的就跪下了,还有那姓万的...”

    沈雨现在想起,心里还碰碰跳个不停,站身起来,学着曹太岁的动作抬了抬下巴:

    “滚!就这么一个字,万贵妃的亲哥,屁都不敢放就点头哈腰的站到了旁边。”

    然后沈雨又跑到凳子坐着,气势颇足:“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然后王睿就把外城让了一半出来,还要请姓苏的吃饭,你猜姓苏的说什么?”

    苏香凝坐在桌旁,用手撑着下巴认真聆听:“没空?”

    “错了!”

    沈大小姐越说越激动,双臂环胸,挑了挑小眉毛:“你配?就两个字!王睿当场就五体投地,来了句‘我不配’哈哈哈哈哈....她妹脸都绿了,还不敢出声....笑死我了...”

    “哦。”苏香凝颇为有趣的点点头:“然后了?”

    “啊....然后?”

    沈雨扬眉吐气的表情一僵,跑到桌子跟前摸了摸苏香凝的额头:“小苏姐,你难道就不奇怪?姓苏的一个书生,那来这么大的架子?”

    苏香凝眨了眨眼睛:“他...好像一直架子挺大。”

    “不是...”沈雨有些着急,左右打量许久,确定房间外没人,才凑到跟前神神秘秘的说到:“姓苏的是假货,他...是京都太岁曹华!”

    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沈雨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软了,跑到床上扭了扭去。

    “哦...是嘛...”苏香凝走到床边,解开了腰间系带褪下裙子,只着贴身的绯色肚兜和亵裤,天冷的缘故轻抚胳膊,看着横着躺在床上的沈雨:“你往里面睡些。”

    “什么??”沈雨一头翻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苏姐,曹华!京都太岁,和我们一起呆了半年,这么大的事情..你..你不害怕?”

    苏香凝坐在床上,把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靠着床头梳理头发:“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苏公子都把我降的服服帖帖,换成曹太岁不也一样,怕有什么用。”

    “不一样。”

    沈雨把梳子抢过来,直接骑到了苏香凝的修长双腿上,摇晃着她的细嫩香肩:“姓苏的是读书人,讲道理的,曹太岁出名的不讲理,到时候把你...”

    说着,沈雨就开始撕衣服,把她的绯红肚兜扯了下来,刹那间春光乍泄。

    “呀——”苏香凝连忙抱住胸口,又气又脑的推开沈姑娘的小手:“雨儿,你疯了不成...”

    “我你能挡住,要是换成曹太岁,你敢动一下嘛?”沈雨一瞪眼睛,学着曹华的模样。

    “不敢...”苏香凝脸儿一红,她又不是没被按住过,深有体会,根本不敢动。

    “那不就得了。”

    沈雨躺下来,抱着苏香凝的胳膊在被子里蹭来蹭去,哭丧着脸道:“这可怎么办,我...我个子这么小,他那么高,肯定推不动,万一...哼哼~~...我不活了....”

    苏香凝侧身抱着胸口,略显无奈:“雨儿,习惯就好。”

    “小苏姐,你是不是已经被他...”

    “没有,别瞎想,睡觉。”

    “哼——不过...不过姓曹的真的好厉害,名不虚传,你今天是没瞧见,可扬眉吐气了...”

    “嗯。”

    “他没胡子,长的真俊,小苏姐你肯定是看上了他的美色和权势,才什么都依着他...”

    “嗯...呸,再乱说挠你痒痒了....”

    嘻嘻哈哈,声音减小,窗外之剩下风声与落雪....

第一百九十三章 蜀地悍勇

    汴京外城,广济码头。

    广济码头本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自从上次郑家兄弟的事情被清洗一次后,大半地头蛇都逃的干干净净,在此隐藏的江湖人也走了不少,只剩下脚夫和船工。

    通往码头的狭窄的小街上,因为下雪的缘故有些泥泞。

    风雪飘过,一艘货船在码头停靠,十几个船工打扮的汉子从上面下,为首的身材高大,背着布袋看模样装着长棍,后面几人也是带着兵器,用布包裹,乔装成四方行走的商旅。

    长年有江湖人从这里进来,小街上的人都是司空见惯,光看气势都知道绝非船工。

    几个汉子来到了集市后方的一座小客栈内,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后,便在此住下了。

    客栈里没有外人,包道乙和方兴取下了头上的斗笠,脸色阴沉。

    上次入京折损了所有弟兄,就他俩逃出生天。

    包道乙本想带着方兴原路折返,知晓西蜀的人过来后,便改道前往的许昌会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京都。

    在客栈里找了个桌子坐下,桌上放着酒食,大快朵颐之时,方兴看向旁边眉头紧锁的壮硕汉子:“陈大哥,根据打探的消息,过几天朝廷的贵人出城赏雪,黑羽卫会随行护卫,这倒是个机会。”

    旁边的汉子名为陈铁铉,西蜀的反贼首领陈松年轻时使得一手好枪,谢怡君的诸多授业之师中,也属受到陈松的影响最大。陈铁铉是陈松的大儿子,得了一身真传,没有谢怡君名气那么大,但真打起来也是四六开的局面,放在江湖上绝对是宗师级的高手。

    陈铁铉喝了口温热的酒水:“听说是几个妃子公主出游,护卫必然森严,这时候动手有些急,而且谢师妹...”

