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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逍遥小都督txt下载     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八章 最后的余烬

    轰轰——

    剧烈的炮火响彻沿江两岸,疯狂而悍不畏死的禁军,用各种方式阻拦着北上的船队,飞蛾扑火,力不从心。

    扈三娘每天都站在船只后方的小露台上,看着沿河两岸的场景。

    血与火,箭矢与炮弹,一艘艘官船沉没,禁军和蜀军的尸首顺着水流飘过,燃烧的船只渐渐沉入江面。

    她从最开始的看戏,到后来的惊讶,再到现在的沉默,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

    与顺流而下去江南的畅通无阻的想比,北上去京城,明显阻力大了许多。

    去江南的时候,只有江陵的禁军悍不畏死的阻挡,后面便是越打越少,直至进入江南后无人抵抗,只是躲在城中据守。

    而从江南北上前往汴京,禁军则是越打越多,各地驻军悍不畏死的阻挡,京东西两路的禁军驰援而来,走到淮南一带,沿岸几乎没有空缺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朝廷军队,用各种能想到的方法阻挡着船队前行。

    螳臂当车,毫无作用。

    船队后方源源不断的物资从江南送来,六百多门火炮疯狂咆哮,在几里外便扫清一切障碍,辽阔的江面上根本无力形成有效阻挡。

    扈三娘默然的看着,不明白朝廷的军队为何忽然厉害起来,厉害的让人佩服,让人胆寒。明明螳臂当车不可能摧毁蜀军庞大的船队,换做以前早该跑了,此时却都悍不畏死,用血肉之躯阻挡着钢铁火炮。

    再往北走,就进入了京西路,马上入汴河了。

    扈三娘在这里,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无数的兵马,硬生生在汴河的入口修建了一座堤坝。

    无数百姓站在上面,密密麻麻,足足有几千人。

    手无寸铁,披麻戴孝,手拉手站在一触即溃的堤坝上,面朝着根本不可能挡住的船队。

    仔细看去,江面的堤坝上,站的大半都是读书人,从汴京、郑州、充州等地自发敢过来,心存死志,以最蠢的方法挡住曹华入京,剩下的则是妇孺小孩,跟着相公父亲一起站在堤坝上,哭声遥遥可闻。

    扈三娘觉得有些可笑,逐鹿天下,谁会在意几千百姓的身死,知道曹华不杀无辜百姓,便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阻挡,不同样是趁人之危。

    不过,这些人的勇气还是值得敬佩,也确实挡住了蜀军船队。

    或许是怕背上更多的骂名吧,曹太岁没有炮击摧毁堤坝,而是轰平河岸后,派兵登陆和禁军打了一场肉搏的血战。

    一旦两军混战在一起,火炮就不能乱炸了,这也算是蜀军和朝廷唯一一次在同等水平下正面交战,死了很多人,多到江面染成了红色,曹太岁亲自上战场,从早上打到下午,直到一身白袍染成了红色,才斩杀了朝廷的将领,迫使禁军退兵。

    曹太岁明显生气了,把拦在堤坝上的书生都抓了起来,把带头出这个馊主意的官吏全砍了脑袋,挂在了船头上。

    之后,火炮摧毁临时修建的堤坝,船队进入汴河,再次朝着汴京驶去。

    此时,距离汴京还剩短短三百里,近在咫尺了...

    ------

    扈三娘站在小门外,听见上方的露台传来响动,摔茶杯、掀桌子、凳子的声音,还有男人愤怒的声音:

    “一群蠢货,打仗就打仗,是他妈谁出的馊主意,把这群蠢货拉到堤坝上的?死了两万人,比一年加起来死的人都多....”

    扈三娘微微蹙眉,显然,曹太岁还是没把折损过半的青州军当人看。光是蜀军和禁军的伤亡确实不多,因为火炮覆盖之下,还没接敌就逃的逃降的降,朝廷想血战都没机会。

    听到曹太岁的怒斥,她淡淡哼了一声,若是她率军打仗,肯定几炮把河堤轰塌,带着兵马长驱直入去汴京,杀了皇帝和文武百官就行了,有这么多火炮和兵马,朝代根本就挡不住,在乎几个平民百姓做甚?

    扈三娘看了这么久,其实也有些奇怪,京城的皇帝好像也傻,蜀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不跑,不说和金国和谈调北方重兵南下,至少也该迁都吧,跑到郑州、许昌等地还能苟延残喘,虽然迟早被曹太岁追杀致死,但也能多撑一段时间不是。

    不过大宋在汴京立都两百年,跑了确实有些不太好看,用江湖人的话来说,就是死也要站着死,这么看来,大宋的皇帝还是有骨气的....

    --------

    炮火轰鸣,喊杀震天。

    扈三娘看多了悲壮与热血,慢慢就看淡了,这些事情和她没关系,她只是个厨娘罢了。

    回身走到小厨房内,和两个小丫鬟一样,在土灶后面坐下,少许,玉堂闷闷不乐的跑过来,也在跟前坐下。

    扈三娘偏头打量几眼,柔声道:“玉堂,怎么啦?”

    玉堂持着烧火棍,有气无力的拨弄着,小声嘀咕:

    “公子生气啦,朝廷的人太没人性,用妇孺去挡火炮,不是东西....”

    扈三娘想了想,摇头轻叹:“你家公子造反打天下,朝廷总不能不挡,岂能怪人家。”

    玉堂哼了一声:“那群官吏就是不安好心,要挡为什么不自己站上面?他们是吃准了公子不杀百姓,才用这种方法,彰显为大宋赴死的决心,要是换做金国蛮夷打进来,这么挡有用吗?”

    “那倒也是。”扈三娘点了点头,略微琢磨片刻:“你家公子既然不想杀太多人,为什么还要往汴京打?直接在西蜀、杭州称帝不就行了。”

    玉堂琢磨了下,朝跟前凑近了几分,小声嘀咕:

    “公子想回汴京,我们家就在那里。”

    “曹太岁想把汴京当都城?”

    “....反正公子要呆在汴京,两军打仗嘛,就和公子讲的三国演义一样,出师无名、得国不正,就没法坐长久。

    我听大人们聊天,好像是在逼着皇帝老爷降金,不过公子没说过这话,都是大人们自己琢磨的。”

    “逼着皇帝降金做什么?那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嗯....我也不清楚....按照几个主簿说的,朝廷向金国称臣调重兵南下,公子灭大宋取而代之才名正言顺....”

    扈三娘轻轻点头,似懂非懂:“是嘛....听不懂...以前的皇帝不是东西,不过现在这个皇帝,还挺有骨气的....”

第五百二十九章 危难见人心

    咚——咚——

    晨钟响彻汴京城池。

    曾经繁华至极的千街百坊,今天显得有些压抑,所有人,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勾栏妓坊,都望着极远处的宫城,目光各异。

    金殿之内,文武百官都没了话语,愤怒、担忧、痛心疾首等等情绪,都没了意义,因为曹华的船队已经在百里外登岸,黑压压的大军自汴河郊野,潮水般慢慢压向大宋的都城。

    二十万禁军驻扎在汴京周围,城头上拔剑张弩,各地勤王的军队还在路上,能不能挡住,所有人都心里没底,或许炮火一响,城墙就坍塌了,然后蜀军冲进来,上方的龙椅上就会换个人。

    时至此刻,文武百官还难以相信,建国两百年的大宋王朝,竟然就这么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明明国力尚在,明明还有近百万的禁军驻扎在各地,就这么被人单刀直入,直接杀到了汴京城外,挡都挡不住。

    回首看去,原因可能出在先帝身上。

    花石纲、造作局、西城所,大兴土木穷奢极欲,二十年时间掏空了国富民强的大宋,失了人心。

    叛乱四起,凭借赵氏正统的身份尚且能压制,毕竟那些个造反的人,都是要杀富济贫。

    而曹华不一样,从杀先帝、蔡京、童贯、王璞等人起手,为大宋除去心腹大患,起兵之后军不扰民,善待官吏世家,同样走的得民心的路数,所作所为都是在向大宋百姓证明,他能当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强大的武力也能震慑辽金。

    先帝祸及天下导致流民千里民不聊生,这么一对比之下,曹华赢得了不少民心。

    金殿中的不少文武朝臣,虽然心里充斥着各种情绪,但无一例外的是没有恐惧。因为他们潜意识里都知道,金兵杀到汴京,可能遭受奇耻大辱杀的血流成河。曹华攻入汴京,却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大宋的官署体系还在,只是换个人当皇帝罢了,影响不到士大夫阶级。

    这不能叫造反,严格来说是逼宫。

    不少朝臣不愿意承认这个,仍然喊着‘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魂’,毕竟喊的越凶,才能彰显自身风骨,可心里没有害怕却是事实。若曹华真的沿路屠城,文武朝臣早就跑了大半,或者劝说皇帝迁都。

    此时文武百官,却没有一个提议迁都,其中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谁都不知道。

    或许是真的忠君报国,不想堂堂天子做丧家之犬,死也要死的有骨气。

    也可能是跟着天子一跑,就成了流亡政权,辛苦打拼数十年得来的高官厚禄全都成了泡影。

    而曹华只是篡位,不是覆灭大宋政权,赵氏亡了无非换成曹氏,大宋还是在的,顶多改个名,便如同‘汉魏晋嬗代’,皇帝换了,臣子还是那些人。

    无数种想法藏在心头,却没有人说出口,只是看着龙椅上的皇帝。

    赵辙从凌晨一直沉默到现在,一直看着御案上的那方印玺,目光深邃。

    既然没向金国乞降,即便汴京城破,赵辙在史书上,应该也是‘烈帝’之内的评价,‘废帝’‘哀帝’之类的应该没人往他身上加,只能说....大势如此,力不从心吧。

    郑居中双手放在袖中,以遮掩手指压不住的颤动,沉默许久,才上前一步:

    “曹华的勤王军,已经兵临城下,看情况....他肯定会入京面见圣上.....是让种师道率军先行出击,还是据城而守....”

    说着说着,便没了声音。

    曹华打着‘勤王清君侧’的旗号,把沿途阻挡的禁军,全部说成蒙蔽圣听架空圣上的乱臣贼子,后面肯定是要打起来的,二十万禁军能不能守住汴京不敢说,一旦开战,汴京城必然血流成河,因为禁军已经没退路了。

    到了这个份儿上,其实大多数朝臣都是不想打,就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平稳交接,不死人又不损国力。所有人各司其职,皇帝大方禅位,还能落个万世清名。而大宋则摇身一变,获得了一只火力强大的军队,往北方一拉,凭借数千门火炮,说不定几年时间把辽金都平推了。

    不过这话,显然违背了‘天地君亲师’的纲常,都是文人,没骨气装也要装一下,没人敢说。

    当然,在坐的铁血臣子也不再少数,郑国公此时也到了朝堂上,沉声道:

    “大宋积威两百年,生死存亡之际,岂能让曹华兵不血刃夺了大统,还请圣上下令,让老臣携兵马讨伐曹贼,若赵氏有难,我尉迟家必身先士卒以保赵氏安危,先辈祖训,老臣莫不敢忘。”

    “还请圣上下令,微臣愿与大宋共存亡!”

    有人带头,臣子便齐刷刷跪下,含泪请命。不过明显有不少人跪的比较犹豫。

    赵辙对群臣的声音恍若未闻,盯着玉玺看了许久,才取来了一道空白的玉轴圣旨,太子赵淮站在御案前,抬手研墨,脸色十分压抑。

    赵辙似乎想通了什么,紧绷的脸色平淡了几分,抬手拿起金笔,在砚台中沾了几下,便开始在圣旨上写下一个个字迹。

    沙沙——

    声音很小,在空旷的金殿中却是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屏息凝气,抬头看着龙椅上的大宋天子。

    赵淮眼圈通红,研墨的手微微颤抖,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眼中有委屈、愤恨等种种情绪,但最多的,还是对父皇的不甘,觉得父皇不该承受这种屈辱。

    群臣跪在地上,从太子的表情中,慢慢猜到了什么——赵辙不想把汴京百万百姓拖下水,要禅位了。

    有的人如释重负,有的人沉默无言。

    郑国公、李纲等忠烈臣子,皆是满脸哀意与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化为长声一叹。

    沙沙——

    奋笔疾书,越写越快。

    赵辙脸色慢慢变化,情绪波动之下旧疾发作,左手微微颤抖,眼神却如一头暮年的雄狮,不带半分寻求怜悯的示弱。

    啪——

    金笔扔在了大殿光洁的地砖上,带起一串墨迹。

    赵辙一把卷起了圣旨,递给了太子赵淮,然后伸出右手:

    “取朕的刀来!”

    “圣上!”

    老臣跪着上前几步,老泪纵横,想要阻拦,却又难以压制心中怒火与狂热。

    已经这样了,还怕个什么?

    大宋不是无人无胆,只是大多数是懦夫。

    敢横刀立马陪着天子走最后一程的人,满朝文武总有几个。

    踏踏踏——

    赵辙一身龙袍,提着金刀大步走出宫殿。

    不少老臣紧随其后,眼中只剩下悲愤,呼唤子侄跟着天子走向宫门。

    而剩下的朝臣,则是垂首躬身,眼角,一直望着赵淮手中那道份量极重的圣旨,所有人都明白那道圣旨的意思:

    朕不调北方重兵和你打,不向金国乞降,是体恤中原百姓,牵挂汴京百万人和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皇位你想要,可以给你。

    但不代表朕是懦夫。

    堂堂大宋天子,岂能活着把皇位交于他人。

    赵诘可能这么做,但我赵辙,不会!