    包道乙听见谢怡君的名字,便升起几分怒意:“谢怡君已经投了朝堂,和我等不是一路人。”

    陈铁玄微微皱眉:“包天师,你说谢师妹和曹太岁勾搭在了一起,无凭无据,让我等如何相信?”

    包天师一拂道袍,此时还有几分怨气:“朝廷设计袭杀我等,曹华和谢怡君两人带着黑羽卫过来,直接打杀了我手下全部弟兄...”

    “你放屁,谢怡君什么身份,岂会和曹贼勾搭在一起...”

    “对啊,谢头领的武艺无人不知...”

    “谢头领要杀你们,何须要曹华帮忙,包道乙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陈铁铉摆了摆手:“包天师,并非兄弟我看不起你,就你十余号人,落在曹华和谢师妹手里,别说跑到许昌,跑出门口都是你本事大。”

    话很无礼,但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包道乙听到这话也没生气,本就是侥幸才活着出来,他皱眉道:“方兴,你和陈兄弟认识,你来说。”

    方兴年岁不大,是方百花的侄子,年幼之时去过陈家一次,和陈铁铉也算认识,此时略显恼火的道:“当时我亲眼看见曹太岁握着谢师姐的手喊夫人,谢师姐也没说什么...”

    陈铁铉眼中显出几分阴沉:“谢师妹的脾气我知晓,绝不可能降了朝廷,肯定是被曹太岁威胁迫害,才会这般...哼..”‘亲密’两个字没有说出来。

    谢怡君在西蜀声望极高,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喜欢的,只是谢怡君喜欢文弱书生对一帮糙汉子不感兴趣,而且他们也打不过谢怡君,才没人表露心意,陈铁铉也一样。

    如今得知谢怡君糟了曹太岁的毒手,跟着陈铁铉过来的汉子顿时焦急:“谢头领到东京刺杀曹太岁近一年,其间半年都没消息传回来,倒是真有可能遭了曹太岁的毒手,若真如方兄弟所说,恐怕...”

    世间女子再贞烈,也扛不住某些丧尽天良的手段,谢怡君很可能打不过曹华,若是被抓住折磨半年,能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陈铁铉脸色微沉:“别瞎想,以谢师妹的性子,就是死也不可能服软,此次过来便是怕谢师妹出了事情,既然谢师妹还在东京,无论如何我等也要去会会曹太岁...”

    就在众人说话间,客栈外的低矮巷子响起马蹄声。

    众人偏头看去,却见一位披着红披风的女子,直接冲了过来,寒风凛冽,披风随和飘荡,配上高头大马英姿飒爽。

    “谢师妹?!”

    陈铁铉顿时错愕,继而又大喜,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包道乙方兴却是脸色微变,持着刀兵起身如临大敌。

    “陈大哥。”

    谢怡君从马背翻身而下,稳稳落在地上,牵着马匹走到了客栈大门口。

    这个把月她在许昌汴京之间跑了好几趟,才找到西蜀兄弟的行踪,长途奔波,风尘稍微遮掩了女子本身的美艳,呼着白雾,显然赶过来很着急。

    近一年未见陈铁铉,谢怡君也有几分欣喜:“陈大哥,听闻你们为了救我而来,实在是有心了,不过我没事,这半年去了梁山一趟,忘了给西蜀传书信。”

    陈铁铉见到她安然无恙,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了下来,皱眉道:

    “怡君,伯母一直担忧你的安危,这性子以后得改改...”

    说话间,二人进入客栈。

    谢怡君扫去肩膀上的风雪,看到屋里的包道乙和方兴,眉头微微一皱:“方兴,你应该回江南,为何还在此处?”

    方兴略显紧张,起身行了个礼:“我也是担心师姐的安危,而且姑姑的仇未报,我等岂能无功而返...”

    谢怡君跑了个来回寻找,便是为了阻止这些人去对付曹华,此时开口制止:“你们杀不了曹华。”

    “谢姑娘。”

    包道乙上次吃了亏,心里还有机会怨气,虽然没有翻脸,但陈铁铉在,他的语气还是重了几分:

    “你年初为了给方百花报仇入京,这份恩情我等记在心里。我入东京便是为了报仇,哪怕被你打杀了弟兄,猜测你可能被曹太岁抓住,也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救你。我等知道曹华武艺高强,可只要有你相助,又不是没有机会,何来杀不了一说?”

    谢怡君一时语塞,想了想,在客栈里坐下,看着周围的江湖弟兄:“我没有被曹华抓住,更不畏惧他的武艺,但...但这件事说来话长...”

    方兴年轻气盛,又身怀生死大仇,此时略显焦急的在谢怡君跟前坐下:“谢师姐,是不是曹太岁胁迫你?你嫉恶如仇的性子天下间何人不知,岂能屈服与...”

    “住嘴!”

    谢怡君脾气本就暴躁,闻言一拍桌子。

    陈铁铉认识谢怡君许多年,此时也察觉到了她和以前有些变化,皱眉在旁边坐下:“怡君,某非那曹太岁真...”

    “没有。”谢怡君眼中显出几分恼火,扫了眼屋里的人,轻声道:“我和曹华打了一架,没打过,之后便走了,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包道乙眼神微眯,沉声道:“既然如此,我等合力诛杀曹太岁有何不可?上次我见谢姑娘与曹华在别院中以夫妻相称,还对我等痛下杀手,可不像是生死仇敌。”

    “你!”

    谢怡君自然难以辩驳,她总不能说曹华是个好人,还亲过她。

    “我谢怡君行事从来堂堂正正,没你们说的那么不堪,杀曹华的事情我劝你们放下,不然...”

    语气不善,看到包道乙如同蝼蚁。

    陈铁铉见她坚持袒护曹太岁,略显恼火:“怡君,上次都不认识,你帮着曹太岁对包兄弟等人动手也罢,现在都亮明了身份,你岂能如此威胁自己人?”

    谢怡君根本没法解释,站起身来冷眼望向众人:“若是信我,便听我一句劝,若是不信,便别怪我不讲道义。”

    此时,连方兴都看出谢怡君神色不对,只是这句话都放了出来,自然不好再多说,只能略显愤懑的坐下。

    谢怡君吸了口气,见众人不再多说,便转身走向客栈后方:

    “陈大哥,你随我过来。”

    陈铁铉同样满肚子疑惑,当着外人面不好提,跟着谢怡君来到了客栈后方的柴房附近,待周围无人之时,他才皱眉道:“怡君,近一年未见,你和曹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怡君背对着他,只是看着院落中的落雪:“没什么,只是曹华并非你我想象的那般简单。”

    陈铁铉知道她的脾气,没有再问,想了想:“伯母近来身体不好,一直担心你的安危,只要你没事就好。”

    提起远在西蜀的娘亲,谢怡君神色缓和了少许,微微低头思索片刻,从腰间取出来一个布袋,递给了陈铁铉:“带着兄弟们回去吧,有这些足够我们过个好年。”

    陈铁铉接过布袋打开,却见里面装着满满的银票。

    他知道谢怡君从不做打家劫舍的事情,不由蹙眉:“怡君,这笔银子,从何而来?”

    谢怡君考虑片刻:“是曹华给的,我与他有个约定,西蜀今后按兵不动...”

    “你投了曹华?”

    陈铁铉勃然大怒,西蜀扯起起义大旗,便是要造反。而曹华是皇帝的亲信,这收了银子又答应曹华按兵不动,岂不成了为曹华做事。

    谢怡君知道他会恼火:“我没有投朝廷,只是觉得曹华有可能归顺西蜀,才答应他。”

    “笑话。”

    陈铁铉眉头紧蹙:“曹华与西蜀的父老有不共戴天之仇暂且不说,他位极人臣手握大权,岂会看得上西蜀这小地方。莫名给你这么大一笔银子,又让你带话让西蜀按兵不动,你...”

    说到这里,陈铁铉一惊;“莫非你真和曹华见了几面,便对他有了情愫?我看包天师说的可不像是假话,近一年来你音讯全无...”

    “我没有。”

    谢怡君冷冷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回了院子:“我和曹华有仇,答应他,也不过是想给西蜀弟兄换一笔军饷。”

    陈铁铉提着手上的布袋:“如今银子已经到手,又有包天师等人相助,我等合力杀了曹华即可,何必听他的指挥?”

    谢怡君声音冷了下来:“陈大哥,我敬你和陈伯父才与你解释,你若一意孤行,别怪我事先没提醒过你。”

    “你...”

    陈铁铉咬了咬牙,沉默许久,终究是吐了口浊气:“算了,一年没见,兄弟伙都挺想你,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日后我自会和陈伯父解释。”

    谢怡君也不想撕破脸皮,当下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客栈大厅。

    两人擦肩而过。

    便在此时,表情柔和的陈铁铉随意抬手,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猛劈下。

    谢怡君对这位兄长没有半点防备,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

    嘭—

    一声轻响,谢怡君眼中带着几分错愕愤怒,便软到了下去。

    客栈内,听到动静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软到在地上的谢怡君,皆是不明所以:

    “陈大哥,你这是?”

    “谢师妹对曹太岁刻意袒护,定然是有隐情,我等既然到了东京,怡君又安然无恙,便去会一会曹太岁,能杀最好,不能杀,也算没白跑一趟。”

    方兴闻言脸色大喜,连忙抱拳致谢:“还是陈大哥重义气,我在这代家父感谢您的大恩。”

    陈铁铉摇了摇头,看向昏迷的谢怡君:“若是以前,谢师妹必然义不容辞,这次出门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们别往心里去。”

    接下来,几人把谢怡君送回了房间,开始商量过几天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可是我大姨子!