第五百三十章 悲呼如潮

    横风猎猎,‘曹’字大旗如云海,遮蔽汴京城外旷野的大地。

    整齐的步卒士气高昂,推着火炮缓慢前进。

    “哈——哈——”

    高呼声似海潮,远在汴京城下都能听见。

    二十万禁军囤集在此,无不为之高昂气势所震动,那是发自骨子里的自傲,只透着一句话:

    战无不胜。

    朝阳门外,军阵之前。

    几十匹大马列在前方,种师道、宗泽、韩世忠、刘锜、张所、张叔夜等大宋名将。

    尉迟虎、尉迟英、岳进余、徐宁等门阀世家子弟。

    还有年过七十的周侗、未曾及冠的岳飞等等忠烈之辈。

    整整齐齐的站在军阵前方,杀气冲九霄,却难掩其悲壮。

    奢华的马车行走在汴京城外的郊野上,两千黑羽卫护卫周围,三百多门火炮罗列前方,已经到了汴京十里的距离,禁军的前锋只能看到海潮般的人影,蜀军这边却是可以直接炮火覆盖了。

    曹华身着银色武服,手持雪白佩剑,斜依软榻,眼神平淡。

    轻轻抬手,十万蜀军陆续停下,肃杀之意冲天而起。

    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六百余门火炮齐发,足以在兵马冲过来之前,打散本就惶惶不安的禁军。

    战船整齐排列在广济码头外,上面的巨炮可以直接覆盖半个外城。

    横飞萧索,吹过双方的军旗。

    百万人口的汴京城,或许是第一这么安静.......

    --------

    “将军,冲吧!”

    “火炮一响,我等便没有机会了。”

    “再让曹华往前,火炮便能打到内城,汴京数十万百姓....”

    愤怒而焦急的声音,在数十位将领之间响起。

    尉迟虎身着铠甲,手持一杆马槊,只是略显悲伤的望着极远处的那辆马车。

    曾经装疯卖傻,他这京城第一纨绔,和京都太岁成了唯一的朋友。

    知道曹华有一天会造反,也曾想过曹华事成后带着尉迟家改换门庭。

    可他毕竟姓‘尉迟’,祖上和大宋开国皇帝乃结义兄弟,两百年赫赫功业尚在,享赵氏两百年恩惠,岂能在危难之时,弃赵氏与不顾。

    眼见‘曹字’大旗布满旷野,军队停下开始准备。

    尉迟虎轻轻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的诸多将领。

    死守迟早被炮火轰平,唯一的法子就是率军出击,冲到蜀军之中,让火炮失去作用。

    可冲过这几里的距离,要死多少人,多少人会溃逃,谁都说不准。

    可能还没冲到‘曹’字大旗之前,禁军便溃不成军,只剩下他们这些有心无力的将领。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分析局势权衡利弊,是文人干的事儿。

    身为武人,就是该活的时候殚精竭虑,该死的时候义不容辞。大宋武人地位低,饱受压迫,可到了这种时候,能站出来赴死的,还是只有武人。

    -------

    踏踏——

    马蹄声响起,穿过了朝阳门和步卒云集的军阵。

    所有禁军都回过头。

    一身金甲的赵辙,手提金刀,纵马飞驰过箭如海潮的军阵。

    身后十几位老臣子,披着从开国时传下来的铠甲,手持在家里放了百年的兵刃,面容肃穆跟在大宋天子的后方。

    再往回是诸多臣子的子侄,百余人热血高涨,纵马冲过了朝阳门外的青石大道。

    “圣上!”

    “哈——哈——”

    禁军先是错愕,继而血气高涨,军阵之中,发出海潮般的呼喝声。

    御驾亲征,帝王亲自陷阵冲锋在前,足以让任何兵马气势攀升至顶点。

    诸多将领见到天子,脸色微变,本想驱马前去制止,可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此时的感觉,可能是欣慰吧。

    种师道驱马拦住了道路,躬身道:

    “还请圣上坐镇皇城,此地有老臣在即可。”

    赵辙双目如同雄狮,打量着诸多将士,朗声道:

    “种将军携军驻守于此,讨伐曹贼,朕去即可。”

    “圣上!”

    此话一出,诸多将领皆是错愕,急急上前阻拦。

    种师道听闻此言,已经明白了赵辙的想法,沉默许久,除了一声轻叹,再无说辞。

    二十万禁军和曹华十万蜀军血战,面对六百余火炮,能不能打赢谁都不敢定论。

    但一旦炮火响起,禁军的伤亡有多大难以预料,汴京会变成什么样也不敢去想。

    在场无数忠肝义胆的将领,敢现在站出来的,皆是大宋军伍的支柱,战场上刀剑无眼,全部战死,即便打退了蜀军,又用什么去挡金兵,用什么去挡有西蜀、江南作为兵源的曹华卷土重来?

    种师道知晓这个情况,才迟迟没有下令冲阵,再等什么,其实他也不晓得。

    赵辙身披金甲,在诸多将士之前扫了一圈,朗声道:

    “我赵辙命当如此,只可惜继位一年,未曾将大宋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日后望诸位将士以天下百姓为己任,若荡平辽金之强敌,别忘了告知我一声。”

    “圣上!”

    “圣上!”

    “驾——”

    一声呵斥,烈马长嘶,踏过汴京城外的旷野。

    赵辙一袭金甲,提着配刀,朝着几里外的军阵疾驰而去。

    文武朝臣,世家子弟,江湖义士,在长声嘶吼之后,驾马紧随其后。

    “哈——哈——”

    禁军蠢蠢欲动,高呼声直冲九霄,死死握着手中强弓劲弩,无数人泪水滴在铁甲上,恨不得马上跟随冲锋上前。

    “圣上!”

    “圣上!”

    种师道跳下马来跪在地上。

    无数将士和朝臣跪在地上。

    看着那一百多位慷慨随天子赴死的悲壮之士,城墙上下的所有人都跪下了。

    “圣上!!!”

    悲呼如潮,便如那天公泣血!

    --------

    咚咚咚——

    一道战鼓响起,在浪涛悲呼中很弱小,却很醒目。

    凤冠霞帔的皇后,手持鼓锤站在汴京的城头上,哭的声嘶力竭,与赵天洛有几分相似的脸颊上泪如雨下,痴痴望着渐行渐远的人影。

    赵辙握着满是缺口的佩刀,听见鼓声,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年过四十的赵辙,双鬓已经斑白,那双永远如同雄狮般的眼睛,此时也带上了几分柔情。

    再刚强坚毅的男人,内心深处,或许也有一处柔软的地方吧。

    赵辙深深望了一眼,露出几分笑意。

    便如同当皇子时,刚刚遇见他的王妃一样。

    长刀烈马,潇洒不羁,对方还是个刁蛮的小姑娘。

    如今龙袍加身,战场赴死,她,还是原来的模样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家国天下

    咚咚咚——

    随着汴京城头的战鼓响起,一百多匹马冲出了站阵,如同离群的雄狮,扑向自己的猎物。

    密集的火炮后方,蜀军手持火把严阵以待,十万步卒军容肃穆。

    咚咚咚——

    立在军阵中的大鼓响起,寒儿一袭青衣,眼神冷冽,傲然注视着雌伏巨兽般的汴京城池。

    “哈——哈——”

    高昂而激动的呼声响起,数万步卒之间,奢华的马车之上,一个白衣公子出现,跃上了黑色战马,接过了副使递来的马槊。

    “驾——”

    一声厉呵,甚至盖过了步卒的高呼。

    曹华手持长槊,如猛龙过海,直接冲出了蜀军大阵。

    李百仁、黄铁锤等热血沸腾,胯下战马蠢蠢欲动,用力拉紧缰绳也克制不住。

    单骑悬首破敌胆,一马横槊平百川。

    尔等敢让一百人出来叫阵,我蜀军有一人足以。

    论战阵之勇,何人能出其右?

    ------

    另一侧,汴京城头的诸多将领都是错愕。

    李纲满眼不可思议,虽然离的很远只看到一个白点冲出蜀军大阵,但是个人都知道对方是谁。

    “怎么可能?圣上不忍数十万百姓遭受兵祸出阵,曹华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应战?”

    “曹华一个人还不够嘛?”

    “.....”

    刚刚生出几分侥幸心理,指望一百多号武将把曹华斩杀当场的朝臣,都是黯然了下来。

    是啊,曹华一个人还不够嘛?

    一人可挡三百铁甲,是先帝亲口所说的评价。

    一百人冲过去,能活下来几个,恐怕都是曹太岁手下留情。

    能一个人阵斩一百多号赵氏死忠,既能立威又可堵万民之口,为什么不出来?

    一百多号人出来,我一个人堂堂正正应战,将你们全部斩杀,你总不能再说我的不对了吧?

    -------

    另一侧。

    身着金甲的赵辙,瞧见曹华单骑出阵后,发出爽朗的大笑:

    “好好好,总算没让我这个岳丈死的太窝囊,能在两军阵前败与曹华之手,也算不枉此生,尔等退下,交给朕即可!”

    话落猛架马腹,纵马疾驰。

    尉迟虎没有遵命,高大的身躯如同坐在马上的巨熊,手上提着马槊,直接冲到了赵辙前方:

    “我尉迟家,当死在赵氏之前,驾——”

    尉迟虎一马当先,逐渐拉开距离。

    八里多的距离,两匹马对向疾驰,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拉近到百步。

    曹华白袍猎猎,槊锋寒光如银线,冷峻双眸没有任何表情。

    “呀——”

    数十万人瞩目,擂鼓般的马蹄声中。

    尉迟虎手持长槊,从马背上直接挑向冲过来的曹华。

    铛——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曹华不躲不避,长槊轻挑,格开尉迟虎的马槊。

    双马擦肩而过之际,尉迟虎一拳递出,却不曾想曹华后发先至,一拳头轰在了尉迟虎腰腹的铠甲之上。

    嘭——

    铠甲肉眼可见的变形,崩断了几块甲片。

    尉迟虎高大的身躯直接横飞出去,摔在了草地之上。翻滚起身之后,曹华早已经远去,只能悲呼一声,跪在了地上。

    “好——”

    蜀军大阵之中爆发出海潮般的欢呼,战鼓如同急雨。

    一身金甲渐近。

    曹华马速不减,俯身急冲上前。

    赵辙手持金刀,脸色带着狂放笑意,没了一切繁复的枷锁,此时只求全力一战死的坦坦荡荡,反而爆发出了骇人的气势。

    自幼习武,赵辙的武艺并不差,能在阳山活到最后,也能证明这一点。

    “呀——”

    朗声爆呵。

    赵辙在万众瞩目之中,竟然从飞驰的骏马之上高高跃起,双手持刀,以开山之势悍然劈下。

    只可惜,在武夫一道,单挑遇上曹华,能胜过的没有,能撑过三招的都不过一手之数。

    “圣上!”

    诸多臣子哀声痛呼,跪在地上拍打着地面。

    “贼子尔敢!”

    追上的将领怒声大喝,想要上前救驾。

    铛——

    一声脆响。

    身着金甲的赵辙毫无意外的被马槊横扫开来,摔在了草地上。

    曹华同样腾空而起,手持马槊尾端,悍然砸向草地。

    赵辙在地上翻滚一圈,便顺势弹起,身如濒死之强龙,一刀劈向曹华的脖子。

    铛——

    曹华马槊轻挑,却带着巨力,直接拍飞了金刀,继而槊锋急舞,眨眼就来到了赵辙的脖子上。

    胜负转瞬即分。

    “圣上!!!”

    凄厉嘶吼传遍汴京城下,皇后直接晕厥过去。

    赵辙眼中没有露出惊恐,生命的最后时刻,只是转头看向了汴京的城头,寻找那倒为他擂鼓的倩影。

    数十万军队对垒的汴京城外,似乎在一瞬间静止。

    所有人都紧绷心弦,看向极远处的旷野。

    此时此刻,竟然有点像狼王的争夺,用最原始而野蛮的方式,争夺着首领的地位。

    汴河的官船之上,扈三娘用望远镜看着,哪怕是个局外人,此时竟然都有几分不忍。

    新王登基,伴随的是旧王的陨落,这在狼群之间时有发生。

    力不从心的悲壮,敌不过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所有人都看着,觉得时间静止了下来。

    那杆马槊,再前进一点点,就刺穿了大宋天子的脖子,完成新王继位最重要的事。

    可时间,仿佛真的静止了,那杆马槊静在脖子上,久久未动。

    --------

    横风萧索,吹拂白袍。

    面如冠玉的绝美公子,右手负与背后,单手持着丈八马槊,点在大宋天子的喉头。

    白袍轻轻飘动,发丝无声飘舞。

    那双噬魂夺迫的双眸,此刻只是平静的看着,看着汴京外的郊野,看着花团锦簇、山峦绝秀的大宋山河。

    呼呼——

    风声吹过耳畔,并没有预想的疼痛。

    赵辙转过头来,看向白衣公子的侧脸,想了想,沉声道:

    “动手吧,大势如此。”

    说着,闭上了眼睛。

    曹华在寂静的天地间站了很久,看着汴京绝美的景色、巍峨的城池,这是他触手可得的一切。

    良久后,曹华轻轻笑了下:

    “当年,八月十五,我和洛儿大婚。

    花烛之夜,洛儿曾对我约法三章:

    一,不能滥杀无辜。

    二,不能祸乱朝堂,毁赵氏基业。

    三,不能迫害苏轼。

    我答应她了。”

    赵辙睁开眼睛,沉默了许久:

    “既然答应了洛儿,为何还要起兵?”

    曹华偏过头来,看着一身金甲的赵辙:

    “我不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也不想迫不得已。

    太后设局,让我和朝廷反目成仇,我只能起兵。

    起兵之后,规模太小会被剿灭,规模太大受了招安会被忌惮,不管你想不想,皇帝都不会把权势这么大的人放在身边,所以不可能受到招安。”

    “确实如此。”

    赵辙轻轻叹了口气。

    曹华打量着大宋的江山:

    “有些东西,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防着我去拿。

    说我狼子野心,我就给所有人看看我的狼子野心。

    猜忌我会夺权篡位,那我就夺权篡位给所有人看看。

    现在,整个大宋应该没话可说了。”

    赵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曹华。

    曹华沉默了片刻,望向赵辙的双眼:

    “从今以后,我想当皇帝,随时都可以,你挡不住,也防不了,所以,圣上不用再忌惮我了。”

    话落,曹华收回了马槊,双手平举,递给了赵辙。

    横风潇潇的旷野之上,只剩下两男人的身影。

    二十万军队云集的汴京城外鸦雀无声。

    李纲、种师道、郑居中等人,都是满眼不可思议。

    赵辙站在横风中,看着递过来的马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沉声道:

    “能当皇帝,为什么不当?你手底下的军队、世家,不会答应。”

    “我曹华想做什么,容不得他人答不答应。

    这杆马槊,圣上今天不接,也得接。”

    赵辙沉默了少许,回头看了看汴京的巍峨城池,良久,摇头苦笑了下,抬手握住了槊杆: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以后你我谁是天子?”