    突如其来的小雪,让东京城池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杨楼街的繁华不改,但终究是变了些模样,来往的仕女都披着披风,也有些许贪玩的孩童,捏着雪球在街上奔跑。

    就在这瑞雪兆丰年的气氛中,一个重磅消息在京城之内炸开。

    万宝楼苏轼苏公子,得知淮甸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倾家荡产凑足十万两白银,购买米粮棉衣送去淮甸,以解百姓燃眉之急。

    苏轼只是孤身一人,竟然比整个京都商贾凑出来的银子还要多,得知消息的文人士子、王侯乡绅,皆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事如疾风,刹那刮遍大街小巷,小到贩夫走卒,大道王侯将相,都在称赞苏轼为当活菩萨。

    本就是一枝独秀的大才子,各大诗会文会,甚至开始研究‘苏学’,有名望的大儒也送了不少招牌、中堂之内的过来,盛赞苏公子的仁善无双。

    国子监的一帮老夫子,还煞有其事的探讨苏轼当不当的起‘圣贤’二字。

    结果自然是当不起,不过真君子当之无愧,若苏轼这样的人都当不起君子,大宋朝上下就全是小人了。

    每天到万宝楼求见的人络绎不绝,可惜‘苏公子’以不求虚名为由全部推拒,顺便给‘草尖’打了折,销量又创下新高。

    现在文人士子腰杆也硬了,顶着个‘草尖’视为身份的象征,根本不怕曹贼借题发挥。

    毕竟苏轼这么大的贤名,天子都得以礼相待表示爱才之心,曹贼若还敢动苏轼,就是跟整个大宋朝过不去。

    曹贼看在眼里,暖在心扉。

    更让他心暖的是陈姑娘,得知他拿出半数家财捐给朝堂赈灾后,感动的都快哭了,第一次老老实实没反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忙完了这件小事,曹华回到了侯爷府。

    穿过廊道,可见些许丫鬟在院子里嬉戏,不少人都在窗口打量初雪的美景。

    瞧见驸马爷走了过来,丫鬟又连忙恭敬的站好,等着他过去。

    因为人多,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若所有丫鬟都变成玉堂那样,估计家里会变成猴山。

    没有在前宅停留,缓步走到后宅中,远远便听到一串清脆的声音:

    “自摸,清一色满码,公主输五十文钱...”

    “玉堂,你有完没完...”

    “无妨的,游戏罢了。”

    最后的女人声音略显成熟,是赵霏。

    走到窗口侧目瞧去,却见洛儿裹得很严实坐在桌子上首,竖着妇人髻,怕冷的缘故,把小脸都藏在毛茸茸的狐裘里面,时不时还搓搓手。

    赵霏身段珠圆玉润或许是更保暖些,只穿着罗裙外搭暖黄色披肩,坐在洛儿身边,若光论姿色,比年纪不大尚未展露女人风采又怕冷的洛儿美艳许多。

    曹华站在窗口瞧去,正好看见背对着窗户的赵霏,坐姿端正,导致裙子绷得有些紧,腰下画出一个充满张力的弧度,水蜜桃似的很饱满。

    这么一对比,旁边尚未发育好的玉堂就可怜多了,前后都没啥肉,看样子得给她开小灶补补。

    正蹙眉思索间,绿珠抬眼便发现了他,连忙起身开口:

    “公子回来了。”

    赵天洛闻言站起身:“相公。”

    赵霏回头瞧了一眼,微微颔首示意:“见过曹驸马。”

    “你们继续玩,我就过来看看。”

    曹华没有打扰雅兴的意思,准备离开。

    只是绿珠再输下去就得脱衣服了,此时瞧见了救星,连忙起身:

    “公子,你来吧。”

    曹华见绿珠都快哭了,屋里几个丫鬟怕也早已经败阵,便来到屋里坐下。

    玉堂方才还很收敛,此时有公子在旁边,顿时就放松了不少,嘻嘻笑道:

    “公子,你带够银子没,待会若是输给公主掏不起银子...”

    “就拿你抵账。”曹华顺口教训了一句。

    赵霏很喜欢小玉堂,闻言轻声打岔:“曹驸马,玉堂挺懂事,你莫要教训她了。”

    赵天洛码着木头雕刻的麻将,摇头轻笑:“霏儿姐,你是没见过玉堂调皮的样子,能把相公气的火冒三丈,有时候我都为她提心吊胆。”

    这说的,自然是上次玉堂胆大包天跑到赵天洛跟前讲《水浒传》。

    玉堂倒是颇为委屈,瞧了公子一眼,小声嘀咕:“我很听话的...”

    “不要说和麻将无关的话!”曹华摇头轻笑。

    玉堂悄悄吐了吐舌头。

    打了一圈,输给小玉堂两百文整。

    曹华觉得有些无聊,便看向旁边的赵天洛:“娘子很冷?”

    “嗯,还好啦。”

    赵天洛颔首轻笑,望了望旁边的赵霏,觉得不能冷落的这个姐姐,便轻声道:

    “听说金明池的雪景不错,明天我和霏儿姐去赏景,宫里几位娘娘也会去,相公你...”

    赵霏颇为好笑:“皇后出宫,自然是你相公跟随护卫,这还用问?”