    “家国天下,我曹华只在乎家。”

    曹华收回手,表情平静如水,思索片刻,轻声道:

    “圣上若与金国和谈挥军南下,我确实会送圣上一程,便如同送先帝一样,以后,也一样。”

    “....呵呵....”

    赵辙看着手上的马槊,一声轻笑,却带着深深的无奈......

第五百三十二章 漫长的旅途

    持续一年的叛乱,随着蜀军的求和而告终。

    不过这件事,可能影响往后的百年千年,因为曹华只是求和称臣,并没有交权。

    战争是为谈判桌服务,为了在这步步杀机的局势下过得好一些,曹华一手促成了现在的局面。

    赵辙还是他的岳丈,大宋的天子,他还是典魁司督主。可现在的局势明显变了,彼此表面是一家人,暗地里却已经形同陌路。

    他在汴京城外向赵辙称臣,叫赵辙一声‘圣上’,没有跨出最后一步,只是因为一句‘所行之事皆无愧于心,所遇之人皆无愧与情’。但就此放下兵权,安安心心当个闲散驸马,有脑子的都知道不可能。

    几十万蜀军和西蜀、江南占领的城池依旧在他的手上,只是没有继续再往外扩张罢了。

    以前的‘夜间天子’,只是天子的影子,借用天子的权利,为天子办事。

    现在的‘夜间天子’,则是隐藏在阴影之下的庞然大物,钳住了大宋的咽喉。

    虽然这不是他刚来时的初衷,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永远不可能松开手,不管他想不想。

    汴京城外向赵辙称臣之后,十万蜀军并未撤去,而是永久的驻扎在了汴京城外,他在一天,军队便不会撤,只是名义上换成了驻守汴京。

    抵达京城的第二天,曹华便身着蟒袍,第二次踏上了金殿。

    百官垂首而立,浑厚钟声之中,他接受了天子的敕封,成为了大宋开国之后两百年,唯一的一个异姓王。

    也可以说是两个,他还为西蜀的谢怡君要了个‘蜀王’的封号。之所以要多此一举,是因为谢怡君如果有了儿子,必然会和洛儿发生冲突,他不想子孙之间打的血流成河。

    他接下了天子的敕封,成为了大宋的臣子,彼此不用再打了,可文武百官并没有松开那口气。

    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文武朝臣和天子的头上都多了一把剑,一把可以废立君王的剑,只要他在一天,这把剑就会悬一天。

    在接下敕封之后,曹华并不准备回他的封地江南,而是留在汴京。

    他的官职依旧是典魁司督主,监察百官,不过不用再向天子呈递消息。

    黑羽卫、鹰爪房从三千扩充到万人,用来监视朝臣和赵氏宗亲。

    毁掉了军器监的火器作坊,禁止朝廷研发火器。火炮只能由西蜀、江南两地制造,只能由蜀军使用。

    这个做法等同于架空了皇权,把皇权至上变成了双党执政,又或者说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曹华没有办法。

    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不把剑握在自己手中,必然会被他人用来砍向自己。

    西蜀和江南在接到消息后,方七佛便带着兵马拔营前往边关,协助边军抗击辽金。

    另一方面,他把所有记得名字的忠臣义士,岳飞、李纲、种师道等等,全部提拔重用,而秦桧这种,没有犯错之前不好处罚,大多贬官驱离了京城。

    这里毕竟不是以前的世界,对于提拔的人他也没有完全信任,同样安插眼线监视。

    短时间之内,典魁司的触手便伸到了军伍、朝廷、商界...大宋的各个角落都布满了眼线,他手中的权力超越了大宋史上任何一位天子。

    可那有如何?

    他从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若大宋毁在他手上,这个罪名他背着,但只要他在一天,便永远不会离开这个位置。

    奸雄、枭臣、乱世佞臣、弑君贼子....

    又或者把中原王朝拉上世界之巅的伟人,让炎黄子孙永不日落的慈父。

    种种评价,只有交给后人去定论。

    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没法做出‘盖棺定论’。

    古来成大事者,莫不誉满其身,谤满其身。

    即便死了,可能也会永远的争论不休。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连当代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后人。

    从金殿出来后,曹华拿出了刚来之时的那把折扇,看着‘我是好人!’四字,目光莫名。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个好人,不过至少,他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这就够了。

    在完成‘回到汴京’这个任务后,家国天下,‘家’这个必须保证的责任得到保障,‘国和天下’的义务便要开始着手了。

    接下来的路,就是一条要走到直至合眼那天的漫长道路。

    平灭辽金、工业革命、开疆殖民、科学启蒙、发展民生...

    他要在用一辈子的时间,给往后一千年的道路打好基础,事情多到数不完,他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能让大宋走到那一步。

    不过想到在白发苍苍的垂暮之年,站在汴京城头之上,看着已经完全变样的大宋都城,应该会很自豪吧....

    ------

    夏日将尽,秋风渐起。

    汴京郊外广袤的旷野。

    禁军逐渐散去,各地赶来的勤王军原路折返。

    十万蜀军开始和京城驻扎的禁军换班,大量徭役开始修筑军营、炮楼、岗哨,为日后的长期驻扎做准备。

    汴京城池中,各级官员噤若寒蝉,来来回回与典魁司商讨着事物,书生也好、百姓也罢,此时都是讳莫如深的呆在自己该站的位置,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皇城之中,赵辙彻夜灯明,与将帅商讨着北伐的种种事物,赵淮在旁边听着,

    父子二人似乎对京城发生的种种事物没放在心上,只是赵淮的眼神,偶尔会下意识的望向外面灯火如潮的城池。

    极远处的城门楼之上,一个男人站在城楼的最高处。

    一袭白袍猎猎,长剑握在手中。

    刚刚二十有五的年轻男子,拔出了手中的宝剑,指向了天空的残云与星海。

    银月悬空,犹如孤狼啸月。

    皎洁的月光之下,雪亮剑锋之上,四个小字,在这一刻名副其实:

    武安天下!

    (本卷完)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切如初

    两个月后,已入中秋。

    汴京,踊路街,吴王府。

    “三娘,把刷子给我嘛,我来我来....”

    玉堂站在主院的书房外,小手扶着梯子,叽叽喳喳的催促着。

    庭院深深,桂香犹存,诺大的府邸焕然一新,被泥土填满的荷塘恢复如初,工匠四处敲敲打打,粉刷墙壁更换门窗,墙边的花卉、盆栽重新搭理,花园中被毁坏的花草树木挖出来,换上刚从景华苑的奇花异草。

    扈三娘身着长裙,头上戴着碎花头巾,因为干活的缘故裙摆系在腰上,露出长笔直的双腿,右手拿着小刷子,在墙上刷一下,用把名家所写的喜字贴在门窗之上。

    玉堂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扈三娘蹙眉低头:

    “玉堂,你老实点,若是贴歪了让管事发现,会扣我月钱的,我一个月才十两银子,买件好衣裳都不够,我还想攒钱在汴京买栋小院啦。”

    “不要嘛,府上多好玩....”

    玉堂已经吵吵闹闹。

    扈三娘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她被曹太岁俘虏已经一年多了。

    从扈家庄大小姐,到青州军头领,到成都府杀鱼,再到船上当厨娘,然后又跟着玉堂跑到府上当丫鬟,经历也算大起大落吧。

    杀曹太岁,她现在想都不敢想,报仇又找不到其他人,家里无牵无挂,已经成了游子。

    她也曾想过出去闯荡江湖,可守着两个小可爱久了,便有舍不得走了,这两个古灵精怪的小丫鬟,是她唯一的朋友。

    就这样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豪门大院里生活没什么不好的,等攒够银子在汴京买栋小院,然后一个人过日子,只要和曹太岁有一丢丢关系,哪怕只是和曹太岁的丫鬟有一丢丢关系,也足以一辈子无人敢惹了,因为曹太岁现在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皇帝杀人还得有个理由,曹太岁不用,相杀谁就杀谁,嗯....夜间天子,皇帝背后的皇帝,应该就是这么个样子。

    看着逐渐收拾好的豪宅大院,扈三娘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不知为何,还有点成就感。

    玉堂嘟着嘴,又晃了梯子两下:

    “三娘,累了就让我来嘛,我贴的可好了,公主大婚就是我贴的喜字。”

    扈三娘摇了摇头:“你做事毛毛糙糙,出岔子肯定甩在我头上,要是被公子瞧见了瞪我一眼,还不把我吓死。”

    玉堂嘻嘻笑了下:“不会啦,公子怎么会瞪三娘姐姐,一直都当三娘姐姐不存在。”

    “........”

    扈三娘满脸黑线,不过也没有反驳——曹太岁好像只对玉堂和绿珠两个丫鬟热心,其他人都视作蝼蚁,从来不正眼看一下,她起初还怕被曹太岁发现身份,结果最后发现自己想多了,到了府上连曹太岁面都没见过几次,即便瞧见了,离着十几丈就把她吓的噤若寒蝉低头,根本就不可能产生交流。

    玉堂晃了晃梯子:“让我来嘛,公子出去了,贴歪了可以私下来,不要紧的。”

    扈三娘还是摇头:“绿珠和寒儿姐买东西去了,你怎么不一起跟着?”

    玉堂哼哼了一声:“我才不和绿珠一起,那死丫头现在老粘着公子,以前我们轮流守夜,现在就她一个人守了........”

    扈三娘勾了勾嘴角:“公子的夫人还没回来,就绿珠一个陪床的,自然是她天天顶着,你要是嫉妒,晚上也过去不就得了。”

    “我才不嫉妒。”

    玉堂小脸红了下,犹豫少许,又小声嘀咕:“主要是不敢.....多不好意思啊...”

    扈三娘撇撇嘴:“那你就自个琢磨吧,都马上二十的人啦,还装小姑娘....”

    玉堂哼哼道:“十九,哪有二十....”

    “呵呵....”

    -------

    外城广济码头,满城已经入秋,随着搅动这个大宋的乱局平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城,慢慢恢复了往日的面貌,唯一不同的,就是港口上多了几十艘炮船。

    曹华负手站在码头的小集市外,手中折扇轻轻晃动,目光有些出神。

    一袭书生袍,沾着络腮胡子,头戴方巾,似乎又回到了刚来的哪种状态。

    那时候出门怕被认出来扰民,不得不乔装打扮。现在还是怕被认出来扰民,只能乔装打扮。

    说起来忙活好几年,好像什么都没变。

    曹华撒开折扇,看着上面‘为所欲为’四个大字,觉得有点好笑,当他真有这个资格的时候,反而没法像初来之时那样随心所欲了,或许这就是能力越大责任也大的意思吧……

    -------

    汴河之上,江风袅袅,处于贫民区的广济码头并没有什么景色可言。一艘商船慢慢靠岸,力夫等在码头旁边,沈家的管家翘首以盼。

    商船上,身材娇小玲珑的姑娘,举着个望远镜在码头少寻找什么,找了半天没找到迎接的黑羽卫,好像有点生气,把望远镜丢个了随从,插着小腰哼哼唧唧。

    “小姐!”

    码头上,百宝斋的管事高高挥手。

    商船靠岸,身着鹅黄秋裙的沈雨从踏板上蹦哒下来,满脸不高兴的询问:

    “怎么就你们几个人?”

    管事回头看了看几个仆役丫鬟,略显尴尬:“家主和大少爷忙着收购产业,没时间过来....”

    沈雨财迷的性子,听到这个心里还是高兴的——曹华成了名副其实的夜天子,沈家作为第一个支持者自然是一飞冲天,生意规模迅速扩张,全家老小加上远房亲戚都忙活起来去大宋各处扩张,就这还人手不够,弄得她爹都想再生几个儿子了。

    可沈雨脸上,却还是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真是的,我一年多没回来,竟然都不来接我...”

    管事呵呵赔笑,让家丁牵来了马车,躬身示意沈雨上车。

    沈雨有些犹豫,在码头上望了好几圈,似乎再等什么人。

    管事犹豫了下,开口询问:

    “小姐,您找什么?”

    沈雨抿嘴打量着人来人往:“黑羽卫怎么没过来?”

    管事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干笑了下:“小姐,曹太岁现在什么身份?每天登门拜访的朝臣都得在大门外等着通报,比圣上架子都大,咱们商贾之家,得了好处就该闷声发大财。常言‘伴君如伴虎’,恃宠而骄若是让曹太岁不悦,可就全完啦....”

    “哼—”

    沈雨嘟囔了一声,倒也没有辩驳,低着头走向马车。

    只是她刚刚走出几步,便瞧见马车上靠着一个络腮胡书生,吊儿郎当的靠着车厢,折扇晃晃悠悠扇着小风,吹得络腮胡一翘一翘的。

    沈雨一愣,见惯了俊美冷冽的曹华,忽然又瞧见这不修边幅的书生,第一时间还没认出来。眯着眸子瞄了半天,才“呀——”了一声,抱着脑壳满眼不可思议。

第五百三十四章 你我如故

    “姓曹的...”

    “嘘——”

    曹华折扇放在唇边,示意沈雨不要声张,若是让周围的人发现,估计整个码头的人都得噤若寒蝉的跪下。

    旁边的管事本来想赶人,认出曹华后吓的肝胆俱裂,差点直挺挺晕过去。

    沈雨也是愣了好久,眼底的闷闷不乐烟消云散,脸儿稍微红了下,小碎步走到跟前,轻声道:

    “姓曹的,你怎么在这儿?”

    “专门来接你啊。”

    声音柔和,富有磁性。

    沈雨骨头都酥了,哆嗦了下,半信半疑左右看了几眼,发现了汴河停靠的炮船后,才小声询问:

    “你是来巡视军队,碰巧遇上我了吧?”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

    “哼——没诚意,就不能装一下...”

    沈雨顿时泄气,抱着胳膊走在跟前,随着曹华走向外城的街道。

    一高一矮,身高差巨萌的两人,如同大街小巷的寻常书生小姐一样,逛着久违的汴京街市。

    “姓曹的,你能当皇帝怎么不当啊?你要是皇帝多好,我和你是铁哥们,以后就是...嗯...京都女太岁,想想就厉害....”

    “就你这小不点,‘京都小太岁’还差不多。”

    “嘿—你怎么骂人呢?”

    “呵呵呵...”

    “现在仗打完了,是不是该做生意啦?老不务正业不好......”

    “这话到是在理,我可是个奸商,怎么弄来弄去,变成奸雄了....”

    “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规划?首饰生意做到头了,得扩展产业....”

    “....嗯...我都异姓王了,每个月光封地的税收都有几百万两,大宋一年的岁赋三成在我手里,还做个什么生意......”

    “....不一样,那是公款....你养了那么多军队,收上来的银子又不能乱花....圣上都有小金库,你还是得搞自己的产业,本小姐刚好有时间有头脑,可以给你当...嗯...总经理,对吧?”

    “呵呵...说的也是,我想想啊....这世道挣钱的好像就是卖盐,不过盐政我不太好染指...要不咱们搞日用品?”

    沈雨微微蹙眉,略微琢磨了下:

    “日....日用品,是做什么用的?”

    曹华呵呵笑了下:“就是日常用品,比如香皂、洗衣粉、洗头膏之内,以前铺子的两个道士弄出了肥皂,一直没来得及发展。搞这些,也算是为我大宋礼仪之邦做点贡献。”

    沈雨似懂非懂:“洗衣服的‘胰子’不挣钱...是杂货铺卖的...”

    “做生意,规模永远比单品利润重要,奢侈品溢价再高能买的都是少数人,这些小东西利润薄,但如果能买到全世界并形成垄断,利润可不是你这小脑袋瓜能想象的....”

    “全世界?大宋外面的蛮夷,一年都不洗澡,岂会买这些东西...”

    “嗯...好像也是,慢慢来嘛,在海外其实还有好多地方,人不必大宋少,几十年后海船打造出来平推全世界,东西自然就卖过去了.....”

    “哦....”

    沈雨懵懵懂懂点头。

    曹华想了下,便叫来了马车,和她一起前往杨楼街的小作坊。

    -----

    杨楼街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士子如云佳人如雨,在廊亭楼阁之间亭亭玉立。因为‘曹华’变成了讳莫如深的存在,没有人敢再提,诗会上的气氛反而好了些。

    至于琵琶园对面小小的万宝楼,封条早就撕了下来,重新开了张,上面依旧挂着私人定制的大招牌,烫金大字光亮如新,只可惜现在彻底没了生意,不是看不上,而是没人敢进去定制。让曹华亲自操刀制作的首饰,现在的大宋,估计没几个人敢戴在头上。

    十宝堂和‘来碗豆花’也开了门,不过苏香凝坐着官船回来,船比较多走的慢,还得等上几天。

    沈雨趴在车窗上四处张望,眼中的欣喜和怀念很明显,略微琢磨了下,询问道:

    “姓曹的,你和小苏姐的婚事放在中秋,到时候有...嗯...一、二、三....好多个姑娘一起进门,我得准备多大的礼?”

    曹华斜靠在榻上,打量手中的玉骨折扇:“礼轻情意重,这就要看沈姑娘厚不厚道了。”

    沈雨听到这话,明显有些不乐意,坐回车厢小声嘀咕:

    “你不给个明白话,不然谁知道你的胃口....要不我亲手刻几根簪子给你?”

    “就你的手艺?”

    曹华满眼不屑,从怀里掏出了个小荷包。

    翠色的小荷包布料名贵,只是上面的刺绣有点磕搀,明明是‘鸳鸯戏水’,硬绣的歪歪扭扭,变成了‘泥鳅钻泥塘’。

    曹华打量几眼,啧啧摇头。

    沈雨愣了下,半晌才想起曾经在江南绣过这么一个荷包,而且....她好像是拿去给赵霏看,然后就发现赵霏一个小寡妇,竟然在偷情,还主动坐在男人身形上上下下....

    “呀——”

    沈雨脸蹭的红了,急急忙忙站起来,跑到曹华面前伸手去抢。

    曹华顺势就踹进怀里,呵呵轻笑:

    “沈姑娘,你做什么?这可是我捡的。”

    “你...你还给我,这是我的。”

    沈雨又急又羞,不敢动手抢,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曹华轻摇折扇,有恃无恐的摇头:“这是我在霏儿姐床底下捡的,怎么会是你的?”

    “我...我掉那里的...”

    沈雨又想起了某些不干净的东西,本就是黄花闺女,此时眼神窘迫。

    曹华回想了下,摇了摇头,很认真的道:“当时我和霏儿姐在探讨人生,你又不在,怎么可能把荷包掉在屋子里?”

    “什么探讨人生,你明明就是在....在...”

    沈雨眼睛睁的圆圆的,憋了许久,也没敢把话说完,只能伸出手:

    “反正就是我的,霏儿姐怎么可能绣这么难看的东西...”

    曹华又把荷包拿出来打量几眼:

    “挺好看的。”

    沈雨眼前一亮,眸子亮晶晶的望着:“真哒?”

    “客气话,不要当真。”

    “......啊——我和你拼啦....”

    沈雨气的小脸铁青,张牙舞爪的就往上扑。

    曹华用折扇点在沈姑娘额头上,摇头轻笑:

    “到地方啦,这周围可全是我的人,把我惹毛了,后果自负....”

    “谁怕谁,你有本事咬死我......呀——说着玩哒......”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想长大

    叮叮咚咚...

    诺大的府邸之中,到处都是敲敲打打的声音,工匠来回奔走,显得有些嘈杂。

    玉堂坐在书房的门槛上,撑着小下巴看着院落里的形形色色,平时古灵精怪的模样荡然无存。

    从十岁出头进了这件院子,她就一直住在这里。本来是四个人,每天烧水洗衣服、调皮捣蛋,公子宠着她,寒儿姐宠着她,绿珠也宠着她,都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小姑娘。

    可人总是要长大的,马上都十九岁了....

    玉堂双手捧着下巴,幽幽叹了口气。

    自从公子会讲故事买零食之后,她就一直不想长大,希望所有人都不长大,一家人就这样保持下去。

    可是慢慢的,公子成婚了,娶了个公主回来,带了一百多个丫鬟家丁。

    好多外人跑进来,人一多宅子就变味了,反而没以前那么热闹,就和家里来了好多客人一样。

    她呢,就只能把小院外面让出去,把领地缩到这件院子里,就当院门外就是别人家,不去搭理就是了。

    可是公子明显已经长大了,除了她和玉堂,还有了娘子。公子明显要更疼爱娘子一些,又公务繁忙到处跑,没时间再陪着她讲故事打打闹闹。

    她是丫鬟嘛,也只能偷偷委屈一下,还好有绿珠和陪着她。

    结果呢,现在绿珠也长大了,竟然和公子...

    玉堂脸红了下,轻轻哼了一声。

    自从那之后,她就感觉自己成了孤零零一个人,就和以前家里饿得没东西吃了,只能在她领子后面插跟茅草卖出去一样。

    虽然很不舍得爹娘,想一辈子呆在小村子里,可她改变不了,只能把这些藏在心里,还表现出不在乎的模样,希望能卖给大户人家不愁吃喝,免得娘亲爹爹舍不得。

    现在确实不愁吃喝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又有那种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按理说要去接受,应该和绿珠一样,乖乖的承认自己长大,从公子的小丫头变成公子的女人。

    可....就是不好意思....

    玉堂嘟了嘟嘴,转眼看了一圈。

    三娘贴喜字不知贴到那里去了,听寒儿姐说,公子大婚的时候,她也要穿红裙子戴盖头,和绿珠一起进门。

    通房丫头进门是不用操办的,能坐一次花轿,她其实很高兴,可心里面就是不乐意,压都压不下去,或许是紧张的缘故吧,嫁了人,她就不是小丫头了....

    玉堂在门口坐了许久,绿珠和寒儿姐出门了,她一个人疯感觉没劲,便自顾自的走回了屋子。

    屋子是公子的睡房,在这里住了好多年,她有一半时间都睡在侧屋里。

    玉堂转眼看了一圈儿,走到床边,和最早的时候一样,蹲下来趴在床边,下巴放在手臂上,看着空荡荡的枕头。

    隐隐约约,好像又瞧见公子侧躺那里,手持一把折扇,有模有样的说着:

    “那厮在东京倚势豪强,专一爱淫人家妻女。京师人惧怕他权势,谁敢与他争口,叫他做京都太岁....”

    “公子,是花花太岁...”

    “呵呵...都一样...”

    ......

    --------

    杨楼街后方的珠宝作坊正在整顿,召了新工匠正在随着老人学习,以前的铺子工匠都变成了铸造火器的熟工,肯定是没法再重操旧业了,也就两个游方术士跑了回来,继续在防爆墙后面鼓捣。

    中午时分,作坊里的工匠都出去吃午饭去了,曹华在自个的小作坊里走走看看,来到了后方的化工实验室。

    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摆了一大堆,气味有些刺鼻。

    沈雨用手绢掩住鼻子,跟在后面四处打量,小眼神却一直盯着曹华的衣襟,看来对那个荷包恋恋不忘。

    曹华在储物间里找了片刻,拿出一块刚成型不久的暖黄色香皂:

    “桂花味的,你试试。”

    沈雨小手捧着打量几眼,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挺香的...”然后就一口下去。

    “这不是糕点...”曹华满脸黑线。

    “呸呸呸—你不早说....”

    沈雨呸了半天,蹙着小眉毛,看着香皂上面的牙印:“做的和桂花糕一样,本就不对....要是小孩子看的,肯定吃了...”

    曹华想了想,轻轻点头:“这个建议不错,得改良一下。”

    沈雨“哼~”了一声掩饰脸上的尴尬,拿起香皂打量几眼:“这该怎么用?”

    曹华呵呵一笑:“洗澡的时候,在身上抹抹,出来后就香喷喷的,很好闻。”

    “.....”

    沈雨左右打量几眼,四下无人,便紧张起来,掩住一马平川的小胸脯:“姓曹的...你还想让我在这里洗澡不成?...休想...”

    曹华无言以对,只当作没听见,带着沈雨在作坊里兜兜转转。

    沈雨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却又很谨慎的保持着距离,生怕被占了便宜。

    作坊里研究的东西很多,除开香皂、玻璃之内,高度酒啥的自然都有尝试,都是技术储备。

    曹华走到蒸馏设备的旁边,打开酒坛,舀起一勺味道极佳的甘蔗酒,倒进杯子里,递给沈雨:

    “高度白酒,约莫五十度往上,出产后肯定风靡全汴京,这玩意利润可不小。”

    大宋的酒水全是低度米酒,十度以下和啤酒差不多,所以才有那么多拿碗喝的猛人,曹华喝再多都没感觉也是这个原因。

    米酒这东西老少皆宜,沈雨以前聚餐也没少喝,瞧见白白净净和水没啥区别的蒸馏酒,拿起来疑惑打量:

    “和水一样,有味道嘛?”

    “你尝尝。”

    沈雨微微蹙眉,像模像样的闻了一下,便眼前一亮:“好香。”

    “那是自然。”曹华轻摇折扇,穿越客的优越感展露无疑。

    沈雨拿着估计装了二两白酒的杯子,便如同喝米酒一样,一口灌了下去。

    然后.....

    “噗——咳咳咳咳....啊—咳咳咳咳...”

    小屋之中,沈雨脸色涨红浑身哆嗦,原地蹦蹦跳跳,眼泪都呛出来了,眉毛都快蹙在了一起。

    曹华有些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怎么,够烈吧?”

    “啊....咳咳...你个混蛋...不早说...呛死我啦...这是人喝的东西?”

    沈雨拍着胸口,只觉浑身都火辣辣的,在屋里转圈圈,也不知道要干嘛。

    曹华倒了杯水抵给她:“这是纯爷们喝的东西,你喝不了很正常。”

    沈雨结果杯子咕噜咕噜的灌下去,才稍微好受一些,然后气哼哼的往外走,显然觉得被耍了。

    曹华摇头轻笑,收拾好东西好,跟着出了门....

第五百三十六章 卖身契

    秋风怡人,杨楼街后方的巷子里人影稀疏。

    曹华在巷子走走看看,景色没有变化,苏香凝购买的小院大门开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住在里面,摆弄着各种做豆花的器具,手上满是老茧,算时间应该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

    曹华走过门口打量一眼,没有停留。

    路过曾经歇息的柴堆,已经长大几岁的二牛,还是调皮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到跟前,看到满脸络腮胡的怪蜀黍,稍微愣了下,然后露出一副古怪笑容,转过身很有礼貌的扭了几下屁股,还:“略略略~~,小苏姐丑相公又回来啦....”。

    曹华已经权倾天下,岂会和七八岁的小孩做口舌之争,当即跑过去按住小屁孩就是一顿太岁毒打。

    “哇——娘~~”

    小屁孩放声大哭,不出片刻,提着擀面杖的妇人就跑出来了。

    沈雨摇摇晃晃,脸颊酡红,迷茫的打量着,正想来句“姓曹的,你发什么疯?”就被曹华拉着溜之大吉。

    沈雨的娇小玲珑,跑到肯定没曹华快,被拉的踉踉跄跄,有些恼火的嘟囔:

    “男女...嗯...授受不亲,你坏我清白,要娶我的....”

    很明显,一口白酒下去,把沈姑娘给灌翻了。

    曹华跑出巷子才停下脚步,偏头打量几眼,轻笑道:“我送你回家。”

    沈雨迷迷糊糊点头,便张开胳膊,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沈姑娘,你做甚?”

    “...走不动...”

    曹华略显无奈,抬手便沈雨拉到背后背着,双手搂着腿弯:“酒量这么小,以后别喝酒了,小心被人带去客栈,然后...嘿嘿嘿。”

    “嘿嘿嘿..?”

    沈雨下巴架在曹华的肩膀上,用手抓着络腮胡子,小声嘀咕:

    “什么意思?”

    “嗯...反正是不好的事儿...”

    “哦....”