    赵天洛才想起这茬,听见赵霏这般打趣,脸红了下:“我倒是忘了。”

    赵霏打量坐在对家的曹华几眼,又看向赵天洛,觉得二人根本不像恩爱夫妻。眼睛转了转,开口说道:“听闻杨楼街的万宝楼又出了新款簪子,洛儿每次都会买上一套,曹驸马你有时候啊,也要表示一下。”

    话有两层意思,听在赵天洛耳朵里,自然是让曹华上点心送她东西。

    而曹华却是知道,赵霏这是再说他瞒着身份不说,还赚自己夫人的银子,心不诚。

    曹华呵呵一笑:“谢霏儿姐提醒,明天就去万宝楼选套最好的簪子。”

    听见这话,赵天洛倒是紧张起来:“相公,你可莫要为难苏公子。”

    曹华点了点头:“自然不会。”

    “要给银子,不能白拿,苏公子为了赈灾捐了十万两白银...”

    赵天洛认真叮嘱,想了想,又觉得万宝楼的簪子太贵,相公俸禄不多恐怕买不起一套,又说道:“还是算了,改天我自己去吧。”

    “无妨,我去即可,这是我这当相公应该做的...”

    越是这么说,赵天洛越是紧张,生怕曹华又带着几百黑羽卫上门买东西,到时候恐怕相公敢给,万宝楼都不敢要。

    她正想继续叮嘱曹华不要乱来,忽然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看向曹华。

    睫毛微颤,脸色微红,还...带着几丝羞愤!

    曹华莫名其妙,微微蹙眉:“娘子,怎么了?”

    “没...没什么...”

    赵天洛偏开眼神,只是看着麻将,不再说话。

    因为天气冷,桌子上盖着毯子,四人的双腿都放在毯子里,没人能瞧见下方的动静。

    曹华略显莫名,以为赵天洛又想到他迫害‘苏轼’的场景,略显无奈的:

    “放心,我不会对苏轼怎....么...样....”

    说话间,忽然察觉小腿内侧被蹭了下,动作轻柔,带着几分挑逗。

    什么鬼?

    曹华眨了眨眼睛,望向旁边的娘子,却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洛儿?

    曹华又看向右手边的玉堂,哪想到玉堂把牌一推:

    “胡了,满码,公子输五十文。”

    也不是玉堂!

    曹华微微蹙眉,抬眼看向对面的赵霏。

    脸儿微圆的赵霏,此时略显局促,虽然全神贯注的看着麻将,但脸颊上明显有几分异样潮红。

    察觉他的眼神,赵霏还抬头瞄了一眼,带着几分莫名意味。

    “......”

    曹华咳嗽一声,只能当做没发生过。

    推牌,码牌。

    赵霏手有点抖,眼神也有分飘忽,连牌不够‘小相公’了都没发现。

    曹华满脸古怪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只是心不在焉的给玉堂送钱。

    哪想到没过一圈,脚尖忽然被踩住了,还轻微的拧了下。

    他抬眼看去,却见赵霏眼中显出几分恼火,踩在脚尖上的小绣鞋也加重了几分。

    他微微蹙眉,就差摊开手问:

    你想做甚?你可是我大姨子!

    只是赵霏低下头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稍许。

    曹华正满脑袋问号的码牌,小腿被轻轻踢了下,不久后,又被小绣鞋踩住脚尖,用力拧了下。

    赵霏头垂的很低,看不到表情,只是轻轻咳了一声。

    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曹华眼神微沉,抬脚踩住了那只绣鞋。

    “呜—”

    赵霏珠圆玉润的身子一抖,差点叫出声来。

    赵天洛莫名其妙,偏头看向她:“霏儿姐,怎么了?”

    “没什么,打错牌了...”

    赵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勾了勾耳畔的发丝。

    曹华心里冷笑,踩住那只绣鞋不放,有学有样的轻拧了下。

    赵霏眼神五味杂陈,抬眼狠狠瞪了一眼,又示意旁边的赵天洛。

    曹华眼睛微眯眼,暗道:你还知道我老婆在跟前?

    见她知道了分寸,便松开了脚。

    推牌,码牌。

    只可惜,没过多久,他的脚又被踩住了,这次还变本加厉的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九筒!”

    曹华把牌重重放在桌子上,看向对面脸色绯红难以掩饰的赵霏。

    常言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被个风娇水媚的小寡妇这么挑逗,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当他京都太岁是没见过世面的青涩书生?

    曹华眼神微冷,右脚踩住那只绣鞋,左脚顺着柔腻腿肚缓缓向上,朝着腿根滑去,摁在柔软丰盈之上,轻轻揉了揉...

    莫名的触感,让人心中一荡。

    “呜——”

    赵霏身体猛地一颤,丰润双腿夹住靴子,呼吸急促,那有心思再打麻将。

    把手伸到桌子下,死死摁住裙下那只靴子,想要推开。

    赵天洛微微蹙眉,关心道:“霏儿姐,怎么了?”

    赵霏满脸窘迫,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那里敢明说,急急慌慌道:“洛儿,我..我有点头晕,去你房中休息会儿...”

    赵天洛微微点头,便唤来丫鬟把赵霏送回了房间。

    曹华摇头轻笑,正想叫寒儿过来补位,手臂赵天洛抓住了。

    他回过头来,却见赵天洛眼中带着几分恼火:“玉堂,你先出去。”

    玉堂意犹未尽,略显可惜的抱着一大堆铜钱走了出去。

    赵天洛这才冷冷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这奸贼,怎么敢...怎么敢在霏儿姐眼皮子底下对我...”