    沈雨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句,手指卷着络腮胡,又开始老话重提:

    “姓曹的...你是不是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

    “嫌弃我小啊....”

    “.......”

    曹华无言以对,偏偏头让她放开自己沾好的络腮胡。

    沈雨等了片刻,见曹华不做回应,竟然小嘴一瘪,眼泪汪汪的哭了起来:

    “呜呜...你就是嫌弃我小....你就喜欢谢姑娘、祝八婆、霏儿姐那样胸脯比我脸都大的....”

    “没有。”

    “就是....小苏姐你都不喜欢了,喜新厌旧,始乱终弃...”

    曹华颇为无奈:“谁说我不喜欢香凝?”

    “就是....我问过小苏姐....你天天都呆在别人房间里,很少去她那儿,去了也只是抱着她说话....不是嫌弃是什么....”

    “唉...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香凝就喜欢抱着我说话,我其实也想碰她....”

    “我不信...你就是嫌弃....你想做什么就做甚,小苏家那么软的性子,又挡不住...”

    曹华摇了摇头,懒得搭理。

    沈雨晕晕乎乎抬起小脸,用手指在曹华脸上轻轻摁了下:“看吧,承认啦....你就是不喜欢小的,以貌取人....”

    “好好好,我以貌取人...”

    “哼~”

    沈雨脸颊贴着肩膀,靠了片刻后,又开始嘀嘀咕咕:

    “以貌取人,不好.....我那么喜欢你....你都看不来....”

    “嗯?”

    “....真的....我从你开万宝楼后,就喜欢你啦....”

    “从商会后喜欢我,我相信,商会之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表现过?”

    “....表现过呀!我天天为难你,和你斗嘴抢银子抢生意,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

    “......??”

    曹华沉默许久,竟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去回答。

    沈雨抱着曹华的脖子,甜甜笑了下:“嘻嘻,.....其实最开始,我是可怜你来着,一个落魄书生,穷的要卖豆花挣钱....

    .....后来你开珠宝铺子,把我气到了,就想找你的麻烦....

    .....嗯...最后发现你挣银子好厉害,我最喜欢银子啦,你也喜欢银子.....

    ....本来看你长的还行,想让你到沈家当上门女婿,我就将就一下,便宜你了....

    ....结果你太厉害了,忽然变成了东京第一才子,名满京城,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是商贾之女,地位低,肯定配不上你,就不敢说....然后就被小苏姐抢走啦...”

    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曹华摇头轻笑:“真话假话?”

    “真话啊——”

    沈雨抬起小脸,醉醺醺的在曹华脸上啃了一口:“...你都亲我啦,还摸我....我都没生气,换成其他女儿家早跳河了....你带着她们跑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哭了好久好久,就坐在万宝楼的外面,你不信去问嘛...好多掌柜都看到了...”

    曹华轻轻笑了下,偏头看着那张迷迷糊糊的小脸,四目相对:

    “那我可当真啦?”

    “嗯...就是真的。”

    “过几天去提亲,你别反悔。”

    “我怎么会反悔,嫁妆都准备好啦。”

    “我不信,你立字据。”

    “好...”

    来到百宝斋的后门,曹华带着沈雨上了二楼闺房。

    沈雨好久没回来,迷茫了片刻,才在屋里兜兜转转,站在书桌旁边,拿出宣纸和笔墨,蹙着小眉毛晃了好久,又转过头:

    “我要做什么来着....”

    “立字据。”

    曹华摇着扇子走到跟前,低头看着:

    “嗯....就写‘我沈雨,答应给曹华做小,从今以后言听计从,老爷说什么是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挣得银子都交给老爷....”

    沈雨晃晃悠悠写着,听见这一句,停下笔,很认真的皱眉:

    “不行....银子不能给你...五五分...”

    “没问题。”

    曹华轻轻点头,继续道:“嗯....合同即日起生效,如日后反悔,以身相许当做赔偿。”

    沈雨晃晃悠悠写完,很豪气的把笔一拍,然后拿出印泥,小手在宣纸上按了下。

    曹华打量几眼,伸手去拿,沈雨又抓住他的手,狠狠在印泥上摁了下,在宣纸上画押。

    “好啦!”

    沈雨挺起小胸脯,碎碎念道:“做生意要讲信用,你要是反悔....我看不起你....”

    曹华拿着纸张弹了弹,满意的踹进怀里,然后扶着沈雨到绣床躺下。

    沈雨迷迷糊糊往被褥上一靠,便直接就闭上双眸,脸色酡红的睡了过去。

    曹华在旁边看了片刻,摇头轻笑,把薄被盖上,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

    还有一章稍晚一些。

第五百三十六章 玉堂

    下午时分,曹华从典魁司出来,乘着雕花步辇,慢悠悠回到武安侯府,两座石狮子已经焕然一新,上面的牌匾也换了,没叫‘吴王府’而是直接改成了‘曹府’,黑羽卫守卫四周,远处典魁司操练的呼喊声遥遥可闻。

    进入大门,转眼便瞧见荆锋站在花园角落,还有个女子的背影,正嘀嘀咕咕絮叨些什么:

    “妞妞,这可是万宝楼的簪子,现在有价无市,专门给我妹子准备的嫁妆....”

    “你妹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我妹重要....哎哟~别动手...”

    噼里啪啦。

    曹华倒抽了口凉气,暗叹:这大舅子能活这么大,还能找到媳妇,真不容易,怪不得上个媳妇跑了...

    人家小夫妻卿卿我我,他自然不好上去打招呼,转过影壁游廊,到处都在修修补补也没啥看头,直接就回了书房。

    中秋就要举行盛大的婚典,严格来说,是两个诸侯王联姻,外加一个公主改嫁,规格有多高可想而知。事前的准备极其繁琐,寒儿这个把月都在忙这事儿,绿珠因为性格踏实,自然也跟着帮忙,现在估计还在布庄里面挑选给丫鬟家丁准备的新衣裳还没回来。

    侯府原来的下人随洛儿的船队返回,目前还在路上,府上大多都是工人,下摆时间快到了,府上比较空旷。

    走过主院附近,偏头看去,忽然发现赵天洛的卧室外面搭了个梯子,一个身材极高的丫鬟站在梯子上挂着红灯笼。

    这些日子事物繁忙,他也没时间关注手底下的丫鬟仆役,新来了个丫鬟虽然有印象,但没注意过。

    此时从院口看去,丫鬟把裙摆系在腰上,露出白色薄裤,那腿长的有点过分,笔直圆润犹如两根玉柱,就是没有荆雪那股狂野的力量感,大腿要稍微细几分。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丫鬟转头瞄了一眼,然后不意外的露出惊恐眼神,竟然吓得从梯子上跌了下来。

    “呀——”

    一声女子惊呼。

    曹华身如鬼魅,眨眼出现在了屋檐下方,双手接住掉下来的丫鬟,微微蹙眉:

    “当心点。”

    丫鬟满眼惊恐浑身绷直,不过长的倒是颇为俊秀,双手蜷在胸口一副害怕模样,傻愣愣望着他。

    曹华觉得自己太严肃了,想了想,脸色稍微缓和几分:

    “你叫三娘?”

    “...是的...”

    丫鬟哆哆嗦嗦说了一句。

    曹华低头打量几眼,想了想:“你是卖身的仆役,还是长工?”

    丫鬟愣了片刻,才颤颤巍巍开口:“我...我不卖身...”

    “?”

    曹华硬是被逗笑了,还真来了几分兴致,脸色沉了下:

    “和我这么说话,不怕死?”

    丫鬟哆嗦了下,愣愣望着,眼中神色明显在挣扎,半天都没说话。

    曹华觉得扈三娘傻不愣登,白长了个好身段儿,当下也没再吓唬她,把她放下来转身出了院子:

    “以后小心点,我不吃人。”

    “是。”

    扈三娘僵立在当场,直到曹华消失在廊道尽头才微微松了口气,只觉得背上全是冷汗。

    还好方才掉下来反应快,没有展露身手,要是被曹太岁发现她会武艺,以前是个江湖贼子,还偷偷藏在府上,恐怕十条命都不够死。

    扈三娘心里一阵后怕,抱着胳膊转了两圈,本想直接就此逃离,可再过几天就发月钱了,现在就跑,岂不是白干了近一个月.....

    -------

    曹华兜兜转转回到隔壁的院落,在书房放下了乔装的用具,拿起柜子里的小木盒看了看,女子侧颜的头像光亮如新,还没用完一直扔在这里。

    想起怡君当年偷偷戴凤冠暗爽的傻样,他从柜子里取出了工具和金丝,稍微琢磨了下,便制作起了新的凤冠。凤冠是违禁之物,当众戴肯定打老丈人的脸,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背地里让娘子暗爽还是没问题的。

    敲敲打打半天,窗外华灯初上、月上枝头。

    一个人呆在诺大的侯府之中确实有点寂寞,他起身自个打水洗漱后,来到睡房准备歇息。

    本以为玉堂也跟着寒儿出去逛街了,却不曾想进入睡房,就看见玉堂侧躺在他的床上,抱着枕头熟睡。玉堂睡相一直不怎么好,经常把绿珠挤下床,此时斜斜的躺在上面,缩成一团,绣鞋伸出床沿,只在腰上盖着一层薄被。

    “这丫头...”

    曹华摇头一叹,轻手轻脚走到跟前,把玉堂的绣鞋脱下来塞回被子里面。

    玉堂睡得不深,察觉到脚上的异样后,先是缩了下,然后就惊醒过来,茫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曹华勾了勾嘴角。

    “啊—...”

    玉堂回过神来,小脸满是惊恐羞涩,手忙脚乱的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面。

    等了片刻,发现没动静,玉堂又悄悄把被子掀开一点,露出黑溜溜的大眼睛:

    “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睡在这的....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曹华想了想,侧躺下来,用手撑着脑袋,含笑打量:

    “平时早出去疯去了,今天怎么的乖乖呆在家里不声不响?有心事不成?”

    “没有心事...”

    玉堂弱弱的说了一句,已经十九岁的姑娘,还跟个小丫头似的抱着脑袋,眼珠转来转去,似是找机会逃跑。

    曹华抬手在她脸上捏了下:“怎么和绿珠一样闷葫芦?公子可是因为你活蹦乱跳没规矩才喜欢你的,忽然便乖了,可就不喜欢啦。”

    玉堂抿了抿,轻声道:“要嫁人了嘛,寒儿姐前几天还叮嘱我要懂事,我...我不想懂事....明明天塌了有公子扛着,我为什么要懂事....”

    “呵呵...这句话我喜欢。”

    曹华笑容和睦,捏了捏玉堂的小鼻子:“公子特许,以后府上就你可以不懂事。”

    玉堂眼前一亮:“真哒?”

    “真的。”

    “...可是....”

    玉堂扭扭捏捏的低着头,往曹华怀里靠了些,小声道:

    “寒儿姐最严厉了,陈夫人也重规矩,我要是....要是成了公子妾侍,还不懂事,会被人笑话的....”

    “公子不笑话你就行啦,以后咱们一起上房揭瓦到处浪,想浪多久浪多久。”

    “....嘻嘻...”

    玉堂连连点头。

    夜深人静,府上又没有外人,年轻男女躺在一起,气氛难免就古怪起来。

    曹华打量几眼,便准备起身。

    玉堂想了想,忽然弱弱的望着他:

    “公子....你想不想....”

    “毛都没长,过两年再说吧...”

    “....我偷偷问过医女,天生的,好像长不出来了...”

    玉堂脸色通红,十九岁的大姑娘,说起这些事儿,还是窘迫的不行。

    曹华轻轻笑了笑,打量着羞答答的玉堂,或许是宠久了,虽然娇俏可人,但有的生不起那啥的心思。

    房间里沉默了少许。

    玉堂想了想,慢慢凑近,在曹华的唇边亲了下。

    曹华挑了挑眉毛:“感觉怎么样?”

    “....甜甜的...”

    “我又没吃糖,怎么会是甜的。”

    “就是甜的...我吃啦...”

    玉堂脸儿红扑扑的,表情却依旧带着几分活泼,抿了抿嘴唇,便又凑了上去。

    夜深人静,灯火幽幽。

    曹华犹豫了少许,还是眉眼弯弯笑了下,翻身压住了玉堂。

    “呀—公子好重...”

    罗裙褪尽,肤如洁玉。

    幔帐不知何时落下,细语在温馨中化为无声...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公子是个色胚

    马车在府门外停下,寒儿和绿珠抱着一大堆东西从马车上下来,进入已经一片寂静的院落。

    给自己准备婚事,寒儿虽然有些古怪感觉,但明显非常的上心,连丫鬟当天穿什么衣服、什么样的花纹都得符合心意才行,硬生生把布庄的大掌柜给逼的跪下了,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寒儿只比玉堂、绿珠大一岁,自从打完仗所有东西都放下后,寒儿明显改变了许多,越来越像个少女了,就是天生的冷冰冰不苟言笑改不掉,哪怕是很开心,也是轻勾嘴角保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长年一身单色裙子,如今也换上了汴京毕竟流行的袄裙,淡色上衣、绯色褶裙,配上一头入水秀发,要不是腰上横着把剑,看起来还真像个亭亭玉立的娇弱小姐。

    寒儿不会化妆,如今每天早上都要拉着绿珠教她打扮,红唇如朱漆,虽然让不少黑羽卫满脸古怪,却也不在意,当了这么久冷面判官,总得改回来安安心心做个小女人不是。

    绿珠抱着一堆布料,笑容腼腆不怎么说话,只是不停偷瞄寒儿,然后笑一下低头。

    寒儿轻轻蹙眉,想了想,又放松了严肃的表情,平淡道:

    “怎么啦?”

    绿珠轻咬嘴唇,酝酿了下,才柔声道:

    “寒儿姐现在看起来,嗯...心思难测....方才和布庄的掌柜说话,一会儿凶一会儿不凶,弄得那掌柜一会赔笑一会出冷汗,都不知道说啥啦...”