    曹华眨了眨眼睛:“娘子,我对你怎么了?”

    赵天洛顿时语塞,她那里好意思说被人挑逗,咬牙切齿许久,也只能气闷道:

    “你做的事,你自己知道。”

    说着便裹进了狐裘,起身快步走出去,行走的时候身体有些颤抖。

    “嘿——”

    曹华看着人去楼空的屋子,摊开双手,更是莫名其妙...

第一百九十五章 姐妹闲谈

    “公子,我错了...”

    书房内,玉堂捏着耳朵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嘟着嘴,瞧见公子满脸严肃,又往桌子底下挪了挪。

    曹华蹲在地上手持戒尺,偏头看着桌子下面的小玉堂:“你胆子是越来越肥,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

    玉堂穿着小袄,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小声嘀咕:

    “自学成才。”

    “.....”

    曹华吸了口气,拿戒尺敲着地面,沉声道:“你给我出来,今天不好好教教你,你还不得上天..”

    “公子~”玉堂又往桌子底下缩了些,小声道:“我也是看公子和夫人分房睡,所以才...”

    啪—

    曹华用戒尺在地上敲了下:“你还好意思说,你蹭谁不好蹭赵霏?这要是传出去,公子我还做不做人了?”

    玉堂一愣,眨了眨大眼睛:“我..我没有,我就蹭了公子和夫人几下。”

    “还敢狡辩!”曹华眼神微冷,抬手就要把玉堂拉出来打手板。

    玉堂又怕又急,从桌子另一头钻出来,委屈巴巴带着哭腔:“公子,我真没有...”

    曹华打量片刻,觉得玉堂确实不像是说假话,那方才赵霏踩他脚啥意思?

    玉堂趁着他蹙眉思索,挪动小碎步便准备朝着门外偷溜,跨出门口后,便如脱缰野马般的跑掉了。

    “这死丫头...”

    --------

    后宅,赵天洛的睡房中,一个小暖炉搁在软榻旁,两个公主并肩坐在一起。

    赵天洛自幼生活在江南,从小便很怕冷,到了汴京后有些受不了这天气,早早便用上了暖炉,烧的的是木炭略微有些烟味。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把门窗都关着免得冷气进入屋里,没想到把相公吓的不轻,认真警告解释了一番什么‘二氧化碳中毒’,赵天洛虽然听不大明白,但也是照做了,之后都把窗户打开通风透气。

    想起每天早出晚归的相公,赵天洛便幽幽叹了口气。

    旁边的赵霏本就心弦紧绷,珠圆玉润的身子似是怕冷,偶尔还抖一下,手儿掩在小腹上。听见一向性子傲的表妹叹气,她偏过头询问:“洛儿,怎么了?”

    赵天洛摇了摇头,把手缩在狐裘里,想了想:“霏儿姐,我原本...嗯,也猜测过嫁进来的情况,不屑一顾、置之不理甚至拳脚加身,结果一样都没有发生。如今以夫妻身份相处两个月,渐渐习惯后,忽然发现与一般的官宦之家没有区别。

    丈夫每天早出晚归去衙门任职,妻子安安静静呆在家里管理家业,一起吃饭一起闲聊,甚至没有寻常夫妻的口角,偶尔还会和我开个小玩笑...呵呵...”

    “哼—”

    赵霏想起了方才的事儿,脸色显出几分异样绯红,夹杂几分恼火:“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后得好好管管曹华。”

    她一个寡妇,又是赵天洛的表姐,莫名被妹夫轻薄,纵使心中有千般恼火也说不出口,只能这样旁敲侧击一番。

    “他...其实不坏的。”

    赵天洛自然没听懂,紧紧身上的白色狐裘,轻声喃喃:“其实,自从确山县一行后,我便发现曹华好像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坏。曹华无论是对待我,还是对待下人,言行举止都无可挑剔,该温和的时候比任何人都善解人意,该认真的时候也从来一丝不苟。

    如果这个男人不叫‘曹华’,我都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遇到这么个虽然没有半点惊喜,但却又让人无可挑剔的夫君。

    可他偏偏就是人人谈之色变的‘京都太岁’,我现在都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恶名,心里也希望那些恶行是假的,但典魁司历年来的恶心事抹不掉,这些事千真万确是曹华一手操办。

    可能,是他知道我不喜欢,所以刻意不让我知道他非人的一面吧...”

    赵霏与她接触这么久,也确实心疼这个表妹,摇了摇头:“洛儿,知道你不喜欢曹华,可男女婚嫁都是这样,我当年...唉,曹华虽然经常不干人事,但优点还是有的。”

    ‘不干人事’四个字咬的很重,这句夸赞显然很勉强。

    赵天洛抿嘴一笑:“那有什么喜不喜欢,都已经嫁进来了...其实吧,就现在这样相敬如宾挺好,不过,好像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赵霏一愣,以为她受了欺负,轻轻蹙眉:“怎么?曹华对你说了重话?”

    赵天洛轻轻摇头,左右瞧去见院子里没有人,忽然脸色古怪,凑到赵霏耳边小声道:“方才..曹华在桌子底下偷偷蹭我的小腿...”

    赵天洛性格自幼强势,又已经和曹华是夫妻,对于这种女儿家的私房话倒也没什么好害羞。

    赵霏听清楚之后,满眼的错愕:

    “他也蹭你了?”

    “也??”

    赵天洛眨了眨眼睛,看着风娇水媚的表姐。

    赵霏脸色一僵,急忙‘噗’的掩嘴娇笑:“嗯...我是吃惊,觉得好笑。毕竟谁会想到,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曹太岁,会偷偷摸摸在桌子底下轻薄娘子...”和大姨子。

    “我方才也是不可思议。”

    赵天洛点了点头:“霏儿姐在,他肯定以为我会害羞不敢声张,哼...”

    赵霏轻轻蹙眉:“你怎么对付他的?”

    赵天洛眼神略显狡黠,很认真的说道:“我也蹭了他几下,真当我赵天洛是寻常女子,被轻薄一下便又羞又怯?人都嫁了我还怕个什么...嗯..不过意料之外的是,他的腿好软,跟棉花似的,我本以为他武艺高强,身子骨应该挺硬朗...”

    赵霏看着旁边的表妹,满眼错愕。

    好软?

    难不成....

    赵霏略微梳理一遍,如果洛儿说的是真的,应该是曹驸马蹭洛儿,洛儿紧张之下,不小心蹭了她,她羞愤之下,踩了曹驸马的脚,然后曹驸马以为被勾引....

    赵霏浑身微震,表情五味杂陈。

    出大事了!

    这若是被曹太岁误会,可怎么得了...

    赵霏心乱如麻,却又不敢在表妹面前表露出来,犹豫许久,只能随口取笑道:“你们晚上睡一块儿,还不知道软硬?”

    赵天洛脸‘唰’的红了:“哎呀...霏儿姐,你忽然说这个做甚...”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腿。”

    赵天洛脸色微僵,轻咳一声:“我..我也是说腿..”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出城赏雪

    翌日清晨,一百黑羽卫装配整齐,在府门外安静等候。

    寒儿则带着另一队人前往西华门,迎接出门游玩的几位娘娘公主。

    书房中,赵天洛在丫鬟的服饰下穿戴整齐,围着雪白狐裘,头上还带着毡帽,尚未入深冬已经武装到了牙齿,看起来毛茸茸的。

    曹华身着白袍,负手在门外等待,偶尔回头看一眼,觉得好笑又摇了摇头。

    护送宫里贵人出门赏雪,早上过去下午折返,又都是女眷,没什么可提防的,可环儿留下的纸条总让人感觉不对劲,回来思索许久,还是觉得有备无患的好,把黑羽卫的大部分高手都叫上了。

    “相公,让你久等了。”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声响,把自己捂成团子的赵天洛站在身后盈盈一礼。

    曹华打量少许,抬手把毡帽扶正。

    赵天洛本能的缩了下脖子想躲避,可反应过来后又不动了,只是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的俊朗男子,直勾勾的,目光莫名。

    整理好毡帽,曹华打量着那双眸子:“娘子,怎么?被相公的无双美貌镇住了?”

    “....”

    赵天洛刹那间破功,方才仅有的少许温馨荡然无存,低头淡淡哼了一声:“你勾搭女子的本事,倒是真的很厉害。”

    曹华权当是夸奖,转身往外走去:“魅力是天生的,老被人误认为勾搭,相公我也莫得办法。”

    夫妻间的寻常玩笑,只是赵天洛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想了想也没有接话,只是缓步跟在后面。

    出了府门,二人上了马车。

    永和公主赵霏想和赵天洛一起走,便没有去西华门,清晨时分便自己过来了,已经在车上等候。

    车厢很宽大,里面有茶案软榻等物件,赵天洛坐在踏上,握着表姐暖和的小手取暖,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

    赵霏今天也着冬装,没有像赵天洛那样捂的很厚,只是罗裙外罩了件小袄,看起来腰反而更纤细了几分,本来珠圆玉润,现在倒是比毛茸茸的赵天洛更苗条了。

    曹华背靠在车窗旁,坐在原本是寒儿的位置,两个女儿家闲聊他自然插不上话,只是装作看窗外的风景。

    赵天洛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聊了几句家常,忽然发现表姐今天神色不对,老是偷偷撇向对面的自家相公,不禁好奇:“霏儿姐,怎么了?”

    赵霏回过神,略显尴尬的微笑道:“没什么,倒是好久没出过城了。”

    赵天洛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赵霏坐姿端正,撇了眼对面的曹驸马,眼神是五味杂陈。

    她昨天在桌子底下被曹驸马轻薄,很恼火的踩了一脚,哪想到对方胆大包天得寸进尺,把脚探入她的裙底,那**蚀骨的感觉差点让她当场崩溃。

    本来有些怨气,想事后找机会训斥曹驸马一顿,可接下来便听到了洛儿的话,明白是洛儿一时紧张蹭错了人。

    这可就出大麻烦了,若当时曹驸马并没有轻薄她,而她一个寡妇,三番两次踩妹夫的脚,这换成那个男人都会认为是在勾引,怪不得最后曹驸马会那般胆大...