    寒儿眨了眨眼睛,丝毫不在意:“理他们做甚。”

    穿廊过栋,来到后宅,寒儿看了看天色,还没到睡觉的时候,便和绿珠一起抱着布料,来到曹华的院落让曹华参谋一下。

    路过书房看了眼,空无一人。

    绿珠便直接推门进了卧房,正准备叫唤一声“公子”,不曾想刚好瞧见玉堂双膝被压在肩膀上,被公子按着,正承受着清瘦身躯难以承受的冲击。

    啪嗒—

    布料掉在地上。

    绿珠脸儿慢慢转红,又由红转紫,扭扭捏捏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寒儿表情平静跟了进来,转眼瞧去,便是“啊——”的一声尖叫,背过身去脸红到耳朵,焦急羞恼的道:“公子....你....你个色胚!”说完就把布料一扔,急匆匆跑出了门。

    绿珠闷了半晌,犹豫片刻,回身悄悄关上了房门。

    稍许,传来了些叽叽喳喳的声音:

    “不知羞,你不是小吗?怎么不小啦?寒儿姐还以为你要老死在府上....”

    “你才不知羞,出去出去...我..我上次都没打扰你...羞死人了...”

    “今天该我守夜.....”

    “别吵,一起睡吧...”

    “公子...不公平...”

    “还公平,我没干什么你就开始打滚...”

    “疼~忍不住嘛....”

    ....

    ------

    月色幽幽。

    寒儿坐在自己书房的书桌后面,听见隔壁院落传来的细碎话语,她脸色时红是白,起身关上了窗户,才稍微清净几分。

    靠在窗户上,书桌上油灯的火苗摇摇晃晃,屋里的形形色色落入眼帘。

    四排书架占据了大半个屋子,上面整齐罗列着这些年经手的各项事务,最前方的书架上有一排小册子,记录着从记事起到今天的点点滴滴,剩下的地方,摆满了各种兵器,她虽然只会用剑,但心里面还是想和公子一样无所不能,也会偷偷学,可惜从不敢拿出去。

    踏踏——

    绣鞋踩过地面,走到书架的跟前。

    寒儿拿出靠前的一本小册子,翻看看了看,上面写满了:

    义父说:......

    公子说:......

    合上之后,又拿出靠后的册子。

    义父和公子说的话,逐渐变成了公子一个人说的,详详细细,密密麻麻,记载着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个值得记下的话。

    说是日记吧,又不像,因为所有的册子翻下来,都没有一句是她说的话。

    寒儿站着看了很久,把所有册子都翻了一遍,其实也不用翻,册子上记载的东西,同样记在她心里。

    仔细回想一下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她好像没有什么记忆,为义父办事,为公子办事,她从小到大只做了这两件事,剩下的时间都在习武,努力去追上公子。

    昏黄的光线印在侧脸,寒儿琢磨了许久,眼中情绪百转,似乎再犹豫。

    直到夜深人静,似乎整个汴京都寂静了下来,她才下定决心。

    寒儿缓步走回书桌前坐下,拿起毛笔,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在手边的册子上,认真写下了一句:

    寒儿说:公子是个色胚。

    写完之后,寒儿如释重负瘫在椅子上,如同完成了一件很重大很重大的事情。望着那一行截然不同的字迹,她轻勾嘴角笑了下,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

    秋风潇潇。

    旷野之上,数万兵马在汴京百里外扎营,‘蜀’字大旗迎风招展。

    谢怡君翻身上马,一袭红裙随风猎猎,单枪匹马冲向了通往汴京的官道,临行之前,她回头看了眼后方送行的无数将士。

    她从十四岁单枪匹马出蜀道的那天起,她就走上了和寻常女人不一样的道路。

    男人能做的事情她都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

    心怀天下,仁义无双。

    她看到了大宋朝廷的无能和贪婪,便以女子之身在江湖上闯下诺大名头,入蜀成了大宋悬赏最高的反贼之一。

    如果没有意外,她未来的路线,应该是在西蜀积蓄实力,应和方腊起兵灭宋,然后逐鹿中原打下一个真正为百姓做主的天下。

    可惜,意外还是发生了。

    她堂堂胭脂虎,任何方面都站在大宋最顶端的女人,竟然被一个臭书生骗的死去活来,把所有东西都赔的干干净净,沦落到和一帮子官家小姐争风吃醋,想想还真有点可笑。

    不过,并不后悔。

    谢怡君单枪一马,奔驰在官道之上,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如今的天下,她很放心,因为她相信曹华是个好人,从来言出必行。

    答应她不会和祸国殃民的奸贼同流合污,便一定会做到。

    而且,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蜀王’,也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女王爷,她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说‘本王’了。

    在西蜀南征北战打了一年的仗,她本以为到头来,要么曹华当皇帝,要么当王爷,她只是个女人,打完仗后就该到后宅生娃奶孩子,做女人该做的事儿。

    结果曹华逼宫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请封赏,要了个‘蜀王’回来,让她成了名正言顺的女王。

    至于合不合礼法,她可不管,现在大宋的规矩是她手底下几十万将士定的,也就是曹华定的,既然给她了,她自然要拿着。

    拿到敕封的金册后,她忽然就不想嫁给曹华了,毕竟一嫁人,她就变成了曹夫人,她还想顶着蜀王的封爵多爽几年了。

    本来准备率领军队北上,等打到草原上之后,再回去和曹华成婚。

    哪想到曹华的书信中言辞警告,说打完仗回家结婚不吉利,让她乖乖的回京城当小媳妇,以后不准上战场了。

    她心里自然不乐意,本想不搭理,结果曹华的威胁就来了:你不回来,你师父也没法进门。

    “这个混蛋....”

    谢怡君眼中带着几分恼火,可也无可奈何。毕竟她那不着调的师父,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回京城嫁人,都在西蜀呆抑郁了,整天‘小郎君、小郎君’的念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差给她下药把她绑回去,她再不答应,可能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最后她再三谈判,和曹华书信来往多次,才达成了约定:以后每年陪着她出去在江湖上浪一圈儿,辽金打完了再去草原上浪一圈儿。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谢怡君拿出脖子上的玉坠儿,摸着上面笑容很白痴的八字胡书生,轻轻哼了一声。

    他现在...应该也在看着月亮,想我吧....

    -----

    灯火寂寂。

    幔帐之间,两个姑娘抱在一起,脸色残留着几分红晕,已经进入了梦乡。

    曹华站在窗口,迎着洁白月光,摸着胸口的玉坠儿,轻轻笑了下...

第五百三十八章 莫得诚意

    翌日清晨。

    曹华如往日一样,乘坐雕花步辇,带着一百多号狗腿狗腿,前往同街的典魁司衙门上班。

    虽然他现在足以左右朝政,但对于大宋的政务,还是没有过多的插手,依旧行使着自己监察百官的权利在暗处看着所有,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连皇帝也看着。

    几万蜀军永远驻扎在城外,炮口向着京城,他没必要到朝堂上去摆谱。不干涉政事,也是给龙椅上的老丈人最大的尊敬。

    缓步来到典魁司衙门的书房,外面的校场上,密密麻麻的黑羽卫正在操练,解开的名额限制,如今黑羽卫大量招人,跑来的新人极多。估计再过几年,他就能再混个‘武林盟主’的称号。

    书桌之上,堆满了各种折子,有西蜀的,有江南的,也有文武百官的动向。没有洛儿和靖柳的协助,说实话有点压力山大,但也不能不看,权利和责任永远是挂钩的,光想着享受权利带来的穷奢极欲显然不太可能。

    忙活了一天,看的眼睛发酸,总算忙完了今天的事情。

    寒儿急匆匆的就跑回家,拉着绿珠继续筹备大婚的事儿。

    曹华则乔装打扮一番,前往杨楼街的石泉巷看看,按消息来看谢怡君应该就是这两天回来,但这世道没有即时通讯,谢怡君又跑的飞快,具体什么时候到还真说不准,他给谢怡君准备了礼物,还是得过去盯着......

    ---------

    黄昏时分,杨楼街上车水马龙,归云阁举行着中秋诗会,遥遥可以瞧见东京四大才子在窗畔舞文弄墨。

    曹华来到万宝楼的门口,完全不认识的新伙计规规矩矩站在铺子,长期没有人上门早已经有些麻木,只是碍于他的威名又不敢大意,只能老老实实从早站到晚。

    正在回忆往事之时,隔壁的百宝斋大门走出个姑娘,刚洗漱过没有精心打扮,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啊~~嗯.....”偏过头来,正好四目相对。

    “咦?姓曹的,你还没走?”

    “......”

    曹华微微眯眼:“沈姑娘刚起床?”

    “嗯。”沈雨揉了揉额头:“头有点痛,你的酒一点都不好喝.....我睡了多久啦?”

    曹华看了看天色:“一会儿吧。”

    沈雨轻轻点头,揉了揉肚子:

    “才睡一会儿,咋这么饿...”

    曹华暗暗摇头,转身走向街上的一家酒楼:

    “正好没吃饭,一起。”

    “你做东哈,我远道而来,你要接风洗尘...”

    “没问题。”

    曹华来到曾经和苏香凝一起吃早茶的酒楼中,要了张桌子,两人靠窗坐下。

    沈雨睡得有点迷糊,不停的揉着脑门:“姓曹的,方才我怎么回的铺子?”

    “肯定是我送你回去的,还能怎么回去。”

    “哦....”

    沈雨用竹筷插着小包子,抬头偷偷打量曹华一眼,抿嘴琢磨片刻,小声道:

    “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曹华慢条斯理持着东西,懒得搭理。

    沈雨小口啃了下包子,眼神古古怪怪,琢磨许久:“我可是很相信你的,你要是敢趁人之危,我看不起你....”

    曹华剑眉轻蹙,抬头瞄了一眼,淡淡‘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我说真的.....”

    沈雨自言自语嘀咕,小口吃着包子,目光左右打量,忽然看到街面上一匹大马经过,上面坐了个身材极高的女子,带着斗笠,一袭红裙颇为惹眼,宏伟的胸脯让不少姑娘家都偷偷侧目。

    “嘿——”

    沈雨满眼惊喜,抬手指着那边:“姓曹的,谢姑娘回京了....”转眼看去,桌子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雨笑容一僵,双眸中很明显的透出几分黯然,抿了抿嘴,把手收了回来,略显尴尬的啃了口小包子。只是曾经想念许久的京都美食,此时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抬眼再次看向街头,马匹已经消失在巷道。

    沈雨少有的收敛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微微蹙眉看了很久,又望向对面空荡荡的座椅,桌上还放着一张银票,弱弱嘀咕了一声:

    “人都跑了,做什么东...没诚意.....”

    --------

    清风幽幽,金黄的槐叶在巷口轻轻摇曳。

    谢怡君牵着缰绳,在三颗老槐树前摘下了斗笠,微微偏头,三千青丝被风带起,在宁静小巷之外留下绝美的一道风景。

    看着巷道旁边的水渠,她想起了什么,走到跟前蹲下身,仔细打量了几眼。

    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个地方。那个傻书生蹲在这里,手上那这块破石头当宝贝,被她一棒槌莽进了水渠之中。

    谢怡君勾了勾嘴角,眼中露出几分傲意,毕竟那是她遇上曹华之后,唯一一次占便宜。

    愣愣出神之际,谢怡君耳根微动,忽然听见背后破风声极响。

    身体的警觉让她悍然起身,直接一脚踹向后方。

    啪——

    脆生生的响声出现在巷子里。

    谢怡君只觉得臀儿火辣辣,方才的几分情绪荡然无存,恼火转身,却不曾想看到一个络腮胡书生,抬着手掌又是一下拍了过来。

    “你——”

    谢怡君羞恼交加,极为敏锐的猛踏地面腾身而起,想躲避贼人的攻击。只可惜刚刚跃起不过几尺,就被贼人抱住了双腿,重心不稳直接被抗在了肩膀上,然后就是“啪——”的一下。

    “啊—你...”

    “老实点,我这是报两棍之仇。”

    曹华轻轻笑着,搂着谢怡君的腿弯把她扛着右肩上,左手揉着她的痛处,狠狠捏了几下。

    谢怡君用手在他背上拍打几下,浑身微颤,脸色通红的娇声斥责:“你放开我,我现在是蜀王,和你平起平坐...”

    “呵呵,谢姑娘为我南征北战一年多,光封个蜀王怎么够,我亲自当回随从背着你进屋是应该的。”

    曹华手很不老实,紧绷的裙子,透出臀儿充满张力的弧线,在手掌下不住的变幻着各种形状。

    谢怡君面红耳赤,绣鞋在空中晃荡几下,咬着下唇睫毛微颤,却又无可奈何。

    自从去年七夕家宴后,二人便再未见过面。

    带着兵马南征北战,每天在营帐中辗转难眠之时,她都会拿出玉坠儿摩挲翻看,想象着再次重逢的画面。

    虽然与寻常女儿家的性格截然不同,但她骨子里还是出生名门的大家小姐,也一直喜欢文弱书生,对才子佳人的温情浪漫,岂会没有点念想。

    即便不能柔肠百转倾诉相思,至少也该如江湖儿女一般,清酒一坛,相对于明月之下,以无声盖过万千言语。

    哪想到她刚刚跑回来,还没想好用什么方式登场见面,就被曹华扛起来非礼,还没完没了。

    “你摸够了没有?”

    谢怡君睫毛轻颤气息不稳,短短一截巷子走下来,已经有些无力,抬手在曹华背上愤愤然拍了下。

    曹华呵呵一笑:“隔着裙子没感觉,进屋再说。”

    “你——”

    谢怡君顿时慌了,看着情况,进了屋肯定就要把她拔干净,她有些羞恼的挣扎起来,却不曾想臀儿又挨了一巴掌,只能怒声道:

    “你放我下来!不然....我翻脸啦!”

    “不放。”

    “....不放算啦...”

    谢怡君淡淡哼了一声,竟然就这么放弃了挣扎,晃晃荡荡被曹华抗进石泉巷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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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大,马上完本了,接下来几天两到三更,希望各位大大理解一下。

第五百三十九章 做我娘子吧

    落日余晖之下。

    东京城中,潇潇秋风扫过万千杨柳,曲巷幽坊间歌姬酒客如流。

    城南的一条小巷,三颗老槐树立在巷口。

    巷子人烟稀少,许多屋舍无人居住。

    修缮一新的宅院上,挂了崭新的匾额,上面写着‘谢府’两个字。

    不算太大的院落中,荷塘悬浮着一朵朵造型精美的红色河灯,如血红绸,挂满了庭院的角角落落,主院中铺着红毯,摆放着一张软榻。

    花香幽幽,清风阵阵,让整间院子看起来如梦似幻,宛若月上仙宫。

    谢怡君略显茫然的走进装饰绝美的院落,转了一圈儿,眸子里有意外有惊喜:

    “曹华,你...你怎么办把我家弄的花里胡哨?”

    曹华勾了勾嘴角,看了看天色,还没黑,便走到了软榻旁边坐下,拍了拍身旁。

    谢怡君娥眉轻蹙,犹豫少许,走到曹华旁边坐下,左右看了看:

    “我可和你提前说好,我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姐,这些东西就想让我...没门....”

    曹华斜依软榻,呵呵笑了下:

    “精心准备这么久,谢姑娘要是不领情,我会伤心的。”

    “哼—”

    谢怡君脸色明显有些拘谨,主要是猜不透曹华想做什么,左右查看,也没什么机关暗器,便也靠在软塌上,看着天空的残云发呆。

    时间一点点过去。

    孤男寡女,就这么干坐着,显然有些不合适。

    谢怡君本想说些军政上的事情,可已经打完了仗,再说这些又没意思,只能左右看了下,发现软榻边上放着几个小盒子后,蹙眉询问:

    “那是送我的?”

    “是啊。”曹华也等的有点无聊,想了想,从旁边的几个盒子里面拿出一个:“专门给你准备的礼物,首饰、胭脂水粉之类。”

    谢怡君挑了挑眉毛:“我平时不用这些。”

    “女为悦己者容,以后得用。”曹华呵呵笑着,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着一件肚兜,上面绣着两条金色的鲤鱼,栩栩如生,仅仅只是折叠起来看一眼,便能瞧出其名贵。

    曹华把盒子递给她:“荷花藏鲤,金鲤鱼只有皇后能穿,贵妃都没资格。没法让你当皇后,只能用这个补偿你一下。”

    谢怡君眉头紧蹙:“鬼才信你....我又没想过当皇后,再说,那有男人送肚兜的....你拿去给你娘子穿吧。”

    曹华勾了勾嘴角:“都说了为你专门准备,你不要,我也不会转手送人,只能扔啦。”

    谢怡君脸色微红,不过眸子还是一直打量着那件世间女人只听过没见过的大禁之物。稍微琢磨了片刻,见曹华执意要送,她只能略显嫌弃的抬手接过来,放在了身旁。

    “展开看看。”

    “.....”

    谢怡君微微眯眼,看了曹华片刻,终是幽幽叹了口气,展开‘荷花藏鲤’看了看,上面除了两条金鲤鱼,还绣着一行小字‘剑起千钧惊日月,一马横槊平百川’,虽然不怎么押韵,不过两个人的形象显露无疑。

    谢怡君仔细打量几眼,颇为满意的轻勾嘴角:

    “有心啦。”

    “穿上试试。”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谢怡君脸色猛的一冷,收起荷花藏鲤,便想要起身。

    结果曹华脸色也冷傲起来,带着三分威胁,上下打量:

    “谢姑娘,东西都收了,不穿上看看太没诚意,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帮你。”

    “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谢怡君有些恼火,觉得曹华这书生不书生、江湖不江湖的模样很别扭。

    曹华撒开折扇摇了摇,目不转睛打量着:

    “穿上看看又不会掉块肉,别辜负我一片好心。”

    “你就没安好心。”

    谢怡君表情极为古怪,既有小女儿的羞涩,又有女侠的恼火,还带着几分情侣间的埋怨——和曹华已经认识很久了,被曹华摸摸看看亲亲也不是第一次,但都是被强迫的,至少她心里面认为是这样。主动当着曹华面宽衣解带,显然有些为难人。

    曹华叹了口气,当即便要动手。

    “等等——”

    谢怡君一个激灵,抿了抿嘴,往旁边稍微坐了些,目光谨慎:

    “你...你转过去。”

    “我不转。”

    曹华挑了挑眉毛,装都不装,明目张胆的耍流氓。

    “那我回屋...”

    “不用,这条巷子都被我买下来了,外人进不来。”

    谢怡君想了想,无可奈何,只得自己转过去,背对着曹华。

    玉手轻抬,解开了红裙的系带,长裙的上半身滑落,肌肤白皙如软玉,一头青丝洒在腰间,缠绕胸脯的白布边缘,有个浅浅的伤痕,不影响美感,只让人心生怜惜。

    这一箭,是给曹华挡的。

    曹华脸色平静下来,凑上去,在几乎看不出的痕迹上摸了下。

    “呀——”

    谢怡君一个哆嗦,解开白布的手顿时停住,抱住胸脯恼火回头,眼中带着几分羞愤。

    曹华悻悻然收手,重新靠在踏上,摇头轻笑:

    “过几天,我去太医院问问,看有没有药物能把伤疤抹掉,我记得有...”

    “不用,我故意留着的。”

    谢怡君眉头紧蹙,打量曹华几眼,见他没动手,才背过身去:“给你挡箭,你欠我一条命,怕你那天忘啦。”

    “呵呵...忘不了。”

    窸窸窣窣,缠绕胸脯的白布揭开,从侧面明显能看到圆圆的轮廓,颤巍巍的很诱人。

    曹华摩挲着手指,见谢怡君明显在注意着他,也只能坐怀不乱的干看着。

    一头长发撩起来,系上了肚兜的系绳,又在背后打了个蝴蝶结,抬手将玉坠儿塞回去,便准备穿上红裙。

    曹华连忙出声制止:“先别穿,转过来看看。”

    谢怡君脸色涨红,低头看了下,肚兜峰峦叠起,侧面几乎包不住,她那里好意思转回去,便自顾自的继续穿裙子。

    “谢姑娘,你不要玩火儿,我可不怎么讲道理。”

    男人的威胁声传来。

    谢怡君微微眯眼,深呼吸了口气,便认命的转过身,面向曹华:

    “看吧,别得寸进尺就行。”

    肚兜不算太大,质量极佳,被绷得的很紧,显出两个充满张力的弧度,似有似无的凸起,藏在荷花金鲤之间。

    谢怡君脸色绯红,微微偏头望着院子的荷塘,只当作没瞧见曹华的眼神,然后....

    曹华就扶着她的双肩,用力摇晃了几下。

    惊涛骇浪,金光流转之间,鱼跃龙门。

    冲击心神的景色,让见多识广的曹华都闷哼了一声,气血上涌,差点流鼻血。

    谢怡君‘呜~’了一声,羞恼回头,抱住了双臂。

    曹华笑容古怪,轻咳一声,很有耐心的柔声劝慰:

    “怡君,晃一下,又没外人。”

    “你不是外人?”

    “你再这样凶巴巴的,我用强了。”

    “你——”

    谢怡君窘迫恼火,蹙眉瞪着曹华,僵持片刻后,便往后做了些,松开双臂,扭了扭肩膀。

    “幅度大点。”

    “.......”

    晃了晃。

    “别害羞,站起来跳几下....”

    “呸—去死。”

    谢怡君忍无可忍,站起身便要穿上裙子往外走。

    曹华叹了口气:“敬酒不吃吃罚酒”抬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谢怡君反抗了下,只可惜两三招后,便被曹华给抓住手腕制住了,被搂着摇摇晃晃,只能恼火的回头:

    “你有病啊?!”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荷花藏鲤的布料质量自不用说,承受着难以承受的负担和晃动,系绳也没有断开。

    两条栩栩如生的金鲤鱼,在赵霏身上是游泳,在谢怡君身上则是冲浪。

    “你你...个个...登登...徒徒...子子......”

    晃的说话都不利索。

    “呵呵...”

    半个时辰后,天终于黑了下来,一轮弯月挂上了半空。

    曹华心满意足的松开手,重新坐回了软榻。

    谢怡君被晃的有些头晕,只觉得身体都快散架了,绝美的双眸怒火中烧,揉了揉被晃的发酸的那啥,要不是怕曹华把持不住,非得开口骂几句。

    曹华呵呵轻笑,等谢怡君穿好衣裙后,拍了拍软榻:“过来坐下?”

    “你还要做甚?我没功夫陪你发疯。”

    谢怡君脸蛋儿绯红,却没有拒绝,又在曹华跟前坐下,整理着被晃散了的发髻。

    曹华取出火折子,走到荷塘边,用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呲呲——

    点点火星在夜色中闪躲,被串联在一起的河灯逐渐点燃,在荷塘中一盏盏亮起。

    谢怡君蹙眉打量着,想了想:“这些小把戏,哄我师父还差不多,对我就免了,真有心就带我去皇宫逛逛,我还没进去过。”

    曹华没有说话,等所有灯火点燃,院落被红色微光环绕之后,俯身从软榻下面取出一只烟火,对准天空。

    咻——

    嘭——

    黑羽卫传讯烟火在天空炸开。

    谢怡君挑了挑眉毛,略显不解:“你叫黑羽卫做什么?过来给我请安?”

    曹华满脸神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软榻。

    稍许。

    咻咻咻——

    汴京千街百坊之间,一朵朵绚丽的烟火冲天而起。

    从外城到内城,从王侯府邸宫城之内,所有地方同时升起一道道绚丽的烟火。

    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巨型都市,一瞬间被五彩斑斓的光芒所笼罩。

    勾栏里的窑姐儿,酒肆中的小二,茶舍内的书生仕女,豪门中的王公贵子,深宫中的皇后贵妃。

    所有人在同一时刻走到了窗口,看着汴京上空壮丽儿绝美的景色。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市井妇人停下脚步仰头愣愣观望,孩童指着天空叽叽喳喳。

    人口过百万的京都,无能是帝王将相,还是奴役脚夫,都在这一时刻停了下来。

    上万只烟火,再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火花。

    谢怡君站起身,在满是红绸的院落里转了一圈,目光震撼而惊喜,便如同看的了亮晶晶珠宝的小姑娘,掩着嘴语无伦次:

    “这...这是给我准备的?”

    曹华面带轻笑,从旁边的盒子里,取出了一根精心雕琢的发簪,簪尾依旧刻着女子的侧颜。

    曹华手持玉簪,走到谢怡君的背后,轻柔插在了发髻之间:

    “怡君,你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却从未做过回报你的事儿。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谢怡君愣愣看了许久,烟火不曾停歇,眼中却依旧泪水蒙蒙。

    良久后,她转过身来,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轻咬下唇,笑了一声:

    “都是江湖儿女,这些花里胡哨的,没意思...”

    这一笑,只剩下女儿家的温柔。

    曹华在满天绚烂烟火之中,张开双臂。

    身着大红衣裙的女子,愣愣望了许久,终是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怡君,做我娘子吧。”

    “好...”

    .......

    “...手别乱摸!”

    “呵呵...气氛都烘到这儿了....”

    “休想....过几天就成婚了,等两天能把你憋死?”

    “唉....”

第五百四十章 归乡

    啪啪——

    绚丽的烟火在半空炸响,街面之上时明时暗。

    广济码头之上,一艘官船停靠,百余名黑羽卫和李百仁从官船把马车牵了下来,停靠在码头之上。

    赵天洛抱着小娃儿,站在船头上看着绚丽的烟火,清泉双眸中星光点点,有怀念,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终于回来啦!

    作为女儿,她不想父亲受伤,作为妻子,她不想丈夫受伤。

    可当父亲和丈夫都陷入死局,必然有一个要受到伤害的时候,夹在中间的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现在这个局面,是她出的注意,一手促成。

    受制于人,猜忌就永远无法避免,只有凌驾与朝臣和皇权之上,她和相公才能真正的安稳。

    这样做,无异议在父皇的投上悬了一把剑,日后注定父女形同陌路。

    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现在她的父亲依然是大宋天子,接下来的日子里,即将开疆扩土大振国威,很可能完成诸多千秋明君都没能完成的事情,这些千秋贤名都属于她的父亲。

    而足以废立天子的剑,依旧握在相公手里,只求自保,不会真的刺下去,只要相公还活着,这把剑就不可能放下。

    彼此形同陌路的平衡,总好过相公被父亲赶尽杀绝,又或者相公真的取而代之。

    至于这种平衡能保持多久,她其实也没底,如果相公哪天想当皇帝了,她拦不住,可心里面还是相信相公永远不会骗她。

    至于子孙......

    看着怀里戴着虎头帽的‘小丑丑’,赵天洛眨了眨眼睛,沉默许久,还是摇头笑了下。

    至于子孙,她哪里管得了。

    她儿子或者谢怡君的儿子,想学司马炎、曹丕取而代之,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曹华不想当皇帝,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想看到双龙夺嫡的场面,因为她儿子和谢怡君的儿子都有资格继承大统,向朝廷要了‘蜀王’和‘江南王’两个世袭罔替的异姓王,也是避免以后为了一个王位西蜀和江南两系臣子打起来。

    可这也只能限制一部分,曹华不分嫡庶一视同仁,万一靖柳、香凝、霏儿姐生个真龙出来,或者更恐怖一点,每个儿子都青出于蓝,到时候是什么场面都不敢去想。

    曹华活着的时候,可以压着一众子孙不敢妄动,但只要寿终正寝,恐怕第二天大宋就得改朝换代。

    下一代的事情,只能交给下一代,管不了那么远了....

    赵天洛看着满天烟火,轻轻叹了口气。

    陈靖柳安排好车架后,走到跟前轻轻蹙眉:“洛儿,咱们不打招呼提前回来,曹贼会不会生气?”

    按照预订的路线,她们的船应该沿途停靠休息,避免长时间舟车劳顿伤身体,过几天才会抵达。可走进汴河之后,所用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于是就直接冲了回来。

    赵天洛抱着熟睡的儿子晃了晃,轻笑道:“相公这些天很忙,让他跑过来接必然兴师动众,就这么悄悄回去吧。”

    陈靖柳轻轻点头,带着几分书卷气的面容,看向自幼长大的汴京:

    “这么多烟花,肯定是曹贼弄得,我猜是乘我们不在偷偷讨好某个姑娘。”

    “肯定是谢怡君,别人当不起这等规格。”

    陈静柳偷偷瞄了眼,赵天洛脸上明显有几分醋意,她轻轻笑了下,不过眼底里,同样有几分淡淡的醋意。

    一岁的小丑丑,被绚丽的烟火吵醒了,伸出小胳膊,伸向天空的烟花与明月,黑宝石般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发出‘哇哇—’的笑声.....