    虽然觉得曹华也不是啥好货色,但终究是误会在先,赵霏害怕被当成勾引亲妹夫的放荡女子,昨晚上根本睡不着。

    如今又见了曹驸马,她很想开口澄清昨天的事儿,顺便指责一番。

    毕竟就算是她先勾引,曹驸马也应该坐怀不乱才对。

    可现在这情况,赵霏那里开的了口,但不说清楚,又怕曹驸马真想歪了,大半夜的偷偷跑到她房里成全她,到时候再解释可就晚了。

    胡思乱想间,车队已经出了城。

    车队很长,十几辆奢华马车,上面坐着嫔妃公主等,宫女跟在马车旁小跑,些许欢笑回荡在马车里。

    因为皇后在,薛九全也出了宫,陪在正中的车架旁侍奉。

    前往金明池的道路收拾的很干净,几天的小雪落下,路面积了层薄薄的雪花,有杂役拿着扫把铲子把路面收拾干净,以免军爷宫女走路的时候打滑。

    曹华看了片刻,路边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放下了车帘子:“娘子,要不要我下去?”

    毕竟他坐在车里,两位公主都毕竟克制,聊天也是你一句我一句,没啥营养。

    赵霏已经忍了许久,都准备自己下车了,此时投来了感谢的眼神。

    赵天洛却以为是相公觉得被冷落,想了想,便找了个话题:“对了相公,淮甸闹了灾荒,现在满城都在说这事儿,苏轼...咳,咱们家也凑个几千两,以相公的名义捐出去如何?”

    她从江南带过来的嫁妆约莫有十几万两,抛去置办产业花的,账房还剩下几万两存银,以曹华的名义捐一些,也算是赚个好名声。

    曹华靠在车厢里,闻言轻轻蹙眉:“灾荒因西城所强征田地税赋而起,阉党是始作俑者,我身为阉党魁首,跑去给灾民捐几千两银子,不是找骂?”

    赵天洛一愣,想了想,倒也确实如此。

    典魁司西城所同气连枝,虽然曹华已经划清界限和梁师成交恶,但改变不了是阉党接班人的事实。

    念及此处,赵天洛的脸色便显出几分落寞,幽幽一叹,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

    车队逐渐进入了金明池,在面积颇大的园林了停下,黑羽卫几人一组跟着公主嫔妃四处散心。

    马车刚刚停下,赵霏便火急火燎的下了马车,唤过来丫鬟茶跑去赏景。

    赵天洛下马车后便离开,去寻找皇后请安。

    曹华此行担当护卫,自然不能跟着诸多女眷瞎逛悠,分开后和寒儿在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因为佩剑被收回去的缘故,腰间挎了把制式官刀,手持油纸伞还真像个保镖。

    此地位于金明池的外侧,是一个小山岭,原本是踏春的地方,落了层白雪,风景如山水画般唯美,有几个差役在清理路面的积雪。

    旁边的大湖中停靠着数艘画舫,上面也有些游人,不过过来的道路已经派人守着,外人能看见这边的宫中贵人,却没法过来。

    曹华打量几眼,便指着那些画舫:“派人盯着,今天苗头不对。”

    寒儿穿着小袄,躲在公子的伞下面,显得有几分拘谨,几次想把伞接过来都没成功。

    听见公子的言语,她认真打量几眼:“调查过,城中的一个商会今日在湖上宴客,已经打过招呼,没有黑羽卫的允许,不会有外人过来。”

    曹华点了点头,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除了景色不错,倒也没啥不对劲...

    -----

    广济码头,小集市后方的客栈二楼。

    哗—哗——

    客房内清幽没有多少陈设,长枪和佩剑放在桌子上,那袋子银票也搁在上面。

    谢怡君眼神冰冷,用力挺身,识图把身上的锁链崩开。

    木制的床铺已经松散大半,榫卯链接的部位出现缝隙,很快就要塌了。

    陈铁铉知道她武艺高强,寻常绳索肯定绑不住,直接用的铁链把她捆了起来,等待醒来时客栈里的人已经全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做什么。

    铁锁链冰冷坚硬,谢怡君的手腕脚踝也已经渗出血迹,依旧用力一下一下的挣脱束缚,已经持续了一个晚上。

    哗—哗—

    哗啦——

    木材垮塌的声音响起,床铺终于散架,幔帐被褥都倒塌下来。

    谢怡君手脚可以活动后,迅速的卸下身上的锁链,爬起来走到桌子前,拿起的长枪和佩剑,因为一晚上的用力挣扎,身体有些吃不消,微微晃了下。

    “这些蠢货...”

    谢怡君用手扶着桌子,拿起茶壶灌了一口,忽的想起了什么,抬手摸向腰间。

    黑羽卫的虎头牌没了。

    拥有黑羽卫的牌子,基本上去哪儿都畅通无阻无人能查问。

    谢怡君眼中一惊,急忙提起了兵器,直接从二楼跳入客栈的院子,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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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