    --------

    马车缓缓驶离广济码头,五辆马车进入内城后便各自分别。

    虽然已经是一家人了,可大多数都没进门,返回故乡,自然是先去家里。

    赵霏回了自己的驸马府,陈靖柳陪着父亲陈清秋回了青莲巷,祝曲妃跑去找自己停在汴河里的小画舫,苏香凝和李师师回十宝堂,顺便去茗楼赎身,只有赵天洛和无家可归的荆雪回踊路街。

    看着各自归家的各位姑娘,荆雪一袭白裙坐在马车外面,内媚的双眸带着点点羡慕。

    自幼跟着哥哥流浪,从吃百家饭到进入杂耍班子走江湖,家是什么东西早就忘啦。

    若不是一心报国的哥哥跑到京城惹了祸,她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王侯,哪怕她自认不差劲,也懂得自食其力,和这些女中翘楚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

    武艺差劲、不会诗词、不会谈曲、没有背景、更不精与权术谋略。

    比谁都比不上,想了一圈儿下来,她除了胸大、腿长、脸蛋儿漂亮,其他都一无是处。

    每每想到这个事实,荆雪就有些自卑,暗暗抱怨一句——我怎么说也算个江湖侠女,怎么就遇到这帮子妖精...

    马车摇摇晃晃,车厢里又传来‘哇哇—’的啼哭。

    赵天洛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怎么办怎么办,又哭啦,快去叫霏儿姐....”

    “霏儿公主回去啦,雪儿姑娘,你进来帮个忙。”

    荆雪闻言起身走进马车,便瞧见赵天洛坐在榻上,手忙脚乱的哄着儿子,翠嬷嬷也是满脸焦急,离的远远的。

    荆雪微微福了一礼,然后走到跟前,抬手接过来戴着虎头帽的小娃娃,搂在怀里摇摇晃晃。

    啼哭戛然而止。

    赵天洛娇美的脸颊带着几分恼火,轻轻一拍扶手,脆生生的训斥:

    “娘这么疼你,都不让抱一会儿....”

    “公主,你消消气。”

    荆雪想笑又不敢笑,抱着乖宝宝似的小娃娃,坐在软塌上,轻轻晃动哄着睡觉。

    赵天洛自从生孩子后,便一门心思铺在各种谋划之上,‘小丑丑’自出生起就被赵霏、祝曲妃两个人抢着抱来抱去,特别是曹华离开西蜀后,连摇篮车都搬到了赵霏的屋里,她想见一面还得往过跑。

    就这样时间一长,娃儿肯定不认她这个娘亲,等忙完了想陪陪儿子,反而抱不成了,也只有睡着了才能让她抱一下,醒来了就哭。

    荆雪经常给小娃娃变戏法,倒是还能抱着哄哄。

    赵天洛瞧见儿子趴在别人怀里乖乖的,便有些眼馋,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瞧着....

第五百四十一章 女儿家的小心思

    月上枝头,满场寂寂,秋风中依旧残留着几分硝烟余味。

    院门‘嘭—’的关上,曹华站在院门外,无奈的摊开手。

    放完烟花后,他又晃了怡君半个时辰,直把怡君晃的要拔剑砍人才罢手。运动幅度太大,怡君好像有点难受,本着怜惜的心思,又颇为体贴的揉了半个时辰,结果,就被赶出来了。

    念在中秋大婚的份儿上,他原谅了怡君的恩将仇报,隔着院门道别之后,便带着几分笑意离开的石泉巷。

    看了看天色,夜色已深,他没有多做停留,在房顶上起起落落直接就回到了曹府,还没接近诺大府邸的院墙,便发现里面人声嘈杂,多了许多丫鬟。

    曹华仔细倾听,分辨出是洛儿的丫鬟,眼中顿时一喜,半年多没见心中思念自不用说,当即就跃上了院墙,只是入眼的场景,让他愣在了当场。

    夜风扫过廊庭。

    外院围墙边上的走道之间,两个女子站立其中,一穿白色长裙,一着丫鬟服饰。

    个字都很高挑,彼此都看着对方,微微蹙眉的眼神,让寂静的夜色染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曹华微微蹙眉,无声无息的落在院墙上,暗中观察。

    要说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时间还得回到稍早之前....

    -------

    华灯初上,公主的车架和一大群仆役回到了侯爷府。

    巡视的荆锋瞧见后,急急忙忙把寒儿喊出来,把坐了近两个月船的赵天洛迎进府门。

    上百丫鬟仆役,进入府邸后就开始各司其职,收拾起已经差不多整理干净的侯爷府。

    荆雪一直不怎么合群,唯一能说上话的祝曲妃跑了,便又成了孤家寡人,不好跑去和公主拉家常,只能找到了许久不见的亲哥。

    外院住的都是下人和护院,荆锋作为府上的门神,又是曹太岁的大舅子,住的地方自然不差,院子里刀枪剑戟放了一大堆。

    荆雪缓步行走,荆锋则面容严肃的絮絮叨叨:

    “雪儿,中秋就大婚了,这可是大事儿,到时候府上会进几位新娘子还不清楚....”

    荆雪修长十指旋转着小匕首,默默数了下:

    “加上两个小丫鬟...九个啊....”

    荆锋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准儿,谁知道都督有没有在哪儿藏了两个。”

    荆雪满不在意,淡淡叹了一声:“反正不管几个,我都是做最小的那个,还能和两位夫人一样吃醋不成...”

    荆锋满眼恨铁不成钢,左右看了眼,周围没外人,便沉声道:

    “听妞妞说,王侯之家的顺序可讲究着...”

    “她懂个什么?”

    荆雪顿时不高兴了,撇了亲哥一眼:“那女人就一蛮子,除了耍大刀还会啥?”

    “嘿——”荆锋脸色微沉,瞪了妹子一眼:“她是你嫂子,你连大刀都不会耍,还说人家?”

    荆雪抿抿嘴,无话可说,懒得搭理。

    荆锋哼了一声,背着手颇为老成的教导:

    “妞妞说的也是实在话。王侯之家,顺序的讲究可大着了,以后有什么好东西,比如说官职、封爵,都是偏房子嗣的话,都督为了不偏心,肯定是按照顺序来给,先给三房四房,再给五房六房。你不去争个先后,以后有了儿子闺女,要是闺女和其他姐妹都瞧上了一个状元,都督手心手背都是肉,肯定不好出面,你怎么办?那时候再和其他房去抢?”

    荆雪微微蹙眉:“....还有这说法?”

    “妞妞说有,那就是有。”

    荆锋背着手来回渡步:“我们兄妹俩虽然出生贫寒,但都是正儿八经的良民。按照礼法当正房都有资格,你怎么说也比祝曲妃、李师师、绿珠、玉堂排在前面些。不过李师师和祝曲妃俩太厉害,你肯定斗不过,绿珠和玉堂是公子的贴身丫鬟,你也斗不过...”

    荆雪脸色一黑,冷声道:

    “知道你还说?”

    荆锋干笑了下,左右看了看,又语重心长的道:

    “不过,前些天我瞧见内宅又来了个丫鬟,长的很俊,和玉堂、绿珠关系处的很好,恐怕是都督从哪里地方顺手收来的.....”

    荆雪轻轻蹙眉,表情认真了几分:

    “还有这事儿?”

    荆锋认真点头:“别人也就不说啦,那姑娘就是个打杂的丫鬟,没背景、没武艺、没身份,还比你后遇上都督,这要是在让她抢在前面进门,以后你叫她‘姐姐’可就说不过去啦。”

    荆雪脸色扭捏了几分,想了想:“曹大人让她先进门,我有什么办法....”

    “唉—”荆锋有些着急:“都督对女人心软,常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不闹都督肯定就顺水推舟啦.....”

    荆雪咬了咬下唇,淡淡哼了一声:

    “曹大人...把我赶出门怎么办...”

    “又不是让你去找都督闹。”荆锋苦口婆心:“听妞妞说,大户里面的夫人,都是暗中较劲,我也不明白啥意思,约莫就是你去认识下那姑娘,让她知道你的身份,压住了你以后就在她上面,压不住你以后就得看一个丫鬟脸色....”

    唠唠叨叨,语重心长。

    荆雪抿了抿嘴,好歹闯荡过半个大宋,比不过其他人也就罢了,连个莫名冒出来的小丫鬟都排在她面前,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经过亲哥的一番挑拨,荆雪思索片刻,便兜兜转转,独自来到了侧宅丫鬟居住的院落。

    府上嘈嘈杂杂,丫鬟都在公主的院子附近忙活,侧宅并没有多少人。

    荆雪本来还想寻找,结果围墙下的道路走到一半,便瞧见一个丫鬟从院子里走出来,把一盆水倒在了院墙下的灌木丛里。

    荆雪微微眯眼,顿时就认出了这个丫鬟是荆锋所说的‘三娘’,毕竟这丫鬟个儿比她还高,和谢怡君不相上下了,女子长这么高实属鹤立鸡群,想不被注意都难。

    上下打量几眼,叫三娘的丫鬟长的确实漂亮,用‘美人’形容半点不为过,最惹眼的就是一双腿,哪怕藏在裙子下面,也能感觉到那长度,而且...很细。

    荆雪低头看了眼,对比了下,眼中便显出几分戒备和敌意——曹大人最喜欢的就是她的腿,而她唯一能引以为傲的也只有这个。

    在一众姑娘里面,她胸脯比不过谢怡君,脸蛋各有千秋,但硬要比,肯定赛不过艳压东京的李师师,也就一双腿能和谢怡君打个平手,身高的缘故比其他人肯定要长。

    都是女儿家的小心思,虽然没有明面上攀比,可心里岂能没点想法,宅子里谁不羡慕陈靖柳那肩窄臀圆能气死人的身材,连谢怡君每次瞧见都眼神怪怪的。

    如今发现个腿儿比她还长的女人,而且看起来没什么肉很清瘦,荆雪自然有些敌意,若是连腿都比不过,她就真的一无是处了...

    -------

    扈三娘刚刚把洗衣服的水倒掉,正琢磨着怎么在豪门大户里低调生存的事儿,转头便瞧见一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盯着她。

    眼神带着几分敌意。

    扈三娘左右打量,周围没外人,便看向了对面的白衣女子。

    一身素群,没梳夫人髻明显不是公主,看穿着也不像豪门夫人,气质吗...更像个江湖人。

    扈三娘在江湖上名气不小,女子之中,也就比谢怡君差一丢丢,当下便皱起眉,觉得对方很没礼数。

    她虽然现在是丫鬟,也是曹太岁的丫鬟,在宅子里也算有点辈分。

    不过不清楚对方身份,为了不惹事,扈三娘还是微微欠身:

    “你瞅啥?”

    荆雪轻咳一声,表情认真了几分,往前走了几步,不喜不怒:

    “姑娘就是三娘?”

    扈三娘轻轻点头:“姑娘是?”

    荆雪听见这话,还真不好接,她还没进门,不可能自称夫人、姨娘,更不可能说是曹华的情人,想了想,只能说:

    “我是黑羽卫的亲眷,也住在这里。”

    扈三娘一听这话,顿时放松下来——侯府极大,护卫在府上的黑羽卫不在少数,肯定有住处,平时也有附近的家眷过来串门。

    她以为是那个黑羽卫的媳妇过来探望相公,便轻轻点头:“姑娘找我有事吗?可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荆雪与这些豪门丫鬟说起话来总得酝酿半天。琢磨许久,才轻声道:

    “嗯....你以后跟着我,我照应着你。”

    一副江湖人收小弟的做派。

    扈三娘一愣,上下打量几眼:

    “姑娘...什么意思?”

    荆雪心里有些慌,想了想:“我...我和曹大人很熟,嗯...以后可以给你说好话,出了事,也能帮你求情。”

    扈三娘吸了口气,微微眯眼打量许久:“那....条件是什么?”

    荆雪有些扭捏,轻咳一声:“你以后,叫我姐姐。”

    扈三娘点了点头,很干脆的答应:“姐,你真能和曹大人说上话?”

    听见这声‘姐’,荆雪如释重负,为了表现出当姐姐的担当,轻轻点头:

    “曹大人....嗯...某些时候对我言听计从,特别听话....”

    扈三娘满眼质疑,正想开口询问,便听见一声脆响。

    荆雪“啊——”的一声跳的老高,又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曹华抱住。

    荆雪满眼惊恐,连动都不敢动,颤声道:“我错啦...曹大人,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曹华又好气又好笑:“言听计从?特别听话?在背后败坏我名声,胆儿挺肥啊?”

    荆雪满眼慌乱,近乎带着哭腔:“我不敢啦...我说说嘛,别打我...”

    扈三娘瞧见这一幕,眼中先是有几分好笑——这么怂,还跑出来收买人心?

    不过瞧见曹华打女人后,她便怒火中烧,惩罚下人也罢,对待一个女儿家,岂能打屁股?这种等同与羞辱女子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

    曹华教训完媳妇,偏头看向旁边的丫鬟。

    扈三娘一个哆嗦:“公子,我...我先退下啦....”低着头就跑回了屋里。

    曹华摇头轻笑,抱着荆雪就走向了后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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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小都督介绍:
“以前我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我只想做个好人。”身为珠宝商的他,穿越到类似北宋末年的乱世,成为一个古代权奸,前身恶行累累结仇无数,面对诸多想要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美人和名士,他为求自保说出了这句话。事实上他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是好人,不过细节上可能出了些小问题,一顿操作后,被惊呆了的众人发出悲愤怒吼:“我信你个鬼,以前你是大宋的夜天子,现在你只想把‘夜’字去掉!”————————————————注:架空历史,纯属虚构。有百万完本人品保证,喜欢的大大放心收藏养肥。逍遥小都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逍遥小都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逍遥小都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